第152章 你不眼馋吗
杨文瑞这个实在人在关成光的怂恿下,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关成光也是自作聪明,以为这种小恩小惠,吃吃喝喝,就能跟考评小组的三位成员套近乎搞关系,并以此博得好感,赢得考评成员对他们工作的好评。
快餐店老板使出全力,按照杨文瑞的吩咐,把店里最好的菜都端上桌了,毕竟在这种偏僻的山村,物价相对便宜,满打满算,这顿饭才花了不到二百块钱。
两位专家是客人就不必说了,徐建民作为昌达集团的高管,除了高薪收入,在集团公司还有百分之五的干股,他会在乎这么一顿饭钱?
饭后正值正午时分,外面骄阳似火,杨文瑞建议三位领导在店里休息一会儿再走,考虑到两位专家的辛劳,徐建民同意在此休息。
陪着领导们喝茶休息的功夫,杨文瑞道:“徐总,你们好不容易来到我们村子,本想尽个地主之谊,还让你拒绝了,让人多没面子。”
“文瑞,昌达集团开发北部山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早日摆脱贫困,不错,现在你们有了稳定的收入,但收入并不多,离脱贫致富还差得很远,有了一点钱,还是用在改善家庭生活上吧。我们到这里工作,不想给任何人带来经济负担。”徐建民严肃地说。
“徐总,你说的也太严重了,就一顿饭,不至于给我们带来多大的经济负担吧?”
“文瑞,一二百块钱确实不算多,但要看放到谁的身上,中午这一百多块钱,够你一家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了。不是小看你,在你们还不富裕的情况下,这样的钱让你出,我们于心何忍?另外,只要你们把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了,我们就很欣慰,其他的,你真用不着考虑太多。”徐建民似乎看出了杨文瑞的心思,最后这句话,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下午上班后,杨文瑞把中午的情况跟关成光做了沟通,关成光听后半天不语,过了好一阵才摇头叹息道:“事情不妙啊!”
“有什么不妙的?不就是一顿饭吗?”杨文瑞不以为然。
“文瑞,你怎么就不想一想?老徐先把钱押上,不就说明从一开始就拒绝你了吗?估计你是哪个地方做得不对,人家明显不想领你的情。”
“哪个地方做得不对?没有啊!我连说话都很小心,没有什么地方惹他们不高兴呀!”杨文瑞回忆着过程的细节。
“这就怪了,他们为啥这么不领情呢?”关成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嗨,我说成光,咱们别这么折磨自己好不好?干嘛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整天上坡干活还不嫌累,还要琢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杨文瑞似乎想得更开。
“无关紧要?原来你把这件事看得无关紧要,怪不得办成这样的结果!”关成光显得很生气。
“看把你气成这个样子,你至于吗?老徐告诉我,凡事花钱的事,昌达集团的人都不愿给山区百姓带来任何负担,他们开发山区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咱们尽快摆脱贫困。他只希望咱们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其他事情不要多想。我认为他已经看出了我的目的,他说这样的话是想对我进行规劝。”
杨文瑞倒显得无所谓。
“文瑞你真是心大,老徐对你说出那些话,那是对你的告诫,说明咱们想跟考评成员套近乎搞关系的目的无法达到了。”关成光有些沮丧。
“套不了近乎搞不了关系又能怎样?我觉得老徐说的不无道理,咱们的首要任务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把关杨村负责片区的田间管理做好,争取这些核桃树早日结果,丰收高产,就对得起昌达集团给咱们的这份工资,咱们做到问心无愧就好。”杨文瑞坦然道。
这席话堵住了关成光的嘴,他半天无言以对,但到任何时候,关成光也不会安分,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又从远处凑到杨文瑞跟前,“文瑞,你给考评小组提个建议,让每次评比前三名的获奖单位,公开向大家介绍他们的经验。”
“这是为了啥?”
“你想啊,既然人家得分高,能获奖,也许真有做的比咱们好的地方,先进经验就应该推广,让大家分享,对提高田间管理整体水平也有好处呀!”
“嗯,你这建议有道理,说不定能得到项目指挥部的重视。”
“指挥部重不重视倒无所谓,我的目的是通过对比,找出差距,再结合咱们现有的一些优势,就能超过现在那些获奖单位,机会不就来了吗?”关成光说话带着几分神秘。
“你的目的还是为了获奖?”
“怎么,为了获奖也有错?看见人家拿奖金,难道你不眼馋?文瑞,你不会跟钱有仇吧?”
杨文瑞白了对方一眼,“看你这话说的,谁不喜欢钱?但我不眼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会去过分追求,顺其自然便好。不过你刚才的建议确实很好,应该让指挥部知道。”
按专家的指导意见,眼下正是给核桃苗木施肥的时间,杨文瑞开着拖拉机去指挥部领取肥料,他想起了关成光的建议,于是抽空来到项目总监徐建民的临时办公室门口,在门上敲了几下,听见“请进”的声音,他推门进去,“徐总你好!”
“文瑞,你怎么来了?”徐建民诧异地问道。
“眼下不是施肥季节嘛,我来指挥部领取肥料。”
“哦,你坐吧,找我有什么事?”
“徐总,我想给指挥部提个建议。”
“建议----,什么建议?说吧。”徐建民好奇地看着对方。
“为了促使各基层单位把田间管理做得更好,往后是不是应该让每次获奖的三个单位把他们的经验告诉大家,也好让其他基层单位分享他们的先进方法,这有利于提升田间管理的整体水平。”
听完杨文瑞的建议,徐建民兴致高涨地说:“文瑞,你这个建议很好啊!不愧是老中学毕业生,有没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好,从下个月开始,每个获奖单位都要做书面发言,把本单位的经验交流出来,让其他单位一起分享。”
“徐总,那我回去了。”
“再待一会儿吧,没别的事吗?”
“没有了,我就为了提个建议。”
“文瑞,你的建议很好,任何有利于工作的
建议,我们都欢迎。”老徐很高兴,他站起身来,把杨文瑞送到门口。
果然,下个月评比的前三名都做了经验介绍,根据三个先进单位的经验,杨文瑞跟关成光一条条对比,他们需要找出本单位的差距。
“文瑞,咱们按照他们的做法,对以往的工作进行改进,再结合自身优势,不就能超过他们吗?”关成光道。
“道理是这样,还是先把存在的不足找出来吧。”
“第一条,咱们这里土质比较硬,每次翻土深度不够,导致水肥参入苗木根部不足,所以咱们负责的这些核桃苗木的长势,跟最好那几个单位的比起来,确实要差一些。”关成光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这方面原因很主要,可是要深翻土地,就需要咱们村里这些村民干活多用力气,这一点必须跟他们讲清楚。土地深翻是一方面,另外,苗木的枝叶整理我觉得也不是太及时,那些多余的枝叶吸收了本该供应正常枝干的养分,造成整体长势较差。”杨文瑞分析道。
“这两点非常关键,但咱们也有他们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病虫害防治做得比一般单位都好,在关杨村负责的这一万余亩苗木中,几乎没见到树叶生虫和菌斑现象,即使那三家获奖的单位,虽然苗木长势良好,但树叶生虫和菌斑现象并不少见。”
“嗯,田间管理主要就是做好这三方面工作,现在咱们在病虫害防治方面做得很好,只要其他两方面迎头赶上,获奖还是大有希望的。”杨文瑞也信心十足了。
及时修剪枝叶倒容易做到,只要两位组长做出安排,村民具体执行就是了。关键问题是深翻土地,这可是个累人的活,组长不带头,村民们的自觉性一般没有那么高。
关杨村负责田间管理的这片坡地,表皮土壤还算疏松,往下挖十公分就是硬地,根据获奖单位的经验,要让水肥等养分顺利到达苗木根部,翻土深度至少需要二十公分。
村民们干活,如果没有示范和领头的,他们往往是能糊弄就糊弄,杨文瑞和关成光都是关杨村人,他们对这帮老少爷们太了解了。杨文瑞是个典型的农民,对领着村民干活一点也不犯怵,关成光则不然,他从来都想干轻松活,对脏活累活历来都是躲得远远的。
“成光,咱俩分分工,我在前面带着村民翻土,并给他们做示范,你在后面检查监督,看谁做的不到位,及时指出来。”
关成光求之不得,从内心感谢老同学对他的理解,“好,我一定认真监督,这是关系到能否获奖的大事,绝不能讲情面。”
深挖二十多公分,下面又是硬土质,费的力气比以前大多了,只干了一天,村民们就感到胳膊酸痛。
第二天上午,杨文瑞照例带着七八十名村民在山坡的苗田翻土,关成光则在后面巡视监督。一位五十来岁的本家爷们转身看着他,“成光,看你这样子,像个看管犯人干活的警察,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这话让关成光一怔,“怎么啦?我监督大家干活不行吗?”
“你可别装了,以为自己是谁呀?还监督,怕我们干不好,你来亲自试试!”
153章 让他背锅
关杨村没有几个不认识关成光的,全村的红白喜事大多由他出面帮忙写礼单,凡是了解关成光的人都知道,这人脑子灵活,小心眼多,有点游手好闲,家里的脏活累活大多由他媳妇包办,实在忙不过来,他才搭手帮忙,外面的苦活累活,他一般都是退避三舍。
村民们本来就对深翻土地不甚理解,即使关成光跟杨文瑞做出了解释,很多人还是不以为然,“不就是为了多得几个奖金吗?就算得到了奖金,大头也是他俩的,平均到咱们这些老百姓头上,每人能得十块八块就不错了。”
“可是深翻土地二三十公分,这里土质又硬,这活干起来可不轻松啊!”村民们在私下议论纷纷。
看见关成光背着手在后面监督,这位本家爷们就气不打一处来,关成光当然也不是个善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呛上了。
“我要不要亲自试,用不着你操心,把你的活干好就行了,如果嫌我管得严,你可以辞职回家!”关成光硬邦邦地怼了回去。
“别看你是个副组长,我回不回家你说了不算,当初是关云天的昌达公司把我招来的,我现在干活也是为了关云天的公司,不是给你干的。”这位本家爷们虽然年龄更大一些,但辈分却比关成光低一辈,在村里跟关云天属于同一辈人。
“我不管谁把你招进来的,在我们手下干活,你就得按要求把活干好,起码要对得起你那份工资。”关成光道。
“嘿嘿嘿,净说漂亮话,还对得起工资,我们的工资是你给的吗?这些人的工资都是关云天给的,也包括你在内,你对得起自己那份工资吗?”
“你说的没错,这些人的工资都是关云天给的,说白了,大家都要对得起关云天,我要求你把活干好,这有什么不对?”
“要求我们把活干好没有错,问题是你也不能当脱产干部呀!人家杨文瑞还在前面带头干活呢。”
“我跟他有分工,他带头,我监督,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遇到这样难缠的人,关成光也没有办法。
“你就知道监督,我看你是偷懒耍滑,你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还监督别人。”
“我怎么啦?我是副组长,怎么就不能监督你?”
“你怎么了自己不知道吗?上万户村民都办完了承包交接手续,唯独谁故意找麻烦?这事儿你都忘了?”
这位本家爷们今天旧事重提,让关成光很难堪,因为他跟关云天老家离得不远,早就听说了关成光因为承包交接故意刁难那档子事,也许跟关云天的父母关系更近一些,因为那件事,他对关成光一直心怀不满,总想替关云天出口气,今天总算逮着机会了,这位本家爷们当然不给关成光面子,他就是要故意为难对方。
被对方揭短,关成光感到脸面发热,他气呼呼地说:“当初那是我跟关云天的事,与你无关,今天我管你,跟我扯那么远干啥?”
“我不是说了嘛,你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别以为其他人都不如你!看看人家杨文瑞,哪像你这样只知道耍嘴皮?要让我们服气,你得拿出让人信服的行动,靠耍嘴皮子没有用!”
正在这时,远处走过来几个人,举目望去,那不正是老徐跟两位专家吗?这恰好解了关成光的围,否则,跟这帮村民犯口舌,他就难以脱身。
杨文瑞和关成光赶紧迎了上去,“徐总,你们好!”
“你们这是在干啥?”
“翻土呀,深翻土地,接下来不是要浇水施肥吗?”
“呃,这就对了,浇水施肥之前,一定要深翻土地,尤其你们这里的硬质土壤,不深翻,水肥难以抵达苗木根部,大多数养分都跑掉了。”有位专家当场肯定道。
“我们随便转转,你们继续忙吧。”说完,徐建民等三人往后山去了。
专家刚才说的话,在场的村民都听见了,既然得到了专家的肯定,村民们对深翻土地便不再怀疑,尽管累一点,却有了干活的自觉性,往后不用监督,也能按要求做。
深翻土地,浇水施肥以后,当月还看不出多大的效果,过了一个月,这效果就显现出来了,等到老徐和两位专家再次踏上关杨村负责田间管理的这片山地巡查时,眼前这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的核桃苗木,令他们为之一振,“上个月来的时候,这些苗木的长势还没有这么好呢。”老徐好像有点不太相信眼前的事实。
“上个月的效果还不明显,深翻施肥浇灌后,一般需要四十多天才能看出明显效果。”一旁的专家解释道。
“这苗木长势没得说,你们两位觉得关杨村在病虫害防治和中耕除草方面做的怎么样?”老许问身旁的两位专家。
“他们的病虫害防治一直做的不错,中耕除草也很好,苗木长势已经数一数二了。”专家道。
三位考评组成员围着关杨村负责田间管理的山坡地转了一圈,又从中间穿插查看了几处,就直接离开了。
到了月初,上个月的评比结果出来了,关杨村田间管理组的得分高居第二位,这令组里的所有人都高兴不已,随即,昌达公司兑现了一千二百元奖金。
得到了第一笔奖金,杨文瑞和关成光商量奖金的分配方案。
“给参与田间管理的村民每人奖励十块钱,剩余的四百四十元,咱们两人平分。”关成光建议道。
“村民才得十块钱,咱们两个每人分得二百二十元,这差距也太大了!说起来影响好吗?”杨文瑞觉得关成光的方案太离谱。
“有什么不好的?咱俩是组长,没有咱们出主意,他们啥也得不到!以前一分钱奖金都没有,他们不是照样干活吗?”关成光不管那一套。
“成光,以前不是大家都没有吗?这回有了奖金,你把差距搞得这么大,其他跟着干活的村民在背后会怎么议论咱俩?”
“他们爱怎么议论让他们议论去,没有你我的领导和主意,累死他们也得不到一分钱奖金,这个钱你我理应得大头!”关成光早就惦记着这笔奖金了,他不想做出让步。
“成光,主意是咱俩出的,但光凭你我,也完不成田间管理任务呀,工作是大家做的,我觉得差距太大真的不好面对老少爷们,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何必把关系搞得这么生疏。”
看见杨文瑞不
同意自己的方案,关成光没好气地说:“我的方案不行,你说怎么分?”
“咱俩每人最多五十,剩余给大家平分。”杨文瑞干脆利落地说。
“费了半天脑筋才得五十块钱?我不同意你的方案!”关成光也不让步。
杨文瑞总体上是个老好人,他既不想得罪跟他干活的村民,也不想跟关成光把关系搞僵,“你说怎么办?按你那方案行吗?”
“就按我的方案分配,其他人管不了那么多,给他们十块八块就不错了。”
“要是有人问咱俩得了多少,你觉得应该怎么回答呢?”
“你就说咱俩只分得了四五十块,剩余的钱请客送礼了。”
“为什么请客送礼?请谁了?给谁送礼?村民问起来,我又该如何回答?”
“文瑞,你就是太实在,这样的理由还不好编吗?你告诉那些刨根问底的村民,要想在月末评比中得高分,就必须跟考评小组的人套近乎搞关系,就得请客送礼。”
关成光编出这个理由,除了在奖金分配方面搪塞村民,他还有个目的,那就是抹黑徐建民,因为老徐曾经因为关成光倒卖水泥沙石处分过他,关成光一直怀恨在心,总想找个机会报复老徐,但他拿老徐又没有办法,刚才杨文瑞提到如何跟村民解释剩余奖金的去处,他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一箭双雕的理由,把锅甩出去,让老徐背着。
虽然杨文瑞不知道关成光跟老徐还有这么一段恩怨,但他觉得即使为了搪塞村民,这锅也不能让老徐跟两位专家来背。杨文瑞是当事人,那天中午吃饭,老徐根本没让他拿钱,这样抹黑人家,太不厚道了!“这叫什么理由?成光,咱们不能在村民面前编造这样的谎言。”
“不就是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嘛,让老徐为咱们做一次挡箭牌,我不信哪个村民还能亲自跑去问考评小组的人!”关成光厚颜无耻地说。
“你可拉倒吧,其他事可以商量,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咱们这么办事,要是传到老徐耳朵里,你我将来还怎么做人?”杨文瑞脾气再好,事关自己的名声,他也是有底线的。
“文瑞,其实咱们都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你怎么知道按照我的方案分配奖金,村民就一定不服气呢?说不定好多人都跟我想的一样呢,没有咱俩,他们照样干活,却一分钱也得不到。”
见关成光主意已定,杨文瑞点了点头,不再跟他争执,“好,就按你的方案,下班就把奖金发下去。”
当天傍晚,绝大部分人都从杨文瑞这里领取了十块钱奖金,只有四五个人没有领取,杨文瑞还觉得关成光预料的很准确,真的没有人在乎奖金的多少,更没人询问两位组长得了多少奖金。
第二天上工时,昨天傍晚领取奖金那些村民,又纷纷把十块钱退给杨文瑞,“这是为什么?发给你们的奖金怎么退回来?”
“杨组长,你们要是认为自己得到的还不够多,我们把自己这份奖金贡献出来,都给你们俩。”
从村民的话音中听得出来,这明显是在挖苦人,杨文瑞大声问道:“你们什么意思?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把话说在明处。
第154章 奖金风波
村民中有人怼了一句:“都说关杨村就你们两个有文化,难道连别人说话的意思也听不懂?”
“我当然听懂了,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老少爷们,整天在一起工作,你们有话就明说,我不希望大家有事闷在心里。”杨文瑞和气地说。
“一千二百块奖金,我们每人十块钱,剩下的去哪儿了?”
“两个人拿走四百多块,每人二百多,你们也太黑了!”
“田间管理工作是大家做的,奖金却被你们拿走一大块,你们不觉得亏心吗?”
“咱们应该问问其他获奖单位的奖金是怎么分配的,看看是不是也像他俩这么黑。”
“下次老徐再来巡查,应该问问集团公司对奖金分配有什么规定。”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众说纷纭,但基本意思都是不满意奖金分配方案。这场奖金风波,让杨文瑞很难堪,眼看到了干活时间,他告诫道:“各就各位吧,先干活,奖金的事容我们再商量。”
关成光就站在杨文瑞旁边,刚才的一幕他亲眼所见,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杨文瑞的难堪,他都看在了眼里。
众人散去后,杨文瑞转过身去对关成光道:“你都看见了吧,他们把钱退回来了,你说怎么办?”
关成光非常不理解,“这都是一些不知足的家伙!以前整天也是那么干,一分钱额外收入也没有,他们没有怨言,这下可好,得到了奖金却嫌少,难道要跟咱们平分,他们才满意?哼,一个个想的倒美!”
“成光,你都看见了,奖金这件事咱们得重视起来,如果处理不好,影响到工作,耽误了田间管理,事情就大了!”杨文瑞忧心忡忡地说。
“平分奖金绝对不行!你说怎么处理?”关成光不想让步。
“不行的话,还是按照我那个方案吧,只要大家团结一心把工作做好,今后还可以继续得奖。”
关成光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妥协,两位组长每人分得五十元奖金,剩余一千一百元,被参与田间管理的村民平分,算是平息了奖金风波。
尽管如此,每位参与田间管理的村民分得的奖金也不到十五元,对于这个方案,村民们倒是没有意见了,关成光却另有主意,他向杨文瑞建议道:“这是关杨村田间管理组的第一次获奖,很有意义,我觉得咱们应该庆贺一番。”
“怎么庆贺?”杨文瑞不知道关成光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
“你不是说了嘛,大家应该团结一心,消除误会,我觉得参与田间管理的村民应该聚到一起吃顿饭。”
“嗯,这倒是有点意思,毕竟第一次获奖,确实具有纪念意义,可是钱从哪儿出呢?”
“刚发了奖金,大家手里都有钱,当然是每个人凑份子了。”
“哎哟,这些人聚在一起吃顿饭,那得多少钱?”
“我合计了一下,就在咱们村里的小饭店,每人平均至少也得十块钱。”关成光确实已经算计过。
杨文瑞皱起了眉头,但关成光的理由很恰当,他也没法反驳,“村民们刚得了十几块钱奖金,又让他们把钱拿出来
吃饭,这样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怎么说不过去?大家相聚在一起庆贺第一次获奖,这钱就得平均分摊,否则也没地方出钱呀!”
“好吧,我跟大家说说,动员一下。”
村民们知道这个消息后,有人表示理解,有人很不情愿,“吃了这顿饭,这十几块钱奖金也就没了。”
“杨组长说了,吃饭的目的是大家相聚在一起,消除以前的误会,团结一心干好工作,将来就能得到更多的奖金。”有人劝慰道。
包括杨文瑞在内的其他人也许都不知道,关成光提出这个建议的理由虽然冠冕堂皇,但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村民们把得到的奖金拿出来花掉,因为他始终认为关杨村田间管理组能够获奖,完全是他跟杨文瑞的功劳,村民们得个十块八块就很不错了。如今,大家分食了他们的蛋糕,关成光要千方百计让村民们吐出一部分,有些人从内心不愿参与聚会,但碍于面子,最终也都同意了。
连酒带菜,每人平均十块钱的消费标准,即使在这偏僻的山村,也吃不到像样的东西,看见桌上的菜品,一位杨姓村民问旁边的关成光:“咱们好不容易聚会一次,你就让我们吃这样的菜?”
关杨村只有关杨两个姓氏,要是论起来都能扯上关系,不是兄弟哥们,就是老少爷们,听见问话,关成光笑眯眯地解释道:“哥们,人家饭店老板看钱下菜单,你出什么样的钱,他就给你上什么样的菜。”
“人均十块钱,每一桌十个人,加起来也是一百块钱,说起来也不算少啊!”
饭店的关姓老板正好从旁边经过,他恰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便驻足插话道:“兄弟,你以为一百块钱不少,但你知道鱼肉蔬菜是什么价格吗?”
“什么价格?”
“听你这话,要么你家不买鱼肉,要么不是你亲手购买,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桌子上加一条鱼和两道肉菜,这一桌至少得再加一百块钱。”关老板道。
“这么说来,就算把这十几块钱奖金全搭上,也不够一顿像样的饭钱,搞得那么紧张,还以为多大一笔奖金呢。”有人在一旁发泄不瞒。
另一位村民跟着起哄,“深翻土地没把大家累得吐血,得了奖金让大家欢喜一场,结果就这么两个钱,还弄得一肚子气,也不知道整天忙个什么劲。”
“嫌奖金少啊?那得去找关云天,他只给了这么点钱,分到每个人头上可不就很少了吗?你们去找他,让他以后多给点奖金,大家就能多分钱了。”坐在邻桌的关成光扭头奚落道。
“老关大哥,你不是跟关云天的父母离的很近吗?下次关云天回老家,要是见到他就跟他说,让他多给点奖金,至少得让大家够一顿像样的饭钱呀!”
一位跟关成光关系不错的村民借机插话,他故意挑选跟关成光闹别扭的那位村民,想替关成光出气。
“要是觉得你的功劳大,就该直接去找关云天,凭啥让我给你捎信?他公司有的是钱,还怕没有你的饭吃?”这人直接怼了回去。
杨文瑞从这些人的互呛声中听出了火药味,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大家往后还要在一起干活,真要是
发生吵架或其他不利于团结的事,将来还怎么在一起共事?
“我说各位,吃饭就吃饭,不要扯远了,今天这菜确实不怎么样,不过咱们现在做的工作不就是在往改善经济条件的方向努力吗?再过几年,等到大家摆脱了贫困,一顿饭算得了什么?我觉得大家还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首先把工作干好再说。”杨文瑞道。
“杨组长的意思,咱们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不要只顾眼前的蝇头小利,这话很正确,但是两位组长为啥不把自己的奖金贡献出来呢?”一位村民故意挑起话题。
“我看你是聪明过头了,不占便宜就觉得吃亏了吧?凭什么我们俩就该把奖金完全贡献出来?先前我们多得了几个钱,看把你们气得,这回我们只分了五十块钱,还要我们全部贡献出来,你也太拿别人的劳动不当回事儿了。有本事你也出个主意,如果能够帮助得奖,保证你拿大头,我跟文瑞绝不眼红。”关成光本来就对奖金分配方案不满意,听这位村民故意找事,他气往上涌。
“关组长果然心眼不大嘛,跟你们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你那是开玩笑吗?我还真没听出来,以后对我跟文瑞有意见请明说,别这么半真半假的。”关成光还在气头上。
见双方带着火气,杨文瑞赶紧劝阻道:“大家不要再涉及跟奖金有关的话题了,抓紧吃饭,完事后回家休息,在坡上干了一天的活,难道你们不觉得累吗?”
因奖金而起的这顿饭,在不欢而散的气氛中结束了,就像这次奖金风波一样,对大家不仅没有起到凝聚作用,反而增加了一些隔阂。有些人就是这样,可以在一起吃苦,一旦有了利益,在金钱面前就不再淡定了,什么离奇的想法都会出现。
此后,杨文瑞心灰意冷,无论关成光怎样游说,他对争取前三名都没有兴趣,“顺其自然吧,没有必要刻意追求什么,咱们把田间管理做好,并不是为了获奖,而是要对得起昌达集团给大家的这份工资,至于能不能获奖,在我看来无所谓。”
有了这种坦然的心理,日常管理倒显得不那么做作,田间管理工作又回到常态。不得不说,杨文瑞和关成光的文化知识,在田间管理工作中起到了很大作用,加上关成光的一些心计,在往后考评小组的评比中,即使他们没有刻意追求,也多次获得前三名的排名。至于奖金分配,杨文瑞不多拿,关成光也不好意思多要,对于这一点,关成光对他的这位老同学倒是颇有微词。
北部山区的涉农项目正式实施以后,当初的项目筹备组就解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项目建设指挥部,徐建明为项目总监,关云天不再亲自插手项目的日常管理,但每一季度末,老徐都会向关云天详细汇报项目进展和具体状况。
开展苗木田间管理以来,项目建设进入一个平稳期,老徐汇报的工作也相对简单,除了提到各田间管理组的考评情况,基本没有其他可说的。
当数次听见老徐提到关杨村的情况时,似乎引起了关云天的兴趣,“他们能多次排到前三名,说明管理不错嘛。”
“我们就是根据田间管理的综合水平打分,除了开始那一段,关杨村做的都不错,你要是回老家,可以抽时间去看看。”
第155章 巨大反差
关云天知道老家有自己的两位中学同学,毕竟有些知识,他们参与田间管理,对工作自然有好处。
原以为关杨村的支书和村长是田间管理组的组长,但徐建民跟关云天解释,两位村干部不定期有事,他们不能每天带领村民上山干活,项目指挥部征求两人的意见时,杨支书和关村长主动谢绝了。
“那就是说我那两位同学是组长,他们的知识水平应该可以胜任,现在看来管理水平也不错,谁是主要负责的?”
“杨文瑞是组长,关成光是副组长。”
关云天笑了,“徐总,看来你对成光以前的事还抱有成见?”
“成见只是一方面,另外,我觉得我们的任命是正确的,尽管关成光的培训考试成绩比杨文瑞更好,但在实际工作中,我发现关成光偷奸耍滑,这个人不诚实,在带头作用方面,他比杨文瑞差远了!”
“通过观察你也看出来了,我对他们两个也是早就了解,就说当时办理承包交接手续那次风波,那绝对是我那位本家爷们的主意,杨文瑞只是跟着陪绑的,文瑞是个实在人,那样的事他做不出来。”关云天跟他们是从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他对两人太了解啦。
“文瑞不仅实在,能起带头作用,我认为这个人能力也不错,虽然没有关成光的心眼多,但这正是诚实的表现,我认为这样的人应该受到重用。相反,对于关成光这种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尽管他某一方面也许更强一些,这种人可以用,但不能委以重任。”
关云天同意老徐的观点,“难道你对杨文瑞有什么打算?”
“随着核桃树将要结果,事情越来越多,我想把杨文瑞调来指挥部,专门负责监督检查各组的工作。”
“既然你认为文瑞是可用之才,随时抽调就是了。”
“嗨,你是不知道呀,要是把文瑞调到指挥部,他走了以后,我对关杨村的田间管理工作也不放心,他们负责的苗木面积近两千亩,要是没有一个既有能力,又有人品的带头人,一旦把田间管理搞砸了,我怎么向你交代?”
关云天点了点头,“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那位本家爷们。”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是我对你那位老同学成见太深,据我了解,关成光从来就是个只想投机取巧,不愿脚踏实地做事的人,而且他私心太重,不善于团结同事共同工作。这样的人,把带领七八十人管理两千亩苗木的重任交给他,你说我能放心吗?再说,还有很多村民根本就不服他。”徐建民为难地说。
“为了接替杨文瑞,可以从现有员工中培养提拔一个,要找跟他同样有文化的当然不可能,但同样有工作能力的,我估计在七八十人中,怎么也能找出一两个。”关云天建议道。
“这倒是可以,但你那位本家爷们怎么处理?别看关成光不善于团结同事,缺乏实干精神,要论调皮捣蛋,给领导出难题找麻烦,我看关杨村没人比得上他。相对而言,现在他还算规矩,那是因为一方面他是副组长,另外,他跟杨文瑞是同学,总要顾及一些面子。”徐建民道。
嗯,让关成光接替杨文瑞当组长,怕他带不好队,提拔别人,他又肯定不服气,看似简单的一件小事,实际上还有些棘手。”
“可不是嘛,要是不考虑这些问题,我上个月就想调杨文瑞去项目指挥部。”
关云天一时也想不出恰当的办法,“论智力,成光在文瑞之上,但他心术不正,不堪大用,把他放在什么地方好呢?”
“像关成光这样的人,只有随时在领导视线范围内,他才能老实,否则,无论在哪个地方,只要让他独当一面,他就会千方百计地搞出些邪门歪道。”老徐对关成光没有任何信任感。
“在领导的视线范围内,这倒是一种思路,但放在项目指挥部,还是来集团公司?以关成光的素质,他不适合在集团公司工作,项目指挥部有适合他的岗位吗?”
“当然不能让他去集团公司,项目指挥部嘛,也没发现哪个岗位适合他,实际上像他这种性格的人,跟同事很难共事,哪个单位也不好安排,要不让他回家算啦。”老徐也是为难。
“回家可不行,山地承包协议有规定,要给他找个上班的地方,咱们说话算数,你再想想办法。”
徐建民想了想,“指挥部的勤杂工家里有事临时请假半个月,那就让关成光先替勤杂工,等以后有了合适的岗位再调整?”
关云天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人是你手下的,怎么安排是你的事,不用跟我商量。”
自视甚高的关成光,号称关杨村的第一大脑,最后落得个当勤杂工的下场!他跟杨文瑞被同时调离关杨村的田间管理组,杨文瑞被任命为督察组组长,相当于项目指挥部的中层干部,而关成光则被安排做了勤杂工。
聪明反被聪明误,在这件事情上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得知自己新的工作岗位,关成光既羞愧,又恼怒,他直接去找关云天,“云天,我们基层的事你就放任不管吗?”
“基层什么事需要我管?”
“我现在被调去做勤杂工了,这事你知道吗?”
“我上哪儿知道这样的事!成光,我早就跟你说过,昌达集团虽然是民营企业,但我们有非常正规的管理结构,我是董事长,有自己的职责范围,不该插手的事乱插手,那就违反公司章程了。你做勤杂工怎么啦?有什么事你应该找项目总监徐总,跑我这儿来干什么?”关云天对这位本家爷们和老同学早就没有好感。
“我的意思想请你跟老徐说说,让他别总是抓着我以前的事不放,他是领导不假,但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看你这话说的,徐总怎么欺负你了?”
“我跟杨文瑞都是关杨村田间管理组的负责人,文瑞被调到项目指挥部当了科长,按理说我应该顺理成章地接替他的组长位置,可老徐宁愿从组里提拔新人,也要把我调出来,调到项目指挥部也倒罢了,可人家文瑞提拔成了科长,我却被安排去当勤杂工,这反差简直是天壤之别,你说老徐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吗?如果这都不叫欺负人,还能叫什么?”说这话时,关成光气得脸色铁青。
“成光,咱们既是乡里乡亲的本家爷们,又是从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有些话我既想跟你说,又不好说出口。”
“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但老徐这样对待我,云天,无论从哪方面讲,你都应该替我说句话。”关成光以几乎哀求的口气说。
“你知道我想对你说什么吗?成光,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个人当然够聪明,但一个人要有一定的自省精神,更有必要适时反思自己的过往。”
“你是说我缺乏自省,缺少反思吗?”
“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自己觉得这方面做得怎么样?”
“现在让我出丑的是老徐,受到欺负的是我,你却提醒我自省反思,看来你也认可老徐对我的处理方式咯?”
关成光这个所谓的聪明人,竟把话说得如此直白,这是非要逼得关云天跟他交底。
关云天点了点头,“本来各基层单位的事我一般不过问,但你这样没完没了,我就先问问你吧。你说徐总没让你接替杨文瑞,现在把你安排到指挥部做勤杂,就是故意羞辱你,那我想问问,即使让你接替杨文瑞,关杨村田间管理组有多少人服你?”
关成光先是一怔,随即镇静道:“谁又能说得清有多少人不服我?”
“成光,既然你都不清楚有多少人能服你,就说明你不自信,那你的问题就属于诡辩。你也不想想徐总是干啥出身的,他在国营大企业当了近十年的行政副厂长,什么样的情况他没见过?像你这种不自信的人,他能把两千亩苗木和七八十人的团队放心地交给你管理吗?你可能认为没什么,即使管不好,大不了到时候你可以辞职,但老徐就不一样了,他要对集团公司负责,你把事情搞砸了,他怎么向董事会交代?”
关成光无言以对,只能选择低头不语,过了几十秒,他又扬起脖子道:“我跟杨文瑞同时调离田间管理组,凭什么文瑞成了科长,而我只是个勤杂工?这里我可以把话说明,以前跟杨文瑞共事的时候,工作中好多主意都是我出的,没有我的辅佐,关杨村田间管理组的工作不可能取得那些成绩。”
“那我完全相信,我不是说了嘛,你绝对是个聪明人,包括好的和不好的主意,多半都是你出的。”关云天奚落道。
“什么好的和不好的主意,是不是杨文瑞跟你们说了什么?”关成光突然警觉起来。
“你这人疑心就是重!这又怀疑杨文瑞在背后说你什么了,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告诉你吧,杨文瑞从未来过我这办公室,我也从来没单独碰见过他,至于徐总那里,我相信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怎么解释文瑞提拔科长,我却成了勤杂工?”
“成光,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你不仅缺乏自省和反思,也没有自知之明。跟杨文瑞相处这么多年,难道你就没有跟他做个比较?哪些是你的长处,他的优点又是什么?”关云天的话越来越刺耳。
“当然做个比较,也没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呀!”
“原来你根本看不到别人的优点,事到如今,也难怪。”
第156章 面子影响决策
在关成光眼里,杨文瑞就是个不愿动脑筋,喜欢下苦力的笨蛋,以前一直认为,如果没有他,杨文瑞将一事无成,这些年来,杨文瑞也确实成了关成光的跟屁虫。
自从当了田间管理组的组长,杨文瑞良好的人品首先得到了大家认可,再就是能吃苦耐劳,率先垂范,无论什么脏活累活,他都能带头干在最前面,这一点尤其让跟随干活的老少爷们佩服。另外,虽然学习成绩略逊于关成光,但杨文瑞也是关杨村有文化的人,尽管邪门歪道不如关成光多,真正有利于工作的主意和诀窍,却一点也不少。
关成光这个自视甚高的家伙,眼里只有自己,把别人的优点要么视作稀松平常,要么干脆视而不见。
其实,关云天在初中同学期间就知道关成光的这个毛病,只是没想到长大成人后,不仅一点也没改变,而且比儿时有过之无不及,这样的人,在老行政徐建民眼里,本就不堪重用,加之关成光曾经利用职务之便倒卖单位建材的丑行,老徐对他更是没有好感,关云天对这位本家爷们也很厌烦。
也许对关云天的话很不理解,关成光继续厚颜道:“我说的是实话,跟文瑞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没发现他比我优秀。”
面对这样的执迷不悟,关云天只好再次提醒道:“你认为平凡的东西,正是你不具备的,比如良好的人品,吃苦耐劳的精神,率先垂范的工作作风,善于跟不同的人共事,等等等等,这些品质你都不如杨文瑞,也许你觉得自己比他聪明,但实际工作中,光有聪明是远远不够的,何况杨文瑞并不比你差多少。”
这话已经说到家,关成光非常清楚,要想让关云天出面为他挽回面子是不可能了,事实上关云天也绝不会为这位本家爷们做什么,因为他的品性不佳,关云天对他原本就没有好印象,关成光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根本不值得关云天同情。
见结果不可更改,关成光十分沮丧,他知道在项目指挥部做勤杂工,在徐建民眼皮底下工作,要想翻身,几乎没有可能。
......
十天前,财务总监丁祥谦碰见关云天,向他随便提到入股南方那家鸿源公司已经两年多了,第一年的分红倒是按时发放,第二年都过去两三个月了,分红的消息一点也没有,虽然昌达集团并不在乎那点分红,当初毕竟入股了一千万,是好是坏每年总该有个说法,哪怕一分钱红利也没有,也该向股东们通报一下企业状况。
“难道是因为没有追加入股资本,让他们不高兴了?”的确,对方通过不同渠道提过多次,对追加股本的建议,关云天始终没有理会。
“那也不对,虽然咱们没有追加股本,凭先前投入的一千万,昌达集团照样是股东呀!”老丁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如果有什么疑问,你要不要亲自跑一趟?或者委派其他人过去看看?”
“我觉得有这个必要,看看吧,最近我安排一下手头的工作,不行的话我亲自过去看看。”
老丁昨天晚上才从南方回来,今天早上刚上班,他就迫不及待地找关云天汇报情况。
“过去看了,情况怎么样?见着鸿源公司的领导没有?”关云天也是急切地想知道鸿源公司的
现状。
“老高和老周都没见着,据说出差了,但我见到了他们的财务总监和其他几位中层干部。”
“他们是否向你解释过不分红的原因?通过接触,看出点什么端倪没有?”
“财务总监解释不分红的原因是去年效益不理想,分红也没有多少钱。但是,根据我在那里两三天跟其他中层干部的接触所了解到的情况,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你了解到了什么情况?”
“据说追加融资的效果不佳,去年一整年鸿源公司的资金链都绷得很紧,导致广告投入不到位,产品的市场开发进展缓慢,原来计划的工业化规模生产也没能实施。”
“那就是说去年一年他们都在原地踏步,无论哪方面都没有多少进展?一万多人的企业,只出不进,一年的开销可不是个小数,看来鸿源公司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啊!”关云天不无忧虑地说。
“问题是他们的前景也不明朗,如果这一年用来为以后的发展打基础,那倒情有可原,就目前的状况,鸿源公司的未来在哪里?我所接触的几位中层管理人员都是心中没底。”
“这样的状况还留得住人吗?那些管理人员还在继续坚守,在特区这真是不容易啊!”
“他们不得不坚守,据说公司还拖欠去年第四季度的工资。”
“你去他们的生产现场没有?给你的印象怎么样?”
“生产现场倒是有一些职工,机器设备也都在运转,但生产线并没有增加,跟我去年看到的情况没啥区别。”
“如此说来,产品还在做,就是没有往前发展,以你之见,他们那个保健品项目还能坚持下去吗?”
老丁略一停顿,然后道:“那要看能不能有后续资金注入,如果有人给鸿源公司输血,项目还有做起来的可能,要是后续资金枯竭,光凭鸿源公司自身能力,我认为他们很难坚持两年。”
关云天沉默了,他从事经营管理十余年,经手投资的项目近十个,入股南方那家公司的保健品项目,现在看来面临着显而易见的风险。
说起来当初同意参股这个项目也是出于无奈,关云天此前跟南方那家公司没有任何瓜葛,只因京城一位职能部门的官员多次引荐,实在抹不开面子,关云天才勉强答应下来。即使这样,因为后期没有同意追加股本,还惹得那位官员不高兴。
其实,关云天对入股一两千公里外的鸿源公司根本没有兴趣,因为昌达集团石化分公司的原油进口指标,曾经得到了京城那位官员的帮助,当那位官员向关云天一再推荐南方那家鸿源公司的项目融资时,关云天答应下来,完全是为了照顾那位领导的面子,对鸿源公司的项目,却一点也不了解。
从老丁的汇报中得知鸿源公司的现状后,关云天心情沉重,从某种意义上说,入股鸿源公司属于决策失误,因为当初两位智囊人物叶佳怡和丁祥谦都指出了投资风险,关云天也看到了存在的风险,只是为了照顾朋友面子,看见火坑还往里跳,这样的决策跟关云天的性格和一以贯之的行为方式是背道而驰的。
“根据你在现场了解到的情况判断,你认为咱们现在应该采取什么措施
?”关云天道。
“静观其变,现在没法采取任何措施,虽然经营困难,但鸿源公司企业还在,尽管项目没有往前发展,但并未停滞,小规模的生产仍在维持。”
“嗯,我再跟他们的两位老总联系一下,待进一步了解情况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关云天表面上淡定,内心却非常不甘,他认为这件事不能就此了结。老丁离开后,关云天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串号码,电话接通后,他先说话:“喂,请问是梁处长吗?”
“你是哪位?”
“我是昌达集团的关云天,还记得我们省计委的魏处长吗?我是她的朋友。”
因为没有同意追加股本的建议,关云天知道梁处长对他很有意见,自那以后,他们就断了联系,这次通电话,怕对方想不起来,关云天特意提到了省计委和魏处长。
“昌达集团关云天,哦,想起来了,你有什么事?”梁处长态度依然冷淡。
“梁处长,这段时间没到我们省出差吗?期待你到昌达集团指导工作。”
“我都有快一年没去你们省了,也确实没有事。怎么样,企业经营还好吧?”老梁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
“梁处长,如果来省里出差,请一定给个消息,我去省城接你,昌达集团随时欢迎你的光临!”
“好,等有机会吧。”
“梁处长,请问近期和你在特区那位老同学联系过吗?”关云天道。
“特区那位老同学?你是说鸿源公司的老陈吧?因为没啥事,好久没跟他联系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也没啥事,就是想跟他聊聊,我跟他起码得有一年多没联系了,怪想他的。呃,梁处长,这段时间你去南方出差,没去鸿源公司看看吗?”
“大约半年前我去s市出差,倒是去了一趟鸿源公司,近期没去南方。”
“自从考察项目时去了一趟鸿源公司,两年多了,我对那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半年前你去过,觉得公司经营状况怎么样?”关云天一步步引出他的问题。
“哎哟,当时我还真没注意企业状况,到那里除了神侃就是喝酒,哪有功夫关心他们的企业!不过第二天送我去机场的路上,老陈倒是主动跟我谈起他们的鸿翔公司。”
“他怎么说?”
“他说企业发展很不错,据说想要向外扩张呢。”
“梁处长,他没提到鸿源公司那个融资项目吗?”
“提到了,好像正按计划往前推进。”
通过这番对话,关云天觉得老梁这个人太好糊弄了,因为他不深入实际,即使去到某个企业,也只出现在办公室和酒桌上,他不愿去现场了解第一手资料,根本就不关心企业的经营管理状况。
“梁处长,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好像跟你那位老同学说的情况正好相反。”关云天提醒道。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已经超过两三个月了,鸿源公司股东分红的事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另外,他们还拖欠员工去年第四季度的工资,这些事你不知道吗?”
第157章 难有作为
老梁这才意识到关云天打这个电话的目的,难道鸿源公司真的情况不妙?他似乎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赶紧堵门:“鸿源公司的情况,我上哪儿知道呀!”
“梁处长,看来你的老同学陈经理没跟你说实话。”
老梁这种京官,虽然职位并不算高,但皇城根下,见的世面毕竟不少,他马上镇静道:“刚才那些情况,你是从哪儿听说的?谣言四起,你们可别道听途说啊!”
也许这位梁处长真的不知鸿源公司的内情,或者他故意帮鸿源公司隐瞒真实情况,不管哪种原因,关云天给他打电话的目的,并非想对他怎么样,只是让他知道,当初他极力引荐的资本运营项目,其实面临着巨大风险,之所以看见火坑还往里跳,完全是为了给他面子。
“忘了告诉梁处长,我们的财务总监前两天去s市开会,顺便造访了鸿源公司,跟一些管理人员进行了交谈,对那里的情况基本了解,要不谁知道他们拖欠员工工资?”
在事实面前,老梁彻底退却了,“既然你们已经掌握了第一手材料,那你们注意防控风险就行了,借用股市的一句话,炒股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这明显是想撇清跟自己的关系,当初三番五次地引荐,老梁也许故意忘记了,其实他想的太多,关云天打电话只是向他通报并了解一些情况,并没有其他目的。
最后这句话让关云天哭笑不得,你引荐的资本运营项目,怎么跟入市炒股混为一谈了?当初要不是因为你的再三推荐,昌达集团凭什么向远在一两千公里外的鸿源公司投资入股?现在却成了我们不谨慎,真是嘴大呀!怎么说都有理。“多谢梁处长提醒,我们会采取措施的。”这句话也给老梁留下了想象空间。
结束跟老梁的通话,关云天又分别拨打鸿源公司董事长老周和总经理老高的电话,但他们办公室的座机一连几次都无人接听,移动电话也处于无法接通状态,这更加重了关云天的疑虑。
第二天上午,关云天终于拨通了鸿源公司总经理老高的电话,铃声响了七八声,对方才接起来,“请问你是高总吗?”
“你是哪位?”
“我是关云天,还记得北方那家名叫昌达集团的企业吗?”
“昌达集团,关云天----,哦,我想起来了,关总你好!”老高在两年多前跟关云天见过面,虽然时间有点久远,但他还是想起来了。
“高总,你们好难找呀!这段时间跟你们一直联系不上,请问最近在忙什么?”
“我跟周董去纽约证券交易所寻求纳斯达克上市,昨天下午刚从大洋彼岸回来,老周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还在香港停留,因为我们出去了一个多月,公司积攒了很多事情,我先回来一步。”
“哦,鸿源公司要去纳斯达克上市?事情定下来了吗?”关云天倒是听说过纽交所的纳斯达克,但他对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意向已经定了,接下来就要进行准备工作,我们的目标是在纳斯达克融资十亿美元,现在看来,这个目标不难实现。”
据汇率,关云天做了一番估算,“哟,真要是融资十亿美元,就有六七十亿资金支持,鸿源公司的资金环境就很宽松了。”
“我们现在的资金环境也很宽松呀!当然,如果能在纳斯达克成功上市,融资当然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为鸿源公司的产品进入国际市场开辟更加广阔的市场。”
因为关云天对纽交所和纳斯达克的上市情况并不十分熟悉,如果老高不故意强调他们的资金环境非常宽松,关云天也许就真的相信老高所言了,但他这么一通吹嘘,反而暴露了鸿源公司的空虚。
关云天做了多年的大企业老总,一个长期拖欠员工工资的企业,在他面前宣称资金宽松,即使找出多少条理由,他也不会相信!
“高总,经过去年一年的努力,鸿源公司的保健品项目进展如何?”
“进展不错,虽然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因为其他原因有所拖延,但项目整体运行良好。我跟老周这次去大洋彼岸,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开拓北美市场。”
“看来情况不错,工业化生产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实施?”
“这个嘛,估计要到今年下半年或明年年初。”
“高总,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工业化生产计划一再拖延?”
“原因不只一方面,比如大规模生产的场地选址,人员招募和非标设备的订购加工等等。关总,我看你很关心我们鸿源公司的情况啊!”老高似乎把昌达集团入股鸿源公司保健品项目的事忘了。
“我们有理由关心鸿源公司的状况,确切地说,我们是关心鸿源公司的保健品项目,高总应该还记得,我们昌达集团是这个项目的股东之一呢。”关云天提醒道。
“哦,对,你们曾经投入过一笔资金,是多少来的?具体数额我都记不清了。”
“记不清具体数额不要紧,有收款凭证和入股协议为据,只要高总别忘了我们也是股东就好。”关云天冷冷地说。
“关总说到哪里去了,我们怎么会忘记股东呢?”
“但愿如此。高总,我想顺便问一句,既然项目在按计划推进,请问去年的入股分红......”
“你是想问入股分红?哦,我不是说了嘛,我跟老周去纽交所运作纳斯达克上市,这一个多月都不在家,把入股分红的事耽误了,股东们都着急了吧?”
“别的股东有没有着急我不知道,反正我们不着急,因为昌达集团对那点分红并不在意,我打电话的目的,是想问问项目进展如何。实际上就算不分红也无所谓,但作为股东,我们有权知道项目进展,你说是不是?”
“关总说的没错,你们不仅有权知道项目进展,该得到的分红,一分也不能少。放心吧,等老周回到单位,我们马上研究分红事宜。”
“也好,虽然谁也不指望分红这几个钱过日子,但按时分红表明了鸿源公司的一种姿态,你们对外也算有个交代,说起来也好听。”
“关总所言极是,无论如何都该给股东们一个交代,一旦老周回来,我们就办这件事,估计十天半个月就会有结果
。”
如果因为两位老总出国运作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而耽误了股东分红,这个理由不仅完全说得过去,并且非常正当,但是昌达集团财务总监丁祥谦去鸿源公司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情况,跟老高所言却大相径庭。显然,老丁了解到的情况是真实的,这老高所说的,又有多高的可信度呢?
好在老高把时间往后推得并不算远,十天半个月转眼就到了,过了三个星期,鸿源公司的分红仍然杳无音信,关云天不得不认为老高在撒谎。
老高不说实话,进一步证实老丁了解到的情况完全属实。眼看投入的一千万资金就要血本无归,关云天召集他的两位智囊人物叶佳怡和丁祥谦商讨对策。
听了关云天重复的老高那套说辞,叶佳怡不住地笑着说:“鸿源公司不愧地处特区,毗邻香港,连骗人的谎言都这么高的档次。就鸿源公司那样的企业也想在纳斯达克上市,他们把太平洋对岸那些审核监管机构和投资股民当傻瓜吗?据我对纳斯达克的了解,那是一家专门针对潜力极佳的科技公司的证券交易机构,像鸿源公司这种被国内证券机构都看不上眼的企业,也想在纳斯达克上市,只能说是自作多情。”
“佳怡的意思,老高所说的准备在纳斯达克上市,是他们编造的谎言?”关云天道。
“就鸿源公司的现状,根本不可能在纳斯达克上市。事实上,纳斯达克的标准非常高,即使一般的科技公司也达不到要求,更别说这个鸿源公司本来就算不上一家科技公司,咱们对它又不是不了解。”入股鸿源公司前,叶佳怡和关云天曾经去那里进行过深入考察。
“现在看来,丁总前段时间去鸿源公司的所见所闻完全属实,面对这样的局面,咱们下一步应该采取什么措施追讨昌达集团的股金呢?”关云天看着叶佳怡和老丁。
“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和叶总对老高所言的判断,现在可以断定鸿源公司已经处于悬崖边沿,只不过架子还没垮塌,但撑过今天有没有明天就不好说了,也就是说这家企业随时都有倒下的危险。面对这种局面,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老丁眉头紧锁。
“丁总的意思,咱们只能顺其自然,无所作为了?”
“关总,这里离鸿源公司路途遥远,即使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没有人给咱们通风报信,等传到咱们耳朵里,黄瓜菜都凉了。当然也想有所作为,但总不能派人过去在那里盯着吧?毕竟人家的企业目前还在运转。”
关云天点了点头,“是啊,入股这种方式还不像借贷,要是这一千万是借给对方的,咱们是债权人,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追讨,但作为股东,情况就不一样了,即使想做点什么,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现场气氛沉寂下来,面对这种情况,三位能力超强的人也感到束手无策。
入股鸿源公司,当初就预感到会有风险,但没想到这风险来的这么快这么猛。
如果是三五十万,关云天不会这么计较,毕竟昌达集团家大业大,损失几十万就当交了学费,买个经验教训也未尝不可,但这可是一千万,要说不心疼,那不是实话。
第158章 股东不好当
关云天很清楚,事到如今,要想追回股本已经没有可能,唯一可以做的,也许是在鸿源公司倒下之前,设法从对方单位弄出一些资产,尽最大可能弥补入股投资带来的损失。
这个想法得到了叶佳怡和丁祥谦的赞同。
“问题是鸿源公司的什么资产对昌达集团有用呢?咱们看中的,人家能不能给?”老丁认为想法虽好,但很难实施。
“当然不能是机器设备,一方面鸿源公司还没有倒下,机器设备不能动,即使那天破产了,设备和不动产也是债权人的,与股东们无关;另外,他们那些设备对昌达集团来说没有用处,拿来也是当废品卖掉。”关云天道。
“想来想去,只有在他们的保健品上想办法,其他都不好办,首先,咱们投资入股的项目就是生产保健品,跟鸿源公司的其他产品无关;另外,别管保健品有没有作用,这东西起码可以食用,咱们拿来可以当福利发给职工;第三,鸿源公司的保健品需要对外销售,咱们以帮助销售的名义要货,他们也不好拒绝。”叶佳怡建议道。
关云天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嗯,别的方面还真不好想办法,以帮助其销货为名,也许可以从鸿源公司拉出货来,但是这些保健品最终怎么处理呢?发给员工当福利,员工们能接受吗?”
“如果有销售渠道,能卖出去就最好了,实在卖不出去,就只能当福利发给员工。要不问问销售总监沈总,她跟外面接触多,看看她有没有这样的销售渠道?”老丁建议道。
“沈总是做工业品销售的,医药保健品方面,没有熟人恐怕很难进入商场。看看吧,也可以问问她,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东西从鸿源公司弄出来?”关云天道。
叶佳怡建议关云天直接跟鸿源公司的老高或老周联系,就说昌达集团是项目股东,也想为项目的发展出力,愿意为他们的保健品开拓北方市场。
老丁有些疑虑,“要是对方要求当场支付货款呢?”
“一定要强调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开拓北方市场,咱们又不是二级经销商,昌达集团不仅是项目股东,今年的入股分红还没进行,有了这层关系,我估计对方不会提出当场付款的要求。”
关云天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过了十来天,他再次拨通了老高的电话,“高总你好!我是昌达集团关云天。”
老高以为关云天是为入股分红的事而来,因为上次通话他曾向关云天保证十天半个月就有分红消息,“关总,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边老周因为个人原因还没回到单位,所以股金分红的事一直没来得及商讨。”
“哦,我打电话不是为了分红事宜,就那么点钱,分与不分都无所谓,我想问问生产出来的保健品有多少库存?”
不是打听入股分红的事,老高紧绷的神经马上放松了,但关云天最后这句话,又让他警觉起来,“保健品有多少库存?这个----,我还真不是太清楚。”
“那就请高总帮我问问,一会儿我再打给你。”
“呃,我说关总,请问你打听
这个干什么?”
“上次通话我不是说了嘛,昌达集团也是你们保健品项目的股东,我们有义务为项目的发展壮大做贡献。过去的一年,你跟周董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为鸿源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做不懈的努力,也许因为精力有限,我们觉得产品的国内市场开拓做的不尽人意,南方不知道,起码在北方市场,我们至今还没见到这种产品上市。昌达集团在全国的轮胎、帘子布和汽柴油市场,点多面广,我们想利用这个优势,帮助销售保健品。”
关云天这番话既有奉承,又目的明确,合情合理,让老高听着很舒服,即使他想拒绝对方的要求,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嗯,让我问问财务科的统计员。”
暂时挂断了电话,过了几分钟,关云天再次打过去,“高总,情况问清楚了吗?”
“问了,现在仓库里有五千五百件,每件九盒,也就是四万九千五百盒。”
“不算多,我跟集团公司的销售总监商讨过这件事,她说十万八万盒都用不着去商场,在我们那些销售网点和用户单位就能消化掉。我想过几天把那些保健品拉过来,让网点帮你们代/销。”
老高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说这件事需要商量。
“跟谁商量?老周忙于处理个人事务,无暇顾及单位,你是总经理,单位的事由你全权负责,一件有利于市场开拓,不需要花一分钱广告费的事,还用得着商量吗?都说特区效率高,这样的工作节奏,跟你们身处特区的位置不相符啊!”夜长梦多,关云天不想给对方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
“关总,你们的网点帮助代/ 销当然是好事,但是你们把货拉走了,这手续怎么履行?”对这件事,看来老高是有疑虑的。
“鸿源公司这个保健品项目,昌达集团入股了一千万,我们投入的是真金白银,昌达集团是真正的股东,而且上一年度的分红还在你们手里,为了扩大产品销路,推动项目往前发展,现在准备利用自身优势帮助你们代 /销产品,你不会让我们一手交钱一手提货吧?”关云天先发制人,把代/销目的说的入情入理,堵住了老高的嘴。
“关总你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你们的目的也是帮助推动项目发展做大,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手续就算了,到时候让提货人打个收条就可以。”
关云天算了一笔账,保健品的价格是每盒一百五十元,如果能够把五千五百件全部拉过来,接近五万盒,价值七百余万,再加上前年分红得到的二百万,相当于追回了九百四十多万,虽然没能拿回全部股金,损失的六七十万就当买了个教训吧。
十天以后,关云天派昌达集团供应部的杨经理去鸿源公司拉货,按照关云天跟老高的约定,杨经理在当地雇了五辆大卡车,将五千多件保健品顺利拉回了昌达集团总部。
关云天跟销售总监沈悦虹商讨这些保健品的处理办法,“你觉得那些网点和客户对这东西感兴趣吗?”
沈悦虹看了看盒子上的功效说明,“这不就是中老年人用的保健品吗?什么补脑安神、
降三高、糖尿病、防衰老、益五脏、强筋骨全有了,说的这么神乎其神,我看真正能有其中的一两项功效就不错了。”
“保健品的功效都言过其实,你就说说能不能处理掉?”
“这种东西,咱们那些销售网点只能帮助代 销,至于用户,要看人家的企业是否愿意给职工搞福利。我问问吧,尽量让他们帮助消化。”
沈悦虹的态度让关云天有点心凉,的确,保健品怎么能跟轮胎混在一起卖呢?客户的企业给职工搞福利,也不一定非要发保健品呀!看来外销的可能性并不大,关云天觉得主要还得靠昌达集团在内部进行消化。
这年的中秋节,昌达集团给职工的福利是每人两盒保健品,价值三百元。说实话,对于绝大多数家在农村的职工,他们对这玩意并不感兴趣,以保健品当福利,不如同等价值的米面油来得实惠,米面油是一日三餐都要消耗的必需品,如果不看盒子上的说明,好多员工甚至都不知道保健品有何用处。
算上北部山区涉农项目从当地招聘的村民,昌达集团现有员工接近两万五千人,如果每人两盒,正好把这些保健品消耗掉。考虑到保健品的实用性局限,董事会决定再给每人发放一百元的购物券。
正如预料的那样,当年年底,远在南方的鸿源公司宣布倒闭,在破产清算中,涉及到这批产品的去向,当地司法部门给昌达集团发来了调查函,关云天马上把这件事交给集团公司的法律顾问赵律师处理。
“关总,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昌达集团当时出资一千万,是以入股的方式,还是集资借贷的方式?如果昌达集团是这个项目的股东,这件事就没有胜算;要是以借贷的方式,官司就有得打。”赵律师分析道。
“当时双方都没在意是入股还是集资借贷,情况是这样的,要说入股,我们从来不知道昌达集团在其中占多少股份,连他们的企业章程都没见到,也从未参与过他们的任何决策,甚至不知道项目的任何消息,天下哪有这样的股东?不过,我们前年曾分得过二百万红利,把那笔钱叫做入股分红,还是集资借贷利息?就看怎么理解昌达集团出资一千万的方式。”
关云天这才感觉到,这样的股东不好当啊!
“嗯,怎样界定那一千万很重要。”
“赵律师,我再向你提供一个事实,前年分得的二百万,严格说来应该不能叫股金分红,因为他们的项目还处在工业化试验阶段,至今也没有进行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就不可能产生利润,既然没有利润,何来分红?你完全可以将其理解为集资借贷利息,当然是比较高的那种。”
“关总,咱们把事实理清,思路理顺,就好跟对方说话了。首先,当时出资并未明确是入股还是集资借贷;第二,你们不是股东成员,不知道企业章程,从未参与决策管理;第三,对方企业一直没有利润,前年分得的二百万属于借贷利息。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吧?你想达成的目标是什么?”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希望达成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尽最大可能挽回损失,拒绝对方任何不合理诉求。”
第159章 官司如何打
赵律师把从关云天这里了解到的情况写成材料,以昌达集团的名义寄给对方的破产清算机构,但并未得到认可,对方坚称昌达集团是股东,应该把拉走的产品退回去,或者返还等值货款。
对于这个认定,关云天完全不能接受,“赵律师,你认为这个官司有得打吗?”
“关总,只要你向我陈述的事实属实,这个官司完全可以打,但以我们这种县城律师事务所的实力,要面对s市的公诉机构,我有点力不从心。”为了稳操胜券,赵律师宁愿降低自己的身价。
“那可怎么办?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办法是有,这要看你对这件事的决心。”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不惜代价把官司打赢!昌达集团没有股东名分,却要承担股东责任,虽然当时因为工作疏忽,现在后悔莫及,但我绝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关云天态度非常坚决。
“关总,如果你有这样的决心,我想提个要求。”
“只要有利于赢得官司,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想从京城邀请一位比较有名的律师担任主辩。”
“可以啊!有熟悉的吗?抓紧联系。”
“可是,邀请这样的律师,需要产生额外的费用。”
“嗨!我不是说了嘛,只要有利于赢得官司,我会在所不惜,邀请京城有名的律师,自然得花钱,这没问题,你只管抓紧联系就好了。”
关云天下决心打赢这场官司,自有他的想法,在关云天看来,当初碍于梁处长的面子,投入一千万参与鸿源公司的项目,不明不白地既不是正式股东,集资借贷又没有明确说法,这种事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已经让他感到很窝囊,在没有得到任何股东权益的情况下,如今却要他承担股东责任,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想想也是,昌达集团出资一千万,项目的决策管理连边也挨不着,现在企业被搞得破产了,却要让他承担股东的责任,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话又说回来,如果昌达集团从始至终参与决策管理,说不定鸿源公司的保健品项目早就做起来了,也不至于落到破产清算的地步。
这桩官司其实事实清楚,只要公正判决,被告方赢得官司并不难。但赵律师觉得自己这种县城的小地方律师,面对一线城市的诉讼机关,心里很没底,找一位在行业内有些名气的律师压阵,胜诉的把握更大一些。
得到了关云天的支持,赵律师通过其大学同学,在京城找到一位对于资产纠纷很有经验的律师参与其中,据说这位钟大律师在全国范围内受理过十余起破产企业的资产纠纷案件,案情比昌达集团面对的情况复杂得多,至今无一例败诉,由此使他在业内声名鹊起。
在一个月后的庭审中,控辩
双方果然围绕着股东的权利与义务、昌达集团究竟算不算股东、当初投入的一千万究竟属于入股还是集资借贷等问题展开激辩。正如赵律师预料的那样,如果没有京城的钟律师压阵,s市某区的公诉机构根本不会把一个来自于县城的律师放在眼里。
庭审进行了三天,由于控辩双方各不相让,法庭本来准备休庭进行庭外调解,赵律师向关云天请示,关云天问道:“你跟钟律师觉得咱们胜诉的可能性大吗?”
“通过前两天的法庭辩论,我的感觉是昌达集团没有什么过失,对方唯一抓住的是当初为什么不履行正规手续。”
“这样说来,赢得官司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情况是这样,那就坚决不同意调解,这场官司一定要分出胜负。你跟钟律师不用着急,时间有的是,资金也不是问题。”关云天道。
钟律师也不同意调解,因为他经手的比这复杂得多的官司都赢了,事实如此清楚的案件,怎么可能以调解结案呢?那不是对他名声的损害吗?
两位律师作了一番策略调整,再次开庭时,面对公诉方的质询,赵律师首先做了答辩说明,但对方显然不满意。
钟律师的反击非常犀利,“就凭昌达集团出资了一千万,便要认定被告是股东,这不仅与事实不符,也和股东的身份不相称,因为你们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参与了对方企业的决策管理,即使股市上的散户,也有被选为股东代表参与企业决策的可能,对方企业更有向散户们披露信息的义务,但我的当事人既无这种可能,又对企业的任何信息毫不知情,请问全世界有这样的股东吗?”
“被告律师如何解释前年的二百万分红?”
“所谓分红,一定是在企业经营取得利润的情况下才能发生,一家连年亏损,现在已经破产倒闭的企业,他们哪来的利润?既然没有利润,分红之说从何谈起?对于前年的二百万,那只能理解为集资借贷产生的利息,尽管这利息比银行存贷款稍微高一些,但那绝不是分红。这从侧面进一步印证了昌达集团出资的一千万是集资借贷,而非入股,因为企业没有利润,根本谈不上分红,但集资借贷产生的利息,不管你有没有利润,都是要支付利息的。”
“两位律师,在你们看来,如果昌达集团不是股东,鸿源公司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在半年前从公司拉走价值数百万元的产品呢?”
钟律师胸有成竹地说:“即使不是股东,毕竟昌达集团出资了一千万,我的当事人当然希望鸿源公司把项目做好,他们得知鸿源公司销售不畅,作为朋友,昌达集团想利用自己企业的便利条件帮其代/销产品,这并没有什么恶意企图,碰见路人遇到困难尚且要帮扶一把,何况还是朋友?”
“鸿源公司证实,正是你们的当事人声称他们是项目股东,拉货时才没让其付款,这又如何解释?”
“我想提醒公诉人,双方当事人在接触过程中随口说出的话多得记不清,但口说无凭,法律是严肃的,只注重实实在在的证据。再说,昌达集团是一家实体制造企业,又不是批发经销商,他们出于好心为朋友帮忙,凭什么要付款提货?如果鸿源公司当时坚持要我的当事人付款,昌达集团就不会为他们提供帮助。”
......
控辩双方又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唇枪舌剑,主审法官宣布休庭半小时。
重新开庭后,主审法官当庭宣布;“支持被告律师的主张,昌达集团不是鸿源公司保健品项目的股东!”
赢了这场官司,就意味着昌达集团也是鸿源公司的债权人,在鸿源公司的破产清算中,昌达集团也有主张债权的权力,虽然当初投入的一千万无法收回,起码半年前拉走的价值七百余万元保健品,可以作为债权主张物,不至于被破产清算机构追讨。
这件事总算了结,连未能收回的六十多万,加上聘请京城钟大律师的费用和这场官司的花销,第一次试水资本运营的代价,总共损失了一百五十余万,这点钱对昌达集团不算什么,官司打赢了,保全了面子,令关云天颇感欣慰。
尽管如此,事情过后,关云天也进行了深刻反思,他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朋友的面子重要,但坚持自己的原则更重要!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京城梁处长的面子,任凭鸿源公司说的天花乱坠,关云天也不可能拿出一千万,投入一家远在一两千公里之外,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企业!损失一百多万是小事,耗费的精力和时间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听了关云天对事情处理结果的通报,丁祥谦说:“这个结果相当不错了,咱们既保全了面子,又没有造成多大损失。”
“多亏提前采取行动,否则,即使昌达集团不算股东,哪怕作为债权人,两地相隔一千多公里,鸿源公司的破产清算,咱们能得到什么?”现在想起来,关云天还心有余悸。
“这场官司很重要,赵律师这人非常实在,他知道凭自己的名气和实力根本无法在一线城市赢得官司,便不顾自己的面子,主动要求聘请京城有名的律师,他这种务实的工作态度令人敬佩。如果他顾及自己的面子,就他们事务所的三个人硬着头皮上去,把官司打输了,不仅几百万的货物将被追讨回去,昌达集团的面子往哪儿放?”叶佳怡道。
“是啊,从这个角度考虑,咱们还应该感谢赵律师。好啦,这件事教训深刻,值得反思的地方很多,现在总算画上了句号。今年是北部山区涉农项目的第四个年头,前几天项目的徐总告诉我,去年就有四分之一的核桃树结果,今年的结果率将达到一半,佳怡,你负责的核桃深加工部分,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
有关问题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沟通,叶佳怡对此有点措手不及。
第160章 利益之争
北部山区的涉农项目包括两大部分,一部分是山坡丘陵的土地承包和核桃苗木的栽种,另一部分是核桃的深加工,按照当初的分工,关云天负责前面部分,叶佳怡负责深加工部分。
核桃苗木从栽种到结果,即使采用最科学最先进的栽培方法,也需要三五年时间,因为前后两部分间隔时间太长,中间脱节也不奇怪,叶佳怡把她负责的那部分工作都快忘记了,突然听关云天提起,虽然感觉有点仓促,但她马上便想起来了。
“当时进行过加工技术的咨询和设备询价,如果现在要启动,马上可以跟有关单位联系。”叶佳怡道。
“倒不是很着急,但你得开始着手落实了,毕竟对于农副产品深加工,咱们这还是第一次涉及,提前准备,提前熟悉。”关云天道。
“根据咨询的情况分析,这种深加工项目除了卫生条件要求更严,其他方面跟一般工业生产没有任何区别,仅仅是把原料换成了农产品。另外,将来的生产场地,你想放在开发区,还是放在你老家那边?”涉及具体问题,叶佳怡还得征求关云天的意见。
“这个嘛----,我还没有考虑,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认为最好把加工分为两部分,核桃的去皮脱壳放在农村,油料生产放在开发区。”
“为什么不能放在一起呢?有利于管理。”关云天很纳闷。
“据我了解,核桃的去皮脱壳虽然也是机械化生产,但需要较大的场地,而且需要较多的劳动力,相对而言,环境也比较差;而核桃油的生产则必须在干净卫生的环境中进行。把去皮脱壳过程放在农村,需要的劳动力可以就近解决,核桃皮和核桃壳的后续处理也比较容易。”叶佳怡解释道。
“涉及开发区的场地倒好解决,正好咱们旁边还有一百亩土地可以利用。放在农村的部分,是统一建厂,还是三个乡镇各建一处呢?”
“为了照顾本地村民就业,我估计每个乡镇都希望把厂建在自己的地盘上,说不定还会为这个事发生争执。”老丁猜测道。
“完全有可能争执不下,不仅乡镇长,就连老百姓也愿意把厂建在自己的乡镇。”叶佳怡也持同样观点。
“可是分散建厂不仅不利于管理,也给昌达集团增加经济负担。你们想的很周到,这个问题咱们定不下来,还是跟地方政府协商后再说吧。时间不等人,这件事我去办,佳怡抓紧为下一步工作做准备。”只要涉及跟基层地方政府打交道,麻烦一般少不了,关云天总是愿意自己亲自出面处理棘手问题。
不仅涉及三个乡镇,关键是牵涉利益分配,将来把厂建在哪个乡镇,肯定有利于那里的税收财政和就业,如此现实的问题,谁也不会拱手相让。
当关云天把这件事向县里做了通报后,刘副县长也是左右为难,在电话里他建议道:“要不这样吧,我先跟三个乡镇通通气,打探一下他们的意愿,看看有没有高风亮节的。”
“那就最好了,如果大家把视野放得更开阔一些,不在这件事情上计较,往后机会多得是。”
当刘副县长跟三个乡镇的一二把手通完电话,把情况说明以后,没有一个乡镇的领导表现出
高姿态,谁也不愿把眼前的利益拱手相让。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很多基层领导的信条,谁不想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如果把唾手可得的利益让出去,不仅对自己的政绩有不良影响,而且还会被当地老百姓唾骂,即使将来调离后,还会受到继任者的埋怨。
面对如此复杂的利益格局,刘副县长也没法协调,他跟关云天商量,想把三个乡镇的一二把手召集到一起,让大家共同商讨解决办法。
“刘县长,连你都协调不了,也只有让他们帮忙想办法了。”关云天道。
三天后,在县府二楼会议室,刘副县长、关云天和三个当事乡镇的一二把手坐在会议桌旁开会,刘副县长主持会议,“各位,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的目的,可能你们都能猜到。没错,由昌达集团投资开发的北部山区涉农项目已经进入第四个年头,按照计划,马上就要展开下一步工作,也就是筹建深加工项目,根据设计单位和食品监管部门的建议,昌达集团想把深加工分做两个部分建厂,他们打算把初加工过程,也就是核桃的去皮脱壳这个阶段放在乡下。”
“这样有利于核桃的外皮和硬壳的进一步处理。”关云天插话道。
刘副县长继续说:“这就涉及到建厂问题,但是,应该把厂建在什么地方呢?关总他们对厂址选择很为难,前两天我跟你们几位在电话里沟通,我看你们都希望把厂建在本乡镇的地盘上。今天召集大家,是想集思广益,尽快把厂址定下来,昌达集团还等着马上开工建设呢。”
听了刘副县长的开场白,小小的会议室鸦雀无声,特别是三个乡镇的六位一二把手,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桌面,谁也不想率先开口说话。
见此情景,刘副县长逐个点名,让每个乡镇都要表态发言,但被点名的乡镇领导还是支支吾吾,谁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看大家那为难的样子,关云天道:“你们的想法我很理解,作为基层领导,谁都愿意给自己管辖的地方谋利益,这无可厚非,但是也请大家理解我们的难处,昌达集团不可能在你们每个乡镇都建一个厂呀!”
“关总,你说的太好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在我们三个乡镇分别建厂。”也许是女性心直口快,或者就是她的性格使然,那位源水镇的女镇长来了个顺杆往上爬。
黄镇长的这一提议,让关云天哭笑不得,但刘副县长把话接了过去,“在你们三个乡镇分别建厂,倒是轻易化解了大家的利益之争,但黄镇长想过没有,建一个厂跟建三个厂的投资,那得差多少?”
“哟,我没考虑投资问题,还是刘县长想得周全。”
接下来,会场气氛再次陷入沉寂。看来,在厂址选择这个问题上,没人愿意让步,毕竟这关系到乡镇长们的政绩,还有本乡镇的税收和村民就业。
大概过去了五六分钟,金寨乡的张书记清了清嗓子,“刘县长,关总,我说几句,如果说的不对,请原谅。”
“有什么想法你请讲。”刘副县长道。
“我觉得黄镇长刚才的建议确实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可行办法,毕竟我们是三个不同的乡镇,各种利益需要平衡
。”
“可是张书记,三个乡镇分别建厂,这会让关总他们昌达集团增加两倍的投资,对于这样的具体问题,你也需要替人家考虑呀!”对方是乡镇一级的老书记,出于尊重,刘副县长只好委婉地提醒道。
“我知道投资是个问题,但咱们能不能自己想想办法,别给关总他们企业增加经济负担?”老张道。
“如果各乡镇能自己解决投资问题,你和水源镇黄镇长的建议倒真是不错的方案,最多在建厂和日常管理环节给关总他们增加点麻烦。”刘副县长道。
“乡镇到哪里找钱投资?”
“要是乡镇有资金,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要建一家那样的加工厂,百八十万都不够,张书记,没看出来,你的本事真的很大嘛!”
其他一二把手议论纷纷,把老张搞得面红耳赤,他急忙解释道:“我上哪儿找钱呀?仅仅是提个思路,办法还得大家想。”
“好啦,大家别误解了张书记的意思,他跟黄镇长的思路不是没有道理,资金的事,大家能不能想办法?我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就是让你们想办法解决问题,人家黄镇长和张书记都在积极动脑筋,你们不能看热闹呀!”刘副县长严肃地说。
“刘县长说得好,为了解决问题,咱们共同想办法,集思广益,什么样的主意都可以提出来,可行当然好,不可行也没关系。”关云天道。
金寨乡的赵乡长皱着眉头道:“刘县长,你知道现在基层政府已经没有筹集资金的能力了,即使乡镇出面担保,也是被政策禁止的,这资金还真不好想办法。”
“也不是让你们三个乡镇投资建厂,项目是昌达集团的,所有投资当然应该由我们来负担,关键是建一个厂跟建三个厂的投资相差太大,所需资金大幅超出原先的计划,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很大困扰。”关云天道。
“显而易见,解决问题有两种方案,一种是在三个乡镇分别建厂,但面临着投资无法解决的难题;另一种是在合适的位置集中建一个厂,这涉及如何均衡照顾三个乡镇的利益。大家分析一下,哪种方案的难度最小,最具可行性?”刘副县长对问题做了归纳。
“毫无疑问,无论从建厂资金的投入,还是将来的管理,肯定是在一处建厂最有利,剩下的就是如何平衡三方利益,我想,这个问题一定比资金难题更容易解决。”临山镇的孙书记说。
其他人也赞同这个观点。
“嗯,大家不愧为乡镇的主要领导,看来还是顾全大局的。既然在建厂问题上形成了共识,咱们继续开动脑筋,想想如何平衡三个乡镇的利益。”刘副县长想一鼓作气把事情确定下来。
见众人没有说话,关云天道:“我提个建议供大家参考,算是抛砖引玉吧,不管这个工厂建在何处,将来的用工比例根据每个乡镇承包的山地丘陵面积来确定,这是其一;第二,企业正式运转后,缴纳的税费,也根据山地丘陵面积来分配;第三,无论工厂建在哪个乡镇,都算三个乡镇共同的招商引资项目,这一点请刘县长跟有关部门说明一下。”
“关总的建议很有创意,但是,确定厂址的依据是什么呢?”
第161章 万全之策
有些人面对复杂问题束手无策,即使有心解决,却不知从何下手,有的人面对乱麻一样的问题,通过分析,总能理出头绪,最终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就是能力不同的具体体现。
对于关云天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刘副县长早就见识过,今天召集这个会议,表面上主要针对三个乡镇的六位一二把手,实际上重点在关云天这里,刘副县长确信,以关云天的能力,他一定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一开始,关云天想把这个问题推给地方政府,刘副县长也理解昌达集团的苦衷,毕竟这种得罪人的事,还是让上级政府出面协调比较恰当,作为企业,只管投资做项目,不想陷入地方政府利益纷争的漩涡之中。
关云天本来就是个比较超脱的人,除非万不得已,他尽量不跟各级地方政府打交道,就如这次的厂址选择,昌达集团投资建厂,如果不能兼顾三个乡镇的利益,要是最终弄得出了钱还挨骂的结局,他根本犯不上,所以,他要请刘副县长出面协调,目的不是把困难往外推,而是通过刘副县长,让三个乡镇的领导认识到问题的复杂性,请他们对企业多一份理解。
面对刘副县长的追问,关云天道:“刘县长,你问问六位乡镇领导,对我刚才的三点建议是否认同?如果认同我的建议,我再回答你的问题,要是他们不认可,往下的解释就没有必要了。”
没等刘副县长问话,三个乡镇的六位一二把手纷纷表态,全都赞同关云天的三条建议,特别是第三条让他们感动,“没想到关总还为乡镇的政绩考虑,基层工作面临很大压力,到时候还请刘县长在有关部门那里多给我们美言几句。”
“相互理解吧,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把这个项目做好,为改变北部山区的经济面貌出力。只要大家认同我的三点建议,至于厂址的选择,我不做任何表态,让昌达集团聘请的技术专家来确定,他们根据建厂需要和实际环境选择厂址,你们觉得怎么样?”关云天道。
众人面面相觑,心头好像还是疑虑重重。
关云天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前面我提到了将来工厂用工和税费分配比例,还有招商引资等事宜,可能大家对工厂占地还有疑虑,我们的原则是无论建在哪个乡镇,占地多少亩,我们都以租赁的方式占用土地,每年按政策规定缴纳土地租赁费。”
“大家对关总这些建议和设想有什么看法?我觉得这已经考虑得非常周全了,厂址选择是专家的事,究竟选在哪个乡镇,那不是咱们在座这些人能决定的,要是没选上,那就得认了。”刘副县长道。
三个乡镇的领导对关云天的建议和厂区土地租赁形式当然没有异议,他们之所以看上去面无表情,是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能让专家把厂址选在自己那个乡镇。
其实,乡镇领导们这就有点多余了,专家选址完全是根据项目需要和当地环境来做决定,绝不会掺杂任何人为因素。比如,一个运输不便,动力电能不足的乡镇,任凭你把情况说的天花乱坠,专家也不可能把厂址选定在你那里!
刘副县长最后总结道:“工厂选址的事就不要考虑太多了,我看最好顺其自然,让专家去选择。趁我们在
场,你们三家是不是应该就将来的利益分配等问题,签署个备忘录或协议之类的东西?”
“刘县长的建议非常好,我也觉得你们应该签署个协议,免得将来扯皮,到时候弄得我们都无所适从。”关云天道。
“为了各方协作顺利,谅解备忘录和协议都应该签署,但协议应该包括哪些方面呢?”金寨乡的张书记道。
“关总刚才提到的那几条,说白了就是利益分配方案。”有人回答道。
在座的都是大大小小的领导,没有协议起草人,刘副县长临时从县府办公室请来一名文秘,把大概意思跟对方说了说,没用二十分钟,一份涉及三方利益分配的协议就起草完毕,传阅修改后在文印室打印出来,三个乡镇的行政负责人在其上签字,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案就算定下来了。
......
经过对比,叶佳怡决定将省轻工设计院作为深加工项目的技术依托单位,双方签署技术合作协议后,轻工设计院的几名专家前来考察项目场地。
为了避嫌,关云天决定昌达集团不派任何领导陪同,只让司机拉着几位专家对三个乡镇的场址进行实地考察。
每到一处,当地政府都使出浑身解数,对专家们好吃好喝好招待,尽最大努力讨好各位专家,千方百计展现当地优势,为的是给专家们留下好印象,让他们把厂址定在本乡镇。
对于这种情况,关云天早有所料,他估计三个乡镇会在接待考察组的过程中使劲,但他毕竟跟这些专家不熟悉,没法叮嘱什么,当地政府愿意招待,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最后的选择权在专家手里,尽管专家们接受了三个乡镇的吃请招待,项目的场址选择却是有原则的。
考察结束后,通过对建厂条件的反复对比,专家们最终决定,将厂址选在金寨乡,“几位专家,请问你们能否解释一下选址金寨乡的理由?”
“难道关总对我们的判断有怀疑?”
“绝对相信你们的科学依据!你们是这方面专家,我是门外汉,无权怀疑你们的判断。但几位专家有所不知,三个乡镇曾极力争取在他们那里建厂,也许你们也看出来了,我一直在尽力回避跟这件事情沾边,因为我老家就在金寨乡。”关云天解释道。
“哦,怪不得呢,我们还以为关总对这件事不热心,原来你在故意回避。不过请关总放心,我们选择金寨乡,完全出于对建厂综合条件的考量,跟其他因素无关。”
“即使这样,其他两个乡镇也免不了在背后怀疑,但我已经尽可能消除人为因素,他们非要说什么,我也没有办法。”
“关总,事先我们并不知道你老家在金寨乡,我们只是根据建厂要求和三个乡镇的具体条件做出选择,跟其他两个乡镇比较,金寨乡的一个最大优势在于运输方便,别的条件都差不多。”专家解释道。
真是没有想到,三四年前为了出入方便,关云天独自捐资为老家修建的那条乡村公路,现在派上了大用场,正是有了那条公路,让专家们最终决定把厂址选在金寨乡。
“我就是随便打听一下,有人问起来,我好有个说法。乡镇之间的
事跟你们无关,千万别往心里去,按照你们的标准和原则,实际工作中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有任何顾虑。”关云天道。
厂址选定后,省轻工设计院用了四十五天便拿出了设计图纸,因为当年秋季就有大量核桃需要加工,金寨乡的初级加工厂和开发区的榨油厂都必须抓紧时间开始建设,关云天觉得整个涉农项目的管理工作应该做些调整。
到第四个年头,漫山遍野的核桃树一半以上已经结果,根据农科所专家的意见,往后的田间管理按照专家们规定的程序进行就可以了,也就是说用不着像头一两年那么精细。
关云天考虑撤销项目指挥部,让徐建民回归昌达集团机关,继续当集团公司的行政总监。老徐年近六十的人,在基层一待就是三四年,为了这个项目吃了不少苦,当初的核桃苗木,现在已经基本成林了,老徐理应回到机关。
为了对项目管理进行调整,关云天召集叶佳怡和徐建民开会,“整个涉农项目发展到今天,前面部分算是有了基本的雏形,三四年前栽种的苗木,现在已经长成了漫山遍野的核桃林,接下来的工作重点要转到项目的深加工。现在,我们决定撤销项目指挥部,徐总撤回集团公司,专心做集团的行政总监。”
“三万多亩林地,将来的田间管理怎么办?”对于回到总部,徐建明当然很愿意,但他放心不下北部山区那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一天天看着生长起来的核桃林。
“我跟农科所专家沟通过了,他们说成林后的田间管理相对简单一些,用不着像以前那么精细,把工作交给各村的田间管理组去做就行了。”
“这样放手我觉得不妥,说句不太尊敬的话,我对以村为单位那些田间管理组并没有那么放心,即使撤销项目指挥部,为了有效监督各田间管理组的工作,我建议在集团总部设置一个办公室,专门负责这方面工作。在这个办公室安排那么两三个人,每年增加十万八万开销,以我这几年在基层的经验,我认为这点钱花得值,它产生的效益要远远多于这点开支。”老徐建议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本身农科所还有一两名专家在这里常住,安排几个人,每年增加点开支倒无所谓,关键得有个带头的吧?谁来领头呢?”关云天眉头紧锁。
“我有个人选,他很合适做这项工作。”
“说来听听。”
“你那位老同学杨文瑞,他保证能把这件事做好。”
“杨文瑞?我差点把他忘了,你去年把他调到项目指挥部,在你手下工作,看来这一年他得到了不少锻炼?”关云天对这条信息似乎很感兴趣。
“工作能力提高是一方面,关键是这人品质好,除了工作没有杂念,你可以放心大胆地把他单独放出去。”徐建民道。
“听你这意思,你应该对他进行过多次考察,否则你不会说这话,难道这位老同学可以被委以重任?”
“你放心,把田间管理办公室交给他,保证不会让你失望。”老徐打着包票。
关云天点点头,笑着说:“徐总向我推荐了一个可用之人,首先我得感谢你,不过,恐怕我会让你失望。”
第162章 做事先做人
老徐没有说话,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关云天,他不知道对方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
关云天并未理会老徐,而是朝着叶佳怡道:“金寨乡的工厂马上就要开工建设了,佳怡,你打算派谁过去管理呢?”
“哎呀,一直没物色到合适人选,我正为这事发愁呢。”叶佳怡至今一言未发,她正想跟关云天提出选人要求。
“徐总刚才推荐这个杨文瑞,按徐总的说法,人品非常好,工作能力也不错,你觉得合适吗?”
关云天说完,没等叶佳怡表态,老徐不干了,“关总,怪不得刚才不搭我的茬,原来你真让我失望啊!”
关云天笑着接过话,“徐总,咱们工作得分主次,前面我不是说了嘛,现在项目的重点要转移到深加工阶段,加工厂的建设马上就要开工,手下无人可用,别说佳怡,就连我都有点着急,正好你推荐了杨文瑞,而且对他评价颇高,这不正是我们要找的人选吗?你就忍痛割爱吧。”
“你说得对,任何时候都要突出工作重点,你想用杨文瑞就直说吧,所有事情都要为工作让路。”老徐非常坦然。
“话是这样说,新成立的这个田间管理办公室呢?谁来领头?”关云天其实很为难。
徐建民考虑了一两分钟,“我来兼任田间管理办公室主任。”
“那可不行,行政总监就够你忙的,再说你已年近六旬,在基层这三四年就已经让你受累了,指挥部撤销后你回到机关,怎么能让你再受那份累?”
“关总,我兼田间管理办公室主任最合适,首先,我对那一望无际的核桃林很有感情,哪个村庄负责哪一片,还有各村的人员情况,我早已了然于心,另外,我跟农科所的专家也有很好的合作,第三,以后的管理不像以前,每个月抽三两天去核桃林转转,也不是多苦多累的事,连锻炼身体都有了。”老徐说的非常诚恳。
关云天考虑了好一阵,“如果这样的话,专门跟你配一辆越野车,去下面检查工作,凡是车能开到的地方,就尽量不要步行。”
“嗨,我又不是腿脚不利索,干嘛弄得跟照顾残疾人似的?”
“你还是听从安排吧,毕竟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能跟年轻人比,我同意你兼任这个职务,但公司的决定你也要执行。”
昌达集团现有各种小车三四十辆,光越野车就有五辆,但都不属于任何人的专车,关云天指示后勤部的车辆管理人员,只要徐建民下基层,一定要派专用越野车供他使用。
撤销项目指挥部的消息传出后,杨文瑞找到徐建民,“徐总,下一步我回关杨村田间管理组上班吗?”
徐建民故意卖个关子:“是啊,指挥部都撤销了,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吧。”
“反正我们督察组也没事可干了,我打算明天就回去。”
“文瑞,回你们村的田间管理组倒好办,只是那里现在有组长副组长,回到那里怎么安排你呢?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老徐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安排什么呀?我本来就是个农民,跟其他村民一样干活就是了,徐总你放心,我绝不给那里的组长副组长出难题,保证服从他们的领导。”
杨文瑞
这种平静的心态,让徐建民更觉得他为人坦荡,老徐没有看走眼,这的确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哈哈哈!文瑞,你想回村里的田间管理组也回不去咯!”徐建民突然大笑起来。
杨文瑞觉得莫名其妙,这么大的徐总,平时总是一副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今天这是怎么啦?“徐总,怎么我就回不去了?”
“今天你抽个时间去集团公司总部,关总找你有事。”老徐说话的样子,带着几分神秘。
“关总找我有事?我,怎么啦?”
“见到他就知道了,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老徐轻描淡写道。
当天下午三点多,杨文瑞来到昌达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敲门,听到“请进”的允许后,推门进屋。
“文瑞来啦?”关云天抬头问道。
“关总,听徐总说你找我?”杨文瑞怯生生地问。
“是的,你在椅子或沙发上坐下,喝水自己动手,我跟你谈点事。”
杨文瑞拉把椅子,在离办公桌不远的地方坐下来,“关总要跟我谈什么事?”
“项目指挥部不是撤销了吗?你有什么打算?”
杨文瑞觉得奇怪,上午老徐也问起这个问题,“我回村里的田间管理组干活,跟其他村民一样。”
“文瑞,你在项目指挥部担任过中层管理干部,如果回到原来的地方,那岂不是回到起点了吗?而且连组长都当不上,说起来不好听吧?”
“嗨,我本来就是农村干活的人,跟村里的其他村民没啥区别,回到起点,跟他们一起干活,这有啥丢人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谁愿说啥咱管不了。”
杨文瑞的这种心态让关云天对他刮目相看,果然如老徐所言,先不说其他方面,这人起码品质不错。
“文瑞,虽然项目指挥部撤销了,可我们还不想放你走呢,你着急回家干啥?是不是想媳妇了?”关云天跟这位老同学开起了玩笑。
“老夫老妻啦,有啥可想的?项目指挥部都撤销了,不回村里还能干啥?”
“哼,让你猜着了,这里还真有个事让你去做。”
“关总要让我做什么?”
“你知道今年秋天就有大批核桃成熟,我们在金寨乡建了一个核桃去皮脱壳的大型加工厂,我想让你去那里当厂长,工资待遇跟昌达集团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相同。”关云天很认真地说。
“我----?当厂长?得管理几百号人吧?我怕自己干不了。”杨文瑞对这项职务既感到暗自高兴,又觉得心里没底。
“还没最后定员,但不止几百号人,而是上千职工,不过以你的能力,我估计管理千八百人应该没有问题。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家休息几天,现在金寨乡那边正在准备建厂,过几天你就去那里上班,逐渐参与到有关工作中去。至于将来的企业管理,昌达集团有这么多分公司,有时间你可以去其他分公司看看,借鉴一下他们的管理经验,就算做个参考吧。”关云天道。
“关总,我没有管理工厂的经验啊!”杨文瑞还是有些信心不足。
“作为厂长,你的工作主要是把人管好,工厂
里的每个岗位都有专人负责,生产岗位的操作会有技术人员手把手地指导,机器设备和生产过程的技术要领不用你操心,所有岗位的员工在正式上岗前,都要经过专业培训,对于整个生产过程,你只需做个大概了解,不必精通。”
“第一次管这么多人,我还真想去分公司下面的车间或分厂学习借鉴一番,否则我怕给你管不好。”
“这好办,我跟他们打个招呼,过两天分别安排你去轮胎分公司和石化分公司的车间待几天,不是要你学习他们的生产过程,而是让你观摩那些车间主任或分厂厂长是如何管理的。”
一个星期后,关云天刚安排杨文瑞去了石化分公司的炼制车间观摩学习,本家爷们加老同学关成光便找来他的办公室。
“你怎么来了?”见关成光推门进来,关云天有点诧异。
“云天,项目指挥部撤销了,我怎么办呢?”关成光进屋便哭丧着脸。
“我又不管善后安排,你的下一步工作应该去找徐总。”
“我找他了,老徐让我回关杨村的田间管理组。”
“回村里做田间管理不是很好吗?项目指挥部都撤销了,人员一律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就是我们制定的善后原则。”关云天冷冷地说。
“云天,你们能不能别这样故意欺负我?不就是当初承包山地办理交接手续时,我给你出了点难题,那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吗?”关成光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一听这话,关云天怒不可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不肯放过你?谁欺负你了?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当初把我跟杨文瑞同时从村里的田间管理组调来指挥部,杨文瑞当了督查科长,而我只是个勤杂工,不过好歹也是在指挥部机关工作,所以我就认了。这次指挥部解散,杨文瑞成了厂长,又往上提了一级,成为集团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却把我打发回老地方,跟村民一起搞田间管理,这不是故意欺负人,还能叫什么?”关成光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为什么至今执迷不悟?总是只看到自己的长处,对别人的优点视而不见?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有吗?你总跟杨文瑞攀比,别的不说,仅人品方面,他就甩你几条街!你也三十好几了,听没听说过做事先做人这句话?人都做不好,你让别人怎么相信你能把事情做好?你一直意识不到自己的缺点,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凡是跟杨文瑞共过事的人都对他有好评,起码不反感,可你呢?你知道人们是怎么评价你的?”
如果换做其他人,面对关云天这通连批带损,早就羞愧的无地自容了,不过对于其他人,关云天也不可能说出这番话。但关成光脸皮厚,既不怕批,也不怕损,虽然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看上去却并不觉得多么难堪。
“云天,你这么损我,但我并不生气,因为你是领导。不过你说我人品比杨文瑞差得很远,这跟骂我没啥区别,让人难以接受。”
“呵呵,我伤到你了?对不起啊!如果我说的跟事实不符,我可以向你道歉。咱们不提你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单说指挥部撤销后,对于人员安置的态度,看你这副德行,既不服从安排,还跟别人攀比,你知道杨文瑞是怎么做的吗?”
第163章 一条癞皮狗
人与人的确没法比,杨文瑞跟关成光是从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初中毕业后,他俩回到农村,因为同在一个村子,两人进进出出形影不离,关成光的学习成绩稍好一点,头脑也更加聪明灵活一些,杨文瑞就像关成光的跟屁虫,什么事都是关成光拿主意。
刚参与北部山区的涉农项目那会儿,徐建民对关成光和杨文瑞几乎一视同仁,而且都想重用他们,一开始让他俩带领关杨村的村民清理本村的山地丘陵,因为要同时修建围栏,老徐又调关成光负责近十公里的围栏施工任务,从某种意义上讲,关成光得到了更多的重用。
在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关成光的私心和低劣的品性终于暴露出来了,他趁围栏施工分散,指挥部疏于管理的机会,倒卖水泥沙石等建筑材料,被人发现后还百般抵懒,最后被指挥部的人跟踪,几乎抓了现行。
被贬回关杨村的田间管理组,老徐还给关成光安了个副组长的职位,算是给了他面子,可他劣性不改,在工作中耍小聪明,缺乏吃苦耐劳精神,跟同事很难相处。这一系列事件,令徐建民对关成光彻底失去了信任。
自从被调到项目指挥部,关成光跟杨文瑞之间的隔阂就形成了,他不仅不检讨自己的言行举止,为人处世,还处处跟老同学杨文瑞攀比,但他越有这样的心态,老徐对他越反感。
关云天跟关成光也是小学初中的同班同学,老家也是一个村的,关成光还是关云天的本家爷们,他辈分高一辈,论起来关云天得管他叫叔。
对于这位本家爷们,关云天在中学时代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家伙自小就爱占别人便宜,关云天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要不是这次应县府刘副县长之约,回老家承包开发山地丘陵,帮助北部山区村民脱困,关云天几乎都把关成光忘了。
既然再次相遇,说明也有缘分,再加上同村本家和曾经的同班同学这层关系,关云天也想给关成光一个机会,怎奈这人本性难移,无论关云天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现在不仅对指挥部的善后安排挑三拣四,还跟杨文瑞攀比,关云天对他实在忍无可忍。
面对关云天的讥讽,关成光一如既往地满不在乎,“对于善后工作安排,杨文瑞肯定姿态很高,他那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被安排去当厂长,漂亮话比他还会说。”
“你这个人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知道实际情况,怎么就敢臆断杨文瑞说的是漂亮话?告诉你吧,知道项目指挥部要撤销,在集团公司还没有做出任何安排的情况下,文瑞主动要求回关杨村跟村民一起搞田间管理,而且对职务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即使跟其他村民一样,当个普通员工也没有意见。反过来看看你是怎么做的?”关云天用瞥视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关成光似乎有些不相信,竟然无耻地说:“上级还没做出安排,杨文瑞就要求回村里的田间管理组,这家伙不是有病吧?”
“爷们,你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足见其心理有多阴暗!你没有的境界,人家有了就是有病?究竟谁有病?旁观者自有评价。就你这样的思想意识,也只配回村里干活,说实话,绝大多数村民的境界都比你高。”
“听你这意思,我非得回村里不可?云天,你的企业那么多岗位,就没有我的立锥之地吗?”关成光这脸皮得有多厚!
“不错,昌达集团两万五六千员工,岗位多得是,就是没有适合你的岗位。”
关成光只是个歪心眼多,会耍小聪明的家伙,其实他骨子里就是个怂蛋,无论遇到任何事,一旦对方跟他较真,他立马就会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无遗。
看见关云天这不容商量的态度,关成光彻底认怂,“云天,我要是回村里跟村民们一起上山搞田间管理,他们得怎么笑话我?不为别的,难道你一点也不念及当年的同学关系吗?”
关云天苦笑着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为人要坦荡,做事要踏实,你总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聪明,到头来怎么样?最终吃亏的是自己!”
“事到如今,你骂我损我也没有用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愿意眼看着我回到村里,被那些村民瞥视嘲笑吗?”
为了不回村里,关成光真是豁出去了,他觉得在这里被关云天讥讽,总比被村里那帮老少爷们瞧不起要强得多,堂堂关杨村第一聪明人,要是被贬回村里跟那帮村民为伍,到时候真会让关成光颜面扫地。
关成光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凭关云天说什么,他要么点头称是,要么沉默不语,在关云天办公室待了一个多小时,说啥也不肯离去。
看来,关云天要是不给他个说法,关成光就得赖在这里。
如果是外人,关云天只需一个电话,昌达大厦的保安就可以把这条癞皮狗架着扔出公司大门,但关成光毕竟是老家村里的爷们,又是老同学,关云天无论如何也不能那样做。
“除了不愿回村里的田间管理组,你想怎么办?”关云天没好气地问道。
“还是那话,昌达集团这么大的公司,在哪儿不能给我找个岗位?”关成光大言不惭地说。
“你真是想得美!就你这一身毛病,现在的任何岗位都不适合你,我劝你还是丢掉幻想,面对实际。”
关成光低着头想了好半天,“金寨乡的加工厂不是需要人吗?我怎么也比一般村民强吧?”
“哼,你还真是会想办法,没错,那里确实需要人,但你去那里能干什么?如果还跟以前一样,整天净出歪主意,我劝你还是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我还没去你就给我下定论,你这思维方式我看也是很武断,外面都说你会管理,你就这样判断一个人的未来?”
关云天被这句话气乐了,“你这家伙还赖上我了?我这是给你打预防针,敲警钟,难道你听不出来吗?另外,你说的倒轻巧,你去金寨乡的加工厂,杨文瑞怎么安排你?”
“听你这意思,好像同意我去加工厂了?只要你同意,杨文瑞让我做什么工作都行,我保证服从安排。”
“成光,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以同意你去那里,但你在工作中要是再耍什么花招,如果传到我的耳朵里,可别怪我不认识你!另外,杨文瑞跟你既是老同学,
又是好朋友,虽然你并不服他,但我们有自己的用人原则,跟你服不服气没关系,我希望你处处支持他的工作,趁早把你那嫉妒的心理收起来,除了服从,你没有别的选择!”关云天严肃地说。
十天以后,杨文瑞结束了在石化分公司和轮胎厂的观摩学习,马上就要去金寨乡的加工厂上任,他特意找到关云天,“关总,明天我就要去金寨乡加工厂上班,你还有什么需要对我叮嘱的吗?”
“文瑞,近两个星期的观摩学习,有没有收获?”
“收获很大!以前没有管理过生产企业,不知道怎么管人管事,通过在两个单位的观摩学习,算是开眼界了。不过总结起来,其实跟带着村民做田间管理大同小异,当然侧重点不同,带领村民搞田间管理,首先要自己带头干活,工厂管理不需要这样。”
“你认为工厂管理的重点和注意事项大致有哪些?”既然杨文瑞主动提及有关话题,关云天想对他做一番简单测试。
“管理的重点当然是人,尤其是关键岗位上的人,只要人管好了,工作也就能顺利开展;另外,任何工作必须要有周密计划,不能想一出是一出。至于注意事项,我想在日常管理中,特别是对人的管理,要尽最大可能做到公平公正,公开透明,让被管的人口服心服;大公无私,严于律己,要求职工做到的,自己必须首先做到。虽然吃苦耐劳在工厂不是那么重要,但这种精神不能丢。暂时我就想到这些。”
“很不错,能做到这些,起码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管理者。将来还要制定各个岗位的岗位责任制,厂长要狠抓落实,做到奖惩分明。文瑞,管理过程中该得罪人的时候,你作为厂长,不能优柔寡断,才能树立你的威信。”关云天知道杨文瑞有点老好人性格,不知道这一年在指挥部当督查科长,这方面是否有所改进。
“关总放心,该唱黑脸的时候,我会不留情面,这一年在徐总手下当督查科长,这方面他给了我很多指导。”
关云天点了点头,“另外,你手下这一千来号人,来自于三个乡镇,刚才你说对人的管理要一视同仁,公平公正,这很重要。你要记住,不管对方来自哪个乡镇,都是你手下的员工,用人要注重人品,能力固然重要,但人的品质更重要。”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眼看时间不早了,杨文瑞想起身告辞,关云天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可能会给你的工作增加一些难度,其实我也很为难。”
“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咱们那位老同学关成光,前几天找到我,说啥也不愿回关杨村的田间管理组,跟你说实话,别看他是我的本家爷们,就他那人品德行,我很讨厌他,不过看见他那副怂样,如果回到村里让老少爷们笑话,也实在可怜,但集团公司这边根本没有适合他的岗位,他想到你那儿去,我不答应也说不过去。”关云天的确为难。
“以成光的性格,他肯定不愿回村里,他跟田间管理组的村民早就格格不入了,愿去工厂就去吧,反正现在还没确定人员。”
“把他安排进去倒是很容易,我是怕他将来在工作上给你找别扭,出难题。”
第164章 终究要讲效益
从前形影不离,现在见面躲着走,杨文瑞当然知道关成光跟他产生了隔阂,但他不明白自己在哪件事情上得罪了对方。
想来想去,杨文瑞最终意识到也许源于双方职务的变化,于是他摇头苦笑,决定不跟关成光一般见识,每次见面总是主动跟对方打招呼。
尽管关成光并不领情,但杨文瑞处之泰然,他们俩在近两年一直维持这样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关成光要到自己手下工作,要说杨文瑞毫无顾虑,那是不可能的,从前都是关成光出主意,说上句,这回杨文瑞不仅要管着他,还要高他几个档次,因为关成光不可能被委以任何官职,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杨文瑞知道,关成光即使口服,也不可能心服,将来在工作中不会没有别扭。
杨文瑞毕竟是个内心坦荡的人,既然关云天要把关成光安排到自己手下,那就对其以诚相待,用实际行动感化关成光那颗冷酷的心。
“关总,你也别把问题想的那么复杂,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糟糕,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成光以诚相待,好歹还有那层同学关系,我就不信他好意思故意跟我找别扭,出难题。”杨文瑞道。
“明着他绝对不敢,因为我已经给他敲了警钟,如果他再自以为是,耍小聪明,我就对他不客气,就怕他在暗地里使坏。”关云天不无担忧地说。
“嗯,成光这个人倒是有这方面特点,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后搞小动作,但你给了他忠告,我们之间毕竟还有些旧情,我想他怎么也会有所收敛。”杨文瑞道。
“好,咱们先不管他,工作中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关成光一旦有事,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关云天的意思,如果关成光在以后再出现什么不轨行为,甚至都用不着杨文瑞为难,他将亲自处理。
......
三个多月后,一条连带去皮、烘干和脱壳的现代化核桃仁生产线,在富源县金寨乡建成投产,这只是加工先期成熟核桃的部分设备,据轻工设计院的专家计算,待到北部山区的三万多亩核桃全部结果,至少需要四条这样的生产线。
与此同时,生产核桃油的第一期工程也在开发区的加工厂建成投产,在当年十一月份的全国食品订货会上,昌达集团生产的四千余吨核桃油被订购一空。从市场需求看,跟刘副县长当初的预测一致,这个项目的产品确实具有非常不错的市场,而且其增长潜力巨大。
但是,即使到了第四个年头,核桃林的挂果率接近百分之五十,当年的产值也不过两亿,除去人员工资、山地承包费、融资利息、固定资产折旧和各种税费,等等等等,项目整体还是处于亏损状态。
这就是涉农项目的特点,见效慢,投资回收期长,利润率低,除非具有相当的经济实力,一般企业不愿承担,也不敢涉足。
昌达集团虽然在经济承受能力方面没有问题,但毕竟是民营企业,最终是要讲究经济效益的,一个项目接连四年亏损,这在公司十余年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当初做出投资这个项目的决定,多少有点不得已而为之。
面对涉农项目的亏损局面,关云天指示集团公司办公室,详细检索多年来
政府颁布的各项惠农政策,他想看看有哪些可以利用。
经过几天紧张工作,集团办公室主任林楠把检索结果向关云天汇报,“这里检索了近二十年颁布的惠农政策,你需要哪方面的?”
“近十年,有利于降低农副产品加工成本的政策,有没有?”
“当然有啦,涉及种植阶段和加工阶段的都有。”
“你组织办公室人员,结合这些政策文件,写一份减免各种税费的申请报告交给我。”关云天吩咐道。
三天后,林楠把一份提请有关部门减免北部山区核桃种植项目有关税费的申请报告交给关云天。
跟刘副县长沟通以后,关云天把这份申请报告送到他的办公室,“刘县长,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如果项目能够盈利,我们就不麻烦政府了。”关云天解释道。
“关总,你不用解释了,这件事要怪我们对企业关心不够,把事情疏忽了,本来应该是政府部门替你们想到的,结果让你们很被动,一连亏损三四年。”刘副县长还是非常体谅企业的难处。
“我们做了一番测算,如果在税费方面得不到优惠,再过一两年,这个项目也很难盈利。”
“享受政府的惠农政策本来就是你们应有的权利,这用不着解释,你把这份申请报告留在我这里,下午我就去找县长商量,争取把政府的所有惠农政策都要让你们享受到。”
刘副县长拿着昌达集团的申请报告来到县长办公室,把情况跟周县长做了汇报。
“人家昌达集团替政府分担了帮助北部山区脱贫致富的重任,咱们一开始怎么没替他们想到这些惠农政策?”周县长有些不解。
“开始只想到了在资金上给予一定的帮扶,政府不是帮他们协调了农发行的低息贷款嘛,惠农政策方面,还真是疏忽了。”刘副县长道。
“你还别说,这么大的项目,一连亏损了三四年,也只有昌达集团这样有实力的企业才撑得住,换作其他企业,早就跟你撂挑子不干了。”
“就算这样,他们那位关总还觉得不好意思呢,似乎享受政府的惠农政策不是一件光彩事。”
“哼,这个人很有意思,该享受的政策,有什么不光彩的?要是其他老板,早就挖空心思四处打听了。”
“周县长,咱们怎么办呢?”
“以我的名义,你代表县府召集有关职能部门开会,把所有跟昌达集团沾边的惠农政策都找出来,让有关部门逐条落实。”
有了行政一把手的授权,刘副县长手握尚方宝剑,召集国地税、财政局、农业局、水利局、林业局、国土局和工商局等多个职能部门开会,就减免昌达集团涉农项目各种税费的问题进行研究。昌达集团是当事人,关云天也出席了会议。
刘副县长主持会议,在讲了北部山区涉农项目的重要意义等开场白以后,他让关云天介绍有关职能部门收取的各种税费,在产品总成本中所占的比例。
关云天逐条介绍道:“税费的大头当然是国地税收取的多项税收,要占到产品成本的百分之二十多,其余几个部门收取的各种费,大约是成本的百分之十五。总而言
之,涉农项目的税率,是按照一般工业项目的产品收取的,而跟工业产品无关的其余七八项费用,在这个项目中都有,所以,产品最终的税费负担要比一般工业项目高出百分之四十左右。”
“哎哟!昌达集团在为我们政府分忧的同时,还要承担更重的税赋,这很不公平!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会,按照周县长的意思,想请大家为减轻昌达集团的税费负担想想办法。毕竟,一个项目长期处于亏损状态,要是换做其他企业,早就给拖垮了,虽然昌达集团实力雄厚,但咱们不能让老实人总是吃亏,他们从事的涉农项目,理应享受有关惠农政策的优惠。”刘副县长道。
见没有人主动发言,刘副县长挨个点名,“国地税,你们是大头,结合政府的惠农政策,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在税收上给予昌达集团优惠。”
国税局参会的一名副局长皱着眉头,“我们可以按照惠农政策的规定,在增值税和所得税两个环节,给予昌达集团百分之三十的优惠。”
“这个幅度不大呀!百分之三十,也才降低六个点,对于企业成本的降低,起不到很大作用。”刘副县长道。
“刘县长,政策给我们的权限也不大,好多事地方政府答应的痛快,但我们做起来也是很为难呀!”
虽然刘副县长是专家型官员,不太在乎上下尊卑,但在这样的会议上,一个副局长敢跟副县长这么说话,刘副县长显然被激怒了,“我提请大家注意,有些职能部门确实具有垂直管理性质,业务上归上级机构指导,但行政上还得归地方政府领导,难道不是吗?起码局长副局长的任命权,还在地方政府手里!”
国税局那位副局长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刘副县长这番话,不就是针对他的吗?
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刘副县长继续道:“既然你们很为难,不好说,那我代表大家给昌达集团表个态,国税优惠百分之五十,地税降低百分之七十,其余各部门收取的各种费,全部免除。”
“刘县长,这......”几乎所有部门的代表都面露畏难情绪。
刘副县长对众人摆了摆手,“都不好办,是吗?那就对了,要是容易,给你们打个电话就行了,开什么会呀?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就是让你们想办法。我可以把这件事的严重性告诉大家,如果任由项目继续亏损,当着关总也可以说这句话,要是昌达集团把项目撂下,地方政府给予厚望的北部山区这个项目,就将前功尽弃!咱们怎么对得起那里的几万贫困村民?”
看见刘副县长动怒了,会场气氛顿时严肃起来。地税局参会的一名副局长道:“刘县长,昌达集团在北部山区做的这个项目的重要性,我们已经知道了,县府的重视,也给了我们职能部门无形的压力,但有些事你也得理解我们的难处。”
“大家都有难处,唯独北部山区那些处于贫困之中的村民日子好过?”刘副县长揶揄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让我们想办法,也得我们力所能及呀!财政局年初就给我们定了指标,如果在税收方面给了昌达集团更大的优惠,地税局完不成任务,到年底如何交差?”
“召集大家开会,不就是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第165章 老实人吃亏
年初的预算早已做出,地税局这位副局长的意思,要他们减免昌达集团的税收没问题,但县里得让财政局把下达给他们的指标降下来,否则,完不成任务,责任算谁的?
刘副县长听的很清楚,这些职能部门的工作人员就是不愿承担责任,其实他们真是想多了,连周县长都同意支持的事,到时候县府肯定会有办法对预算做出调整。
另外,在座的领导中,只有刘副县长和农业局长跟关云天比较熟悉,其他职能部门负责人,不管参会的是一把手还是副职,虽然昌达集团的名声如雷贯耳,但对这家企业的老板,却近乎陌生,所以从内心讲,给这样的企业减负,很多人都不情愿。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那些干正事,符合条件的,由于跟职能部门不熟悉,往往享受不到政府的优惠政策,而那些整天泡在酒桌上,时常出入于机关,跟某些职能部门负责人称兄道弟的人,他们凭借其人脉关系,即使并不符合规定,却能大摇大摆地受到优惠政策的庇护,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关云天曾听朋友讲过两个故事,一个是关于个人的,另一个涉及到一个单位。关于个人的故事,说的是一家三口,男主人在政府部门一个有些权利的单位上班,女主人是下岗职工,但开了一家年营业额达五六百万的公司,女儿大学毕业后虽然没能进入理想的单位,现在供职的单位工资是有点低,但工作却非常轻松。
虽然车不算好,但这个家庭却人手一辆,男主人开着一辆七八成新的奥迪轿车,女主人驾驶的是“天籁”,工资不高的女儿档次要低点,开的是一辆全新的“速腾”。
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却享受着政府低保,朋友们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家的女儿亲口对她的好朋友说起过不止一次,不管是炫耀还是装穷,这却是事实。
另外,据说在某县有这样一个单位,对外宣称的业务是牧场管理,奶牛饲养和奶制品加工生产,在公司名称上,自然忘不了冠以科技二字,取名为某某牧业科技公司。
这家牧业科技公司在鼎盛时期,也有员工上千人,据说公司内招后厨的厨艺,堪比大城市那些大酒店的厨师,内招用餐环境的装修档次,跟五星级酒店类似。某些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宁愿来牧业科技公司的内招吃饭,也不愿去当地的酒店用餐。
但是,在公司成立后的第十二个年头,这家牧业科技公司却轰然倒下,不明就里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看上去轰轰烈烈,高朋满座的牧业科技公司,怎么会突然倒闭呢?
事后经过清算梳理,外人才知道个中原因,原来,这家牧业科技公司自从成立以来,其老板根本没有把资金和精力投在项目经营上,他的主要工作就是请客送礼搞关系,然后千方百计利用各种优惠政策,为企业拉来政府多个方面的扶持资金,据说在最好的时候,这家牧业公司每年获得的政府资金达三四千万!
有好事者给这家牧业科技公司算过一笔账,从公司成立到倒闭的十二年时间里,这家企业基本靠政府各职能部门的扶持资金过日子,他们的主业根本就没有做起来,对外宣称的三万头奶牛,实际上不到五千头。
多年前就要开发的奶制品,直到企业倒闭破产,也没见到生产线的影子。近两年关于各种优惠政策的落实,政府把条件卡的严了一些,获得政府资金的渠道没那么畅通了,所以,那家牧业科技公司就撑不下去了。
关云天不是书呆子,他是个相当聪明的人,智商没得说,情商同样很高,社会上的潜规则他早就了然于心,为了获得政策照顾或扶持,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但关云天首先是个真正做企业的人,他认为那种靠政府输血的企业终究长不了。
如果关云天想那么做,搞请客送礼,吃吃喝喝那一套,昌达集团比绝大多数企业都要具备更好的条件,因为他们涉足的行业多,产生的费用有很多名目可以入账,但他认为不值得,他觉得一个真正的企业家,永远不能指望政府施舍,最关键是练好内功,把自己的企业做好。
所以,对政府有关职能部门,关云天的态度一直是敬而远之,除非万不得已,一般不跟这些人交往。
今天这个场合,关云天早已看出了端倪,但他不动声色,因为有刘副县长在场,他要看看事情如何发展。
其实在座的各位职能部门负责人也心知肚明,县长表态支持的企业和项目,即使有谁不待见关云天,他们最终还是要有所表示,之所以没有一个部门积极表态支持,主要是让关云天看脸色,让他知道这些职能部门对他有意见。
刘副县长从政多年,虽然他是专家型官员,不擅长潜规则,但以他在这种环境浸淫数年的经验,完全能够察觉出这帮手下很不待见关云天。
“各位,地税局对我刚才的表态发表了意见,你们也说说自己的看法,同意还是不同意?农业局、财政局,你们带个头。”刘副县长催促道。
“我们对昌达集团的涉农项目是大力支持的,至于农业局收取的那点费用,完全可以给企业免除,当时因为关总他们没有提出申请,我们的办事人员也没在意,就按一般情况收取了费用,但是说实话,农业局收取那两个钱,就算我们给予完全免除,对企业降低成本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农业局文局长道。
“是啊,我也同意文局长的看法,我们几个局收取的费用可以免除,对企业降低成本有些作用,但作用不大,实际上包括税务部门的增值税,可操作空间也不大,因为增值税是地方和国家共同分配,地方占小头,百分之七十上缴,对于上缴的部分,几乎没有操作空间,归地方这一块,即使全部免除,也才占百分之三十,意义也不太大。”财政局的尹副局长以前是地税局局长,他对有关情况了如指掌。
“根据尹局长的观点,你以为应该在哪方面着力呢?”
“刘县长,据我所知,昌达集团在北部山区开发的涉农项目,土地租赁费是一大块,我觉得这块费用每年会给企业增加不少负担,而且这块费用的决定权完全在地方政府手里。”
“你是说可以在土地租赁费上做文章?这块费用现在是谁在收?税务局、农业局、林业局,还是土地局?”刘副县长主管农业,他对涉及税务财政方面的事不太熟悉。
“这块费用一直是土地局在收取,当
然最后也都上交到财政局了。”
“这样说来,土地租赁费需要县长办公会议才能确定,回头我找周县长汇报,估计这件事不久就可以定下来。尹局长,根据你的估算,土地租赁费这一块能占到全部税费的多少?”
“应该在百分之三十五到四十。”
“那就是说其余部分还有百分之六十到六十五,即使除去上交国家那部分增值税,余下部分的优惠幅度还能有多大?需要大家动动脑筋。”刘副县长道。
见刘副县长态度坚决,各职能部门不得不表态,收取费用的部门决定从下一年度开始,免除昌达集团涉农项目的绝大部分收费,国地税局也同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昌达集团农业项目以尽可能大的税收优惠。
至此,事情基本达到了关云天的预期,刘副县长在做会议总结发言时提到一个问题:“过去三年,昌达集团对于农业项目完全是净投入,根本没有任何产出,除了增值税和营业税,其他费用是不是照收不误?”
这个问题没有所指,既针对关云天,在座职能部门的领导也可以回答。
“没错,因为没有产出,当然没有增值税和营业税了,但其他费用一分也没少交。”关云天回答道。
“各位,既然这样,咱们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我建议是不是可以把过去三四年收取的费用,向昌达集团返还一部分?”
刘副县长说完,会场顿时沉寂下来,静得连相邻座位的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见没有人说话,刘副县长道:“不管大家同意也好,反对也罢,我觉得让老实人吃亏,有悖于公平公正的原则,不能说昌达集团此前没有提出来,咱们收费就那么心安理得。对于那些没给政府分忧的企业,只要符合条件,尚且要让他们享受政府的优惠政策,昌达集团替政府为北部山区的几万贫困村民做了那么大一件好事,咱们对企业再下狠手,于心何忍,良心何在?”
这些职能部门的负责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刘副县长生气了,但要让他们把收进口袋的钱再返还昌达集团,无异于虎口夺食。
窗外天色已晚,离下班时间还有十来分钟,也许为了给关云天创造一个和这些职能部门领导加深了解的机会,刘副县长道:“难得跟各位见面,今天晚上咱们聚在一起吃顿饭,无论如何,会议达成了从下一年度起,为昌达集团减免部分税费的共识,尽管我最后的提议没得到大家响应,但为了达成的共识,也应该感谢诸位。聚会地点就在县府招待所的内招餐厅,咱们五点半见。”
在刘副县长就要转身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关云天叫住了他,“刘县长,我提个建议,晚饭别安排在县府内招餐厅了,今天下午为了昌达集团的事,各位领导劳累了半天,晚饭我做东,咱们另外找个地方,领导们觉得怎么样?”
“我无所谓,大家认为如何?”
对关云天不了解的人相互交换着眼神,他们觉得昌达集团这位老板也不是不谙世事的人,“刘县长,还是你决定吧。”
“好倒是好,只是这么晚了,还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吗?”
第166章 又能怎样
刘副县长此举,就是为了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让关云天跟相关职能部门的领导建立联系,加深了解。
尽管不善潜规则,毕竟在这样的环境工作了多年,刘副县长深知,任何企业都不是建立在真空当中的,虽然昌达集团的体量够大,为地方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所做的贡献首屈一指,但跟地方职能部门的联系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即使不跟你找麻烦,但该享受到的政策,可以让你蒙在鼓里,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以刘副县长对关云天的了解,他提出在县府内招跟这些下属部门的负责人共进晚餐,关云天绝对可以心领神会,不出所料,他刚说完,关云天马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各位领导,请稍等,我先联系一下。”
关云天走出会议室,在走廊里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回来,“定在‘天香阁’,咱们一共是十二个人,十五人的大包房可以吗?”他问刘副县长。
“档次有点高,不过既然已经定了,那就去吧。大家不是都有车吗?我建议分开走,不要一起去,否则看上去影响不好。”刘副县长为人清廉,但凡他出席的场合,都很注意影响。
六点左右,关云天和下午参会的职能部门负责人陆续到达预定的包间,刘副县长还没到,大家站在走廊和门口等待,关云天是东道主,他主动在副陪的位置坐下来,把主陪留给刘副县长。
六点十多分钟,刘副县长走进包间,“你们为啥不坐下?都站着干什么?”
“刘县长,这个场合我不太懂规矩,等着你来安排局长主任们的座位呢。”关云天道。
见主陪位置空着,刘副县长走了过去,“看来关总把这个位置留给我了。”坐下后,他用目光扫视众人,“别说关总没法安排,我也不好办呀!要不这样吧,局长主任里面,谁的年龄大?副职里面谁的年龄大?根据年龄安排座位,这样比较合理。”
彼此的年龄大家基本都知道,结果农业局文局长年龄最大,刘副县长把他安排到主宾位置就坐,地税局长年龄第二大,自然就坐于副宾位置,国税局长第三,在关云天右侧就坐,国土局副局长就坐于关云天的左边,其余类推。
宾主坐定后,关云天道:“刘县长,咱们人数比较多,菜品方面我怕零点太费时间,我要了‘天香阁’的最高标准,让他们全上酒店的招牌菜和特色菜。”
“那就对了,幸好没让每个人点菜,否则八点钟也吃不到嘴里,不过你要的标准太高了,有点奢侈。酒水方面,就不必铺张了。”
“我让服务员上茅台和五粮液,不喜欢酱香型的,可以喝五粮液。”在这些职能部门领导面前,关云天要特意显示昌达集团的大方。
“大家聚到一起吃顿便饭,完全不必如此铺张,关总,一般酒水就可以了。”
“跟领导们好不容易聚到一起,还是头一次,昌达集团理应表达出我们的诚意!刘县长,你就别反对了。”
说话间,菜品陆续上桌,服务员分别搬来茅台和五粮液各一箱。十多个人,这点酒并不算多。
服务员斟酒时,有七位客人喝茅台,五位客人喝五粮液
按酒桌上的程序,先由坐在主陪位置的刘副县长主持工作,他端起酒杯,“各位辛苦了!开了一下午的会,总算为昌达集团的减负达成了共识,我代表县府和昌达集团感谢大家!”
众人拿起筷子品尝“天香阁”的招牌菜和特色菜,刘副县长再次举杯,“第二杯酒,自然是感谢关总的款待!昌达集团为富源县乃至华源市的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是一家有良心有担当的大企业,我和在座的诸位感谢关总!”
在上司面前,各位职能部门负责人有些放不开,特别是刘副县长提议的酒,大家都只喝了一小口,关云天看在眼里,他征求道:“刘县长,你不带头,我看领导们也不好意思放开喝,要不让我来敬各位领导?”
“我呀,对喝酒本来就缺少兴趣,酒量又不大,最多半斤酒的量,没法跟他们比。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只是抛砖引玉,主要任务当然得由你完成。好,交给你吧,我正好歇一会儿。”刘副县长对酒桌上的事从不在乎。
得到刘副县长的首肯,关云天端起酒杯,“各位局长主任,今天第一次跟大家相聚,荣幸之至,我代表昌达集团欢迎大家!先干为敬。”说完,关云天将杯中酒喝到一半。
一看这架势,领导们知道关云天的酒量了。
招呼客人们夹菜,又寒暄了几句,关云天再次举杯,“各位领导,昌达集团的主业是传统制造业,过去跟职能部门接触不多,跟领导们缺乏沟通和了解,责任完全在我们,借此机会,我代表昌达集团表示深深的歉意!这是我共同敬领导们的第二杯酒,我干了!”
见此情景,酒量稍小一点的客人面露难色,刘副县长在一旁监督,“关总都喝干了,如果你们剩下,他就得等着,你们看着办吧。”
这种情况下,又是第一杯酒,即使酒量稍小一些的客人,也硬着头皮喝干了杯中酒。
第二杯倒满后,关云天端起杯子来到位于主宾位置的农业局文局长跟前,“文局,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理解和支持,我敬你!”
顺着座次,关云天从头到尾敬了一圈,自己把第二杯酒喝干了。服务员给关云天倒满了第三杯,刘副县长朝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先歇一会,我跟这几位得把这杯酒解决掉。诸位,关总已经喝干了第二杯,让他稍等等,咱们不能掉队呀,来,我敬你们!”
“刘县长,你这不是批评我们不懂事吗?哪敢让你敬酒?还是我们敬你吧!”众人都站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坐下!不管谁敬谁,大家坐下喝。我看还是互敬比较好,关总第三杯都倒上了,咱们得自觉一点,我提议四口喝干,怎么样?”
“你是领导,既然你下了命令,我们敢不遵命吗?”几位属下嬉笑着回答。
“很好!”刘副县长端起酒杯带头喝了一口,等大家都放下杯子以后,他继续道:“刚才大家说我下了命令,你们就得遵守,多谢各位这么给我面子,这里我想问问,下午散会前,我的那个建议,大家考虑的怎么样了?”
众人动作僵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装聋作哑道:“刘县长,你说的哪个建议?”
“哼哼,我就怀疑自己能有那么大的面子?一两个小时前说的话,都被你们扔到了脑后,我哪来的面子?啥也别说了,各位,喝酒!”刘副县长独自喝了一口,把杯子重重地顿在桌上。
从刘副县长的表情看,他显然生气了,众人面面相觑,坐在主宾位置的农业局文局长说:“刘县长,你是说向昌达集团返还前几年收取的费用吧?”
“除了这个,散会前我也没提别的建议呀!”刘副县长没好气地说。
“这个......”职能部门的领导们脸上有些发热,颇为艰难地说:“刘县长,这几年收取的费用已经花了一部分,你让我们拿什么返还呀!”
“我也没说让你们全部返还,剩多少返多少,难道还做不到吗?”在座这些职能部门负责人,还从来没见过刘副县长生这么大的气。
酒桌上的气氛顿时陷入尴尬,见状,关云天马上端起酒杯:“刘县长,今晚的聚会主要是为了跟职能部门的各位领导相识,咱们不谈别的,我敬你!”说着,关云天来到刘副县长跟前。
“好,咱们互敬!”刘副县长举杯相碰。
关云天回到座位,没等动筷子夹菜,又向其他客人举杯道:“各位领导,关某以前做的不好的地方,请海涵!今天认识了,欢迎大家抽时间莅临昌达集团指导工作,也请领导们多多关照!我敬各位领导,先干为敬!”
“你们杯子里这点酒,还要陪着关总喝完那一杯?人家已经是第三杯了!喝酒跟工作一样,得有自觉性。”刘副县长敲打着几位下属。
为了助兴,关云天陪着客人们同饮。
倒上第三杯后,财政局副局长举起酒杯提议道:“各位,咱们一起敬刘县长。”
“关总,多谢款待!”客人们回敬道。
放下杯子后,财政局副局长说:“刘县长,关总,各位同事,就收费返还的问题,我提点建议,大家看看是否具有可操作性。无论哪个部门,要把这几年收取的费用全部返还,是根本做不到的,因为收上来的费用肯定有一部分已经花出去了。刘县长那个提议很好,为了支持昌达集团的工作,作为政府职能部门,咱们尽力去做,有多少返还多少,因为那些钱原本就该属于昌达集团,当然,已经花出去,收不回来的,昌达集团也就认了,关总你说是吧?”
“我代表昌达集团表示感谢!政府部门有这种姿态,就令我们感到欣慰。”关云天道。
“那么大的昌达集团,我想他们也不是真正在乎返还多少钱,政府职能部门这么做,是对人家企业的理解与支持。大家想想看,昌达集团正在北部山区开展的涉农项目,要是让几万人真正脱贫,那些人的消费能力不就提升了吗?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带动几万人的消费,跟为企业减免这么点税费比起来,哪个对富源县经济增长的贡献更大?这个账不难算吧?”刘副县长道。
局长主任们先后表态,意思都是尽力而为。关云天非常清楚,要让这些职能部门把收上去的钱再返还给企业,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昌达集团根本不会指望得到多少返还资金,他们即使当面答应了,最后一分钱不返还,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