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强贝装饰来了
江慕儿心里藏着什么样的事，谁都看不见。
不过并不妨碍江慕儿在季强和包贝心中有相当重要的分量。
所以，网站升档顺理成章。
三个老板继续保持以季强为核心，江慕儿为主力，包贝打辅助的格局。
这次碰头小会，只是稍微犹豫那么一下下，会惹来江慕儿那么激烈的反应，谁能想到嘞？
网站能做成什么样？
季强完全没有想过。
当初纯粹就因为江慕儿说要有，于是就有了强贝自己的门户网站，全正从设计师改行成了程序员。
至于发展，就那样呗。
网站应该是什么样的，谁知道啊。
网站要有什么样的功能，只要全正能行，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网站对强贝来说意味着什么，管它嘞。
网络发达以后那些个光怪陆离，手机在手天下我有，一切尽在掌中的感觉，现在根本体验不到。
偶尔得闲想戳开手机看看那些不爱穿多少布料在身上的小姐姐扭来扭去，却发现兜里的手机只有打电话的功能。
偶尔……还是会有些不习惯地吧？
季强不知道那一天要怎么才能来，什么时候才能来。
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个神经大条，往那个魔幻时代偷窥过一次的泥瓦工。
眼下所谓的公司，赚到的钱，亲眼见过的，亲手摸过的，也还不够真实。
所以他每天在天没亮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一眨不眨地等着包贝醒来。
一声甜甜的清晨问候之后，整个世界鲜活了，他才能确定接下来要渡过的这一天又是真的。
如果没有遇上包贝，那这个世界爱咋咋样吧，强爷懒得操心。
季强心里琢磨着，只是……至少，也要跟包贝一起去见识见识往后那个时代吧？
网站如果能接单……
这大概有点类似以后用手机接单的功能。
那……是不是说那些很魔幻的，强爷以前光听过，却不会弄，也没接触过的东西快要来啦？
至于其它……
两声轻响。
季强眼看包贝起身，挽着江慕儿，江慕儿挽着包贝，好得跟一个人一样。
“姐姐，我们下去看看吧！”
当两人离开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季强还在心中寻思，有什么不对劲？
他摸着下巴又思考了两分钟。
哎，不对，包贝怎么可以跟江慕儿那么亲近，不带我下楼啦？
他迟疑着伸手摸摸胸口，好像这次看她俩这样子……没感觉江慕儿会横刀夺爱？
季强舒畅地呼了口气，最近强爷自信了不少哇！
人都走了，说什么也得跟下楼看看去。
季强利索起身。
走户外楼梯，太阳照在穿短袖的手臂上，有点刺人。
不知道丢在皮卡尾箱的饮料烫手了没有。
季强到车尾箱把饮料拎起来，得去杂物间换两件没被太阳晒过的。
再次穿过楼下大厅，邓菲还是指挥若定。
连派到这边，叫彭什么来着的男设计师也是西装革履，跟客人言笑晏晏。
手上拎了两件饮料，穿过大厅，把饮料丢在皮卡的第二排座椅上。
再一次去小杂物间又拎上两件。
把饮料拎在手里，季强明白了，为什么这里很热闹，但是总感觉跟自己格格不入。
他进进出出好几趟了，就包贝看过他两眼，江慕儿看过他一眼，邓菲看过他两眼。
其他，没人理他，强爷没什么存在感，也什么都插不上手。
发动皮卡，强爷还是打算出去溜一圈。
隔了车窗看完街道，再看那店里。
每个人忙忙碌碌各尽其责，包贝和江慕儿还在商量着什么话题，她俩今天也不会插手店里的具体事务。
偶尔，包贝脸上会绽放笑容，跟雨后初晴的荷花一样干净明澈，动人心魄。
多好啊，当生活不再窘迫，抱着希望，充满理想。
所以，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再是文盲，不再闷头在暗无天日的出租房挥汗如雨的强爷也是真的。
屁股底下这台已经发动，轻微颤抖着的皮卡也是真的。
看看左右后视镜，季强拨动档杆。
车缓缓从店门口倒出车位。
一抬头，包贝正冲他绽放笑脸，眼弯弯地，里面有光。
强爷心情突然就很好，挥挥手，再一次拨动档杆，开着他贴满广告纸的皮卡给小树领着发宣传单的临时工送水去喽。
...
小树骑着老板娘淘汰的小绵羊在几个宣传点来回巡逻。
虽然都在滨海湾，几个点之间还是有不少距离，都在人流密集之处。
打小家里穷，父亲没把她留在这里种地，只要她愿意读书，就拼了老命供她上学。
靠着地里的产出和给人家做零工的微薄收入，她明白当初家里有多艰难。
越是这样她越要努力，只有从那座樊笼挣脱出来才能看见外面的世界，家里才不会再是徒有四壁。
她元气满满。
上到大学，更加积极乐观，因为，她可以利用所有学习以外的时间去工作，帮衬家里。
还有，上完大学以后，她可以不再需要去上学了，可以找一份设计师的工作。
到那时，不光爸爸妈妈可以轻松下来，家里破旧的土坯房子也要推了重建，要修得漂漂亮亮。
小绵羊马上要到一家购物中心门口，小树开始减速。
这里属于滨海湾的中心位置，是很成熟的街区，比利丰强贝好很多。
临时停车位停了一辆墨绿色皮卡，车身被一张“要装修，来强贝”的广告纸贴满。
小树嘴角一弯，老板来了。
她给小绵羊上好锁，快步往强贝立在广场上的四方形宣传伞走了过去。
“老板，你来看我们了？”
季强看这个开朗活泼的大妞一路蹦跳着走近，将太阳帽摘下来扇风，由衷地说，“辛苦了！”
“今天怎么样？”宣传伞下有请来发宣传单的人，季强一边问一边领着小树往购物中心门口去，那里可以躲太阳。
“利丰后面楼盘大概发出去七百多份，服装市场发出去三千多份，海洋公园两千多份，这里前次来统计是两千三百多份。”
数量很可观，季强知道，这些数字里面只要随便捞个一两条鱼就赚了。
发宣传单最主要起的作用，是向滨海湾宣告，咱“强贝装饰”来了！
第202章 意外来客
往外面转过一圈，四个宣传点都看了一遍，季强浑身舒畅不少。
打开车载音响。
嘣，嘣，嘣……
汹涌澎湃的鼓点震得他差点跟着一起扭了起来。
等红灯转绿。
皮卡跟着车流再一次往前路涌动，他左右四顾心茫然。
难怪刷皮鞋的王老板天天到处乱窜，季强这会很能理解他。
啥也不用自己干，就算躺在家里也能挣到钱，这样的日子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利丰强贝筹备开业的紧张气氛才刚刚过去，心思稍稍放松下来，强爷就开始想东想西，不太习惯了。
果然是天生的劳碌命么？
不干活身上会长虫子的。
交游不广的强爷，这会得回去了。
滨海湾暂时没有强贝的工地，现在想去工地看看都做不到。
一个人孤身在这座城市几十年，不要说朋友了，真正逛熟悉的地方都没几个。
偶尔路过那些斑离繁华，多半也不过仅仅从公交车上惊鸿一瞥。
那时候，在公交车上他就使劲盯着那些高的楼，想要把这座城市的光和影印在心里。
不至于假如真的有人会跟他聊天，他却说不出这座城市是什么模样。
每回当他上工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好，他就得跟着城市漫延的边沿一起往外撤，没有完全开发起来的部位，那里，他能接到的活才多。
道路两旁是林立的高楼，楼下是各种高档场所，季强偶尔抽空子隔车窗瞅上一眼。
这些地方还没去过呐。
里面是什么样子？
强爷总会找个时间跟包贝一起进去瞧一瞧的。
没多久，皮卡回到跟一路比起来稍微没那么热闹的利丰广场。
停车时他看到自家店门口换了个样。
这是什么意思？
季强瞧着多出来的好几辆车跟大门口的两排花篮，满脑袋雾水。
“老板，来客人了，江首席跟老板娘在楼上。”邓菲总算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行，你忙。”季强看这特意装修成的大厅有不少客人，转身往楼上去了。
……
二楼小会客室。
隔老远的，季强听到一个熟悉的粗嗓门，“这就不地道了，老板娘，有这好事不请我们来沾沾喜气？”
准备敲门的手收了，季强直接推门进去。
一屋子人。
迎接他的是另一个粗嗓门，“季老板总算回来啦，是瞧不起我们了，还是说新公司开业舍不得一餐饭啊？”
循着声音望去，瘫在沙发上冲自己吐烟圈圈那货不是钟良山那老头还有谁？
江慕儿陪在一边，包贝正给他续杯。
看季强进来，包贝抬头送上特属于她的超治愈型微笑。
换气系统已经开到最大功率，屋子里还是很浓的烟味。
是包贝在招待这一群烟鬼。
季强没理钟良山，跟屋子里问了一圈好，除钟良山和王育胜外，得了特等奖的小谢两口子来了，汪俊龙家何小姐来了，邬正雄跟他几个好朋友来了，都是强贝的客户，比较有实力的客户。
大概除了小谢两口子，这是一帮躺在家里都会有收入的家伙。
咦？
角落还有个笑咪咪的美女没找着凳子坐呢？
“覃小姐，你坐！”
季强这粗神经的家伙招呼了覃春玲一句，也没理钟良山，冲王育胜说：“我这点小生意才刚刚起步，不好意思打扰各位老板！”
说完一抱拳，没注意屋子里面好几个人脸上一僵，尤其是他正回话的王育胜，和王育胜那方向的覃春玲。
王育胜有句骂人的话很想讲一讲。
他了解过强贝的发展史。
如果这短短的几个月也能被称为发展史的话，他的擦鞋店简直太可怜了。
至于覃春玲当然不会这么粗鲁。
只是，一个当初一身灰浆味的体力劳动者，几个月时间取得大部分人需要一辈子仰望的成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一个人对着镜子练习完美的能露出来的8颗牙齿似乎并不能让她这会心情变得更好。
她脸上保持着微笑，眼含幽怨地看了眼正花痴般笑眯眯注视季强的包贝，心中哀叹，“这个世界果然不是正常人能搞懂的吗？”
钟良山旁边是见过一面的黄总。
这人太给面子了，季强一拱手，“感谢黄总能来！”
只是……，来的这么多人，他记得，他一个都没请过，包贝和江慕儿也没请过人，他们怎么会来呢？
别人家开业都是各单位致贺的红布条从楼顶挂到地面，还有堆满门口的大花篮。
但是强爷就自己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打拼啊，那种场面连梦里面都没想过。
他疑惑着用目光询问包贝。
好吧，这么复杂的事情，包贝那双眼睛根本讲不明白。
只好直接问了，“黄总，你们是怎么找到我这地方的？”
“呵呵……”季强瞟了眼刚把烟从嘴边拿开，笑出声的钟良山。
黄耀权笑眯眯地说，“我坐钟老板车来的。”
最近灯饰厂在开发几个新产品，他想着一会要不要早点回厂里，老钟对这位小兄弟实在是另眼相看。
不过，确实很有潜力。
来的路上，老钟打电话订花篮，他也订了一对。
这次前来，他发现眼前这位小兄弟发家似乎毫不费力？
黄耀权瞄了瞄钟良山，这位季强小兄弟不像是老钟的私生子啊。
好吧，季强暂时懒得问这些人怎么会找上门来了，来的是客，是给足他强爷面子的客人。
“各位老板大老远过来给我季强捧场，季强感激！”
季强感觉额头跟后背都在冒细汗，从没经历过这种场合啊，只能硬撑了。
“面子话我季强不会说，往后有事大家招呼一声，季强不会让大家失望，今天中午去海鲜街请各位老板吃好喝好，算是季强陪罪！”
包贝看着他的强子跟一大群人说话。
她脸上一直挂着笑，眼睛却开始酸酸地。
这种场合，大概是一个男人该经历的吧？
强子终究不能一直是那个在夜里点一瓶啤酒陪着她到两点愣子。
包贝悄悄起身离开小会议室。
很快就要中午12点。
楼下照样热闹，大厅照云苑搞活动买来的奖品摆放在领奖台上，只有一台彩电被人领走。
利丰强贝的第一天并没能引起客人火爆下单。
不过，看这人流，这里一定不会差。
咱们强贝并不差，不是吗？
楼上有那么多变成朋友的客人。
包贝快走两步找到前台。
“阿娥，帮忙在海鲜街订一个二十人的包厢，十二点半开餐，一会我让酒楼给你们打包送餐过来，你们分批吃，今天大家辛苦了！”
又找到邓菲，“邓菲，今天中午我让阿娥安排好了，一会送到前台。”
包贝想了想，没有马上离开，接着跟邓菲说，“这里跟云苑不一样，接单的方式肯定会不一样，你以后得多多辛苦！”
“不辛苦，老板娘，这是我的工作！”
“嗯，对面有三处楼盘，但是这里不像云苑只有我们一家，竞争会大一些，我们有优秀的设计师，优秀的设计方案，还有优秀的施工队伍，等以后口碑打开了会轻松不少，但是在口碑出来之前这段时间压力会比较大。”
“我不跟你多说，室内装修这行正在步入黄金时期，我们不能掉队！”
“好的，老板娘，我会努力！”
“嗯，也不要有太大压力，今天中午请你们吃海鲜！”
阿娥过来递给包贝一张纸条，订好的酒楼和包厢写在纸上。
第203章 牙疼完胃疼
“季老板，你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搞装修，不光是大陆，我老家也没几家公司能做得比你们好。”
汪俊龙家房子开工早，正好在强贝需要尽快出样板房的节骨眼上，自然被安排以最快速度完工。
装修材料以及装修前后效果对比，汪俊龙满意得不得了。
老邬这批上门看过样板房的客人更是赞不绝口。
美国宾州红橡的木作适当搭配布艺，简化过的中式家具造型，营造出富有中国浪漫情调的生活空间，蕴含浓郁的书卷气息又不失明媚。
整个空间既端庄稳重也能让人身心舒展。
看过的人难免会在心中暗暗跟自己说，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家啊！
邬正雄就没逃得了，也订制了同款风格，只是细节处做按个人喜好做了些微改动。
至少，房间里隐藏的很多摄像头是绝对不能要的。
“季老板，你和包小姐到我们‘云苑’落脚的第一天，我们经理当时完全没想到是飞来了金凤凰。”覃春玲嘴甜，见邬正雄开口，她也跟着调笑。
“那你呢，想到了没？”钟良山喷着烟圈圈问，这售楼的小姑娘顺带着把她自己也夸了一遍。
“我呀，当初看季老板龙行虎步，包小姐秀丽端庄，早就知道他俩是人中龙凤！”
“哈哈哈……”
覃春玲一席不知真假的话，引起一阵不知真假的大笑。
不过可以肯定，现在，“强贝装饰”这几个字在他们心中很有分量。
一家初生的装修公司挟万钧之势，以后只要不是自己作死，在装修界算是站稳了脚跟。
至于发展成什么样，瞧瞧现在开业这家分公司的气象，再结合它成立的时间，各人心里都能给出评价。
差不了！
这样一家刚刚成立没多久的新公司，明明没见着有可以称雄业内的人物扛鼎，却不知哪来那么深厚的底蕴。
设计实力雄厚，施工过程一天比一天规范，优质售后服务白纸黑字写进了合同。
在装修行业看来，“强贝装饰”大概算是一个搅局者吧？
俗称“鲶鱼”的那种。
设计实力雄厚，说明强贝装饰一般能满足客人的装修意愿。
施工规范，说明强贝在安全、质量、成本等方面的管控会做得很好。
再加上优质的售后服务，换谁谁不愿意啊，都想省点心。
要装修，来强贝，准没错。
“《domus》和国内的《id+c》都是非常优秀的行业杂志，季老板你们最近闹出好大的动静！”
邬正雄经营有灯具厂，灯具与家装行业密切相关，长期关注使他对这些前沿和内幕消息比别人都了解。
“以你们一家公司的设计，出一期专刊，真是了不得啊，几十年我只见过你们这一次，尤其是这一次‘驭峰’给你们服了软。”
其他人经过邬正雄的提醒，更加意识到，一封道歉信代表这家还很稚嫩的公司，真正把“驭峰装饰”给压服了
“强贝装饰”在设计领域是真的很强！
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不说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跟人聊天都会显得有面子，对吧？
季强很想挠挠脑袋，然后从这间会客室出去躲躲。
被人这样夸是很难为情的啊，超级不习惯！
他的手想举，未举。
包贝说过的，抓后脑勺会显得很不稳重，这些不好的习惯都得戒掉。
那……就戒掉呗。
“你们网站上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一直没说话的何小姐也插了句嘴。
“季老板好算计，这次抄袭事件，你们放任几种声音在你们网站上热闹，现在已经闹出圈了，不光大陆的新闻网站，我们老家的媒体也或多或少报导了这次事件，不得不说你们这次运作很漂亮，这一波免费广告赚太大了，是我们这些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
邬正雄不好意思照实说出他老家媒体对大陆整个装修行业的贬低，光捡好听的说。
季强瞅瞅这个老青年。
咱“强贝装饰”应该顶多算是刚刚从一个草台班子变得稍微正规一些，还有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没整明白。
为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强贝装饰”，这么牛呢？
“你们的运营官不得了！”邬正雄很想探探强贝的底。
“强贝装饰”是实实在在地在所有人面前出了一次风头。
季强张开嘴，想问问这位邬老板，“运营官”是什么东西？
他肯定，强贝装饰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还是找时间问问包贝吧，现在问他不合时宜。
钟良山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强贝装饰”的底细，以季强那小子野路子的出身，跟他讲一些高大上的东西，他能蒙圈。
果不其然，那小子杵在那里，接不上话。
钟良山打一个哈哈，“我们大陆人有一个特点，特别能吃苦，公司初创阶段一般都是身兼多职。”
“吃苦耐劳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邬正雄接道。
如果不是这样，他能来大陆办工厂？
这里的工人能吃苦、好管理、工价低，与别的国家相比，好处太明显了。
正聊着天，季强听得又尴尬，又想听他们多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从他们嘴里冒出来的词，时不时让他感到新奇。
同样是聊天，这一堆人聊的跟老毛和满哥他们聊的就不一样。
这一堆人说的话，他需要去琢磨，不像老毛和工地上那群人，说什么都是直来直去。
这些人说的话，有时候得拐了弯来听。
由于知识眼界和阅历层次不同，这些人聊天会包含更多信息。
强爷自然会去思考，想要探究。
一屋子人有说有笑，包贝敲敲门，进来了。
“钟叔，我在楼下听到你笑声了！”
“哈哈，你家季强是大老板了，你高不高兴？”
“有钟叔你跟各位老板提携，我们‘强贝装饰’再不成器，也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呀！”包贝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再说，我跟覃姐姐是好朋友，我们强贝做得越好，覃姐姐的客人也会越满意，到时候我们强贝才能更好呀！”
今天她不是主角，穿浅色休闲小西装，头发分成两股往里一扭，然后用一个季强觉得很好看的圆圈箍起，横插一根钗子，就成了比平时的大马尾蓬松俏皮的发型。
进屋后，这么个优秀的姑娘径直站在季强那夯货身边，茶也不倒了，钟良山牙疼！
哎哟喂，自己家那小子诶……
包贝拉拉季强衣袖，见季强看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然后招呼大家。
“今天中午望海渔村，十二点半开餐，我们差不多时间过去就行，大家能来，是看得起我们强贝，一定要吃好喝好，可不许饿着肚子回家。”
哎哟喂，钟良山胃疼！
自己家那小子诶……
第204章 一餐一栋房子
钟良山身边，江慕儿略显高冷。
季强好不容易才注意到她，这女人今天好像比自己还话少。
还有钟良山那老头，吃他两餐烧鹅，还他一顿海鲜，应该……可以的吧？
印象中，海鲜绝对代表着高消费。
那就……
“那，我们先过去？”季强征求大家意见。
邬正雄跟他朋友当先起身，何小姐跟在后面。
接着，小谢两口子起身，很客气地跟季强打招呼，“季老板破费了！”
“不客气。”
包贝笑眯眯捉着季强大手，看他跟人寒暄。
现在强子算是有了自己事业，往后接触的人会越来越多。
虽然，如果有一堵围墙能把她和强子跟世人隔绝开来，她很乐意，然而，那样终究不等于现实。
嘻嘻，强子的大手居然有点潮。
包贝用力捏一捏季强有点潮的大手，不用怕的，包贝会一直在一伸手就够得着的地方！
钟良山最后起身。
走到季强和包贝身边，站定。
他目光复杂。
“你们新店开业，季强这小子不通知我就算了，我不稀罕，包贝你怎么也不通知我？”
其它客人已经出门，听钟良山这么说，季强立马就不紧张了。
腰身一挺，一定要怼他。
“我跟强子两个人脑子一热开了‘强贝装饰’，如果还是在滨江新区，有事没事我们都想着您可以每天来坐会，这里不是太远了吗，来一趟多耽误事。”
“哈哈，不要跟你钟叔客气。”钟良山刚刚还对季强满脸不屑，这会全都不见了。
“你们这搞法，‘强贝装饰’被你们搞得有声有色。”钟良山说到这里又开始心肝疼，自己家那小子诶……
咂吧下嘴，钟良山不想说话了。
“昨天你们网站上发了消息，说这里开业，我看那照片上花篮都没一个，你喊我一声钟叔，钟叔得过来给你撑撑场面是吧？”钟良山跟包贝说得好听，可是看向季强的目光就没带上好颜色了，“晚是晚了点，钟叔今天来了哈，就图个热闹，不讲那么多规矩。”
“有谁在你们那网站发了条消息，说今天要过来看看你们新开业的公司，前面那几个估计是这么来的。”
钟良山跟前面那些人都还不熟，他说完冲包贝摇摇头，眼中神情分明是在说包贝连开业这天要使劲热闹热闹都不会搞。
“啧啧，你们太不讲究了！”
“钟叔? 我们不懂这些，全靠您提点了。”
去年，那座三层小破楼跟前，季强这夯货穿着旧背心? 眼前这姑娘穿着旧t恤畏畏缩缩跟在他身后。
想起那光景，哎哟喂? 钟良山肚子疼……
自己家那小子交的那些都是什么朋友嘛。
行要好伴住要好邻，老祖宗说得明明白白? 咋到他那里就记不住了呢？
还有，咱老钟家什么时候才能开枝散叶啊？
客人已经下去了? 不能把主人留在楼上太久。
没再多聊? 几个人一起下楼。
……
季强头一次来海鲜酒楼? 这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很不错。
水族箱中大龙虾跟小猪崽一样大? 螃蟹跟脸盆一样大，还有奇形怪状，花不溜丢的鱼。
还有用箱子分类放置的小个头螺贝虾蟹? 鱼参水产。
季强看得眼花缭乱，这些小东西跟他平常见过的还真长得特别不一样。
头一次来高档场所，强爷不怵！
进进出出衣着光鲜的人群，和妆点得五光十色的大堂。
地板明净如镜，映着灯光，也是流光溢彩。
现在他日常穿的是皮鞋，不再担心鞋底会沾了泥把地板弄脏。
说过要带包贝一起看看那些高档场所，今天……算是实现了一个小目标吧？
将客人送进包厢，包贝拉着季强出来，除了菜谱上那些，还得去选几个好一些的，现杀了待客。
“强子，想不想吃这个？”
水族箱中一对身披锦袍，尺余长的大虾懒洋洋在散步。
看着包贝变得古灵精怪的笑脸，还有那对漂亮得不像话的大虾。
季强小声问，“这个能吃吗？”
“能，这是锦绣大龙虾。”
季强到处瞅一眼，很纠结，菜市场那种虾得十几二十块一斤，个头大又整齐的鲜虾价格还得翻倍。
那……这么大个头，看起来像一件艺术品的虾得多贵啊？
“要不……我去问问价格？”季强眉头皱成一座山。
虽然今天准备宰自己一刀，但是这一刀打算捅多深，他还没想好。
包贝看季强那张纠结扭曲的脸，心里突然变更柔软了，强子不是一个在生活中花过大钱的人，除了买那些现在正缓慢增值的房子。
“今天招待客人用不着这么好的，今天我们吃那个。”包贝往旁边指给季强看，“澳洲大龙虾，足够好了。”
季强顺着包贝指尖，看见好几只颜色正常了，体型也小了不少的大虾。
那……还是听她的吧。
超大的螃蟹叫帝王蟹，水里有毛球叫海胆，多宝鱼、花螺、扇贝……
包贝拉着季强看了一大圈。
至于客人？
有江慕儿陪着，出来包厢这么一小会，完全不打紧的。
“包贝，你都认识啊？”季强看出来了，包贝对这些东西好像很熟悉。
“有一些不认识。”包贝攥紧季强胳膊，“下次我们找机会来吃那些不认识的，今天请客不能太寒酸，也不需要太高规格。”
“哦。”季强前后左右看一眼，没看见有人注意他和包贝，小声问，“今天要花多少钱，带够了吧？”
包贝吐了吐舌头，把季强脑袋往下扳低一些，“这一桌要四千，我没带够钱，今天刷卡。”
那就，这价钱确实很不友好。
把这四千买成衣服，够自己和包贝穿两年。
如果换成伙食费，那也够强贝开销一个月。
这么些玩意也就长得好看那么一点点，个头大一点点，需要贵那么多？
但是这里面也有长得很丑的啊。
季强咽了口唾沫，咬咬牙，浑身还是一阵肉紧。
就算那500万是纯利润，天天这样吃，还吃不上两年。
吃海鲜果然是高消费。
家里老头大概从来不知道一桌子可以吃掉家里那一栋房子吧？
得赶紧回家把他接出来。
一辈子搁家里呆着，如果不出来看看，强爷替他亏得慌！
第205章 强爷想家了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季强忘了是从强贝哪个设计师嘴里听到过这句话，好像有点格调，他默默记在心里。
好处强爷已经感受到了，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他的包贝，他和包贝的强贝，江慕儿，还有这些以前从来不曾有机会认识的强贝的客户和朋友们，都很美好，是他以前从来不敢想像的另一层面。
这一年多来，季强真实察觉到这个世界其实不像他上辈子以为的那么单调和乏味。
当那一天，这个世界的某处突然发生了错误，让他有力气从钢筋和混凝土中将头探出来一点点，从此，看见了很美好的风景。
然后……这日子跟他印象中的脱了节，再也回不去以前熟悉的模样。
要怎么样才算坏？
强爷没那空闲去思考！
只是他记得那恍惚多出来的好些年当中遇到过的至暗时刻。
家里老头病体缠绵，他抛下工地回家照顾两月后，当老头再一次颤颤巍巍站起来，强爷又立马离开家，回到属于别人的水泥从林，继续抛洒汗水。
他以为，生活本就那样。
用劳力换金钱，然后用换来的钱延续家里老头子不知何时就会随风归去的性命。
总是缺钱。
只要命还在，他就得拼命挣！
一天上工十个钟不够？
那就十四个钟。
身强体壮顶得住，遇一事儿就过一坎儿。
结工钱时多出来的几张纸片子总能点亮他眼中所余不多的光。
除了工地，他对外部世界的感知很抽象，抽象到模糊。
包括老家那个微微佝偻，却随着时光慢慢模糊的身影。
大概，除了早上蹲在每一处不同工地门口洗脸刷牙，去菜市场，外出接活，结工钱或者偶尔去超市买生活必需品时，才有机会抬起头让身处的时代在他眼中留下浅浅的浮光掠影。
那座城市，他偶尔晚上走过街道，路灯会给脚下印一抹昏黄，还有，陪他走一路的影子。
街边那些抬眼就能望见的遍地霓虹，其实，离他多远啊！
二十年里几乎没有多余的色彩，简单到近乎苍白。
后来随着智能手机普及，从那片魔幻的小小屏幕他才偷窥到更多讯息，城市是这样的，世界是那样的，他身处其中，却无法参与。
也有一天，猛然从那片小屏幕发现，室内装修不光是他干过的出租房，那一栋栋外表光鲜的大楼里果然是超乎他想象的惊艳存在。
不敢想多，也不能贪婪外面世界的光景。
那些东西一个人偷偷看过就好！
在工地睡硬木板，用电饭锅随便煮成一锅的饭菜就着汗水往嗓子眼里灌，这才是他当年的生存状况。
而现在？
大客厅，大卧室，大卫生间，装了空调的大房子，还有包贝和很多其它东西，跟恍惚中度过的十多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今天，还敢来吃一顿几千块的海鲜大餐。
虽然，开吃前已经微微心痛过了，甚至打了个无人察觉的摆子。
毕竟，就一餐饭而言，这已经超过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他从来没敢想过一餐饭吃这么多钱。
托盘中毛巾微凉，季强捡起来擦掉满手油渍。
晚一天来送祝贺的人让强爷体会了从没有过的滋味，花这个钱心头舒畅。
热闹过后，满桌子残肢断臂。
客人先后告辞。
有些地方讲究，花篮是不能第二天送的。
包贝不懂，季强不在乎，江慕儿心思完全不在有没有人送花篮这回事上面。
每逢大事李四必翻老黄历，像这次开业，日子就是他选的，李四清楚他的作用也就在这里了，见识和能力有限，更多的事他管不动啊。
更重要的是，在这座城市强贝完全没有根基，强爷认为，他们还没有结交到可以请上门的朋友。
开业时放几挂鞭炮，给上门的客人让一些利，然后扎扎实实做事，就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最大的热闹了。
但是钟良山不这么认为，老早听说强贝要开分公司，那夯货就这么悄悄摸摸开张，这是不把钟叔当叔啊。
那夯货和姑娘见了面喊他一声钟叔，至少，得上门看一眼，新店开张，不送别的，门口得摆上几对花篮吧？
没得请柬通知，钟良山有点生气，却不能计较。
那夯货和姑娘是什么样的性子，他熟。
人情世故由他们自己领悟，以后不说处处圆融，至少得学会做事周到，待人有礼。
跟人打交道也是一种天赋，俩小有没有这天赋无所谓，练多几次总能练出来，他很想看看这么有意思的小朋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所以，开一个小时车，他来了。
光秃秃的店门口添上几对花篮，果然顺眼不少。
钟良山走季强前面。
身前这位嫌过道不够宽敞的大爷是强爷贵人。
表叔和包贝都这么说，不怼那老头的时候，季强自己也这么认为。
紧走两步，伸手将一张被小孩子推出来碍着他钟叔吃饱喝足了往出走的椅子挪了回去。
大堂喧闹，这一桌有俩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家伙在讲加入wto以后，做生意会有怎样的利与弊，然后有人发表不同见解。
季强看那俩货一眼，他们眼中的神气与自信是他在工地上见不着的，他的心神也被那两人吸引，想听仔细。
前面钟良山已经走出老远，包贝拽他袖子，季强赶紧竖起耳朵跟上。
在鼎沸的人声中，季强分辨出有人在聊世界杯，有人在聊电信和网通的成立，有人在聊阿富汗，有人在聊死了225人的空难……
跟平日里相比，今天，确实很新鲜！
……
目送钟良山的普桑拐了个弯消失在酒楼拐角，季强突然感觉心里头不对劲，空了一块，然后又有另外一些东西慢慢溢出来。
似乎，还是干着跟装修有关的活，人生突然就不一样了。
眯眼，抬头看那天，太阳比炽白的煤球猛烈多了，光芒很刺眼，有热风刮在身上，不能使身体感觉舒适，却终究也没有在狭小的室内工地那么闷。
以前跟着表叔，一天到晚埋头苦干，一把风扇搅动着空气流通，那风能消暑。
10块钱一张灌满500首歌的碟片连上音箱也能在工地排解寂寞。
弯腰，把砖块捡到竹夹子码整齐，挑起来送到每处要用到的地方。
水泥拆了包，跟河沙加水搅拌均匀，按表叔吩咐送到施工的地方。
干完力气活，再跟表叔后面学着帮忙刮腻子、贴砖、安门窗。
一处又一处出租房工地就是他所有的热血与青春。
那些砖石泥浆啊，埋葬了他最美好的二十年，跟机器般日复一日。
下工后，找个地方窝起来打开廉价智能手机，手指头一通乱戳，欣赏那小屏幕的千般梦幻万般迷离。
只是，到今天，那恍惚着度过的好些年也开始淡去。
去就去了吧，没啥可留恋！
上一回，表叔是老板。
这一回，换自己当老板，像表叔啊，还有一群跟自己一起的人啊，要给他们理由开开心心来这世上走一遭吧？
车内座椅烫屁股，季强把车子发动，打开空调，三个人又回到酒楼门口躲太阳，等车内降温。
“江慕儿，我跟包贝回一趟老家，这几天辛苦你看着些店里，我们尽快赶回来，可以吗？”季强问。
他想起家里老头了。
却又舍不得包贝。
明明以前好几年才回一趟的老家，今年这才隔了几个月？
他又想回了。
第206章 相得
这节骨眼上的，刚好吃饱饭有力气骂人，自家老板光长肌肉不长脑子，但是，能不能不要在这时候突然整这么一出啊？
天气热得人难受，虽然躲了太阳，室外没有空调的冷气，江慕儿心头的火腾起三丈高。
“老家双抢，我想回去看看，我爸一个人在家。”眼瞅着这女人眉毛变了形，胸肌猛地起伏，季强多说了一句。
发动机怠速运转，橡胶挡泥板在微微抖动。
季强跟表叔出来打工之前，每年双抢他自然是主要劳力，跟别人家换得几个工，或者有邻居帮着他家点忙，那么多年也就过去了。
出来之后老头把家里水田承包给别人，一年收两担谷子，再找上下邻居家买点，一年口粮也就够了。
但这回他突然很想回家看看，尤其是现在刚刚从酒楼出来，特别想！
双抢时节啊，当年杵在水田里被带毒的太阳烫掉的油皮和粘在腿肚子上的蚂蟥突然清晰可见。
江慕儿眼神复杂，刚冒起来的火头突然被撤了燃料。
“强子……”包贝不知该说点啥，她从课本上知道什么是双抢，终究懂得不够真切，也没听强子说起过时间。
“我跟包贝26号早上出发，大概一个星期能回来。”看江慕儿没说话，季强当她默认，连回家的日子都已经算好。
“老板，你不能这样坑我！”老板有回家的理由，但是更有好好呆在强贝的理由啊，江慕儿所有情绪汇成一句埋怨。
“这边刚刚开张，之后的工作安排，跟客户沟通，施工人员协调，后续招工，有哪一样是轻松的事？”江慕儿越说越来气，有一出是一出地，又一回感觉自己快要被老板气到头晕，“老板，你才是老板啊！”
她以为自己不过是个设计师而已，如果什么事情都丢给她管，她也要扛不住的呀。
“强子，叔……叔一个人双抢吗？”包贝不太敢这时候离开强贝跟着季强去老家，她的一颗玲珑心绕了好几个圈。
想起待她如亲闺女的季叔叔孤身一人在乡下面临双抢，一腔心思结成了麻花。
“要不……”
这节骨眼上的，实在太让人进退两难，包贝很想埋怨一句：强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这个月有高温津贴，工资发了1350块，唉，不知道这天气到底热点好还是凉快点好。”一个身穿印有酒楼名字的外卖小哥一边往单车上固定餐盒，一边跟帮他拎着好几份外卖的同事聊天。
季强全都听在耳朵里，他想了想，“那包贝你也留下，我一个人回去走一趟，快去快回？”
一年就一次的双抢，只是离开包贝几天的话，应该可以的吧？
“我们回办公室说话，车里温度应该降下来了。”包贝暂时没想好该怎么办，催季强回去。
皮卡跟着外卖小哥的单车，小哥在前面蹬得卖力，背心湿了好大一块，估计，他身上那件衣服一天下来没多少干着的时候。
拐个弯，小哥直接上了辅道，季强一脚油门，皮卡汇入车流，外卖小哥很快被甩不见了影。
晚餐过后，强贝楼上楼下还是灯火通明，大家都没想着早下班，设计师姑娘们在整理一天的成果，顺带帮忙收拾楼上楼下的卫生。
来利丰强贝的每个人都对这里寄予厚望，不管是为了那份不错的工资还是因为对室内设计这份工作的热爱，在这家新店，她们有足够的热情对待新的工作。
可以比拟甚至超越很多大公司的工作环境，若隐若现的神秘背景，宽松包容的工作氛围，是她们很多人来强贝之前没法想像的。
才开业第二天，季强明显感觉这里比云苑强贝开业时不知道强过多少倍，再不用像那时着急上火了。
这一次才算是有点新公司开张的气象吧？
至少，看上去，这是一家比很多街边小店正规太多了的装修公司。
有规模，上档次，这楼上楼下的大门面保证能让人一眼产生信任。
强爷心说，这回该是已经摆脱钟良山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那该死的野路子了。
“邓菲，情况怎么样？”
“8家意向客户，有3家已经预付第一期工程款。”邓菲手上拿着根笔和一个本子。
考虑到开业这两天以及前期投入的精力，这样的业绩并不惊艳，不过，强贝装饰在滨海湾活下去已经不存在问题了。
再有，一家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名气的新公司初来乍到，能在两天内接到实实在在的单子，已经足够让人喜出望外。
强贝精心准备的那些吸引客人的东西，奏效了。
再往后，时间再长一点儿，强爷不信凭他亲自上工地监督的施工质量，和江慕儿神奇的设计能力，想要占得更多市场份额能有多费力？
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唉，时间哪……
看邓菲手中拿的还是简陋的办公用品，包贝心里升起想法，公司需要添置几台笔记本电脑，现在不缺这个钱。
“这里相对云苑强贝会有哪些不一样吗？”包贝问邓菲。
“emmmm，就我这两天的感觉，客人对我们的信任度还是不太够，跟客人聊天时经常会提起‘晶典’和‘驭峰’这样的大公司，老是拿来跟我们作比较。”
正说着，邓菲嘴角一弯，“不过我们有《domus》上的案例和一整本《id+c》，客人进了门，我们的设计师都会拿这两本杂志给客人看。”
包贝和江慕儿都要忍不住笑意。
在云苑强贝时为了博取客人信任，她们的杀手锏是“我们强贝跟你一个小区。”
到利丰这边则换成了请客人看书。
这是不小的进步。
客人提起别家公司知名度高，设计师大牌，强贝的姑娘拖出本杂志，语气轻柔地跟客人讲，“咱们公司的设计方案被国际权威杂志选用。”
客人又说别家公司的设计很有特色，美观实用，强贝的姑娘们慢条斯理再拖出一本杂志，语气平和地跟客人讲，“国内最顶级的行业杂志，几十年来头一次为我们公司破例出了一期专刊。”
就这样，很好地消除了客人由于对强贝不了解而产生的一系列轻视。
接下来，生意可以慢慢谈了。
还算气派的办工场所，热情而具有专业素养的设计师姑娘们在客人不再对强贝抱有轻视之后，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不过，如果我们能在这里有真实案例，直观地实物展示会更有利于增强客人对我们的信任，降低谈判难度。”邓菲接着说。
这两天下来，辛苦是真的很辛苦，邓菲能感觉到自身的成长也是前所未有的。
至少，强爷眼中，云苑强贝那个挺拘谨的设计师姑娘不见了。
眼前这个自信干练的职场丽人，简直让他不能相信她有过以前那样一付面貌。
压力越大越能锻炼人吗？
“嗯，给我们装办公室的师傅随时可以下工地，你还可以跟云苑协调几个师傅过来，以最快速度做几套客户样板。”强爷知道，这些话他来说最合适，又小心翼翼扭头看包贝，“要不，我们也选个好楼盘拿一套，既可以当样板房，还可以做宿舍？”
虽然之前答应过包贝，买房这事她说了算，这样提个意见总还是可以的吧？
强爷翻看包贝买给他那些书里就提到过“不动产投资”的概念，那玩意跟他心里总蠢蠢欲动着想买房简直就是一回事，太对味儿了。
“老板，你说送我一套房子呢？”提起买房这事，江慕儿又有不满了，早前不管老板说要送她房子是不是就那么顺口一提，当没当真，她都记在心里了呀。
季强一怔，这女人如果不是偶尔这么不靠谱一下，其实挺不错的，可是为啥又要提早已经过去的这一茬呢？
“公司买的房有你一份，你也是老板啊。”必须得提醒她这事，强爷股份都愿意让出去，做为女人不可以得寸进尺，老爱斤斤计较地，像什么话？
邓菲手里抓着的本子跟笔一起搁腿上，端端正正坐着抿嘴微直想笑，老板和老板娘跟江首席关系很好，这么私密的事情当着她面也能说，不过，她不方便插任何一句嘴。
几天接触下来，私下里，江首席完全不是在其她同事面前生硬不讲情面，不爱多说话的性子。
“姐姐，你已经是小富婆了，还盼着我们帮你买房子啊？”
“那不一样，老板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江慕儿有想过，要不她真在这座城市安个家算了，跟包贝情同姐妹，事业蒸蒸日上，如果能从老板手中讹一套房子最好，老是受气的首席设计师也是需要补偿的吧？
至于其它，暂时懒得考虑。
“邓菲加油干，到时候你也买一套，跟江首席住同一个小区。”
“哼！”江慕儿对包贝转移话题不满了，她总是跟老板一个鼻孔出气。
“姐姐，照强贝现在的发展，很快不光能送你房子，就算是送你辆车子也不在话下。”包贝再看向江慕儿的时候，唇角微微弯起。
姐姐可能会当玩笑话听，不过就凭姐姐对强贝的贡献，我和强子一定不会吝啬的呀。
强贝确实有蓬勃的生命力，那还得靠姐姐深厚的设计功底带着一起走呢。
她和强子都属于没有经营公司经验的人，设计也是门外汉，强子脑袋里面那点东西往往是灵光一闪，不成系统，当不得完整设计。
她心中早有计较，跟着强贝一起开拓的人，都要厚待，这些人，是强贝的根基。
利益同盟，高额奖励，再有亲情友情的羁绊，包贝都会尝试着去做到最好。
那是她的强子，还有亲姐姐一样的江慕儿，她们的强贝，还有她要一辈子握在手里的好不容易掉落到眼前的幸福！
“那……那好吧，包贝你得记住了，不能跟老板一样耍赖。”江慕儿心一乱，嘴巴就跟不上节奏，差点结巴，包贝刚刚一瞬间绽放出的光芒慑人。
“放心吧，姐姐，赖谁也不能赖掉你的，你比我高，还比我力气大，打架我打不过你呀。”
“扑哧……”邓菲马上掩住嘴，“老板，没事我先出去了？”她羡慕江首席，只是……对强贝的未来也更安心了。
原来老板和江首席他们是这样相处的，暂时估计没得正事，邓菲不好意思多听，先溜。
第207章 又要一个人
“强子，必须回吗？”目送邓菲离开后，包贝迟疑着问。
下午店里客人进进出出，她一直想一直想，生生把季强想回家这件事留到晚上才来说。
“我……”季强也很慌，明明以前听说家里老头没种田以后双抢再没回过家，今天咋就实在控制不住那颗刺挠刺挠的心呢？
大概……以前舍不得几百块路费跟误工的工钱？
不能吧？
不管以前咋样，现在好了，他敢开着皮卡随时出发，再不用担心过路费跟油钱。
条件变好了，心里头猫爪爪一挠就不想再憋着自己。
回，一定得回！
“要……要不请多几个人帮季叔叔，嗯……干农活？”说完后，包贝抿紧了嘴唇，大眼睛朝季强忽闪。
双抢是一年当中农民最辛苦的时节，短短二十几天，收早稻，晒谷子，犁田，插秧非常忙，如果不让强子回老家，实在太不孝顺了。
江慕儿在一边听着，醒过味儿来，老板家的老爷子一个人在乡下做农民，面临双抢，他在外闯荡的儿子到日子子想要飞奔回家农忙。
农忙假江慕儿小时候也休过，当时还挺开心的，不过这会她有点想甩季老爷子他儿子一巴掌，叱他一句，“就你屁事儿多，好好当你的农民得了，出来开什么公司啊，这节骨眼上的。”
没等季强开口说话，江慕儿话到嘴边，换了词，“包贝，你跟老板去一趟老家吧。”
跟着眉毛一立，去瞪季强，“老板，你说好的一个星期啊，就7天，不准超过7天啊，要是……过了7天还没回，哼……”
江慕儿转身去了楼下。
一屋子人正热闹，不管手头有活没活，都在趁着快下班这会聊天，人人都有不大不小的收获，喜笑颜开。
见江慕儿出现在门口，那些喧闹突然变得有序了。
“江首席好！”
“江首席，你下来了。”
问好的声音参差不齐。
好吧，只要打这些人面前经过，那一声声“江首席”都叫得挺大声的，还基本上全都是发自她们内心的，江慕儿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习惯“强贝装饰首席设计师”这位置了，滋味不赖。
江慕儿朝她们看了一眼，神情淡淡地回了句，“你们忙！”
然后穿出强贝大门，左右看了看，利丰后门有够冷清，眼下只有强贝一家正常营业，灯火照出门前一片光亮，吸引来几个闲人在不远处打望，发现这家挂了“强贝装饰”招牌的店面不是日常消费的好场所，没有走得更近。
回宿舍的路远，一路上人烟稀少，路灯昏黄，江慕儿忍不住转身敲敲玻璃门，“你们晚上回宿舍不要落单，跟同事一起走。”
等这一屋子人应了声好，她退出门口，两个肩膀松垮了一点点，轻叹一声：强贝两个店面隔这么远，自己一个人行不行啊？
还有，平日里就有不少乱七八糟的杂事，现在还要管人，这些都比单纯做设计麻烦多了，也就包贝不怕这些。
唉，包贝回去这几天，要一个人了。
……
“强子……”
“包贝……”
江慕儿潇洒地起身离开了，留包贝和季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我还是一个人回吧。”季强不是体谅谁，如果真要在这节骨眼上万事不管带着包贝回了老家，似乎确实对江慕儿不太友好，也好像对辛苦弄起来的强贝太不负责任。
“我……，季叔……”时间迟点早点都好，包贝不会半点犹豫，强子说要回老家她马上就把带回家的行李打好包，“强贝这几天很关键，我……”
包贝还在嚅喏着不好开口，玻璃大门被人“咚咚咚……”敲响了。
“包贝，去，去去……，你跟老板一起回去，反正就7天。”江慕儿在楼下大门口站了没一分钟，突然意识到包贝不像老板那么没心没肺，她肯定丢不开强贝。
果然，直到她从户外楼梯上来，屋子里两人还在支支唔唔，犹犹豫豫。
刚刚不多一会，江慕儿想明白了，强贝装饰肯定是要走连锁经营的路子，并且以现在的实力只有直营一种方式，就像眼下的利丰强贝这样。
店里指定一个负责人，财务跟设计独立，就让它这么运作试试看。
小事用不着包贝和自己插手，真遇着大事……，这几天自己完全可以免为其难地当面处理掉。
如此，包贝回就回呗，电话和手机不光是摆设，可以用来联络的呀。
误不了事！
“嗯哼！”江慕儿两手交叉往胸前抱起，往门框一靠，“包贝，只给你俩一周的时间！”
“啊？姐姐……”
“咱强贝既然已经准备连锁了，这一周刚好试运营，你安心回吧。”
“这几天肯定会很忙，邓菲她们都是新人，姐姐……你一个人呀？”
江慕儿关了门，到包贝身边坐下，放低了声音，手指头一个一个点过去，“你，我，还有老板，哪个不是新人？”
“嘿嘿……”
“呵呵……”
季强看着包贝小脸从一脸惊愕到笑容豁然绽开，再两个大眼睛弯成一条细缝，心说：强爷好歹是在装修行业干了二十年，跟你们是不一样的新人。
“姐姐，你一个人真行啊？”
“不信我是不？”江慕儿突然发现，真走连锁这条路，各处分公司人员配齐，再制定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说不定自己和包贝真可以从大量琐事抽身，到时候可以专心做自己热爱的设计，然后看包贝管着强贝一天天壮大也是种享受。
“现在咱们就这么两处门面，试错的成本也低是不？真有天大的事情，跑一次也没多远，再说，现在云苑的订单很稳，利丰这边照计划执行下去，所有人不愁吃不愁喝的，还能有什么大事。”
“那……，我真的回去了！”
“去吧去吧，有什么事咱回来说。”江慕儿突然想起，包贝这么娇娇怯怯地，农村那些卖力气的农活跟她不搭呀，她心里又不爽利了。
“老板，包贝这一身细皮嫩肉地，你不会让她干农活的，对吧？”江慕儿从头到脚打量季强，老板光长肌肉不长脑子，别看他平时对包贝确实好，田里土里随便一点小活，包贝也干不来的呀。
“我家没种田。”季强想起来，包贝和江慕儿对自己家里的确不完全了解，有些小事自己不会跟她们细说，“出来打工那年，我家农田已经承包给别人了。”
“呃……”江慕儿发现自家老板果然不务正业，这一身好力气放着农民不当，十八岁跑出来打工，这还没几年就鼓捣出一家强贝装饰，就……就这么个小学没上两天，光长肌肉的家伙怎么就成了自己老板呢？
季家老爷子年纪也不会太老吧，地都不种了……
“姐姐……”包贝偷偷瞄一眼季强，揪住江慕儿小西装袖口摇一摇，“季叔……季叔身体不太好。”江慕儿刚刚把她说服了，她得跟强子回老家。
每回姐姐姐用不好的眼神看强子，包贝必须得打消姐姐心里的误会呀，强子那么小出来做工地，很不容易的。
季叔身体不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老，跟强子长年相隔两地，季叔也很不容易的。
江慕儿闭上眼睛，吸口气，按住包贝摇她衣袖的手，“就这么定了，明天你俩整理整理，准备回家吧，明天下午我一个人来利丰。”
第208章 朝前走
26号清早，天刚蒙蒙亮，季强将大包小包扔进皮卡后座，还有大大小小的纸箱丢进车斗，再盖上块雨布。
床单、被套、蚊帐，还有夏天的新衣服。
小到牙刷、毛巾、凉拖，大到电视机和电风扇，东西一大堆。
车上这么些玩意，强爷以前从没在乎过啊，没成想为了这次回家，包贝她仔仔细细，分门别类地买下来这么多，多到那台小面包不拆座椅放不下。
“强子，我问过人了，农村夏天蚊虫多，我们带几床新蚊帐回去换一换吧。”
季强想想家里有点发黄的老式蚊帐，跟包贝说，“你挑。”
然后手上多了两只袋子。
“强子，家里床单被套枕头是不是也得换一换哪？”包贝扑闪着大眼睛问，过年回家盖的那床针线缝好的老式大红被面的棉被可以换成使用更方便的拉链被套，那个颜色太艳了呀。
然后季强手上又多了好几只袋子。
“强子，你没帮季叔买热天衣服吧？”
季强当然知道包贝说的是实话，没二话，手上满了，胳膊上还能挂，袋子们来吧。
“强子，家里用柴火煮饭不太方便，要不我们给季叔买口电饭锅？”
店老板检查过后，打好包装帮强爷塞到咯吱窝下面夹好。
包贝还在店里转悠。
“强子，我们两个在外面，留季叔一个人在老家，要不买台电视机吧，家里能热闹点。”
强爷能说啥？
据他所知，不管本村还是上下村里像包贝这么周到的小媳妇，没听说过一个。
季强浑身挂满东西死活不让包贝伸手，他已经深有体会，如果包贝手上也提满东西还怎么方便购物？
家里老头一辈子没见过世面，也没用过好东西，强爷挣点小钱不给他花给谁花？
包贝细心体贴，买的东西季强只恨自己从来想不到，那就……
买！
等身上实在找不出地儿来挂东西，季强往停车场运了一趟货。
床单被套，衣服鞋袜，买。
电子电器，买。
南方城市的电子产品好用又便宜强爷早懂了，不管大屁股电视机多沉，皮卡车拉得动。
就那么跟着包贝后面一个店一个店转悠，不光是体力活，杂七杂八的东西整得强爷懵圈了好几个钟才缓过劲儿来。
包贝说了，老家的东西该换的换，该添的添，咱不能苦了季叔，简直说到强爷心里去了。
虽然他自己除了只会往邮局汇款，别的啥也不懂，不代表家里老头在他心中就不重要啊。
那倔脾气，这次回去多半还是弄他不出来，照样得搁老家那山里头呆着，有这一车乱七八糟的东西拉回去多少算是尽了点心意。
尤其，包贝她不嫌弃自家老头。
如今多了三分见识的季强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好些像包贝这么出色的姑娘找对象会很挑剔，一挑家庭，二挑人才（财）。
人才这块，强爷自信不至于让包贝受了委屈，就包贝看自己那眼神，还有两人呆一块时包贝发自内心的欢快和时不时对自己的依赖，那种感觉强爷相信错不了，就这么个人儿，得一起过一辈子。
然后，包贝帮家里老头挑东西时那股认真劲，强爷知道，她对他，和对他家老头是真的好，好到骨子里的那种，把老头当亲爹。
所以，强爷安心了，连这段时间因为自身能力和强贝高速发展不对等而郁积下来的焦虑和不安都散去不少。
人死鸟朝天，能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强爷啥都不怕，安心了！
睡过一晚，懵圈的劲儿过去后，强爷只剩下满心欢喜，一忽儿楼上，一忽儿楼下，手抬肩扛的空隙再瞅包贝两眼，该笑的时候“呵呵”两声，不该笑的时候把声音收了，那笑还继续挂在脸上，三五下把买回家的东西装了车。
等到江慕儿被季强乒乒乓乓的动静闹起来的时候，包贝准备好的早餐已经端上了桌。
刚进餐厅就看见老板那张大脸上夸张到极致的笑容，江慕儿撇过头满屋子打量，老板这张脸今天没法看，刺激人。
“吃，鸡丝粥很好喝。”季强催江慕儿，完了往嘴里猛扒他的蛋炒蛋，再啃几块排骨和青菜，包贝给他准备的早餐是干的，一路上能顶饿。
“一会我捎你去滨海湾，往后几天你要出门得自己喊司机。”
江慕儿抬了下眼皮，然后认真用汤勺对付小瓷碗中的稀饭，老板被食物撑得滚圆的两腮帮子实在是没法看。
6点，皮卡车捎着江慕儿到利丰强贝。
跟江慕儿告别后，包贝在副驾驶摊开新买的地图，对照地图指挥季强上高速，直奔那座她只见过一次却已经把心留了一部份在那里的小山村。
高速上车流并不密集，时不时有几辆车能同行一段，车速提起来后，轮胎摩擦着路面，还有风刮过车窗呼呼作响。
杯架里有包贝准备好的大水壶灌满浓茶。
这一路是忐忑的，全程总共近800公里，想想火车那么快的速度还需要摇摇晃晃一整晚上，强爷担心皮卡车一路跑下来，四个轮胎都得跑细咯。
有着收费站的小姐姐耐心指明道路，再对照路旁竖好的指示牌，包贝时不时往地图看一眼，很幸运，两人估摸着没走错道。
……
公司新添了5台笔记本电脑，分给邓菲那台让她签名领了去之后，江慕儿窝在楼上办公室往新电脑倒腾资料。
新店的具体事务，她不掺和，这几天只管安心当菩萨。
一安静下来她就开始走神，就意识到自己对设计的热爱与执着不如在学校时那么纯粹了。
那里可以排除一切干扰，专心学习理论，研究案例。
空间与造型，色彩与明暗，环境与材料，心理与人体工程学，她往往能从各门学科当中找到感动。
悟了，通透了，就会满足。
而现在？
很忙，每天很充实。
除了按老板的点子出过一套“黑白灰”之外，其它的不算是新设计。
然后就是一直在补充公司案例库，试图为强贝建立一套标准化的东西让设计变得简易，让强贝的设计师通过案例库能提升出方案的速度和质量。
对公司来说，这些动作很有价值，可是作为强贝首席设计师的她，必须时刻做好与业内优秀人才同台竟技的准备。
公司在做大，需要有人镇场子，暂时，那个人只能是她。
不能停，得朝前走！
一阵桌椅摩擦地板的声音过后，有声音从门缝透进来，“王总，谢谢您对我们强贝的信任！”
江慕儿嘴角勾起，听声音是那个叫小艾的设计师今天终于也拿到订单了。
那么，公司，其实真的可以放了手，由它自主运作的呀。
那么，云苑招标的那份设计稿，这几天静下心来将需要完善的地方完善好了，得提交的呀。
第209章 风尘
冉静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良心受到谴责的一天。
她谁啊，百变小魔女冉小静。
琵琶、吉他、小提琴，二胡、笛子、架子鼓，十八般乐器不管民族的还是西洋的皆可上手。
南腔北调，古典流行样样在行。
只是不能每样精通而已，毕竟冉静感觉自己跟那些浸淫几十年的老家伙比起来，年龄是个问题。
就这么一个多才多艺，娇嫩多姿的小花，现在她自责了。
说好的玩儿音乐呢？
最近，她只要一避开别人的眼光，就感觉自己快要被音乐玩到自闭了。
衣柜隐藏的抽屉换了新锁。
当时的冲动过后，回到家里，她意识到那一堆录音笔不能被冉咏华和柳小静发现，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那两人如果发现这么恐怖而不合常理的事情，怕是会比自己更加不堪。
冉静很迷惑，据她接触强子哥那几天的暗中观察，豪无疑问，那就一正宗不走味儿的农民工。
可是……可是他吼出来的那些歌，优美的旋律和强烈的节奏感，都做不得假呀。
完整的和不完整的歌曲都有很强烈的特点，通俗、热烈、朗朗上口，很容易带动人情绪，总之，那些歌听起来太上头了。
偶尔偷偷摸摸趁冉咏华跟柳小静不注意拿出录音笔回顾的时候，就会感觉这世界很混乱，毫无疑问，那些不同风格的歌曲，是她亲眼看着从那个农民工嘴里蹦出来的，不管从什么渠道，她找不出相同的。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呢？
让一姑娘家家想那么深奥的事情，是要掉头发的呀！
冉静把自己关在小房间的时候，冉咏华两口子在客厅。
他俩偷偷观察他家天才闺女好久了，连电视柜上那40吋的背投里面几个吚吚呀呀的小人唱得热闹他也没心思看。
冉咏华扭头跟旁边正用小勺子喝蜂蜜水的柳小静说，“你女儿这是怎么啦，在家呆好几个月了还不出门，这很不科学啊！”
“那不是你女儿？”柳小静顺手把茶几上摊开的杂志朝咏华扔了出去，顺带瞅了眼冉小静紧闭的房门，她的关注点经常跟冉咏华不一样。
“我琢磨着，这不能是她的作风啊。”冉咏华一手挡住朝他飞来的杂志，一手用两根手指来回摩挲着早上刚刮完胡子还呈青色的下巴，“嗯，不像她！”
砰！
那扇关着的房门突然开了又被大力合上。
“我出门了哈，华哥。”冉静身背双肩包，腰带上别了根长笛，在门口鞋柜摸了双运动鞋换上，小魔女准备出山门了。
“我要出去搞明白一件事儿，如果明年还没见着我回来，你们想我了就去名山大川找尼姑庵去，我指定已经当尼姑了，头发早都掉没了。”
“哎……”
砰！
出户的大门也被大力关上了。
冉咏华伸出摸下巴的手，五指叉开抓了把空气，他闺女已经快到院门口了。
他从沙发上一弹，坐直了身子，“这门得装个那啥，缓冲器对吧？”
然后满脸惊诧，两眼珠子瞪得溜圆，跟柳小静说，“你女儿出门了，你女儿出门了哎！”
柳小静动作优雅地用小勺子在蜂蜜水里面划着圈，费尽心思弄来几两喜玛拉雅岩蜜，是对身体很好的东西。
又是，砰！
钢铁碰着钢铁的声音有点清脆，将院子里盛开的暴马子丁香都给吓白了。
“哎……，那院门也得装。”
“她出门不是刚好趁你心意了么？”柳小静出声了。
“但是……但是，她说……她说要去当尼姑啊！”
“什么？”柳小静停下小勺子，一激动，杯中蜂蜜水洒出来将茶几打湿好大一块，“别瞎咋呼，就你女儿那样的，家里头坐不住，去山上能坐的得住？你信？”
“你说什么话呢？”听老婆大人这么说，冉咏华焦躁的心思去了几分，忍不住再问一句，“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打个电话问问她呗？”
冉咏华挪到座机旁边，输入电话号码，手指停在拨号键上，按不下去。
闺女刚刚走的时候气性不小，他抬头问柳小静，“你女儿不会真的当尼姑对吧？她那样好动的人在山上是呆不住的，对吧？”
……
冉静出了院门，左手往背后去摸背包，她准备好的几张光碟还在包里。
从强子哥家回来以后，她雷厉风行挑了几首最爱的歌做出来，全在这张光碟里面了，果然深受人喜爱，然后，她藏好的录音笔就变得烫手了，成了危险物品。
遇上这迷一般的事实，她不光要掉头发，还心慌。
说不定，去见强子哥一面，一切又都变好了。
“李叔，您出门哪？”一台黑色轿车打身边路过，冉静赶紧打招呼，可算是赶上有人出门了。
轿车降下车窗，一男的伸出脑袋，“我上东平街办点事，小静你这是又要出远门啊？”
“嘻嘻，李叔，您顺个路呗，帮我捎到街口。”
……
季强算是明白“一路风尘”和“风尘仆仆”两词什么意思了。
天气时阴时晴，还碰上了几点小雨，对照地图，快出省的时候皮卡拐进了服务区。
世界上累的事情不光做泥瓦工这一件。
强爷没想过，开车也会让他觉得辛苦，明明是那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坪里面摆满了汽车，还有那些集装箱的挂车，一辆就得占好大一片地方。
拎了水壶，季强去拿包贝手上的黑皮包，里面平时装证件、零钱和一些零碎，今天还往里塞了几张地图，比包贝平时背的小包包要大，男款。
“我背。”包贝将背带往肩上斜斜一挎。
拉开车门，热浪直往脸上扑。
“慢点，慢点走。”季强两手叉腰扭几下，甩甩手，跺跺脚，整个人舒服了。
在座椅窝一上午，关节快要被卡住了。
解决完个人卫生，包贝两手还带着水，在门口一把捞住季强右手。
季强就感觉到了冰凉凉，软腻腻。
包贝脸上也扑了自来水，打湿了几根头发贴着额角和双颊。
“累不累？”包贝问。
“还好，比工地轻松多了，车里有空调。”
包贝就没松手，两个人在阴凉处溜达，这回，黑皮包到了季强肩上。
“晚上可以见到季叔了。”
“嗯，他肯定想不到我们这时候回去。”季强没往家里打电话，也不让包贝打。
说是要给老头惊喜，其实，他想看看，再确定那里确实是他记忆中的老样子。
然后，心中的一些错乱就可以不用再去理会。
季强跟包贝一边休息，一边闲聊。
只有包贝，只要她在身边，时不时会变得强烈的对现有生活的不真实感就会被迅速抹平，就会心安！
他离不开她。
“季叔上次说又孵小鸡了，不知道现在多大只。”
哦豁！
季强打了个摆子，幸好那些小鸡现在差不多长大了。
第210章 等待
老板和包贝走了已经有一上午，江慕儿除了下楼露过两次面之外，根本没人找她，邓菲完全称职。
换过一种思路，强贝确实可以自主运作。
江慕儿能感觉到，强贝现在这种模式似乎走对了路子。
平民百姓置办一套房产，绝大多数是出于改善生活条件的需要，符合家庭需求，审美能过得去就行。
偶尔客人再提出一些自认为漂亮时尚的要求，装修公司都能一丝不落地做到，客人就很是心满意足了。
如果装修公司能给出超出客人预期的让人惊艳的装修方案，那自然在与同行的竞争中可以取得更大的优势。
而更高端的全屋订制，再或者突破现有定式，开创引领潮流的新风格、新方案，这样的要求根本不应该寄望于每一家门店都能拥有这么雄厚的实力。
大街上的夫妻店，或者就那么三四个人的小装修店并不少见，这年头，就那样的装修小店也能好好地存活。
熟悉行业的普通设计师能胜任90%的工作，剩下10%可能会遇上的难题，自然得由更高级的设计师来解决。
如此，门店设计师只需要拥有吸收转化强贝案例库中装修方案的能力，然后准确迎合客户意图，就能胜任日常工作。
那么，强贝完全可以分开两条腿走路，高端定制与全新创意是一方面，最广大的普通家装市场是另一方面。
根据统计得来的数据，家装订单70%来自于口碑，所以，强贝在高端市场以及业内圈子的名气，可以由自己，大不了再找几个帮手，来打响。
而普通家装市场就交由各自门店的设计师了，只要控制合理的利润区间，保证好施工品质，让客户花钱放心，入住安心，售后舒心。
“强贝装饰”完全可以做成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名气大了，口碑好了，订单自然不问题，这就是品牌的力量。
比如现在，客人上门经常会提起的“晶典”、“驭峰”等，它们属于有名气的，客人耳熟的那一批。
嗯，趁老板和包贝不在这里吵吵闹闹，脑子果然要灵光不少，江慕儿抄起两条手臂，在开着冷气的办公室走来走去，神清气爽。
老板你们就回老家双抢吧，这么热的天气，累不死你们。
强贝装饰就这么飞吧，系根线拽着就行。
从江慕儿向往自己快快长大那天起，她特别喜欢了解那些成功人士的传说。
尤其是车库创业以及罐头换飞机的故事，当初听来最是震撼人心。
近几年，关于财富的传说越来越神奇。
有些人只需要找到一种商业模式，然后通过漂亮的ppt就可以获得资源，从此创建一家驰名全球的公司，摇身一变，身家巨亿。
更厉害的，连ppt都不用，直接找上门去跟人宣扬自己的理念，然后一批小弟来投，带资金的、懂管理的、搞技术的，要啥人才有啥人才，直接黄袍加身当了老大。
甚至还有人三起三落，一起拼搏奋斗的小伙伴们一直不离不弃，等待金鳞再次化龙，搅动风云。
所以，有人说故事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江慕儿持怀疑态度，现实明明比故事会还精彩。
至于“强贝装饰”？
当初这么个小不点的装修公司真心累人，初创时还是自己加入后才敢接家装的单子。
要不是碰巧了，老板和包贝还不知道要做多长时间的出租房，老板这会应该也正在工地卖苦力吧？
江慕儿嘴角弯起，这种被人需要，然后自己确实还挺重要的感觉，不赖！
等老板和包贝从乡下回来后，跟他们重新规划一番“强贝装饰”，那感觉估计会很美妙吧？
哎呀，不能在商人的道路越走越远，思想不用插翅膀就可以飞得很远，设计师应该远离那些充满铜臭味的东西。
江慕儿抑制住不断发散的思维，深呼吸，再慢慢转几个圈。
下午，得去“山湖城”。
午休后，江慕儿叫上小面包司机，出发了。
疏林绿水旁边矗立着几栋现代化的高楼，另一边建了几排欧式别墅。
这个楼盘住着肯定舒适，居家与自然的距离非常近，可是，不管再怎么近，毕竟还是隔了一层。
可惜了，大力开发的新楼盘对自然景致造成了破坏，搞建筑的如果能把建筑融入自然，那将多么美妙。
江慕儿来这一趟，是为了再一次近距离感受这里的景致，确定楼盘的建筑理念，市场定位以及目标人群。
如此，该选用哪套方案呢？
西方的现代装修设计起步较早，但是他们的房子就是房子，立在地那里，一目了然。
而中国传统建筑文化则强调“天人合一”，将人文价值渗透进山石，树木，阳光，流水。
粉墙黛瓦组成的围廊，庭院，其气质和内涵令人为之陶醉。
江慕儿酸了，她所学习的“室内环境设计与装修”似乎还是充满着遗憾，在别人的建筑理念基础上去做室内设计，终究不能够随心所欲，先天存在不足。
那么，只能选择与这里气质最相符合的设计方案了。
……
冉静这次出门绝不选择坐火车，即使现在不是春运，她也打算先戒一会火车。
那东西有时候很让人受不了，尤其是当心里藏了事，坐那东西慢慢悠悠，一路摇摇晃晃，怎么受得了啊？
她选择飞机，嗡地一声起飞了，眯一会眼，呼啦啦就下地了。
天擦黑，冉静已经看见云苑立在售楼处外面的巨大招牌。
“师傅，停门口，就停门口。”
等的士师傅找了零钱，冉静将双肩包背上，给了司机一个甜甜的酒窝，再多一个她也给不了，遗传的柳小静，柳小静也只是长了一边。
“谢谢师傅。”
砰，的士车后门被甩上了。
司机盯着那道青春靓丽的背影从售楼处进去了。
他松了手刹，踩离合，挂档，找小巷子抄了条往机场的近路，今晚还去机场排队，刚这姑娘唧唧喳喳一路，多甜！
咚，咚咚……
咚，咚咚……
砰砰砰……
“强子哥，开门！”
砰砰砰……
“包贝，开门！”
“我是冉静！”
这不对呀，晚饭时间了，还没人在家？
唤来电梯，冉静到楼下一瞧，3号栋，这绝对没找错地儿。
那就是……今天运气不好，赶上他们赶工地，加班？
冉静再次上楼，把背包摘下来立在门口，她自己背靠房门蹲下来趴在包上。
“好饿啊！”冉静嘟囔，她就中午吃了个飞机餐。
赶一天路，太累了，她决定趴在包上，边休息边等。
不一会，迷迷糊糊中好像就闻到了包贝烧菜的味道。
第211章 季柏的盘算
在利丰吃过晚餐，江慕儿喊上司机回云苑，晚上她不打算在利丰多留了，能早点回就尽量早点。
时间正赶上晚高峰，简陋的小面包没有空调，车窗敞开着，夹杂尾气的热风刮进车内，惹得人身上粘粘腻腻地发痒。
“江设计师，你每天这样跑上跑下地，应该叫老板买台好点的车，这种天气小面包坐得人难受。”现在马司机天天除了完成前台给的任务，还负责接送公司最厉害的设计师。
他也挺纳闷，按理说像强贝装饰这样，一处有两个大门面，一处还有两层楼的公司应该算是不小了吧，却总共就他开的这台小面包和老板开的皮卡两台送货车，该说老板够抠门呢，还是抠门呢？
真不怕车上这位美女设计师跑路了啊？哪怕她随便去一家公司或者自己单干也会比现在的待遇好吧？
公司两本杂志上那么稀罕的设计，他也凑热闹瞧过哩，说不出啥感觉，反正就觉得很棒，一般人不可能做出那种东西来，高人作品。
再……平时公司里面那么多人，不管是店里的设计师姑娘还是工地上的汉子，都跟她服服贴贴地，连自己看见她这么一张冷脸，也……总感觉这位江设计师让自己往东绝对不敢朝西。
就这派头，天天坐一台小面包进出，咋老板两口子真就一点也不担心呢？
“公司刚起步，以后会好的。”江慕儿冷冷地冲司机回了一句，眼看着小面包再一次跟着被堵住的长龙停稳后，她也有点烦这路况。
“有其它路可以走吗？”江慕儿问，时间耽搁在路上全是浪费。
“小路有点绕。”
“走小路。”江慕儿继续冷着脸，她发现司机不停左看右看，似乎在认真观察周边路况，可是有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一刹那，总能清晰感觉到。
那个不长脑子的老板难道不知道没人保护的年轻女人会很不安全吗？
江慕儿脸色更冷了，这时候就得披上一层保护色，还不能太刺激人。
幸好，抓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瞧来电显示，江慕儿嘴角一勾，放松下来。
“喂，包贝，你们到哪儿啦？”
“姐姐，我们到乡里了，再二十分钟到强子家。”包贝举着手机贴在耳朵边上。
一整天了，一会进了家门就得卸东西，还得做晚饭吃，肯定再没有空闲再打电话。
“包贝，你真不应该回去。”
“哎呀，忙不过来吗，姐姐？”
“不是，我是觉得你可能要错过强贝最重要的一个阶段了。”江慕儿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好，按住，笑盈勇地说，“邓菲管理得很好，云苑也不用我操心。”
“那……”包贝不解，明明昨天以前，大家都还在为强贝操碎了心。
“咱们强贝开张营业以来从没这么轻松过，对吧？”远远地，江慕儿已经看见“驭峰装饰”用一整面墙的刷出来的招牌在射灯下耀眼夺目，这几个字她很不喜欢。
“是这样的吗？”
“如果以后强贝都跟这几天一样，应该挺好的，要是你没回家，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原来江设计师也是会笑的，马司机看向右后视镜的目光不小心往江设计师脸上又溜了一眼，现在，那张脸跟化开的冰山一样。
“好了，好了，你回来了我再跟你说。”啪地一声，江慕儿把翻盖手机合上，“马师傅，你明天安排好时间，我们下午1点半去利丰。”
“江慕儿有事吗？”看包贝抓着手机在发呆，季强问。
“嗯……姐姐……没什么，公司没事。”包贝将手机收回黑皮包，地图也收回包里。
大概有事，但是她这回完全讲不清楚她自己也没搞明白的事情，她歪过头，仰起小脸问，“累吧？”
季强抽空瞄了包贝一眼，这样不对，江慕儿肯定有什么事，包贝不说，那就不说吧。
“我这么强壮的，累不着，倒是你……”季强抿了抿干透了的嘴，“跟我跑这么远，一会还得辛苦。”
在平顺的高速公路跑了一天，这会到了乡下的机耕路，一会石头一会坑的，人突然就很精神了。
车灯下，路面上有从稻田甩上来曝晒的，带着泥的杂草。
路况很不友好，季强聚起精神，车速慢了又慢，车身每摇晃一次他心里就咯噔一下，车斗里的电器，明天不要送废品站才好。
“不怕，刚好回来看看你家不下雪的时候什么样子。”车大灯射出的两条光柱里蚊虫飞舞，“不怕”两个字，包贝更多是用来安慰自己。
“哎，哎，地上有东西在爬。”包贝突然惊呼起来，她跟季强一样，看了一天地图，还有不停跟季强说话解闷儿，直到刚刚打完电话才恢复不少精神。
突然，她发现地上有黑黑的一团东西在动。
“嘣”地一声，车轮又弹飞一颗小石子，季强拉了手刹，“你在车上别动，明天有好吃的了。”
……
季柏没有种地，晚饭后摇着老北风，在晒谷场看着一家家把收回来的谷子拢成堆，盖上塑料膜，再捡几块石头将塑料膜压上，近圆的月亮已经爬上枝头也不敢疏忽，这些稻谷哪怕被淋上一星半点的雨也会心疼。
辛苦一天的劳力们很快收拾好晒谷场，回家冲凉睡觉，保存体力备战明天。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还在闲扯，一人手里摇着一支老北风，时不时“啪”地一声将偷袭的蚊虫驱走。
一会得上露水了，季柏跟老伙伴们告个别回家睡觉。
屋子背西晒，并不燠热，放下蚊帐，手里轻摇着老北风，季柏计划下个月请人砌一个猪栏，捉两只小猪崽养起来，过年刚好杀。
十月底再买一窝鸭子，包贝那姑娘年底回来能有好吃的，过年吃不完的猪肉、鸡肉、鸭肉都熏起来让强娃背上，够他俩在城里吃大半年。
还可以熏几十斤干鱼……
没一会，季柏就迷迷糊糊了，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啥。
老北风摇动的频率越来越低，再一会，那手就垂了下来……
直到一阵发动机的嗡嗡声刺破蛙鸣，从远处越来越近，雪亮的灯光从窗户射进蚊帐，将季柏从半睡半醒间惊起。
第212章 摸黑进屋
“嗨，醒醒，你醒醒……”
幸好楼道的灯光还算明亮，要不，江慕儿保不准会被门口蜷着的那团东西给吓一跳。
“你谁啊……”天黑了，灯亮了，冉静眯缝着眼睛，好一会才分辨出刚刚摇醒她的这女人她不认识。
那……，强子哥和包贝还没回来吗？
江慕儿想了想，没回答，先问，“你能不能起身，我开下门？”
看这姑娘一副离家出走的凄惨样，神情还有些迷糊，脑后用织好的辫子盘成很好看的发髻，应该是挺天真的姑娘，不像坏人。
现在就自己一人住，得尽量少招惹来历不明的人，但是她挡门了。
“嗯！”冉静连忙点头。
“……”江慕儿把入户门的钥匙挑出来捏在手里。
过了两分钟，那姑娘继续蹲在地上没动静，江慕儿又重复一遍，“你起来吧，我不好开门。”
“我动不了。”冉静试过了，除了脖子以上能动，其它部位都已经不属于她了，得缓缓。
还有，这女人她没见过，再问，“你住这里吗？”
“嗯，我住这里。”江慕儿哭笑不得，这姑娘比自己当初还要心大，滴酒不沾都能把自己整瘫痪了，也算是个人才。
“你……，这样多长时间来？”江慕儿用手比划她蹲坐的样子。
“不知道，现在几点？”
江慕儿看了下手机，“八点半。”
“大概，有两个多钟了。”冉静回忆了一下出租车计价器上的时间。
江慕儿用手扶住额头，貌似得让这姑娘进屋歇会才行，在地上蹲坐两个多钟，怕是得休息好一会才能恢复过来。
“我先扶你靠墙，让我开了门，再扶你进去喝杯水休息会，可以吗？”
“你……”冉静想了想，先还是不要问这女人了，先观察观察，其它的，等强子哥和包贝回来就好，“好啊，谢谢你。”
说不定能发现强子哥什么秘密呢？
……
“哎，强子，强子，它又动了，会不会咬人啊？”包贝双手悬空拎着一只购物袋，袋里一只灰黑色的甲鱼悉悉索索地挠，塑料袋已经被甲鱼锋利的爪尖挠出来好几个洞，爪子从破洞中伸出来，徒劳地在空气中划动。
“吖，强子你快点，它会跑掉。”
半道停了会车，亲眼看着好大一只野生甲鱼晚上出来散步乘凉的当口就被强子抓了，然后强子捏了这么个黑乎乎的东西用购物袋装起来让自己提在手里，包贝心里一阵一阵发毛。
明知道这东西是好吃的，可是近距离看着这活生生的东西长这么丑，就喜欢不起来，塑料袋子要是兜不住，掉出来怎么办呀。
“好，你别急，马上好。”
……
季柏从床上坐起。
如果不是正在做梦的话，他刚刚是听到包贝和强娃的声音了？
从窗户射进来的灯光还在，屋子里亮堂。
他捡了衣服裤子往身上套，趿了拖鞋往堂屋走，去开大门。
吱嘎……
门一开就听到悦耳的声音。
“季叔叔！”
逆着车灯，果然就是包贝和强娃。
只是……，闹呢？
这时节，大晚上的，这两个人打哪里钻出来啊？
“路上抓了只甲鱼，还不小，嘿嘿。”季强用最快速度在家门前小院里停好车，将包贝手中的甲鱼接了过去。
“你看，超过三斤了。”季强看见季柏打开大门，他拎着购物袋伸到季柏眼皮子底下。
“嘿，赶紧搞个水桶养起来。”季柏将大门完全打开，将季强让进屋里。
“季叔叔。”包贝两手绞在一起，规规矩矩低着脑袋站到季柏跟前，她不怕他，见了也不着慌，很亲切，只是感觉不能靠得太近，季叔叔这会有些衣衫不整。
“哎，你们两个这时候咋回来的，车上司机还没下来吧？”季柏做为强娃父亲，包贝两字经常喊不出口，他将手里抓着的扇子挡住直射的车灯，冲车上喊。“师傅，进来喝口茶。”
包贝将绞在一起的手扭得更紧一点。
“爸，我是司机。”季强把甲鱼丢进厨房还有半桶水的桶中，很快过来大门口，顺手将屋里所有电灯打开。
“你？”季柏将声音拉得老长，明显不相信。
就着堂屋的灯光，季柏隐约看到个轮廓，院坪里应该是台轿车，这玩意老贵了。
“我先把货卸了，一会跟你说。”季强径直上了驾驶室，“包贝你帮我看好了，我倒个车。”
诶嘿，那车动了，真动了，季柏两眼珠子瞪老大。
他家强娃这是在外面干啥了啊？隔壁村李四干装修这么多年也没见开个车回来。
还是……包贝这女娃吧？
旺这个家啊！
季柏再去看包贝，姑娘在强娃喊了一声后，帮忙倒车去了，然后他又发现，上衣的扣子没扣好，裤子上皮带还系歪了，先回房整理。
等他从房中再次出来，刺眼的车灯关了，这回能看到个大概，这车前面是轿车的头，后面是货车的尾，带的拖箱有点小，肯定不如货车那么能装。
那……，这车花多少钱买的？
车停稳，季强下来将雨布一掀，爬上车斗，往堂屋抱纸箱。
包贝拉开第二排的门，也往堂屋运东西。
季柏时不时帮包贝接下手，然后看那些包装纸箱，电视机、洗衣机、冰箱、电风扇、蚊帐、床上用品、衣服、面条……
看了个目不睱接。
吃的、穿的、用的，好多新鲜玩意，哎呦喂，糟蹋钱！
季强家灯火全开一闹腾，挨得近的几户人家相继亮灯，没一会过来几个人，想看看季家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季师傅，你家强娃回来了？”
季强看见他们就叔啊，婶啊打招呼，包贝也跟着喊。
又从车后座拎了只西瓜给包贝去切。
“包贝也回来了？”邻居就都跟包贝打招呼。
“你抬一边，我两个抬一边。”两个汉子看季强要去背那一人高的纸箱，连忙上前帮手。
卸完货出了一身汗，季强去车里摸条香烟拆了散。
烟刚点起，包贝切好的西瓜也装盆里端过来了。
“这车，你的啊？”帮忙抬冰箱那汉子问，旁边几人眼里都有光闪闪烁烁，这么贵重的东西总能惹人羡慕。
季家，靠这强娃要发达了，他家有好运道啊。
“买来送货用。”
第213章 心塞
咕咕呱呱的蛙鸣跟催眠小曲一样响了大半夜，稻草和凉席铺成的床铺特别怡人，鼻子呼吸着没有被工厂和发动机加工过的纯天然空气，晚上睡觉特别香甜。 黑早，公鸡刚一打鸣，包贝就睁开了双眼，她又到了这座小山村。 这是第二次跟强子回老家，她已经对这里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睁大着眼睛等天亮，她今天要试试能不能在季叔之前把一家人的早餐给收拾好。 一回生，两回熟，不能老在家里当客人。 耳朵突然听到从厨房传来轻微的乒乓声，包贝才知道，季叔比她起得更早，在她正睁大着双眼等天亮的时候就已经进厨房了。 窗户外头才刚刚从最深沉的黑暗中透出蒙蒙亮，还看不清人影。 一转头，果然，强子的眼睛鼻子都是模糊难辨，季叔实在起得太早了。 包贝起床摸索着穿衣服，伸个懒腰，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舒爽。 趴到床头近距离观看强子紧闭的双眸，就这个家伙，只要一到老家就会睡得像头猪。 这回，她不拿发梢捅他鼻子耳朵了，先别惊动他，让他再睡一会，天亮了刚好喊起来吃早餐。 “叔，您歇着，我来做。”包贝摸黑从厢房出来，循着灯光到厨房，看见季柏手上拿着一条刚摘下来的丝瓜正在削皮，她赶紧去灶台刷锅。 “叔，面条您吃得惯吧？” “面条好吃。”看姑娘这架势，今天是打算露一手了，季柏很高兴，“你不再睡一会，昨晚你两个回来那么晚？” “不用，家里空气特别好，人特别精神。” “那就好，当放个假，你两个都回来，店里不影响吧？”季柏手上没停，丝瓜削成片，瘦肉切成片，再顺手拍两颗蒜。 “没事，有人帮忙看着。”包贝点燃一把枯黄的松针小心放入架好的竹片下面，火势慢慢就大起来了，过年学来点火的手艺总算还能管用。 “能自己看店就不要托给别人。”公司的规模和怎样运作，季柏并没有具体概念，不管干农活还是做生意，总离不了自己人。 既然买了门面用来开公司，就得认真做。 光凭想像也能知道肯定比村头的小卖铺要好，说不定比镇上那些临街的门面还要好？ 没有亲眼见过，电话里听他们怎么形容也想像不出那两间门面的具体模样。 邻村李四能从南方挣回来一座小楼，强娃也从那里挣到了房子和车子，南方能赚钱，季柏欣慰，想去看看，终究不方便。 “我们店里最厉害的设计师帮我们看着呢，她比我和强子能干多了。” “我去把鸡放出来。”看包贝动作娴熟，季柏不等面条出锅了，要去找点事做。 包贝这姑娘看着让人喜欢，只是季柏跟她经常不知道起什么话头，店里那些事他想听，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干脆一走了之。 一会，不管她跟强娃还是跟上下邻居聊天，那时候再听个够。 有早餐后才出工的左邻右舍，远远看见季家院坪里停着辆小车，绕路也要过来瞧上一眼，这玩意是个稀罕货。 上下几条村子有车的人家不超过一个巴掌，都是拖拉机和小四轮，造型这么板正的家伙，这是头一辆。 到屋门口瞧见季强拆纸箱，摆弄电器，免不了进屋讨根烟。 “他四婶，强娃搞完家里去你家帮忙。”前些年没少受人恩惠，季柏见着人先打好了招呼。 “强娃难得回来，我家人多，不用来。”季家田亩有一半给到她家种，已经是占了便宜，强娃出门打工，回来这趟不知道办什么好事，不好占人时间。 四婶抱了撮箕，里面搁着几把镰刀，她进来看一眼就走，谷子还在田里稻穗上，不趁着好天气抢收了回来总不放心。 最困难的季家，现在是一天一个样了。 “婶，我家里搞完安装，再上你家田里。”季强手上拿着洗衣机的说明书，犯愁了，这是他打算安装的第一台电器啊，家里没有自来水，怎么搞？ “你忙你的，我家有人做事嘞。” 等季强再低头研究说明书，四婶已经走远了。 “强啊，你洗衣机要喊师傅做个水塔才能用。”搭话的李广明比季强大不了几岁，在镇上修单车摩托，家里条件比大多数人家要好。 “行，先做水塔。”季强放下洗衣机说明书去拆电视机纸箱，“我自己花点工夫能做起来。” 李广明不走了，摘了草帽往大门口一扔，看季强摆弄新电器，他比季强还手痒，拆纸箱、接线，季强倒成了打下手的，他说，这些玩意他熟。 季柏帮不上手，他站到一边数屋子里这些东西，心里头默默计算，得大几千。 兔崽子花钱是把好手，买这些个电器能用几回啊？ 他还不能说他，东西是包贝这姑娘挑的。 心塞！ 心塞完了还是挺高兴，当初将这兔崽子送往李四家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今日的光景。 就现在这样，哪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的，强娃也不见得比别人家差。 家里没有电视柜，电视和影碟机直接摆满一张八仙桌。 包贝回房取了全正帮忙刻录的光碟，里面是拍摄的新房和两家强贝装饰里里外外的画面。 影碟机和电视机颠簸近800公里依然完好无损。 季强跟李广明瞅了两眼，能正常播放，两人继续往下拆。 包贝将遥控器拿手里，往季柏身边站了站。 “叔，您总不去城里看我们，强子让人把家里和店面都录下来了。” 电视上显了画面，是她俩现在住的那套房子。 镜头跟着包贝移动，玄关处灯光明亮，照射着洁净的地板和到房顶的柜子，晃花了季柏的眼。 “叔，这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 李广明听包贝这么一说，也抬头看了过来。 电视上继续闪过画面，好看的铁艺吊灯、冰箱、餐桌、沙发、电视……， 玻璃隔门往右拉开就是厨房，卧室有壁柜和大床，洁净的冲凉房和卫生间，…… 一幅季柏怎么也想像不出来的画面，梦幻般在电视机里面一一展开，解说的姑娘就是站在他身边的这位姑娘。 兔崽子这是在城里享福啊！
第214章 被赖上
钱应该怎么赚？
季柏当初心忧过，所以把季强送去李四家，其它办法他很难想出来。
不过，有了包贝这姑娘，强娃大概不会再为钱的事儿操心，只是，电视机里面看到的这套房子，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地板真能反光？玻璃也能做成门？还有，家里摆那么大的电视机，那么漂亮的床和柜子，还有……，干嘛呢？
他家的家境，久贫乍富，对强娃真的好么？
他算是看出来了，强娃现在花钱有些不知节制。
按理说，强娃自己赚了自己花，他想管也管不到，可是身为父亲除了是个拖累，还是得找机会告诉强娃，穷不倒志，富不癫狂才能长久。
季柏心思百转，脸上却能藏得住，眼神不带变化地继续往下看。
堪称豪华的办公室，后面还看到两层楼的门面也挂上了“强贝装饰”的牌子，拱门鞭炮和一堆人恭喜开业的祝贺语，这一刻季柏仿佛做了个梦，几十年的观念碎了一地。
电视机上，李四好几次出现在人堆里，跟老家那样几乎没什么改变。
那么，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强娃遇上了好运道？
要不……，真去城里看看？
“叔，我们第二家店刚刚开业，您真该过去帮我们看着点。”包贝随时不忘做季柏工作，拍下来的这些画面都是她和强子现在拥有的最好的东西。
“叔啊，强子现在发达了，您就应该跟他去城里享福。”李广明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耐得住在镇上给人修单车摩托的日子，看今天情形，往日跟在哥几个身后的小跟屁虫出息大了。
“不去，老骨头尽添麻烦。”季柏一挥手，挪到大门口，小时候亏欠了强娃，临老了怎能再给儿子找不自在？
“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添个大胖孙子，到时候还不是得过去，您得提前适应城里人过的日子。”
“吴婶喊你出工。”见李广明说的话让包贝低了头，红了脸，季强立马忘记他刚刚帮过的忙，出声赶他走，“我去老供销社拉几包水泥回来修水塔，我开车捎广明哥你去河边。”
建筑材料全是灰，挺脏的，季强没打算带上包贝，主要是李广明不用看说明书已经帮强爷干完活了，得马上把他送远点。
“好嘞，叔，要不要一起去，坐新车？”李广明马上在大门口捡起草帽，嘚瑟了，哥几个，他该是第一个坐上这台车的。
季柏一挥手，“我去干嘛？”他眼底藏了些情绪，大概率是让他心情很舒畅的情绪。
看见季强把车开动，季柏紧盯着几个车轮，开车算是门技术活，他生怕季强掉沟里。
见那车真就稳稳当当开出去老远，季柏心说，自己家的车，什么时候坐不是坐，玩呢？
包贝站在坪里目送季强走远，视线跟着那台车身贴着广告纸的皮卡蹚过一片一片的水稻田，那里好多人在劳作，现在，她才算是见识了稻谷流金，新禾滴翠的景色。
这种壮阔的景色跟城里不一样，城里建高楼起大厦，可能路过的时候会仰头感叹一句，这栋楼真壮观，然后又匆匆归入自己的轨道。
只有今天，包贝才发现，当粮食的来历以最原生态地景象摆到眼前，能直击她的心灵，让她感动。
农民在地里耕种，然后收获，他们脚下的土地解决了他们的生计，再哺育千千万万的人，真好！
幸亏包贝心里的想法别人听不到，否则，不用别人，就李广明听了都会有意见，你自己下水田弯腰躬背一整天试试。
……
“静静，今天你去哪里？”江慕儿从充作员工食堂的另一套房子提回来早餐，问昨晚在门口捡回来的姑娘，今天必须让这个才认识了一晚上的姑娘离开，得上班呐。
没想到，她也会有被人赖上的一天，进了门喝口水，再休息一会，然后人家姑娘一天没吃饭就给她下了个面条，再然后夜很深了就不好意思赶人走，这姑娘一点不见外地在沙发上赖了一晚。
江慕儿想想自己当初找上强贝，也没这么厚脸皮啊。
“我啊？”冉静一大口肉包子塞进嘴里，先咽下去，“我不知道。”
昨天赶一天路饿惨了，今天这顿早餐吃得身心舒畅。
据她观察，这个姓江的姐姐，完全不知道她冉静是谁。
那么，包贝呢？强子哥呢？还有强子哥他表叔呢？
这么多人都失踪了？
“没事儿，你忙你的，我在家里等。”冉静想了想，在江慕儿开口之前先说。
她不信了，就这个地址，这间房子里面她会等不到她要找的人。
稀饭好呛人哦，江慕儿小勺子没再往嘴里送，她眼神往一边横了过去，这姑娘属赖皮狗的吗？想做件好事真就这么难的吗？
“一会我去上班了，家里没人。”江慕儿说。
“我不需要人陪。”冉静抓紧时间往嘴里送吃的，搞不好今天不能及时吃到中午饭。
江慕儿把小勺子搁下，“我中午回不来。”
“偶尔饿一餐没事。”冉静庆幸她已经做好没人给她做午餐的心里准备，“要不你给我留两个包子也行。”
江慕儿脸都黑了，这姑娘一定需要人说得很明白吗？
“我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要不，你把钥匙留给我？”冉静小心地说。
她准备好了，坚决不给包贝打电话，坚决赖在这个家里，大老远地跑上门来找人，不给个惊喜怎么可以。
“静静！”江慕儿藏在桌子底下的拳头攥出了水，“我跟你不熟！”
“啊？”冉静很震惊，这个房子里居然有人跟自己不熟？
“我们俩昨晩上才认识的，我不知道你家住哪里，你到云苑来找谁，要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江慕儿说，“所以，今天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去哪里。”冉静摇头，又反应过来，“我哪也不去，我在家里等你回来，我不要你的钥匙。”
“静静，你一个人呆在家里，我不放心。”江慕儿泄气了，居然是这种姑娘，讲不清楚的吗？
“那，我跟着你？”肚子吃饱了，冉静这会脑袋特别灵光，必须跟这位江小姐隐瞒身份，暗中观察强子哥和包贝到底藏有什么样的秘密。
第215章 起了心思
别人家双抢正繁忙，季强一个人在后山修池子引山泉水，经过砌成的池子沉淀以后，泉水不含沙砾，浮屑随溢满的池水漂走，这样，水泵取往水塔的就是干净水，这次为了安装洗衣机，连日常用水也一并解决了。
完工后，季强挺纳闷，这么小个工程，方便又实用，以前咋从来就想不到呢，刚做完光面的水泥池子他是越看越爱了。
晚饭时分，不知道上下邻居劳作一天后哪来那么好的精神，老、中、青、幼四代人又跑到季家来蹲季强和包贝。
包贝往菜碗伸筷子都得小心翼翼。
屋外头，皮卡车那里围了一堆人，正在比谁嗓门大，堂屋里李广明带着几个人围成一圈在观看带回来的新碟片，厨房这里还有几个在参观他们一家人吃饭，说了些什么包贝基本听不懂。
双抢时节，这些人都跟过节一样，这么兴奋的么？
包贝拿眼睛去看季强和老爷子，发现这两大老爷们脸上都没有都少表情，看性格确实是一对父子。
那……强子老家这样的，想要普普通通过个安生日子可不太容易，难为强子在这里生活那么多年了。
然后包贝看着吴婶跟强子说话了。
吴婶问，“强啊，你李四叔带你去城里做泥工挺不错的，要不等搞完双抢你把你德哥也带出去干几年嘞？”
德哥是吴婶儿子，也是当年比季强大的那一帮皮孩子之一，他不是应该正在收猪皮，贩卖鲜鱼、生猪之类么。
按道理在老家算是混得顶不错的一个人啊，这会正在门外跟一帮汉子扯淡。
“婶，城里泥工不好做，没德哥在家里挣得多。”季强直话直说，如果老家能有好营生，谁愿意离家几百公里去卖力气，那种苦他吃了几十年。
何况，吴婶家总能找得到赚钱的门路，她们家比一般人脑子都好使，德哥在家做生意指定比出去打工过得要好。
吴婶有点不高兴，总觉得季强以前挺老实一孩子，这会尽会敷衍她，又嘟囔了几句，暂时放下了。
只等着回家跟德娃交待几句，让他跟季家这孩子好好处，这事情她说太多没用。
季强三两口扒完饭菜，往台阶上一蹲，屋前屋后的田地山林和家中的里里外外，都是记忆中那个老家没错。
只是这些人啊，都有点不对劲，太聒噪了。
“强啊，来，出去兜几圈？”
看着院坪里那一堆人，有人这么一说话，季强心里就发憷，如果每个人都要坐一回，今晚啥也别干了。
开那么远的车回来，季强现在不太想碰那东西。
“车子没加油，不能跑了。”当年那一批孩子里面季强年龄最小，见个人都是他哥，“冬青哥，去你家拿一捆干稻草，我在后山修了个水池子，盖上稻草可以少湿几回水。”
季强到哪里，季柏的心神就跟到哪里，屋外的对话他都听进耳朵了，强娃那个实心眼的怕是不清楚，车一开回来，家里那么多电器一置办，往后怕是没多少安生日子好过了。
强娃跟李四出去才两三年，房子有了，车子有了，还找了包贝这么好的姑娘，要说别人家不羡慕，谁给他说他都不能信。
只是，他能怎么办呢？
该露的都已经露了，露出来的那些东西超乎他想像，还让他措手不及啊。
包贝这姑娘还是年轻，在这上面欠考虑了，该叮嘱强娃藏着点的。
姑娘爱吃鱼，季柏没去动，瞅了个炖排骨的碗底倒在饭里用筷子拌一拌往嘴里扒拉。
堂屋，李家那娃把电视机开起了，一圈人围着看，强娃在城里的房子和店怕是也要被那些人从电视上看了去。
这兔崽子，就是心眼子太少了，到时候他一走，留老汉一个人在家，可怎么得了嗷。
谁看着点他嘞，不至于以后吃什么亏，季柏又看了看包贝。
“叔，您慢吃。”老家的蔬菜鱼肉虽然可口，被人盯着吃饭，什么好菜都不下饭了，总感觉有心里障碍，包贝放下碗筷出去找季强，听见他说要去后山，她也得跟着出去躲一会。
见季强和包贝两小的走开，旁边坐着两老的跟季柏开口，“季师傅，你家发财哒。”
“哪里哦，听强娃讲，他在外面欠钱。”贷款买的房子，虽然店里的收入能保证还得上这笔钱，季柏还是担着一份小心，他家强娃不像表面看到的赚了那么多钱，更不能告诉别人赚了钱，“李家湾李四带他出去的，如今他们两个还是一起。”
“李四也厉害啊，盖了李家湾第一栋两层楼。”
“嗯，李家湾李四能力不小。”季柏也说。
“你家强娃比李四还厉害。”
话头又绕回他家强娃身上了，季柏知道，年轻人去南边的风潮可能要止不住了，希望南边是真的好，到时候出去的人都能安排得下来。
“强娃只会卖苦力，没脑子，有事他都听……听女朋友安排，姑娘见过世面。”季柏总觉得，这些人的心思都该凉一凉，不是看见开了个车就说钱很好赚。
很简单的道理，去哪里都不可能从地上捡到钱，真去了南边，吃不了苦挣不到钱，不要伤了左邻右舍的交情。
强娃会赚钱，那也是从找了包贝这姑娘以后才开始的，绝对错不了。
真去了南边，到时候别人不一定就能找到包贝这样的姑娘，所以，话绝对不能说满。
“强啊，你给家里添这么多东西，不打算接你家老爷子出去享福啊？”冬青回家从猪圈顶上取了捆干稻草给季强拎了，跟着一起往山里去看新砌的蓄水池。
“他不去，我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他那身体，在家我是真不放心。”往后山是一条羊肠小道，时不时有茅草和树根挡路，季强时不时得扶包贝一把。
“强啊，我跟你去学泥瓦工，你觉得我行不？”心里骚动好久了，趁这时候没了外人，冬青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你吃不了苦。”季强弯了弯手臂，把肌肉鼓起来给冬青看，“你要是有信心练出这一身肌肉你就可以去做泥瓦工。”
天色快要黑了，包贝看季强手臂上那坨肉一鼓一鼓地，只能紧紧咬着嘴唇不发笑，她想不到她托付一生的这个乡下汉子，有时候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