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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爱肥猪猪     崇祯八年txt下载     崇祯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章 得有个好身体,带家里人去撸串

    清晨卯时整,随着玉磬清脆悦耳的响声,朱由检从睡梦中醒来,坤宁宫内外的宫灯已经被宫人点亮,两名容貌秀丽的年轻宫女来到温暖的寝殿内侍立等候,同塌而眠的周后早就悄悄地起床前往灶间准备早膳去了。

    忍着脑子里不想早起的念头,朱由检强迫自己翻身坐起,两名宫女碎步上前,取过一旁的便靴服侍他穿好,身着一身锦缎内衣的朱由检起身去往寝殿侧间的盥洗室方便。

    上次带着王承恩去了趟内阁回来的当晚,朱由检夜里休息时就觉得腰酸背痛,一夜翻来覆去也没睡好。

    他心里清楚,这是许久不曾运动造成的亚健康反应,这是身体对他发出警告,必须要锻炼身体了。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一个伤风感冒或许就能夺走一条人命,只有身体棒棒的,免疫力才会更加强大。

    既是知道需要锻炼了,但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呢?

    跑步倒是比较简便的锻炼方式,可这得看身份。

    可一个皇帝要是大早晨起来围着宫里乱跑,传出去确实招惹是非,

    有了。

    五禽戏。

    老师也是现成的:卫生署署正吴有性。

    人家可是早就含蓄的提醒过自己,平常既不能久坐,也不能耽于女色,要想长寿,习练五禽戏,再配合道家吐纳术就会有很好的效果。

    年过五旬的吴有性看上去也就刚刚四旬,身子骨比年轻人还好。

    据他声称,他每日晨练就是这个套路,于是便有了现在的模样。

    说练就练,朱由检吩咐人把吴有性招进宫里,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吴有性当然是大喜过望:自己的谏言被皇帝采纳了,大好事。

    在吴有性的心目中,朱由检可是千古未有的仁君、明君,这位圣君数年来的诸般行举很多可是史书上找不到出处的,尤其是最大黎庶的态度,用爱民如子来形容好像还远远不够。

    甚至比医者的仁心还要更仁慈。

    这样的圣君实在应该长命百岁。

    趁着这段时间诸般事物并不繁忙的当儿,吴有性一天两次来到乾清宫,教授朱由检和王承恩五禽戏的动作要领,以及如何配合道家吐纳之术。

    在吴有性的悉心指导下,两人很快便掌握了这套动作简洁的强身技法,只不过吐纳书还需较长时日的练习才会逐渐掌握其中的诀窍,这个却是急不得的。

    这也是吴有性再三强调的。

    吐纳书千万不可强行练习,只要呼吸感觉不畅,那就要立刻恢复平时的正常呼吸方法,以免伤及脏腑。

    在动作从生疏笨拙到慢慢流畅起来后,朱由检便定下了规矩,每日卯时由宫人叫醒,简单洗漱过后便开始在殿外习练,王承恩则是自己在宫外自己习练。

    要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果然不是白给的。

    经过连续十天的按时锻炼,朱由检自觉身子轻盈了许多,走路时也不复那种沉重感,步履矫健,说话时中气也更足,眼睛视物也更加的清晰。

    在与王承恩闲谈时,朱由检得知他也有差不多相同的感觉,这足以说明,五禽戏加吐纳术确实对身体极有益处,只要坚持下去,身体状况将会得到极大的改善。

    尝到甜头的朱由检遂将周后、懿安皇后、田妃、袁妃召集了起来,先是把自己的切身体会讲了一遍,然后便开始把这套强身健体的功法教授给她们。

    不过,由于女性在这方面便先天弱于男人,所以直到现在,别说吐纳术了,就连五禽戏的动作,周后她们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距离真正完全掌握还需要一顿时间。

    在殿外的庭院里练了小半个时辰后,朱由检感觉身上是微微见汗,室外的温度应当有零下六七度的样子,为了防止寒气入里,朱由检收势后迅速返回温暖的殿内,沐浴更衣用过早膳,时辰已到了辰时中的样子。

    “爹爹爹爹,你怎地这才用膳啊!可勿要耽误去西苑玩耍!

    爹爹说的烤肉串好吃,永王和定王可都是眼馋的紧,说是午时要大吃一顿咧!

    适才紫鹃姨娘说了,爹爹吩咐的物件已是归置好了,爹爹咱赶紧动身好不?”

    用完早膳的朱由检刚刚在金盆中净过手,一身雪白貂裘映衬下,一张小脸显得分外秀丽地坤兴便跑进殿内,拽着朱由检的衣袖一迭声地催促道。

    “好好好,爹爹已经准备好了,咱这便去西苑!”

    十几天前,朱由检眼见殿外已经滴水成冰的样子,不禁想到后世小时候与几个小伙伴偷跑出孤儿院,去郊外结冰的水湾中滑冰的乐趣,于是他便决定,带着一家人前去西苑短途旅游一趟,顺便吃一次心心念念许久的烤串。

    在把这个想法告诉给周后等人后,几名后妃都嫌外面太冷,不如在温暖如春的殿内带着舒服,要去西苑的话,不如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去踏青为好。

    但是朱由检却是被烤串给勾起馋虫来了,再加上一直惦记着在冰上自由滑行的乐趣,于是便一再劝说周后等人一起前往,几经动员之后,周后等人也好奇夫君所说的物事,所以便答应了下来。

    穿越过来五年了,朱由检难得有现在这种轻松的心态,这兴致一上来便是不可遏制了。

    于是他将刘朝招来,将自己的想法和所需工具连比划带画图的讲说一遍,刘朝在大部分弄懂的情况下,拿着朱由检的拙劣画作去往宫外着人打制。

    没用两天,朱由检所说的烧烤铁炉、滑冰用的木制冰床子、凿冰用的铁凿子、烤串用的竹签等物便已制好。

    至于制作肉串那就更加简单了,是个人就会,所需的佐料除了没有辣椒面外,其他的样样齐全,所有东西全部准备完毕,也正好到了朝廷衙门放假的这一天。

    既然大家伙都在热热闹闹过年,那咱也不能整天窝在宫里不是?

    带着家人去滑滑冰、撸撸串,让家人们感受到更多的乐趣,多好的事。

    “皇爷,车驾预备好了!”

    “好!西苑走起!”

    临2二十三糖瓜粘鞭炮声五禽戏八段锦京师热闹后海烧烤,冰上钓鱼冰撬围馒挡风大雪结束崇祯十一年

第六百六十一章 西苑野趣

    今天朱由检一行要去的地方就是皇城的西苑,是世宗嘉靖帝处置公务的场所,也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中南海。

    明成祖定都北京后,从第二年起开始征发劳力营建新的皇宫。

    新建的宫城在元朝宫殿的位置基础上向南移动,因此皇城城墙也随之南移,为丰富皇城园林景观,开挖了南海,挖出的土方和开凿筒子河的土方堆成万岁山(即景山)。

    北海、中海、南海统称“太液池”,属于皇城西苑。北海与中海以金鳌玉蝀桥为界,中海与南海以蜈蚣桥为界。

    后来满清入主中原后,将西苑大片土地改为民居,同时在北海、中海、南海三海周围设置“内红墙”,御苑范围退缩至内红墙之内。

    西苑既有林木荫蓊之美,又有烟波浩渺之胜,较之紫禁城,无疑显得辽阔而自由,是游猎、骑射的好场所,宣宗、英宗、宪宗、武宗,都喜欢去西苑骑射,而嘉靖皇帝对西苑的兴趣,却是不断地营建宫殿。

    从嘉靖十年至嘉靖二十年,西苑内陆续兴建的有永寿宫、无逸殿、清馥殿、清虚殿等殿,豳风亭、宝月亭、翠芳亭等亭,又有海神祠、雷坛、雷宫等祠坛,后又兴建了大高玄殿、大光明殿、玉熙宫、神应轩等宫殿、亭台。

    嘉靖二十年,在主体建筑完毕后,始终皇帝迁入了西苑的永寿宫,一直到驾崩为止,再也没离开过这里。

    西苑离宫城距离很近。

    从紫禁城西华门出去后过桥往北约莫两里左右便到了东向的西苑门,十几辆载着贵人们的马车鱼贯驶入了大门,沿途有上千名大汉将军持械于道旁戒备,他们会轮班在此侍立等候,直到朱由检一行游玩返回宫内为止。

    寒冬时节的西苑内花草树木已是凋敝不堪,放眼望去给人一种萧瑟荒疏的感觉,只有随处可见的大批锦衣卫的身影不时显现,这才让给苍凉的苑中有了些许生气。

    按照事前的安排,在进入西苑后,朱由检等人乘坐的马车并未停留,而是顺着宽阔的主道一直向西行驶。

    约莫有一刻钟左右,随着第一辆马车停止前行,王承恩打开车厢跳了下来,负责这次警卫任务的王世勤上前几步简略汇报几句,王承恩这才自车厢下拿出锦凳放好,一声棉布便袍的朱由检弯腰钻出车厢,踩着锦凳下了马车。

    “奴婢王世勤参见皇爷!”

    王世勤上前正欲大礼参拜,朱由检笑着止住了他的举动。

    “无须多礼。

    这天寒地冻之日还要你等前来护卫,也是着实辛劳了,待回宫后,此次执卫将校每人赏银三两!”

    “奴婢等谢过皇爷厚赏!此本为奴婢等人应尽职责,实是当不得皇爷赏赐!”

    前番因受梁琦一案牵连,王世勤被罚奉一年,并降为东厂代千户,直到现在也没恢复原先的职位。

    此次负责安排朱由检等人出行的王承恩,特意让王世勤负责此次护卫任务,以便让他借机在朱由检面前混个脸熟,争取好好表现一番,以便能尽早官复原职。

    朱由检的贴身护卫们早就散布在了四周,配合并监视前来执卫的锦衣校尉,以防有意外发生,一千多名校尉全都被布置在了外围值哨,朱由检等人周围两百米内的安全,则是全部有这些内卫负责。

    这个范围已是足够安全。

    因为入卫的校尉现在已没有弓弩手,所持兵械除了长刀就是火铳,而这百余名内卫每人都是配置了三柄柄燧发短铳,不少人还配有弓弩,这些远距离攻击武器足以应对小规模的厮杀了。

    “好了,这是朕的赏赐,也算是一份年礼吧。

    对了,京师内最近可有什么有趣之事?”

    “启禀皇爷,近月以来,京师之内甚是平稳,所有人都在为年节忙碌。

    通州运河码头以及天津卫码头大小商船林立,各种海量货物被运入京城售卖,大大小小之商家都是赚的盆满钵满,无数人都在称颂皇明盛世来临。

    奴婢已将东厂校尉全部遣出,分作明暗两处于京师内昼夜巡查,但有任何风吹草动,尽皆逃不过厂卫之耳目,但请皇爷放心便可!”

    王世勤赶忙躬身施礼,将近段时间内得到的消息略作一番阐述,朱由检笑着点头夸赞了几句,一旁地王承恩看见皇爷如此态度后顿时放了心。

    “孩儿等见过爹爹!”

    “爹爹爹爹,如此大的海子怎生都结了冰?若是踩上去会不会掉到水里呀?”

    就在这时,朱慈烺带着坤兴、永王、定王从后面赶过来向朱由检见礼。

    “持续严寒之下,海子前日之冻未化,后续又会接连冻结,目下结冰应是有半尺之厚,自是可放心上去玩耍!”

    朱由检笑着随口解释了几句,让第一次冬日来到西苑的朱慈烺都是兴奋不已。

    “奴婢王世勤见过小爷、公主、两位王爷!”

    王世勤赶忙再次跪下行了大礼,朱慈烺发声让他起身后,也是随口勉励了几句,随后周后等人也是缓步来至前面,王世勤上前一一行礼叩见。

    这也是东厂厂督及掌刑千户身为家奴的好处,要不然若是外臣的话,此是是不便见到后宫贵人的。

    待众人聚齐后,王世勤悄没声地退了开去,西苑海子的岸边只剩下了朱由检一家人,以及一帮子过来伺候的太监宫女。

    随着王承恩的一声吩咐,太监和宫女们自马车上卸下长长的布幔,开始在离冰面不远处布置屏障,然后再点燃银炉炭盆保持一定的温度。

    几名身强力壮的太监们扛着数张冰床向海子行去,两名拿着类似洛阳铲的铁凿子当先踏上冰面,走出不远后用铁凿子猛凿,以此来测试冰面的厚度,以防冰面太薄会有危险。

    “爹爹,那个冰床怎生用法?好不好玩?是不是你小时候玩过呀?”

    看着在冰面上忙活的太监,坤兴一边询问,一边摆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朱慈烺虽然努力想表现出沉稳的样子,但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脸上满是好奇和跃跃欲试的神情。

    “爹爹小时候当然玩过了,要不然怎会想着带你们前来?

    来来,爹爹先给你们示范一下!哈哈!”

    待看到凿冰的太监费了半天劲也没把冰面凿透,朱由检笑着迈开大步向冰面行去,对周后等人的劝阻充耳不闻,王承恩赶忙抢在前面踏上了冰面。

    “可惜没有雪橇犬啊,只能驱使人力了。”

    朱由检跨上铺着软棉垫的冰床,王承恩一声吩咐,一名身体强健、靴子地下帮着几道草绳的的太监在后面稍微发力一推,宽大的冰床便开始顺畅的前行。

    “发力前推!”

    朱由检察觉身后的太监不敢用力,于是回头大声吩咐道,那名太监闻声随即弓身发力一推,冰床瞬间加速向前冲了出去。

    “我也要我也要!”

    看到自家爹爹在快速移动的冰床上不时发出爽朗的大笑声,坤兴一手拎着襦裙一角跑上冰面,抢在朱慈烺前面坐进一辆小号的冰床,一名小太监赶忙躬身发力推着冰床滑行而去。

    朱由检在冰面上足足滑出了两里之地,在觉察到推冰床的太监已是气喘吁吁后,便下令往岸边回返,一直紧跟着冰床的王承恩由于准备不足,一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惹得后面追来的坤兴哈哈大笑。

    “皇嫂你们几个赶紧上来试试,这滑行之乐当真舒爽的紧啊!

    此地又无外人,旁人也看不到,此般野趣可是寻常无法感受的!”

    看到张嫣等人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但碍于身份的缘故不好意思上去尝试,下了冰床的朱由检笑着开解道。

    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坤兴等人的大呼小叫声和大笑声,周后等人稍微犹豫过后,便在朱由检的催促下跨上了冰床,几名健妇开始推着她们向坤兴等人追了过去。

    “大伴,没磕着吧?赶紧去太医处擦上些红花油,要不会疼好几天呢!

    你且在这待着,朕要去钓鱼去了!”

    朱由检看到王承恩在一旁龇牙咧嘴地揉着腰腿,在笑着嘱咐几句后,小心翼翼地踩着光滑的冰面向那两个凿冰的太监迎去,王承恩本想再次跟上,但刚一迈步一条腿便疼痛难忍,于是他招手唤过两名年轻太监,由两人架着他向后面跟着车子而去。

    朱由检早就考虑到可能会有人摔伤,所以让王承恩安排了两名太医跟随。

    两名太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半尺厚的冰面凿出两个洞,朱由检吩咐一人去将马杌和渔具拿来,坐在马杌上拿着鱼竿拴好吊钩浮漂和鱼食,将鱼钩抛进了洞中。

    后世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没少和小伙伴们用简陋的渔具钓过鱼,现在操弄起来还是一样得心应手。

    鱼钩抛进去也就数十息的时间,朱由检只觉手上一沉,看到白色的浮子迅速沉入水中,于是他赶忙站起身来手臂发力上提,眨眼之间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便被钓了上来,在朱由检的哈哈大笑声中,一名太监上去将鱼抓住后从鱼钩上摘了下来。

    “皇爷,是草鱼!足足有七八两重呢!”

    那名太监双手抓着那条还在扭动身躯的草鱼笑着大声喊道。

    正在冰床上大声欢笑地坤兴听到这边的动静后扭头看来,随即大呼小叫的吩咐太监推着冰床向朱由检这边驶来。

    来到近前坤兴跳下冰床迈步前行时一个不小心便摔了个跟头,朱由检赶忙扔掉鱼竿上前将她拉了起来,好在坤兴今天穿的足够多,所以并未摔得很疼,自己反倒是哈哈大笑出声,好像摔跟头也很快乐一般。

    在重新把鱼食挂上去之后,坤兴在朱由检的指导下像模像样的将鱼钩扔进洞里,这时候已经有大批想呼吸新鲜氧气的鱼儿聚集到这片区域,坤兴抛出的鱼钩刚刚下水,浮子便被鱼儿拽进水下,朱由检赶忙拿着坤兴的手臂上抬,又是一条足有半斤重的鱼儿在坤兴的欢呼声中被钓了上来。

    经过一上午的戏玩,午时左右,有些疲累的众人在品尝过朱由检炮制出来的烧烤之后,随即意犹未尽的返回了宫里。

    而就在大明上下沉浸在过年的欢乐气氛中时,远在数万里外的大明使团也正在奔波与欧洲各国之中,以完成朱由检交办的各种事宜。

第六百六十二章 世家公子和海盗之间的关系

    在崇祯九年离开离开天津卫码头后,方以智和郑芝凤率领的船队,在雇请的葡萄牙船长和水手的驾驶下,掉头南下,并于二十天后驶入了中国南海,沿着当年郑和下西洋的路线一路向西行驶。

    由十艘大船组成的船队航行近两个月后,穿过了马六甲海峡,驶入了浩瀚无边的印度洋。

    在经过了这两个多月的船上生活后,船队中四百名锦衣校尉以及数百名皇庄收留的孤儿,还有几十名负责照料这些孩童的太监,从最开始满是兴奋和激动的心情,到现在的后悔和想家,大部分人的情绪已是完全翻转了过来。

    船队在大明沿海航行时,由于风浪较小,这近千人的队伍中只有少数出现了晕船的现象,其余的大部分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后来在泉州港补充过物质后,方以智还让众人上岸休息过一个时辰,大伙儿的心气还是很足的,都对未知的世界充满好新鲜和好奇。

    但是在进入南海之后,风云突变,在经历过一次风暴洗礼之后,虽然船队安然无恙,但八成的人已是呕吐的站立不住了,很多人内心的恐惧感也开始加大。

    好在自那之后的航程还算安稳,没有再遭遇到太大的风浪,晕船的人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原本的担心和害怕也在逐渐消失。

    进入印度洋之后,壮丽无比的大洋景色再次让人们重燃斗志,看到碧蓝如洗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水,水面上不时跃起的各种不知名的鱼类,不管是锦衣校尉还是那些孩童们都是雀跃不已。

    在葡萄牙船长请示过方以智和郑芝凤后,船队在马尼拉港再次停靠休整,并补充后续的淡水以及其他生活物资。

    马尼拉港的西班牙人对这只大明船队的到来表现出了深深的敌意,也就是在看到船队悬挂的郑家认旗后,才勉强同意船队暂时停泊修整,随后总督府便派来武装士兵监视着船队,并禁止无关人等上岸休息,郑芝凤一怒之下本待下船与其理论,但被方以智给制止住了。

    方以智的理由很简单,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来和别人干架的,到达欧洲,并把圣上交代的差事完成才是最紧要的,至于西班牙人的这种无理举动,等回返后上禀即可,相信圣上和朝廷自有论处。

    在花费了比别人更高的价格补充完给养后,船队只在马尼拉港驻留了四个时辰便拔锚,再次驶入了广袤无垠的印度洋。

    遵从朱由检的旨意,除了正常的靠岸补给外,方以智和郑芝凤并未在沿途的小国多做停留,没有像当年的三宝太监一样到处宣扬大明的强盛和文明,他们只想着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使命需要完成。

    如果顺利完成皇帝交办的差事,他们的名字将会如三宝太监一样,被铭记在青史之上。

    因为他们即将走的是在华夏历史来说,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一百多年前三宝太监下的其实是南洋,而他们将会比前辈走的更远,这次他们才是真正的下西洋。

    方以智和郑芝凤年龄相仿,因为这次从未想到的任务,两个平时素未交集的人走到了一起。

    如果不是朱由检穿越过来,在前世的历史中,别说共事了,两个人根本都不可能知晓对方的名字。

    在经过最初时的互相轻视和礼节性的客套后,随着时间的延长以及航路上的寂寞枯燥,同在领航船上的两人之间,接触和交流也慢慢多了起来。

    在意外的得知,自己身边这位举止沉稳、仪表堂堂、举止不凡的年轻人,居然是湖广巡抚这种一方大员的公子后,郑芝凤在惊讶之余,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自幼便生活在海上,成人后一直跟在郑芝龙身边,稍大后自领一军参与到各种火并和厮杀中去,对于海上的各种复杂情况自然是熟悉无比。

    郑芝凤心里明白,这种数万里的远航全看个人的运气,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葬身于茫茫大洋之中。

    这次的出访本来他是可以拒绝的,但是在王承恩关于大哥的爵位是他儿子继承的言论过后,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和思虑,郑芝凤决定搏一搏,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最疼爱的幼子留下一份永世可享的荣华富贵,同时也向郑芝龙证明,离开自己这位大哥,他郑芝凤也照样能混的风生水起。

    正是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态,郑芝凤才慨然应命,接下来这个九死一生的差事。

    从这几年在京师的所见所闻来看,今上待臣下仁厚这说法已经被大多数官员所认同,只要自己能够平安归来,并将皇帝所希望的事情办成几件,封爵之赏有很大的希望。

    可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以方以智的家世和举子身份,明明可以拒绝被征召,可他偏偏要接下这份差事,甘冒奇险远航欧洲,这种品性的贵公子在大明可真是十分地罕见。

    随着两人沟通的加深,郑芝凤对这位翩翩佳公子也是越来越佩服。

    方以智敏锐而冷静的思维以及博学多识。让郑芝凤对他的评价越来越高,甚至生出了让小儿子拜这位大才为义父的想法,不过在考虑到儿子已经有一位东厂掌刑千户的义父后,这才把念头收了起来。

    方以智起初在得知郑芝凤的身份后,心里便自然而然的产生出轻视和鄙夷的想法,对于形同割据的郑氏集团,他也有所耳闻,在他的眼中郑家不过就是海盗强梁而已,这种游离于朝廷之外的势力应该被清除,而不该被皇帝所信赖。

    不过在接触和沟通交流一段时间后,方以智对郑芝凤的印象逐渐发生了转变,尤其在得知郑家一年多来给朝廷大量捐输粮米,力助朝廷撑过难关后,方以智对郑家这种侠义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肯定。

    仗义每多屠狗辈。

    虽说郑氏的出身令人诟病,但他们的行为却比众多衣冠禽兽、羽扇纶巾之人强出数倍,实属值得大力弘扬的义举。

    自此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而善于交际的郑芝凤也是处处刻意以方以智为尊,经常向他讨教对当前局势的一些看法,并从中获益良多。

    在离开马尼拉后,船队继续沿着印度洋东岸向西航行,大概继续前行了半个月之后,葡萄牙船长带着通事找上了方以智和郑芝凤,申请严峻地告知两位明国官员,希望他们通知船队其他人员,用绳索将自己捆在船舱之内,平时一律不得踏上甲板。

    再过两天,船队即将通过常年巨浪滔天的风暴角(好望角),所有人是生是死,全在接下来的这几天。

第六百六十三章 热烈欢迎大明帝国使团到访

    当方以智和郑芝凤将葡萄牙船长的警告传达给船队的每个人之后,几乎所有人闻讯后都是面如土色,但事已至此,回头是不可能了。

    两天之后,船队抵近了葡萄牙船长口中那个恐怖的海角处。

    远远望去,只见陆地上一条细长的岩石岬角,像一把利剑直插入海底,由于现在还没有人试图登陆上去,所以好望角上还没有树立灯塔,只有大片黑灰色的岩石蜿蜒伸展着。

    好望角所在的天空上,乌云密蔽,连绵不断,一阵阵猛烈地西风劲吹,一个个涡旋状云系向东飞驰,海面上奔腾咆哮的巨浪不时与船舷碰撞,发出的阵阵吼声,震撼着船队每个人的心灵。

    来自这个星球上的南北两股暖湿气流在此发生交汇,所产生出来的巨大能量碰撞着、撕扯着,有此衍生出来的强大气流,在海面上形成了如山般的滔天巨浪。

    所有船只就像一枚枚处在漩涡中的落叶一般,随着海浪上下起伏,犹如后世的过山车一般,不断地被抛起后再忽忽悠悠地落下,船上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在跟着这个节奏上下波动着。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被巨大的恐惧感填满,很多年纪较小的孩童已是痛哭失声,就连久历海上的郑芝凤也是面无人色,横向跨开大步,浑身紧绷,双手牢牢抓住舱门凸出部的方以智也是脸色铁青。

    幸运的是,时节正值初秋,他们遇到的状况是好望角的常态,船队并没遇上冬季风暴最为密集和最为狂暴的时候,在经过约么一个时辰的强烈颠簸之后,整个船队除了少数几艘船只在风浪的摧残下有所损伤外,全部安全通过了这块魔鬼地域,从印度洋顺利的驶入了大西洋。

    当晴天丽日、风平浪静地景色重现在人们的眼前时,所有人都松开束缚来到甲板上雀跃着、欢呼着,刚才只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让人竟然有着隔世之感。

    接下来的时间,船队在大西洋上航行了大约十天左右,终于在大西洋东岸找到一处尼德兰人建造的补给点,船队得以在此靠岸修整,也顺便让受损船只得以修补一番。

    虽然这个补给点比较简陋,条件非常一般,但对于刚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们来说,能够踏上久违的陆地,已经足以使大家兴奋和激动了。

    这个补给点是由东印度公司修建的,为的是方便来往于东西方之间的尼德兰船队能靠岸歇息,同时也为经停此地的其他国家的商船提供淡水和食物,当然,价格也是昂贵的。

    在得知这只规模较大的船队是来自遥远的大明帝国后,东印度公司派驻此地的特派员先是深感震惊,随后便展现出了比较友好的态度。

    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大明帝国可是一个强盛的国度,物产也是极为丰饶,东印度公司正在竭尽全力与大明开展全方位的商业合作,以便从中获取高额的利润。

    作为威名赫赫的郑氏家族的主要成员,郑芝凤并没有对这位特派员炫耀自己的身份,虽然他把自己的身份说出,会赢得更多的尊敬和便利。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知道自己代表的是大明皇帝,现在一切应当以方以智这位正使为尊,如果郑氏的影响力超过了大明,那未必是件好事。

    在这个补给点修整了足足七天,在补充了一些必要的物资,受损船只也全部维修完毕,并且大家的心气重又恢复之后,方以智这才下令全体登船,船队依次缓缓离开大陆,重新驶入无边无际的大西洋。

    在绕过好望角之后,船队行进的方向已经转为向北,接下来的航行中虽然也偶遇暴雨狂风,但在经历过好望角的一带滔天巨浪的洗礼后,大家对此已经不再有过度的恐慌感。

    崇祯十年十月二十日,经过长达三百余天的艰苦航行,大明帝国使团船队终于抵达了此行出访的首站------欧洲最西南段伊比利亚半岛国家葡萄牙王国港口城市里斯本。

    葡萄牙一词翻译成中文的意思是“温暖的港湾”,或者是“港口之地”,由此可见这个国家是以什么见长的。

    此时的葡萄牙在经历了十五、十六世纪在全球的大规模殖民地扩张后,整体实力已经迅速衰退,从而被西班牙的哈布斯堡王朝所吞并。

    但是随着哈布斯堡王朝几近覆灭之际,葡萄牙王室光复力量已经将哈布斯堡国王腓力四世赶跑,大明使团到来时,葡萄牙已经全面光复,新的国王若昂四世刚刚完成了登基加冕仪式,意气风发的若昂四世正想大展手脚,以期恢复上世纪葡萄牙的荣光。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大明帝国派出的首只使团抵达了刚刚从战乱、饥荒、政变中走出来的葡萄牙。

    在获悉遥远东方强大而神秘的大明帝国使团抵达本土后,三十岁的若昂四世没有考虑太久,便迅速派遣自己的弟弟若昂·席尔瓦·维萨乌亲王前往港口迎接大明使团一行。

    “我最尊敬的大明帝国使节方阁下、郑阁下,鄙人葡萄牙王国亲王若昂·席尔瓦·维萨乌,奉葡萄牙国王若昂四世的命令,热烈欢迎来自遥远东方帝国的客人,并代表国王陛下,对最为尊贵的大明帝国皇帝陛下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我们葡萄牙王国与强大的大明帝国有着一百多年的交往历史,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两国不论是政府还是民间,都始终保持着友好合作的关系,我们真诚希望贵使这次的到访,会给两国长期友好的交往带来新的篇章!”

    在里斯本码头,年轻英俊地维萨乌亲王右手抚胸,冲着率先踏上陆地的方以智,以及稍稍落后半步地郑芝凤行礼并发表了热情简短的欢迎词,一名在澳门生活了三十年的葡萄牙传教士达·席尔瓦作为了双方之间的通事。

    大明船队于昨日抵达里斯本,随后方以智派遣鸿胪寺一名主事拿着大明国书,在达·席尔瓦的·陪同下上岸与葡萄牙人进行了对接,所以维萨乌对此次到访的大明使团正副使的来历还是有所了解的。

    “本官与郑副使代表大明皇帝和朝廷,感谢维萨乌亲王亲自前来迎接。

    正如亲王所言,大明与贵国有着长期的交往历史,两国朝廷与民间都有着密切的交往,至今尚有数万贵国人员居住在我大明领土之上。

    此次使团能够横跨数万里,抵达此等极西之地,也有赖贵国船长、水手鼎力相助,大明在征讨不服王化之割据时,贵国亦有大量军校予以助战。

    有此可见,大明与葡萄牙两国之间,还是有着密切合作之良好基础,正是基于此点,大明皇帝陛下才特遣我等出访欧罗巴,并将首站定在葡萄牙王国。

    本官与郑副使由衷希望,此次大明与葡萄牙朝廷之间能够达成诸多会惠互利之共识,以此来推动两国之传统友谊能够得到进一步之发展,最终使两国朝廷与民众从中受益!”

    面对以亲王之尊的维萨乌亲自前来迎接,一声大红官袍的方以智以不卑不亢的语气,将此次到访的目的和愿望讲了出来。

    “方阁下的阐述也正是葡萄牙王国的愿望!

    我们葡萄牙衷心希望,我们两国能够在各方面进行全面合作,使两国得到更多的利益!”

第六百六十四章 方以智还是太过年轻了

    “密之,今晚酒宴时那位亲王所提之事你如何看待?”

    在码头上简短的欢迎仪式结束后,维萨乌与方以智和郑芝凤同乘一辆四轮马车,亲自将两人送到了里斯本城郊一处城堡中下榻,并于当晚举行了盛大的晚宴,热情款待了两位特使以及使团主要成员。

    葡萄牙政府要员及一些贵族盛装出席了欢迎宴会,宴会在亲切友好热烈的气氛中进行,并在一个时辰后结束。

    随行护卫的四百名锦衣校尉以及几百名孩童、杂役被分别安置到了其他几处城堡中食宿。

    在出席完葡萄牙官方举办的晚宴回到下榻的城堡,郑芝凤沐浴更衣后换上一身便袍,敲开了隔壁方以智歇息的房门。

    “鸣山兄来的正好,先喝杯热茶解解酒,坐下来咱们慢慢叙谈。”

    由于语言不通的关系,方以智和郑芝凤都拒绝了葡萄牙派来服侍的侍女,两人也未带家仆前来,安歇洗漱都是自己亲自动手,这在以前是很难想象的。

    “愚兄我在大明时也见识过不少红夷,知道这些红夷不爱洗澡,身上总是有一股怪味,我这还琢磨着派人将船上的浴桶给运过来,没成想这红夷还真是够细心的,这葡萄牙人不错!”

    刚刚沐浴完的郑芝凤接过方以智递来的热茶,顶着还未干透的头发舒服地往一把宽大的华星格尔软椅一靠,用赞赏的口气接话道。

    他在福建时接触过形形色色的欧洲人,知道这些红夷都不爱洗澡,本以为下榻的城堡中不会有洗浴设备,没想到在盥洗室居然摆放着浴桶,里面的热水也是温度适宜,这让近一年来没仔仔细细洗过一次热水澡的郑芝凤欣喜不已。

    “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从身份尊贵之亲王亲迎,到今晚葡萄牙一干朝廷政要、勋贵齐聚欢迎宴会来看,此国怕是有求于我大明啊!”

    方以智也是刚刚沐浴更衣完毕,正打算去郑芝凤的房间找他商讨一番,没想到两人想到了一块,这不仅让他对郑芝凤的观感再度刷新了一遍。

    郑芝凤这种实心任事的作风让他甚感欣慰。

    “密之,你我临行之前,在言及欧罗巴洲各国概要时,圣上曾经有过嘱咐,说是现下之欧罗巴诸国之中,当以法国、英国、荷兰最为强盛,各种人才能之士也是最多,并且对大明也是极为看重。

    以愚兄之见,我等接下来于葡萄牙稍待数日后,便应当启程前往上述三国,这葡萄牙人若是真要有求于我,要是事情太过重大,我等还是含糊推诿为好。”

    屋里各个角落点燃的蜡烛让室内的光线分外明亮,郑芝凤啜饮几口热茶之后,目视方以智轮廓分明地面部开口道。

    “自得悉圣上欲遣小弟前来欧罗巴之前,弟也曾特意找寻过有关欧罗巴诸国相关简介,并寻访过为我大明效力之汤若望、利玛窦等人,以便对诸国之况有所了解。

    据小弟所知,葡萄牙前两百年间亦曾为欧罗巴之霸主,其船队纵横于各大洋之间,交通东西,获取了海量财货,只不过在近数十年间,为其北邻大佛郎机国,也就是圣上所言之西班牙所欺压吞噬,这才逐渐没落下来。

    今日听那位维萨乌亲王所言,葡萄牙已将西班牙之势力驱赶殆尽,其国主正欲锐意图新,以便重复往日之荣光,但由于连年征战之下,其国力民力俱已衰竭不堪,故此须外界助力,以帮其图强。

    圣上曾言,葡萄牙国虽小,但于仁义礼智方面却是远胜他国,此一点从葡萄牙**卒炮手数次助我大明剿贼平奴便可以看出,我观圣上之意,若是葡萄牙国需要助力时,我大明若是能于其中获利时,顺势助力一把,其实也是好事一桩。”

    方以智思忖一会之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作为一名大明传统文士,方以智还是非常看重更懂得知恩图报之人的,临来之前被朱由检召入宫中奏对时,他能感觉到皇帝对这个小国的欣赏之意,而且皇帝下令让他们把首站定在葡萄牙,应该是有其他含义的。

    “依我看,葡萄牙人如此厚待我等,所图无非是想利用其航海术发达之便利,将我大明之丝绸、瓷器等欧罗巴所需之物贩运来此,从中获取巨利后以图再起。

    此事我等得好生考虑一番,愚兄估计,葡萄牙人可能是想包销我大明贩来西夷之货品。

    密之你也知道,我大明所产于这西夷诸国可是极受追捧,要是我大明自组船队,将各种货品运至此处,那获利少则数倍,多则十数倍。

    但若是由一国包销,那其利之大头可都给了他人了,要是葡萄牙人想与我等签下此协议,密之可要慎重考虑!”

    郑芝凤坐正身子放下茶杯,一脸严肃地看着方以智道。

    “哈哈!鸣山兄,你却是想左了!

    此次我等由大明远涉数万里至此极西之地,所耗时日及近一年,这途中所幸未有翻船伤人之意外,可这大洋之上气候多变,谁也无法保证来往期间始终无忧,若是有人甘冒奇险沟通东西,那为何不可将财货交由其手?

    况且我等出访主要目的,便是据圣上所嘱,多多寻求算术、物理、天文、将作等方面之才能之士,以名利为饵,邀其东向为我所用,至于货殖之术,实小道耳!”

    见郑芝凤的神情有些不以为然,方以智继续笑着开口道:“鸣山兄可是忘了,圣上之言辞中,对葡国北邻之西班牙人极是不屑与痛恨,甚至扬言,待大明更加强盛后,会遣官军远来征伐与它。

    而反观葡国,受西班牙压制盘剥数十年,两国之间可谓已成世仇。

    若我大明能助其早日强盛起来,你以为,葡国之人会不愿雪恨乎?

    若是两国之间再度连绵征战,他日我大明真要遣军征讨,岂不是坐收渔利?”

    “密之,虽说我适才所言眼光未及你更加长远,但你对此事所判怕是有些偏颇了。

    现今之海上势力,欧罗巴各国当以荷兰为最强,这些欧罗巴之国,彼此之间可都是相互攻伐的。

    假使我大明之货物交由葡萄牙国贩卖,荷兰国,英国,西班牙等国肯定会于海上对其进行抢掠。

    所以密之适才之想法有些太过简单了。

    若依圣上之意,欲图西班牙人,须得找更强者合作才可。”

    郑芝凤隐约记得,在与王世勤饮酒闲谈时听他偶尔提到过,说是听叔父言道,圣上对万历年间西班牙人屠杀马尼拉大明移民一事始终耿耿于怀,这才有了待将来强盛时遣军征讨的说法。

    既然想雪恨,那就应当与强者联手才对。

    “原来如此,那此事确需好生考量一番。

    欧罗巴各国之间看来也是矛盾重重啊,到底该如何与各国打交道,你我看来是不能轻率做出决断。

    我看,接下来你我应该多走多看,将各国之状况予以详细纪录,待回返以后,再将之一一上禀,具体如何决策,还需圣上及朝臣阁老予以决断为好。”

    郑芝凤的话语提醒了方以智,在如何处理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大事上,自己的想法太过想当然了,以后还是要多听多看为好,这趟欧洲之行,还是以邀请人手为主吧。

第六百六十五章 做梦也没想到能吃饱饭的李保

    崇祯十二年二月的大明西北地区依旧是处于春寒料峭的季节,带着寒意的北风与湿润温暖的南风互不相让,在这片辽阔的原野上追逐着、缠斗着,远远望去,田野和山脉间已有嫩绿色隐现。

    无论严寒如何的残酷,春天终究是到来了。

    陕西行省平凉府卫护县七里堡外的原野上,年过四旬的李保双手环膝蹲在自家的田埂上,打望着绿油油的麦田。

    午时的暖阳晒在清布袄子上,让他感觉到格外的温暖舒适,束发的网巾已是浆洗的有些破损,一双皂色布鞋上各自打着一块补丁,蓝色的布裤倒是还有七八成新的样子。

    李保的户籍原属延安府延长县,崇祯九年时,随着时任陕西巡抚孙传庭的一声令下,陕北一带无数农户拖家带口的被迁至了平凉府,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修房建屋、开荒拓田、兴修水利的大生产运动。

    李保对于离开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虽然心有不舍,但他心里明白,官府大老爷们是为了让他们活命,这才把他们安置到了平凉府来。

    要是还在老家待下去,要么会成为流贼,走上造反掉脑袋的不归路,要么跟着大队流民四处流动,最终化作路边的枯骨。

    从崇祯二年开始的异常天气根本没有好转的样子,本就干旱的陕北地区雨水越来越少,大小河流慢慢都断流了,只剩下干涸龟裂的河床还在向世人昭示着,这里曾经是清澈见底的水脉。

    越来越严重的旱情席卷了陕北地区,到了崇祯八年末,大部分村庄的水井都有了干枯的迹象,人畜饮水都成了问题,就别说田里的庄稼了。

    就在农户们日渐绝望,很多人已经逃散出去时,孙传庭孙菩萨来了。

    随后的场景就是,在官府派下的救命口粮吊着命的情况下,崇祯九年间,数不清的李保们陆陆续续辗转迁移来到了平凉府。

    不知不觉间,迁到七里堡已经有四个年头了,这四年中发生的巨大变化,让李保回忆起来却依旧是恍如梦中。

    与李保一家一起迁到七里堡的陕北农户大约有两百余户、八百余口,在经历过第一年到来时,在原七里堡的基础上扩建新建屋舍、空闲时候拼命开荒拓田、所有人终于勉强安顿下来的艰难时光后,随着各项基础设施的日益完备,自崇祯十年起,日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好转了起来。

    崇祯十年,刚刚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的李保一家老少五口,在领取到了官府发下的两把铁锨、一把锄头、一架铁制犁头、一张木耙的条件下,在开春之后日夜劳作,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便开荒三十亩。

    虽然错过了当年的春耕春种,但还是赶着种上了一茬大豆,虽说是生地,但秋收时也有了十余石的收成,而这些收获的大豆被一家据说有官府背景的商行以市价全部收走,并把该付的银钱折算成了粮食一次性给到李保一家。

    李保被这种从未见识过和听说过的仁义之举给惊呆了。

    他听到官府派人到处宣讲过,说是皇帝爷爷下旨,所有新开荒田三年不纳赋税、后三年减半征收,平时也是官府定时派人下来,把一包包粮米运到村里,然后按照新造黄册上的丁口数,让每家每户领回家中用以糊口,官府老爷们这些施舍已经让所有人都感恩戴德了,而这家商行为啥也行官府之事?

    商人不都是为了多挣银钱吗?怎地也会如此大发善心?

    十余石大豆竟然被转换成了五石的粮米,当李保和婆姨带着家里的两个小子、一个闺女把粮食扛回家中后,一家人围着小山一般的粮垛,眼神和脸上的神情都是一副不敢置信地样子。

    活了大半辈子的李保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如此多的粮食全都是自家的,并且不用上缴一粒米给官府。

    这七百余斤的粮米,只要算计着撑过寒冬和春日,等到夏天来临后,搀上些野菜节省着吃,足够撑到夏粮收获了。

    在收割完大豆之后,官府大老爷们根据每家新垦的田亩数发下了麦种,各家各户的冬小麦已经全部种好,而李保家的田地经过一季肥田大豆的种植,来年的夏粮应该会有个相当好的收成。

    对,收成会相当好。

    对着一点,李保全家人都是深信不疑。

    大片的田地中都已经打下了无数的深井,一架架脚踩的水车也被安放在了井口,李保和婆姨不顾初冬时的寒冷,赤脚踩在水车的木制脚蹬上愉快的踩踏着,然后低下头看着清澈的井水被筒状的木头带到地面,再慢慢灌倒自家的麦田中,这种情景让李保在睡梦中都会时常笑醒。

    一切就如李保的预测一样,虽然从冬天到春末夏初,老天爷甚少降下雨雪,但因为水井和水车的出现,崇祯十年,整个平凉府的新垦田地还是取得了丰收。

    这一年,在种完冬小麦之后,李保并没有闲下来,他带着一家人再次开出了二十亩荒田,而耕作方式也会如此前一样,先种一茬大豆,等地力足够肥沃时再种小麦和粟米。

    崇祯十年夏收时,李保家的三十亩冬小麦足足收获了二十余石粮食,经过脱粒打场晾晒后,足足有近三千斤的小麦被运回家中。

    为此,李保还特意加盖了一间小屋作为粮仓,并且专门去县城购置了一把铁锁,把粮仓大门牢牢地锁死,钥匙就放在了屋里的一处最隐秘的地方,李保每天都要数次打开这间小粮仓,进去看看有无老鼠啮咬的痕迹。

    崇祯十年的大丰收是李保终身难忘的场景,直到多年以后他还要乐此不疲地提起。

    因为有生以来,李保和家里人终于痛痛快快地、敞开肚子吃了一顿饱饭,由于吃的太饱的缘故,已经十六岁的大小子克化不了而腹胀如鼓,李保和婆姨架着大小子在院子里溜达了半宿,直到鸡叫天亮后,大小子的肚子才恢复了原状。

    这也是大小子终生无法遮掩的幸福的耻辱,多少年以后也是时常被家里人提到此事,而作为当事人的他却始终都是一副憨笑的样子。

    李保打望着绿的油亮的麦苗,无声无息地笑了,心里那股子熨帖劲让他有一股子去麦田里打滚的冲动。

    眼瞅着又是一个丰收的年景,那间粮仓怕是盛不下这般多粮食了,得赶紧再建一间更大更高的粮仓了。

    大小子十八岁了,夏收后得给他张罗着盖房子娶婆姨了。

    原先因为穷,自家二十多岁才娶上了婆姨,现在咱家有的是粮食了,给大小子娶婆姨可得好好挑挑。

    听里长说,又有一伙流民要来七里堡落户了,这可是个好机会,得从那些迁来的穷人家中挑个俊俏地儿媳。

    嗯,就这么定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一座县衙的日常

    与李保一家境况相似的农户可以说遍及整个平凉府。

    崇祯九年至今,数百万陕北受灾农户被有序地迁移到平凉府、凤翔府、临洮府、西安府下属州县。

    在各种有效举措的助力下,经过三年多来陕西行省上下诸多官吏的不懈努力,整个陕西省境内因为饥荒导致黎民冻饿而死的现象几乎绝迹。

    大片荒芜的田地被开垦成了良田,各种水利设施也是日臻完善,有力地支撑了陕西全省粮食自给自足的良好局面,并且这种良好的势头正在持续。

    朱由检在闻讯后,给陕西官场下达了新的任务,那就是在积蓄加大开荒拓田、兴修水利的基础上精耕细作,力争使陕西粮食产量再上一个新台阶,功成后,表现出众的官吏将会得到超擢。

    正是这种官员升迁途径的畅通机制,极大地刺激了各级官吏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每年都会有数量不同的官吏得到拔擢重用,他们空下来的位子也是优先从本地递补,对于朝廷这种不同以往的选拔策略,陕西上下各署衙大小官吏们表示了热烈地欢迎。

    如果朱由检亲临陕西视察的话就会发现,现在陕西官场的作风已经与千百年来历朝历代完全不同,现在陕西官吏们的状态更像是后世新中国建立之初,全国上下官民一心、奋发向上的样子。

    官吏们已经习惯于脚踏实地的务实作风,不论是各级主官还是佐贰吏员,绝大部分人对于脱离实际的工作作风非常的排斥。

    日常之时,衙门中很少看到有人有混日子的状态,尤其是那些吏目书办们,这些出自本地的基层吏员,更热衷与给家乡父老办实事,在力争已出色的政绩升迁时,也能为自己留下一份好名声。

    自从朱由检下旨,打破官吏之间唯身份升迁的陈规后,在吏部以及巡察御史、锦衣卫等有司先后给出的考察报告后,数以百计能力突出的吏员得以晋升到流官的行列中去,使得更多优秀的治理人才有了施展才能的平台。

    这一日下午申时,县衙散值的时辰到了,卫护县县丞崔世生将手头的文档归置到一起,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后便准备去知县田一农的公房中走一圈,问问明日还有何等比较急的公务需要优先办理。

    崇祯八年与谢仁星跟随着庄元洲一起自山西来投奔孙传庭之后,崔世生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陕西,这五年中与家人也是通过书信交流各自的情形和见闻,顺便督促下两个儿子的学业,叮嘱妻子在家一定要孝敬好爹娘,等着自己功成名就后,一家人再团聚。

    在孙传庭带着秦兵返京准备出关作战时,崔世生选择留了下来,随后以生员的身份被安排到卫护县当了一名主簿,而谢仁星因为长于后勤统筹的缘故一直随在了军中。

    庄元洲则是因为赴京参加春闱,所以早就提前去往京师背靠,而杨明盛因为表现出色,被孙传庭安排到山阳县担任了知县一职。

    崔世生在主簿的职位上只待了一年多,后因前任知县方玉敏政绩突出,经各方面综合考察后,被拔擢为平凉府推官一职,而他空下来的知县位子则被原县城田一农接掌,崔世生便顺理成章地升为了从七品地卫护县县丞。

    就在崔世生关上公房房门转身举步离开时,身后不远的月门处传来一声轻呼:“文成,等我一等!”

    崔世生闻声回头看去,身形粗壮、一脸大胡子、看起来更像是一名武夫的主簿范英云面带笑容疾步向他走来。

    “老范!你何时从乡下回返的?看你走路带风这般模样,莫不是又在某处留下了种子不成?

    要是再过上几年,某要是与你一道去往乡下办差,保不齐就有诸多喊你大大的喽!”

    崔世生站定脚步,负手笑眯眯地看着范英云打趣道。

    “哈哈!某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咱老范虽说是就爱女色这一口,可家中妻妾都是明媒正娶迎入门中啊!

    你还别说,某此次下乡,到当真是看到一个从河南迁过来之小女子,那模样可真是叫人怜惜,待某回府后与家中大妇商议一番,看看能不能允我纳入门中!嘿嘿嘿嘿!”

    范英云对崔世生的调侃毫不在意,反倒是颇为自豪地把自己的爱好正大光明地宣讲了出来。

    “得得得,老范你可是年近四旬之人了,家中五房妾室还不够你发威的?小心你这杆老腰啊!”

    范英云的回话让崔世生顿感哭笑不得,这时候除了劝他注意身体外,还能说啥?

    范英云只是个寄学生出身,按照大明的规定,他这种身份是无法参加科举的,当初是通过花钱捐输才取得这么一个身份,为的就是拥有一袭衣巾以便享受免除劳役的特权。

    范家在卫护县算是大户人家了,家族名下经营着木材、石料、煤矿、布行等生意,范英云作为大房嫡长子,家境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家祖上也出过类似于县城主簿这样的低品级官员,但到了最近几代却是再也没有有人出仕为官,但是凭借这祖上留下来的关系,范家经商倒是风生水起。

    到了范英云这一辈,眼见自己这个儿子也不是读书的料,为求在官府中能有人脉延续下去,他爹便花钱让他进了县衙当差,经过十几年的打拼,数年前范英云终于熬到了户房司吏这个县衙中吏员最顶尖的位置。

    崔世生在到任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通过与范英云的数次接触以及侧面传闻,对这位举止豪爽的司吏印象倒是非常之好,包括范英云这几年广纳妾室这件事,足以看出此人的人品真是不错。

    因为范英云所纳的妾室,都是从陕北及河南一带大量逃荒到卫护县的流民中买下的,这种行举与其说是好色,倒不如说是救人一命。

    范英云纳妾是下的聘礼都是实打实地粮食,并且还把妾室们的家人安置到了名下的产业中,虽然不给薪资只管饭,但这种举动已是极大的善心了。

    崔世生跟在孙传庭身边,见到过无数流民的惨状,在饥饿无食,不管成人还是妇孺都会随时冻饿而死的状况下,卖儿鬻女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一件事。

    这个时候只要有人肯买自家孩子去,不管去做什么,都会给他(她)一口吃食,能够让孩子活下去,至于骨肉分离之事,有活命重要吗?

    后来随着官府加大了对流民的安置和扶持,这种骨肉分离的悲剧才被彻底遏制住。

    后来在卫护县主官位子发生变动之后,在各方面风评都不错的范英云得以被超擢为卫护县主簿一职,正式迈入了经制官的行列,这让范家上下都是欣喜不已。

    “文成,你是否要去府尊处?

    正好我也要跟府尊禀报一番下乡之见闻,你我正好同去,若是夜间无事,我请你跟府尊宴饮可好?”

第六百六十七章 四海酒业推出的新酒

    卫护县知县田一农是山东青州府人氏,今年已是年过五旬,此前在卫护县县丞一职足足待了七年之多,但因他只是举人功名,加之朝中无人,所以出仕后一直没有得到升迁的机会,直到一年前原知县高升,一直勤勉忠厚的田一农才得以顺利上位。

    田一农秉持了山东人一贯的处事风格和特征:虽然缺乏开拓创新的精神,但对于上峰交代下来的事情,那肯定是力求做到丝毫不错。

    他与崔世生、范英云虽然已经算得上老同僚了,但现在各人的职位却都算是履新,有了奔头的田一农接任后自是更加尽心尽力,以求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以便将来致仕后能够衣锦还乡。

    这日就在田一农准备下值回到县衙后院歇息时,崔世生与范英云联袂来到了他的公事房中,闲谈几句后,听到范英云宴饮的邀请,平时便喜欢喝酒的田一农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他迅即回返后衙换上青布便袍和便靴,带着老仆回到衙门前院,与崔、范二人说笑着出了衙门。

    县衙中的吏目书办们看到几位大神离开后,这才纷纷收拾好各自的一摊子文档,三五成群的回返了各自家中。

    这些基层吏员们已经习惯了县里这几位大佬和谐相处的局面,这让他们在平时少了站错队的担心,也能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公务的处理上。

    卫护县城并不大,只有一纵两横三条主要街道,城内人口约有三万余口,新迁来的流民绝大部分在乡下各村居住,只有极少部分原先当地的士绅大户迁入城中落户。

    范英云的家离县衙很近,步行的话也就约莫后世的七八分钟的距离。三人都是安步当车,一路上一边谈论着听来的趣闻,一边与路人含笑点头打着招呼,然后在人们满是尊敬的注视下施施然漫步前行。

    随着陕西官场上下风气转变一新,加上田一农他们几人平时也是较为亲民,所以城内的居民很多人都认得三人,对于事必躬亲的几位大老爷都是发自内心的的敬重,这种诚敬的态度也让三人的心里倍感舒爽。

    不一会工夫,三人溜溜达达地来到范府门前,随后便熟门熟路的从大门进入了范府。

    范英云时不时地便会邀约二人前来小酌,田一农和崔世生本着吃大户的想法,基本上也是奉请必到,一来二去,三人之间的关系和默契程度也是日见密切,这是大家都愿意看到和接受的一种局面。

    “县尊,前几日一名西安府的老客户来到卫护,特意给我带来了一坛新酒,据说是京师一家名为四海酒业的商家推出的新品,号称此前世上从未有过,但因产量极小之缘故,所以并未大量发售。

    据这位客人讲,此酒与我等往常所饮之米酒完全不同,饮一口如烈火灌肠、又如钢刀入腹,初始令人难以忍受,但稍顷便有一种熏熏然之觉,令人陶醉不已。

    只可惜此位客户只携来一坛,我也未曾亲自品尝过到底如何,今日正好请二位予以品鉴一番!”

    说话间,范英云将一个比平常米酒坛子稍小的酒坛的泥封拍开,顿时一股浓郁的酒糟味在室内四散开来,田一农吸了吸鼻子后眼神顿时大亮起来。

    “好酒!好酒哇!

    此酒闻之便与以往截然不同,饮之怕是真如老范所言之熏熏然也!”

    范英云小心翼翼地双手端着黑瓷酒坛,将酒坛稍稍一倾,一股清亮透明的酒液流淌进了桌上的酒盏之中。

    “此酒颜色几近于无,与原先之浊酒却是有着天壤之别,观之便令人心情愉悦之极,这般如清泉之酒水,未饮便已陶醉矣!”

    田一农探身向前,注视着酒坛中倾出的酒液,闻着扑鼻而来的酒香,忍不住再次出言赞叹道。

    范英云拿的这坛酒,就是四海商行根据朱由检的提示,再三试制而成的高度白酒,但因为现在还不到粮食吃不完的时候,所以新成立的四海酒业只生产了一小批,随后便发往了大明境内的某些人口较为密集的大府,以求打出名头后,再根据粮食产量进行制售。

    “来来来,县尊身为酒中之仙,就先品尝一下!”

    范英云放下酒坛热情的招呼道。

    田一农微笑点头后单手端起小碗状的酒盏,先是用鼻子再次嗅了一下,随后一手攥住袍袖一角,一手端着酒盏仰头灌了下去。

    “咳咳。。。可咳咳咳。。。”

    一口气喝干了足有一两多的新酒之后,酒量极大的田一农顿时被呛得的咳嗽不止,脸上也是涨得一片通红之色,崔世生赶忙用手拍打着他的背部,片刻之后田一农才停止了咳嗽。

    “正是好酒啊!的确如老范所言,初饮之入烈火灌肠啊,现下这劲头上来,如同烈焰灼身一般,浑身上下倒是通透无比!

    来来来,你二人也尝一下,不过,要小口饮之,万不可如老夫这般牛饮!”

    缓过劲来的田一农脸色慢慢恢复正常,长吁一口气后一脸陶醉的模样开口道。

    “县尊赶紧吃口菜压一压,时日尚早,咱们慢慢享用!”

    范英云赶紧再次给田一农的酒盏中掌满酒后出言请道。

    田一农拿起筷子夹了一著干笋鸡丝慢慢咀嚼起来,有了前车之鉴的崔世生和范英云端起酒盏各自小口啜饮了一口,随即相继皱眉张嘴发出了呵气声,田一农咽下口中食物后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三人开始推杯换盏,酒宴也逐渐进入到**之中,话题也转向了日常的政务上。

    “老范,你说实话,此次宴请我与文成,是否想要在士绅一体纳粮新政中寻得取巧之处?

    你若是有此想法,可得想想前番南京事件,多少官绅豪门于期间灰飞烟灭,有此前车之鉴,我等除却照章执行外,可不敢随便开了口子,这御史与厂卫可不是好相与的!”

    酒至半酣,田一农已是略有酒意,说话也变得直接起来。

第六百六十八章 要想升迁,只靠着纳粮可不够

    范英云世居卫护县,祖祖辈辈经营下来,在本地也有了两千余亩的田地,此前这些天地可都是免受赋税的,但是如果按照此次的新政的规定,他家从今年起可是要上缴不少粮食的。

    年前卢象升奉旨在南京大开杀戒的消息,已经被朝廷以公文的形式发给了大明所有府州县官府,此举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田一农虽说平时与范英云交情匪浅,但他也不敢在这件事给范英云随便许诺什么。

    以三人现在的关系来讲,只要在清丈田亩时睁一眼闭一眼,范家的两千亩田地变成一千并非难事,但是这万一要是事泄的话,他们这官身肯定是保不住了,至于够不够得上杀头谁也说不准。

    “县尊之言有理。

    老范,你我之间虽是交情匪浅,小弟可得提醒你一句,新政事关大局,你可万不可试图火中取栗,万一被有心人探知,那可就不仅是前程尽毁了,南京家破人亡之人哪一个不是往昔家世顶尖之辈,结果如何?”

    崔世生平时并不贪杯,面对价值如此高昂的新酒也是浅尝辄止,到现在第一盏酒还未喝完,头脑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他跟田一农一样,也是猜测范英云是打算让他二人在新政上松松手,以减少自家的损失。

    但此事他可是绝不会掺和的,这可是关系到自家前程的问题,其他事都好说,这件事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嗨,县尊、文成,你二人可是误会了。

    范某虽是家有不少田地,一年两季下来可获几千石粮食,可算起来也不过是一千余两银子的收入,拿出三成上缴赋税,也不过是几百两银子而已。

    范某家虽不算豪富,但也不差这几百两。

    再说县尊与范某相处可是有些年头了,我平时为人是何样子,县尊还不是知根知底?

    二位放心,朝廷新政于国有利,我岂能会如此不识大体?”

    范英云笑着拿起酒坛,一边给两人续满酒一边开口解释道。

    田一农与崔世生对视一眼后,都是相继点头认可了范英云的说法。

    范英云虽是颇有家产,那可都是数代经营积累下来的,范家在卫护县落户已有一百多年,在本地向来是名声极好的良善之家,从无欺男霸女的事情传出。

    范英云数年间更是拿出大量的粮米赈济灾民,替当地官府减轻了很大的压力,加上工作勤勉尽职,为人四海豪爽,这才有了前任知县与现任田一农、崔世生在吏部考评时的大力推荐。

    卫护县在大量流民安置过来之前,由于地广人稀、各种几处设施落后的缘故,每年上缴朝廷的赋税向来很少,所以一直被列为了下县,到此任职基本上意味着仕途会比较暗淡。

    但随着崇祯九年起,大量的流民被迁移了过来,朝廷的各种款项如同流水般涌了过来,清闲了百余年的县衙中人不自觉的便被卷进了这场大变革的浪潮当中。

    在高薪养吏、御史和锦衣校尉轮番督促和监视下,整个县衙从知县到衙差们每个人都是从早忙到晚,整日奔波于流民安置、按人头发放口粮和各种农具、带领民众打井修渠、开荒拓田这一系列繁杂的事物中去。

    随着各种利民举措的落实到位,原本一直不引人关注的卫护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是整个县的人口和田地剧增,而且因为原住民们也从中受益的缘故,粮食连年增产,使得卫护县每年上缴的赋税翻了几倍,这才有了多少年都是平级调动的卫护县知县有了升迁的喜事。

    这次士绅一体纳粮新政实施,对于卫护县来说压力并不大。

    原因很简单。

    整个县里并没有几家像样的大户,范家这种两千多亩地的已经算是数得着的人家了。

    就在数日前,田一农特地将县里的大户们召集起来,向他们宣示了朝廷的新政,并将南京某些蓄意对抗朝廷之人的下场告知众人,结果不出意外,虽说心里十分抵触,但却被南京事件吓破胆子的这十几名士绅们都是当场表示,一定遵从朝廷章程,按时足额缴纳赋税,绝不会给官府添乱。

    有了大户们的表态,今天又有范英云刚才的说法,田一农和崔世生便彻底放下心来了。

    “县尊,你品酒多年,觉着这新酒如何?若是放到市面上,会不会广受欢迎?”

    范英云端起酒盏来向田、崔二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后小酌一口,一种晕晕乎乎、舒坦之极的感觉在心里荡漾开来。

    “此酒不知是如何酿造,畅饮之后方觉,此前所饮之酒如糟糠一般,若是市面上售卖,那定是于我西北之境畅销无疑。”

    田一农啜饮一口后,眯缝着眼睛回味一番,手捋胡须毫不掩饰地赞叹道。

    “老范,莫不是你有何门道能大批购的此酒,想要在西北行销?

    真要如此的话,你可会大发其财啊,到时说不得县尊跟我要日日来你府上吃大户了,你可莫要嫌弃我吗,哈哈!”

    崔世生笑着打趣道。

    “我哪有如此门道,不过要是县尊与文成愿来,我可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县尊、文成,不知您二位想过没有,将来我等之前程究竟如何?

    不瞒二位,我现下之时也是暗自思量过,现今咱大明之形势可是两百年来未曾有过,圣上数年来颁行之种种举措,都可谓是前无古人之举,当此情形下,我等须得认清形势,紧紧跟随才可,否则若想出头可是不易!”

    范英云双颊微微泛起红晕,一双眼睛却是更加的明亮。

    “老范有何想法照实将便是,既是做官,就无须忌讳谈及前程,听你之言,莫不是有何妙计不可?”

    听到事关前程,田一农顿时打起了精神,他身子稍微前倾,盯着范英云催促道,一旁地崔世生也是一脸的关切之状。

    田一农本来已经熄了仕途上进的心思,只想着能走通门路,平级调到条件更好的地方享几年福,然后递本致仕就好了。

    没想到这几年形势突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只要政绩出众,往上一步竟然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这让他本来冰凉的心重又变得火热起来。

    看范英云的说法,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新奇出众的点子,若真是靠谱那就好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让农户增产的同时还能增收

    “县尊、文成,我想过,若是单指着将来移民新垦田地缴纳赋税引发朝堂重臣关注,然后再据此打开我等升迁门路,恐怕是远远不够!

    你们想,数年来,我等费尽心力所做之事,整个平凉府下辖各州县官府都是一样在做,且有几个靠着大河、占据地利之优的州县比我等做的还要好上许多,将来因功升迁,也是他人走在我等前面。

    我仔细考量过,要想着干出更大之政绩,咱们不能单靠着田亩所出,还得有其他产业来增加缴纳赋税之额度,若是上缴够多,那不想升迁都难了!

    可咱这卫护县几乎未有工坊,想要生财,就得想法子,而这新酒就是最佳之途径之一!”

    田一农、崔世生都是不住点头,同意范英云的分析和判断,但听他提到想用新酒作伐,二人都是连连摇头。

    “历朝历代对酿酒都是管控极严,只因此物虽是极为人爱,但却会消耗众多粮食。

    现今大明北地虽说缺粮之事基本无忧,但却没有足够之粮来酿造此物,朝廷是绝不会允许的!

    更何况新酒酿制之法可是归属天家,岂是我等所能觊觎之物,不妥、不妥!”

    田一农将前倾的身子收回,端起酒盏饮了一口,拿起筷箸夹了几口菜咀嚼片刻咽下后开口道。

    “县尊,此次我巡视乡下,跑了十余个村子数十家农户查看,这连续两年丰收之下,不管是移民还是县里原有农户,各人家的粮仓可都是堆满了粮食,现下就算敞开吃,怕是陈粮还未吃掉多少,今年之新粮便又下来了!

    七里堡有名叫做李保的陕北迁移户,家中有一妻二子一女,其中其妻、两个儿子都属壮劳力。

    这李保一家也是卖力气,自崇祯九年至去年,两年多时日开垦田地五十余亩,加之其种田颇为在行,去岁夏秋两季收麦粟九十余石,得粮八十余石,共计一万三千斤!”

    田一农与崔世生闻听不禁也是咋舌不已。

    田一农虽然知道崇祯十年与去年两年,卫护县不管是迁移户还是本地户,粮食收成都是越来越好,但因按圣意,新垦田地三年不计征,所以他们也未曾派人每家每户统计过农户的产量,只是将新垦田亩总数做了一个统计。

    范英云继续说道:“县尊、文成,据我所知,四海酒业所出新酒主要用小麦、大麦、豌豆做原料,然后加入酒曲酿造,具体工艺并不清楚。

    而四海酒业之所以能用粮食酿酒,主要得益于红薯在京畿一带的大量种植!”

    红薯的名头现在已为诸多官员所知,田一农与崔世生当然并不陌生,只是因为陕西一带没有引进种植,所以他们也只是听说过是一种高产农作物,但到底适合情形并不知晓。

    “据来访的客人告知与我,京畿一带之崇祯十年便开始大量种植红薯,因此物不占良田,于地力无求,大可以于荒坡山地种植,成活率极高,产量也是极大,据闻亩产可达一千余斤,并且可以以其代粮裹腹,实为荒年必备之佳品!”

    田一农与崔世生聚精会神地倾听范英云的讲说,一边听心里一边琢磨:这老范虽说出身不行,但腹中确实有料,也不知他从哪知晓如此多杂七杂八的事物。

    “要想酿酒,粮食大大的富余,此乃是前提,既是红薯能代粮,那县尊便可以上本请求于卫护县下农户试种,等到产量大增后,农户便可用红薯作为主粮之选,而其所产麦粟便可为官府大量收购。

    而后县尊再上本请酿酒法,以酿酒之产出增收,如此一来,农户多卖粮有利可图,而县府卖酒便可上缴大量税金,制酒也能雇请本地民众为工,如此一举三得之策,便可使我卫护名声大噪,且于朝廷之税金远超此前,到时候我等升迁还不是水到渠成?”

    范英云一口气讲完后,端起酒盏将里面剩余之酒一饮而尽,而后张嘴呼出一口大气。

    “县尊,老范此策大有可为!

    据世升所知,红薯乃圣上亲言大力推广之物,现下既是京畿地区广植,那便说明相关种植之法已是成熟,县尊上本请于卫护试种顺理成章。

    至于酿酒经销增加上缴税金一事,世升自当修书恩相予以详细请示,以圣上之仁厚,当会虑及西北农户贫穷之况,我等所请应当会得以允可!”

    崔世生与次辅孙传庭的关系,在陕西属于人尽皆知之事,这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既然崔世生愿意出面求助与孙传庭,将卫护县粮食连年增产丰收以及其他情况详细说明,这位次辅能出面替卫护县面圣禀明,建个小酒厂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范英云刚才阐述的已经十分详尽,这事看上去十有**能成,一旦事成,那么顶多三年之内,卫护县给朝廷上缴的赋税可就不是多年来的几百两了,有可能是十倍数十倍的增长,有这样的政绩,他们三人升迁自然毫无问题。

    “那此事就这样定了,老夫明日便上本京师。

    再就是,既是老范言及农户田地大量增产一事,如此多粮食久储于户下,怕是不易保管,最好还是收储于官仓为好。

    文成,明日你便带人开始勘察场地,而后开始筹建新官仓,待建成后,老夫便上本朝廷,请拨付银钱,用以收购户下之存粮,以备不时之需之同时,也能让农户增产之时亦能增收!”

    田一农思忖一下之后对崔世升道。

    农户自建的储粮仓房,不管是从设施上还是管理上都无法与正规的官仓相比,如果保存不善,粮食受潮发霉、被虫鼠啮咬会损失不小,田一农刚才的布置的确是利农的良策。

    “县尊,即是提到农户增收一事,我倒是也有些许思路。”

    崔世升领命后接着开口道。

    “陕北移民中,有不少人家原先世代与边墙外之鞑虏混居,于蓄养牛马等牲畜一事上颇有所长,而观我县现况,此等大型牲畜却是极为缺乏,若能动员精善此技之农户繁育牛马等,将来既能增收,亦能解我县之困境。

    故此,我以为,县尊上本之时最好于此事也要提到,请朝廷另拨款项予以扶持。”

    “文成此议虽是极佳,但若是蓄养牛马,所需草料从何而来,我县可并无大型草场啊。”

    范英云语带疑惑的开口道。

    “哈哈,老范,这你就不懂了!

    有一种作物名曰苜蓿,不管是青料还是干料都可以作为饲养牛羊猪鸡之用。

    再者,待适才所言之酒厂建成后,将此新酒销往北地之客商,前来进货时,大可以将其北地草料运来我县售卖啊,这一来一往间,不就多了一份收入?”

    崔世升跟着孙传庭走南闯北间,知道苜蓿的诸多用处,于是便简略地将苜蓿诸多事宜讲说一遍,田一农与范英云都是点头叫好。

    既然是开了增收增产的头,思路打开的三人顺着现在的话题,把脑子里的想法一一讲出,然后分析利弊再决定是否实施。

    经过长达两个时辰的探讨,在增加了几项其他举措后,田一农与崔世升方才兴尽而归。

    第二天上午,田一农与崔世升、范英云联暑的厚厚题本便通过驿站发往了京师。

第六百七十章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解剖

    在与家人一起度过了一个温馨欢乐的年假之后,随着各个衙门正式开衙上值,朱由检拖着有些圆润的身躯继续忙碌起来。

    每逢佳节胖三斤。

    尽管每日坚持习练五禽戏,但这个是锻炼精气神和五脏六腑的,对减肥可是作用不大。

    胡吃海塞这近月的时日,朱由检虽然没有称量过,但明显感觉自己胖了不少,不过走路却是比从前轻盈了很多,饭量也是更大,说话中气也更充足了。

    朱由检边走边询问王承恩习练以来有何感受,王承恩的回答与他别无二致,也是说感觉精神健旺了许多,家里人都说他看起来年轻不少。

    早在崇祯十年下半年,大明的局势彻底平稳下来之后,王承恩让王世勤安排人手,把家中的兄长、也就是王世勤他爹以及一家老少全都接到京师落了户,这样在老家还有姐姐和弟弟两家人,为的是看着自家祖坟,一年四时给列祖列宗上香烧纸。

    四海商行的分行已经遍及大明各地,王家大部分子弟都被召入了进去,少部分年幼的也都进了当地的学堂读书,等将来根据情况再予以安排。

    两人一路闲谈,不知不觉间已至乾清宫后门处,随着恭候在殿外小太监的亮开嗓子一喊,正在侧殿昭仁殿中坐等圣驾的阁臣们纷纷起身整理仪容后排好站位,静候皇帝的到来。

    朱由检带着王承恩脚步轻快地穿过乾清宫大殿进入昭仁殿中,步上御阶在平台上坐定后,以温体仁为首的阁臣们齐齐躬身行礼并高呼万岁,三呼礼毕,朱由检笑着吩咐众人落座。

    今天是崇祯十二年开始后衙门上值当日的例行会商,主要是商议和制订新的一年中各种大政方针,解决以往施政中出现的各种问题。

    孙传庭与卢象升依旧是分别在浙江和江苏主持新政大局,就连过年也没有回返京师,临过年前,朱由检特意吩咐王承恩亲自带着赏赐去往二人府上,对两位爱将的家人表示了诚挚的问候。

    阁臣们就坐后,朱由检笑着挨个对众人致以了亲切的问候,阁臣们在恭谢的同时,不约而同的表示,多日不见,圣上心宽体肥的样貌更肖太宗皇帝了,一片夸赞声中,朱由检心下尴尬不已。

    非要把我夸的像头猪你们才高兴吗?

    寒暄片刻之后,会商正式开始。

    第一个议题当然是即将在大明各地全面铺开的新政落实问题。

    在年前南京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消息被朝廷行文天下的情况下,估计其余行省新政实施的状况不会再有太大阻力,接下来的主要方向,就是严令各地的巡察御史以及锦衣卫,对清丈田亩整个过程要予以密切监督,防止官府中人与士绅暗中勾连,趁机虚报亩数逃脱缴税额度。

    在接到便宜行事的圣旨后,因为遇刺之事已是心中窝火的卢象升也不再心慈手软,对于锦衣卫呈报上来的涉案名单一概未加审核,全部按照谋反案同党论处。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内,南京府城以及下辖各州县城中,每日都会有被牵连进去的官绅和士绅大户,以及日常与其过从甚密的读书人被押至城中闹市区当众砍头。

    谋反大罪的名头下,或许会有无辜之人被牵连进去,但从重从快、借机震慑他人,这是朱由检在圣旨中特意强调过的,秉持着这一宗旨的锦衣卫自然不肯错过立功发财的机会。

    这场大规模的杀人立威的行动,自官府年假开始后的第二天开始,直至崇祯十二年正月十二结束,足足持续了近二十天的时间,共有超过两千余人被以谋反同谋处决。

    除了广大的平民百姓外,但凡是颇有资产的大户们每日间都在心惊肉跳中渡过,生怕家里会突现锦衣卫的身影。

    在这场被后世的历史称作江南肃清案的事件中,除了案犯们大量的财产被一船一船的运往京师外,更是有数不清的商铺工坊、田地酒楼被四海商行收入囊中,使得朱由检的资产再次迎来了爆发性增长。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队神秘人物在不引人注目地情形下介入其中。

    这伙人就是以卫生署署正吴有性为首的郎中队伍。

    他们是受朱由检委派,从那些满门抄斩的尸首中挑选各个年龄和性别之人,将其秘密运到某个无人知晓的地点进行解剖,借以研究人体内的脏器和结构,为将来的外科手术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这种事情必须要隐秘。

    在极其重视身后事的当下,就算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其遗体也是不容他人亵渎的。如果将死人的尸体剖开的消息传扬出去,那经手人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并且是怎么洗也洗不清的那种。

    当朱由检提出此事后,吴有性也是表示了极大的抗拒之意,但经过朱由检耐心劝导,并且以只有深入了解人体结构,将来才能救活更多人的名义实施此事,纠结无比的吴有性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听从朱由检吩咐,在先行拿一些家畜练过手之后,吴有性总算是心中有了点底气。

    在以同样的道理灌输说服下,吴有性还是带着十几名胆大包天的郎中下了江南。

    在克服了初始的罪恶感后,在强忍各种不适解剖了十余具尸体的情形下,吴有性等人的负罪感也逐渐淡化,并最终化为了对这种新生事物的极大兴趣。

    这算得上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人体解剖课了。

    在打开这些遗体后,郎中们终于对人体的各种脏器以及血管神经的分布有了最为直观的认识,各人都觉得在这样的解剖过程中,自己对传统医术的理解仿佛无形中加深了不少。

    比如原先所说要人命的急性肠痈,原来它的构成是这样的,与其牵连的血管并不丰富。

    将来再遇到此类病症,完全可以按照圣上谈到的那样,在做好消毒等诸多辅助手段后,用利刃剖开患者之小腹,再用消过毒的钢钳闭合其血管,将坏掉的部分截掉,再用钢针将部分血管用羊肠线缝合,最后把动刀处缝住,之后辅以药物控制体温,等其数日后身体未出现异常,那这条命就等于救回来了。

    至于患者最终能不能活下去,以现在的条件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没有圣上所言之什么消炎药。

    不过,据圣上所言,只要身体强健之人,大部分都能扛过发热的症状并最终恢复如初。

    吴有性等人对朱由检未卜先知的神奇都是感到不可思议,然后就是不由自主地崇拜无比。

    作为一名丝毫不懂望闻问切的皇帝,他是如何知道人体内是有血管以及所谓的神经相联通的呢?

    肠痈这种急症能够打开腹腔予以切除,皇帝是如何知晓的呢?

    这个世上可能真的有生而知之者存在吧。

第六百七十一章 减税与股份变更

    吴有性等人遵从朱由检的嘱咐,在整个解剖过程中,从不同年龄段和性别的遗体中,选取标本后绘制了不同剖面的人体结构图,以供将来讲授时使用,这个举动也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发生在南京的这次大规模肃清事件,是自太祖太宗之后两百年来大明仅见的重大事件,其影响之深远和广泛,远超朱由检最初的设想。

    肃清行动结束之后,正值衙门开衙之时,诸多衙门中的官吏们抱着幸存者的心态,战战兢兢地点卯应值,生怕一不小心被上官寻着错漏后当众立威。

    因为崇祯十二年开始的第一天,很多署衙中就缺失了不少众人熟悉的面孔。

    同在本地的官吏们都清楚,那些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人都是平时仗着有当地的大靠山撑腰,对大老爷的指令阳奉阴违之人,这次却被看上去软弱可欺的大老爷借机连根拔起了。

    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众人面前,以后如何应差,一些原先自视甚高之人心里都有数了。

    紧密团结在大老爷周围,这是唯一的出路。

    本着趁热打铁的原则,在一众署衙上值当日,卢象升以钦差的身份发布命令:即日起,江苏行省清丈田亩工作全面铺开,各地官府务必与两个月之内清丈完毕,士绅一体纳粮自今年夏收正式开启。

    事情的进展并没有出人意料,各地官府在经过几天的准备工作后,立即对下辖官绅以及士绅大户的田地开始进行清丈。

    官差所到之处,这些原先从不把朝廷和官府放在眼中的大老爷们,无不是乖乖地将府中田契尽数奉上,并且安排府中管事仆从头前带路,生怕慢上一步后被随同监视的锦衣卫给扣上什么罪名。

    在兔死狐悲的同时,江南的士绅们终于彻底害怕了。

    在刀枪面前,从前的种种手段都显得苍白无力。大明的天变了,如果再不识时务,怕是眼前的荣华富贵眨眼间烟消云散。

    南京事件让孙传庭主持的浙江新政也开展的异常顺利。

    身处南京的东林党核心骨干被全部摧毁,这让以士绅大户为主体的杭嘉湖一带瞬间失声。

    没有人敢出面为南京官绅们喊冤,也没有读书人上街抗议,浙江的新政便在这种沉闷而诡异的气氛中正式铺开了,过程与南京一般无二。

    士绅一体纳粮新政的顺利开展被孙、卢遣人飞报京师。

    此举意味着,处于半自立状态近两百年的江南地区,自崇祯十二年起,完全归属于大明朝廷治下。

    在议定了新政执行中可能产生的问题,以及如何预防惩治的策略之后,朱由检宣布,会商结束后,内阁要考虑全面禁止土地兼并的行为,在制订出相关文件后呈报宫中。

    在阁臣们满脑子疑虑之情的情形下,会商转向了第二个话题:减税及四海商行股份变更问题。

    阁臣们对皇帝突然提出的这两个问题都感到疑惑不解。

    新政的实施不就是为了加税吗?为何那边还未开始征收,你这边又打算减税呢?这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吗?

    “朕所言之减税,并非减收田亩税赋,所减之税为实业之税,其实也等于是有条件的减少商税。”

    看到众臣都是满脸的问号,朱由检先将减税目的讲了出来。

    “大明货物流通三十税一之税率继续维持不变,但若是名下有实业之商户,税率可改为五十税一。

    所谓实业减税,意既其所属财产不仅只有商行店铺,而是还有工坊造作等实体产业,也就是具备产销一体之资质。

    此种商行须前往本地官府报备,并由官府派员确认无误后登记在册,其以后经销往来与各地之间时,所交税率变为五十税一。”

    朱由检随即把减免税率的对象讲了出来,阁臣们这才恍然。

    这两项策略是朱由检反复思考后作出的决定,目的就是为了促进大明民族工业的发展和进步,刺激商户们把经商获取的利润投入到实体经济中去,而不是变成银冬瓜和田地这些固定资产储存起来。

    大明的大户人家都有同样的习惯:把赚来的银钱存放在地窖里,然后再寻机变成田地和田契。

    在他们的眼中,只有银冬瓜和田地才是最现实的财产,其他的都不重要。

    赚钱的目的不就是广积田亩多产粮食,然后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吗?

    这种千百年来形成的惯性思维根深蒂固,想要用大道理去说服他们的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朱由检曾经无数次的思考过,如何从这批大户身上赚钱,但以现有的条件却是很难做到。

    因为这些人的家里几乎什么都不缺。

    这一切的主因就是现在的工业太过落后,商品种类太过单一,在没有大批的工业新产品问世的情况下,很难让这些豪门大户从家里掏钱进行大量的消费。

    后世那种商品大流通的情况,也是建立在制造业高度发达的基础上,海量的各种商品物资令人目不暇接,有钱人也愿意花钱消费,而只有消费才能刺激整体经济进入良性循环的状态,才更有利于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但是现在能让大户舍得花钱的物品太少了。

    就拿后世的各种高档餐馆来说吧,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土豪们根本不在乎价格,只要吃的高兴,一顿饭几万块属于正常现象。

    大明的豪门大户可是后世的土豪们没法比的,不管是从享受还是档次上,大明土豪都要更胜一筹。

    就拿饮食这一块来说吧,在酒楼林立地京师里,前来消费宴饮的人群中,你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个士绅大户的身影。

    为啥?

    人家自己家里有厨子,做出来的饭菜不比那些高档酒楼差,大部分甚至还要胜过些许。

    在他们的眼中,去酒楼吃喝宴饮显得太掉价了。

    在自家的亭台楼阁、假山绿水中契阔谈宴、吟诗作赋,那是多么风雅之事,怎能去酒楼上与那些不上台面之人为伍呢?

第六百七十二章 扩大支柱产业规模

    面对如何让大户家中的银钱流动起来的问题,目前为止朱由检只想到了上述两条策略。

    禁兼并这一条措施是釜底抽薪之举,全面实施后将会把大笔资金流入到不动产的道路给堵死,同时也能有效地避免自耕农失去土地后有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

    在经历过十几年的战乱、饥荒、瘟疫等恶劣因素的影响后,大明人口出现了急剧减少的状况,山东、河南、陕西、山西等行省有大量的田地因为人口太少的原因,处在了闲置状态。

    以目前的情况看,在可预见的将来,土地与人口之间的矛盾,将不会成为北地的一个重大隐患,只有等到人口急剧增长,出现了人多地少的状况后,土地兼并才会成为北地的主要矛盾。

    各地官府在清丈田亩的同时,还会把全大明人口普查和统计作为附加任务顺带着完成,这项重要数据会成为各项社会活动和经济指标的依据。

    按照后世的统计数据来看,大明五成左右的人口集中在江浙地区,剩余的五千到六千万生活在其余十几个布政使司的辖区内。

    与现在大明的国土面积来看,这就是标准的地广人稀。

    就拿陕西来说吧,在动荡不安、连年干旱的环境下,孙传庭按照朱由检的战略部署,将全陕人口中的大部分安置在了西安府、平凉府、凤翔府以及临洮府,而这些人口总计也就一千多万,还不及后世武汉、郑州一个大城市人口多。

    别忘了大明的陕西可是地域面积最大的行省,包括了后世的陕西、甘肃、宁夏、青海四省的地盘。

    如此大的土地面积,只有一千多万人口,并且诸多士绅大户在战乱中全家被灭,如此情况下三十年二十年之内根本不用担心土地兼并的问题。

    抑兼并的主要目标是富裕的江浙一带,其他地区是在未雨绸缪。

    这是立法的前瞻性,为子孙后代着想。

    既然限制了江南大户们的银钱流入土地,那他们手中大量的资金也不能闲置浪费。

    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成立钱庄,以给付利息的方式收储大户们的巨额资金,然后借贷生息,让资金流动起来。

    但这个方法听上去很美好,可是最终还是需要实业来给与强有力地支撑才行。

    没有大量畅销地产品,谁会去钱庄借贷建造工坊?

    指望农户在贱年时借贷渡过难关是不现实的,大明的农户根本没有借贷的意识,只要吃草根树皮能够活下去,他们是不会从所谓的钱庄借钱的。

    就算到了绝路,他们还有一条道可走------逃荒。

    宁愿逃荒也不会去借贷。

    现在四海票号开办已经有两年了,但业务也只限于用银票减少四海商行自身需求,省去大额银钱长距离运输的不便性,这种方式还没有为更多的商户所接受。

    既然钱庄的优势无法充分体现,那么减征商税、刺激士绅大户把更多的资金投入到实体产业中去,这就成了目前朱由检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从三十税一,降为五十税一,让利的幅度是空前的,相信这项政策一出台,就会让很多家产丰厚的大户们为之心动。

    按照这个税率计算的话,只要自己家有相当规模的工坊,雇请工人数超过一定的数量,那么你家的商行每年上缴朝廷的商税几乎会少了一半。

    原先一家商行从江南贩运货值一万两银子的货物到京师,俺三十税一计算,需要交纳三百三十两银子的税。

    而新税率施行后,只要你有当地官府出具的凭证,证明你名下有达到减税额度的工坊及工人数量,那这一万两银子你只需交二百两,这一趟就可以省下一百三十两银子,也就等于多赚了这笔银子。

    这一百多两对于大商户来说看似不多,但这可只是一次少交的税,而那些大商户贩运南北,每次的货值动辄十万八万两不说,次数也不止一次,一年算下来可是好大的一笔收入了。

    朱由检相信,这些精明的商人比自己更会算成本,他们肯定会闻风而动,拿出大量的资本来投入到实业当中,去开发更多新颖的产品,然后从中获取更高额的利润。

    资本都是嗜血和逐利的,这一点无可厚非,朱由检能做的就是尽量引导这些资本,往自己希望看到的方向去投入,推动大明的手工业向前发展。

    不知道方以智和郑芝凤回来时能不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惊喜。

    现在的欧洲虽然落后,但平板玻璃的制造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尤其是在法国和英国,都有几十家玻璃工厂,出产的玻璃制品风靡整个欧洲,也赚取了巨额的利润。

    方以智和郑芝凤如果有眼光的话,自然会意识到玻璃的重要性,如果他们能将相关技术和工匠带到大明,那这种新产品足以让大户们争相掏钱购买。

    现在大明有些地方只能生产琉璃,并且产量很低,这种产品在朱由检眼中当然是一文不值的废物,所以他并没有让四海商行涉足到这项产业中去。

    在把自己的设想详述一遍后,朱由检终于得空喝上几口茶水润润有些发干的嗓子。

    由于阁臣们的脑子里并没有相关知识的积累,所以只能在懵懂中将朱由检的指示记录下来,以便回到内阁后再制订如何进行登记和验证的事宜。

    接下来的话题便转到了四海商行股权变更上来了。

    在朱由检的授意下,现在的四海商行已经进行了业务分拆,把实业与商业分离开来,每年的产值和利润也是单独核算,而不是全部计入到四海商行的总账中去。

    这种做法更利于商行内的业务管理,能让朱由检更清楚哪一个行业带来的利润更高,有利于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市场前景更好的行业中。

    现在四海商行名下的实业几乎囊括了大明所有产品种类,其中以四海糖业、四海纸业、四海布业、四海瓷业这四种产业为最,每年产生的利润也是最高。

    至于新设的四海酒业,由于原料是粮食,所以现在规模不大,所产出的新酒产量很小,虽然产品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但在粮食问题还没得到彻底解决的情况下,朱由检并没打算迅速提高产量。

    这个不急,现在朱由检并不缺银子,酒业利润虽高,但也要条件成熟后再决定它未来的走向。

    其他四项利润极高的产业倒是可以进行大规模再投入,因为这几种产品不仅是在国内受到追捧,而且也是赚国外银子的优质产品。

    尤其是糖和纸,就算在现有规模上再扩大百倍也同样赚钱。

    糖、纸、布,这三项会作为大明未来的支柱产业予以大力发展。

第六百七十三章 股权分给朝廷、新酒深受蒙古同胞喜爱

    四海商行的股权变更问题是朱由检考虑很久后做出的重大决定。

    按照他的计划,之股权变更之日起,朝廷将会占据四海商行绝大部分产业四成的股份,剩余的六成依旧归属皇室。

    这只是他的初步设想,将来在条件成熟时,皇家的股份还会进一步缩减,最终为只占两成或一成。

    但有一项产业的股权朱由检没想过交出去,那就是现在的四海票号和钱庄,也就是未来银行的雏形。

    从后世的经验来看,金融业在经济社会中占据着绝对主导权,利润也是极其惊人,有这一项产业掌握在手中,皇室就不会失去话语权。

    当然了,这一切要建立在朱明能延续下去的基础上,如果因为种种原因朱明朝廷被推翻,那所有的设想都是一场空。

    朱由检就是打算把四海商行变成后世的国企,将那些战略性产业牢牢地掌握在朝廷手中,将国企的利润投入到基础设施以及重大民生项目上来,在带动经济发展的同时惠及大明黎民百姓,让他们能够享有更多经济发展的红利。

    基础设施投资现在的大头就是各地水利设施的开建和完善、连通各地之间的官道拓宽与平整,各个城市之中街道的翻建整修,以及城市中公厕的配置和管理养护。

    除此之外,另一项重大投资项目就是公立医院的设立,郎中、护工的培训和上岗后的薪酬待遇、药材和器械的配置等等。

    上述所有项目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银钱,消耗巨额的粮食物资,以太仓现在每年的税收数量来看是远远不够地。

    內帑当然有钱,朱由检也会拿出相当大的一部分来进行投资,但这种形式不能作为长效机制,抚育万民的主导地位应该由朝廷占据,而不是一家一姓来掏钱。

    征收赋税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改善民生,是为了让亿万民众的生活水平不断得到提升,使他们能够获得更多的幸福感,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是如此。

    这也是朱由检想方设法强推士绅一体纳粮的初衷。

    因为他想早日看到自己理想中大明该有的样子,为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少部分既得利益者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自从福王府被拿下、德王被降爵后,各地锦衣卫陆陆续续送来了有关藩王的相关消息,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十二位藩王被迫接受了宗藩改革条例,剩余的还有十一名宗藩的消息没有送达。朱由检相信,剩下的也抵抗不了多少时日,今年夏收时,太仓的收入会出现暴涨的态势,等到三年免征的优惠政策到期之后,这种现象还会再度出现。

    若是湖北、湖南移民享受免征、减征的六年到期,太仓的仓房怕是要重新加盖几间了。

    关外大片肥沃田地的收成数年内不会有太大的增长,恶劣的气候下,移民工作的进展要比关内地区缓慢了许多。

    首批抵达关外的山东移民,他们的主要任务并不是开荒种田,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在官府勘定好的地方修建大量的房屋,以备后续迁来的移民使用,这项工作是长期性的,最终要视移民的整体数量而定。

    四海酒业的牛刀初试便取得了良好的市场反响,在将数量有限的高度白酒分销各地后,反馈回来的消息还是很令人鼓舞的。

    这种约有四十度的白酒在江北尤其受欢迎,特别是在塞外苦寒之地。

    据四海商行负责与塞外蒙古部落交易的负责人说,在尝试过这种新酒带来的愉悦感后,运过去的数百坛新酒被蒙古各部落中的贵人抢购一空,并且在抢购过程中出现了打斗的现象。

    为了抢得一坛新酒,平日里好的跟一个人一样的蒙古人相互之间大打出手,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最终负责保护商队安全的一小队马祥麟部官军打响火铳,混乱的局面才得以迅速结束。

    本着不赚白不赚的生意理念,商队负责人采取了竞价的方式,对这批新酒进行了公开拍卖,结果也是十分喜人地。

    一坛新酒换取一匹马或者是一头牛犊、两只羊羔,这个价格已经为豪爽的蒙古同胞所接受,在得知新酒数量只有这些,往后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有的消息后,蒙古贵人们吵吵嚷嚷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意。

    喝一口这样的新酒,以前的马乃子酒顿时显得寡淡无味,甚至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商队负责人坦诚地告诉蒙古同胞们,这种新酒的酿制工艺十分复杂,十几人日夜轮班劳作,一夜也只能产出五坛,而这五坛美酒酿造完毕,需要消耗至少两石粮食,算下来成本实在是太过昂贵。

    因为现在大明的粮食还不够吃,还有很多人在饿肚子,所以短期之内,新酒无法进行大批量的生产销售,各位能以现在的价格享用美酒,是圣上体恤蒙古同胞不容易,特意吩咐四海商行让利的结果。

    商行负责人还告诉这些穿着皮袍、身上散发着刺鼻异味的蒙古贵人们,为了加大粮食产量,数千万的百姓正在大力开荒种田。

    但开荒时人力总是不如畜力好使,所以蒙古同胞们要多多蓄养骡马耕牛,然后通过商行运入塞内给种田的百姓使用。

    这样不用几年,粮食大量产出后,蒙古同胞们既能获得更多的粮食,也会享用到更多的美酒,畅饮美酒之后,在脱下皮袍,光着膀子围着篝火跳一段蒙古舞,那该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啊,人生不就该如此吗?

    商行负责人的一席话让四肢健壮、头脑略微发达的蒙古贵人们咋舌不已。

    他们虽然没有完全相信商人嘴里的话,但据他们老辈代代相传的谚语分析,这新酒酿造应该确实是十分的麻烦,要不然以大明商人的德行,看到新酒如此畅销,早就面带狐狸般的笑容宣布:过段时间还会有美酒运来,到时候欢迎大家踊跃购买。

    看来自己今天花的太值了。

    刚才只买了五坛,等从集市上回去后,自己留下两坛、哦不,三坛,其余两坛再卖给更北边的伊刺火部。

    看在大家都是蒙古人的份上,一坛酒就换两匹马或者是一头犍牛、四只羊羔吧。

第六百七十四章 普及义务教育的难点

    白酒的试制成功让朱由检的信心也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这是除了水泥之外,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二种新产品,并且是前景广阔的商品,会给太仓带来更多的银钱,让朝廷在施政时更加游刃有余。

    等到打下马尼拉之后,再把未来欧洲各国最受欢迎的饮品-----咖啡的产地和销售渠道垄断起来就更好了。

    那可是一种利润丰厚的新产业。

    不过这种新畅销全世界的饮品要到十七世纪末才会被开发出来,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大明皇家舰队应该已经具备相当强的实力了,到时候将南美和印尼等地的咖啡主产地保护起来,然后加大宣传力度,研究炒制咖啡豆的最新工艺,在欧洲大地掀起爱咖啡热潮后再大力倾销。

    在听到朱由检谈到四海商行股权变更的决定后,内阁诸人都是惊喜交加,对皇帝这种每每出人意料的举动都是感佩之至。

    先是把盐利全部让出,使朝廷每年增加两百多万两的收入,这已经是史无前例的行为了,现在竟然又主动把摇钱树的利润拿出来与朝廷分享,这位皇帝的作为岂止是用无私来形容,这真的就是圣贤书中所言:天下为公了。

    “从古至今,臣只闻帝王皆以家天下为理政之本,从未见有如圣上这般,以天下生民之本为要务之举,臣温体仁虽年迈,但仍愿以此残躯追随圣上,开创我华夏历史中从未出现之盛世!”

    “臣陈奇瑜愿附骥尾!”

    “臣杨嗣昌誓死追随圣上!”

    “臣李邦华愿伴随左右!”

    “臣侯恂愿一切皆以圣意为准!”

    “臣范景文愿为圣上之爪牙!”

    以温体仁为首的阁臣们齐齐站起身来,整理下衣冠后,神情肃穆的拱手弯腰,向朱由检庄重行礼致敬。

    阁臣们现在终于相信,皇帝数年来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将大明与亿万黎庶放在心上,也的确是朝着为生民立命的方向执着的前行着。

    “诸卿且坐。

    其实朕与诸卿,乃至全天下人一样,也是有七情六欲之人,对酒色财气也深爱之。

    但是朕并不贪心。

    若言财富之多,朕毋庸讳言,现下內帑银钱的确累积良多,不管是朕抑或是后宫之用,比之先前也是奢侈了不少,內帑岁入亦是源源不绝。

    是以,朕觉得足够了。

    纵有广厦千万间,安歇只需五尺宽。

    而众多身处饥寒交迫、贫苦无依之黎庶,却连一席起身之所也无,每念至此,朕心实是难安!

    朕贵为天下之主,大明亿兆黎庶皆为朕之子民也!

    往小处说,大明如果是一个大家庭的话,那朕便是这一家之主,是天下人之君父。

    哪有做君父的只顾自家享乐而枉顾家中赤子每日间挣扎求活之理?

    此言既是朕之心声,当于诸卿共勉之!

    我等在安享锦衣华服、美酒佳肴之时,理当为供养我等之亿万民众打算,也应以手中职权为其遮风挡雨,如此才不负天意。”

    阁臣们再次施礼躬身,表示受教之意。

    接下来便是议定户部如何与四海商行盘账交接的日期,具体细节自有分管户部的侯恂去往户部吩咐办理。

    既然是太仓猛然间多了大笔进项,那相应的支出就要提上议事日程了。

    现在农忙时节已至,兴修水利一事自然要想放到一旁,朱由检又将目标对准了早就在设想中的普及义务教育制度上来。

    要想从根本上改变大明,那么开启民智便成为了重中之重。

    提高识字率,刊印大量书籍是民智开启的必由之路。

    只有读书识字之人占据大明人口的绝大部分之后,科学和文明才会有大力发展的基础。

    朱由检的计划自是照搬后世教育方面的一些优良措施,争取将小学和中学开遍大明大部分条件具备的地区。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教育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但要实现这一目标,过程会复杂而漫长,朱由检也不知道,自己的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人人读书认字的盛景。

    投资开办学校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太仓现有的实力,加上朱由检会从內帑中出银协办,在人口较为集中的村镇修建校舍、备好相关设施和器材,这个可以说一点难度没有。

    但师资力量的严重缺乏,成为了制约普及义务教育的最大障碍。

    绝大多数大明文人读书的初衷,说穿了不过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豪宅美妇,能够紧守读书是为将来教化天下这个初心的少之又少。

    九成文盲,一成读书人的比例让朱由检头疼不已。

    除了那些老朽不堪、对科举已是绝望的老生员,大明绝无可能找到哪怕是一个甘愿终生以教书育人为主业的年轻书生。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寻找各地在本村开设私塾的年老生员,然后在其所处村镇开办公立学堂,所有费用由官府负担的同时,每月给其高额俸禄厚待之,使其在吴后顾之忧的前提下安心教书育人。

    在朱由检的计划中,免费公立学堂必须占据大明教育事业的绝对主导地位,那些大户人家的私塾可以并生,但不能给其任何话语权。

    县一级的教谕政治地位必须提高,不能成为鸡肋般的存在,品级可以不高,但有关教育方面的事情,当地官府主官无权对其发号施令。

    教谕要直属,并且要设立单独的公署,招募相关人手协助其理财及处理其他杂物,不与当地官府一同办公,涉及教育的款项要由户部直接拨付。

    为鼓励平民百姓主动将自家适龄学童送入学堂读书,朱由检制订了专门的政策。

    每个入学的孩童,在开蒙识字达到一千个之后,只要年满十四周岁,即可凭当地教谕出具的证明,进入四海商行在当地开办的商铺工坊中就业,并取消学徒期,从业的当月即可领取商行规定的月薪。

    这种策略也是为了让读书识字的孩童能够得到进一步深造的机会。

    四海商行早在崇祯十年起,就按照朱由检的指示,在各个地方的商铺工坊中开办了扫盲班,对象就是十四岁到二十二岁之间的年轻人。

    而初级学堂具备条件的少年进入岗位后,会根据安排,学到算术以及与本行业相关的理论。

    这些商铺工坊的掌柜和账房其实都是识字的,他们教授的都是实用型知识,至于学到后有没有人触类旁通,那就看运气了。

    虽然诗、书、礼、乐、射、术是为君子六艺,但时代发展到今天,后三项早就名存实亡了。

    指望那些老先生们教导孩子学习实用知识是不可能了,只能想办法利用自己手中现有的力量一步步进行引导和推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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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八年介绍:
现代人穿越到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身上,没有金手指,也没有剑眉一轩或者仰天狂笑的幼稚举动,更没有动辄诛人九族的白痴行为;只是凭借着对历史的了解和自己的思路来改造大明。本书内容尽量贴近历史,不适合喜欢小白文的新人阅读。崇祯八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八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八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