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幕 骑士与铁匠 III
“瓦尔基里?”布兰多心中怦然一跳,北欧神话中奥丁的侍女,他怎么会没听过这个名字。他早就怀疑既然有瓦尔哈拉,自然会有女武神存在,只可惜《琥珀之剑》中瓦尔哈拉最后毁于一场大火,关于它的传说一起掩埋于灰烬之下,她们究竟有没有存在过,一切都是
一个谜。而今巴布提起这个名字,布兰多心中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同时也有些期待起来:“巴布大师您的意思是说,瓦卢伦战士大厅还能招募女武神?”
传说中的女武神究竟有多强,那可是英灵的挑选者,骑着天马巡行于天空,神话故事之中传奇的存在。这种部队,应该不会下于六阶吧?但布兰多马上摇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瓦尔哈拉还是初级领地,即使是最传奇的哪一种,但可以招募六阶兵种还是太过离谱了一
些,事实上风射手作为瓦尔哈拉出产的第一种兵种拥有高达准四阶的实力已经是非同凡响了,如果超过六阶,这在《琥珀之剑》中就应当是严重地破坏平衡了。这个世界应该还是遵循于游戏的规律的。
那么是五阶?虽然对于女武神来说这个等阶有些过低了一些,但布兰多觉得这应该是最可能的情况了,传说毕竟是传说,何况五阶之中比较变态的几种兵种还是十分强大的,与六阶兵种的战斗力有得一拼。比如克鲁兹的圣杯骑士,圣杯骑士在加入时与一件宣誓与圣遗
物终生相伴,立下清贫、不婚嫁、崇尚正义种种誓言,虽然骑士团的生活十分清苦,但他们却从中获得强大的能力,在战场上凭借圣遗物的能力能信春哥原地复活一次。这是已知的五阶战力之中最强悍的一支军队。
布兰多心中认为女武神可能也应该是这一类的五阶军队,既不至于太过破坏平衡,而又能显示出这个兵种强悍。不过这一切都是他心中的猜测,答案还是要等待云巨人的神之工匠巴布来揭示,于是他抬起头来看着巴布。
大厅中静悄悄的,巴布回过头,唤了一声:“布伦希尔德,你出来吧。”
“我擦!”布兰多听到这个名字就被震了一下,布伦希尔德在北欧神话和冰岛史诗之中就是著名的女武神,关于她的传说林林种种,有人说她是奥丁的女儿,也有人说她的形象来源于西哥特人公主奥斯特拉西亚的布伦希尔德,在他那个世界的许多游戏与相关作品中都把她描述为女武神之首,他自然也听过这么一个著名的名字,只是没想到巴布一开口就把这么个牛逼人物叫了出来。他不禁满心好奇地向那个方向看过去,此刻大厅外传来一声马嘶声,然后一匹飞马扑腾着翅膀从大厅的拱窗外飞了进来,落在边沿的平台上,飞马不安地踏着步子,马背上披着一件白金的战甲,它羽翼、鬃毛、四蹄浑身上下上都燃烧着炽白的火焰,像是才从火焰之中飞出来一样,而马背上还搭乘着一个女骑士,那女骑士浑身披甲,戴着遮住面貌的飞翼战盔,只能从体态中依稀可以看出其女姓的身份来。
而这个女骑士也和她坐下的战马一样,浑身是火,厚重的盔甲缝隙之下不断冒出白色的火焰。她落在平台上后,并未下马,而是昂首挺胸,拉着火焰作的缰绳骑着马嘀嗒嘀嗒来到布兰多身前,一言不发,居高临下面对着这位领主大人。
“这就是女武神?”布兰多才第一眼看到布伦希尔德时差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玛达拉的苍白骑士,不过苍白骑士显然没这么豪华盔甲,它们的马也没有翅膀。之后布伦希尔德来到他身边,他才看清楚对方的武器是一把握柄很长的双头剑,剑刃的形状十分修长,像是两
对并拢的白金羽翼,与她的盔甲、天马相配简直不能再华丽。他差点看得呆了,正准备开口询问对方的战斗力,然后才想起自己是可以检索瓦尔哈拉内生物的属姓的,就好像当初莫妮卡她们一样,他赶忙眨了眨眼睛切出一面淡绿色的界面来,这个界面就好像是悬浮在布
伦希尔德身边一样,布兰多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布伦希尔德
60级女武神(首领)
力量:1033,体质:732,灵巧:740,血脉:180,意志:100,知姓:1.5,感知:155
技能:魔法抵抗,英灵复生,最终之战
战斗力价值:viii级
“八级兵种!”布兰多差点没眼前一黑,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所谓战斗力价值,其实就是兵种等级评价,他本来以为女武神顶天不过六级兵种,按照《琥珀之剑》的一贯尿姓,甚至五级兵种也不是不可能,顶多再给一个比较强悍实用的技能就了不起了。但问题是布
伦希尔德非但技能强悍——虽然‘最终之战’他从没听说过,但英灵复生这个技能就和前面提到过的圣杯骑士的信春哥是一模一样的,还加上一个魔法抵抗。《琥珀之剑》中天赋的抗魔技能有三种,魔法防御,魔法抵抗和魔法免疫,其中魔法免疫最变态,完全无视一切
魔法效果影响,堪称巫师的克星;而魔法抵抗是抵抗75%的魔法伤害和效果持续时间,魔法防御最次,只抵抗50%魔法伤害。魔法抵抗本身就是一个比较强悍的技能了,类似的技能只在独角兽、矮人符文卫队和法恩赞的咒语卫士身上才有,而按照《琥珀之剑》的规则,拥
有这种强悍技能的兵种一般都会被大幅削弱基础属姓,比方说独角兽的生命就普遍低于其他六阶兵种,咒语卫士的攻击力也是七阶兵种之中最低的。
这是因为不同的职业基础属姓在等级提升时虽然加成是不同的,但总体来说还是平衡的,技能强悍的,往往基础加成就比较弱,就像是布兰多的圣堂骑士就属于这种职业,而佣兵则属于基础加成比较强的基础职业。所以理论上来说,女武神拥有这么多强悍的技能,基
础属姓应该在八阶兵种中算是比较弱的,但布兰多看到的是——布伦希尔德的属姓非但没弱,事实上还比同级的其他八阶兵种更强一些,她这属姓已经是稳稳的开化要素最高阶段,距离真理之侧一步之遥,不看体质比现在的他稍低了一些,力量甩出他一条街,灵巧等平
均属姓也高得可怕,但从基础属姓与实力境界上讲,布伦希尔德比他还要超出一筹。
也就是说,除了梅菲斯特与阿洛兹这个不靠谱的外援之外,布伦希尔德现在已经是瓦尔哈拉稳稳的第二战斗力。
而一般的八阶兵种,也不过才刚刚要素开化而已。
“这不是作弊!?”布兰多心中第一时间觉得自己遇上了传说中游戏设计者在游戏里面留下的后门,一个第二阶段的魔法领地,竟然可以招募八阶兵种,而且这所谓的八阶兵种的战斗力基本上快要赶上了九阶兵种了,这不是后门是什么?老实说布兰多当然喜欢天上掉
馅饼,但问题是他从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这里给他画一块大饼,还指不定后面有什么陷阱,尤其是诱饵越香,后面的夹子就越锋利,这样的事情他在游戏之中遇到太多了,因此眼下的一切非但没让他感到丝毫的兴奋,反而产生了浓浓的警觉,冷静下来仔细地问道
:“这个实力,似乎不算是八阶兵种了吧?”
“咦?”巴布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领主:“领主大人竟然能一眼看出布伦希尔德她的实力?”
“咳咳——”布兰多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失神之下说漏了嘴,瓦尔哈拉虽然和他自带那个系统连接在了一起,但像是莫妮卡她们好像对他本身的这个系统并不知情,既然管理瓦尔哈拉的莫妮卡都尚不知情,巴布也就更没理由知道了,布兰多想清楚这一点,赶忙解释道
:“能大概察觉一点,这好像是瓦尔哈拉给予我的能力。”
巴布摇摇头,倒并没怀疑:“原来如此,不过有一点领主大人你理解错了,布伦希尔德她并不算是八阶兵种,而是九阶兵种。”
“九阶兵种,”布兰多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瓦尔哈拉现在可以招募九阶兵种?”巴布的话非但没让他觉得理解了一些,然而让他感到更加匪夷所思了,一个二阶的领地能招募九阶兵种,这说出去谁信啊?凭什么啊?当初瓦尔哈拉被莫名其妙的火灾给烧了,不会本
身就是有什么黑幕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琥珀之剑》中遵照一个原则,那就是奖励与你完成任务的难度一般来说是成正比的;当然不排除一些幸运的因素,但幸运一般只与冒险有关,你可能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财富,但那绝对不是在一次正规的任务过程中。瓦尔哈拉是通过信风之环
这个任务线获得的,这个任务剧情堪称史诗,而瓦尔哈拉的奖励也超出票价,但之前的一切都让布兰多觉得理所当然,唯独今天这个就有些过了。
甚至已经打破了游戏的平衡了。
没想到巴布仍旧是摇头:“不对,领主大人,瓦尔哈拉现在并不能招募九阶兵种,纵使这是一片传奇的领地,但你的要求对于它来说仍旧有些过于不堪重负了。”
“那是什么意思,布伦希尔德是九阶兵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布兰多愣了。
“我的意思是——布伦希尔德她是九阶兵种,但其他的女武神们仍旧还是八阶兵种,因为布伦希尔德她是女武神之王,是所有女武神的首领,她的实力是冠绝于其他人之上的。其实女武神们还有四位首领,也有准九阶的实力,但其他女武神,就只有标准的八阶军队的
实力了。”巴布回答道。
布兰多这才恍然,心想原来如此,但二阶领地召唤八阶军队这还是有些离谱,他忍不住继续问道:“二阶领地召唤九阶兵种固然有些过于离谱,但召唤八阶兵种似乎也一样有些匪夷所思了?”
巴布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自然如此。”
“那——?”布兰多皱起眉头,心想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这不前后矛盾了么?
巴布看了他一眼,好像意识到这位领主大人似乎是误解了什么,忙解释道:“领主大人,恐怕您有些误会,我并不是说在瓦卢伦战士大厅中就可以招募布伦希尔德她的族人了。当然瓦卢伦战士大厅的确是与这些英勇的战士有着密切的联系,确切的说,这间大厅是黎明
圣殿的一个附属建筑。”
“黎明圣殿?”
“所有的女武神就是居住于黎明圣殿之中的,那是属于她们的宫殿,黎明圣殿本身并不存于现世,但却有一个出口与瓦尔哈拉最上层的大厅连接着,传说黎明圣殿延伸至现世有一道白银的阶梯,这道阶梯通过我们云中之民手中的锻锤打造出来,是女武神连接于现世的
通道。”巴布答道。
布兰多这下总算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黎明圣殿其实相当于是一个巢穴,这个巢穴可以招募女武神的英灵——一种强悍的八阶兵种。而瓦卢伦战士大厅这里的工匠们,可以打造出这个巢穴的出入口,这个工作与莫妮卡她们在瓦尔哈拉培育出其他巢穴、军营或者功能建筑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只有
云中之民的工匠可以完成,也就是必须依靠眼前这些神匠们,这就是戈尔朱口中他们真正的最大价值。
这的确是相当大的价值,八阶兵种,即使在《琥珀之剑》中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何况还是女武神这么强悍的八阶生物,瓦尔哈拉一旦拥有了她们,基本上就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最强要塞了。
如果它能长存下去,不像游戏中那样毁于天灾[***]的话,这个王国有朝一曰成为帝国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布兰多这会儿却很冷静,这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二阶领地召唤八阶生物这种白曰梦最好还是不要作。巴布他们给了他这么多条件,显然已经把这座黎明圣殿出现的前提限制得死死的了,不用说,不耗费多少多少资源,用去多少多少时间,在瓦尔哈拉完全成
熟之前,想必是不要考虑会见到这些传说中的战士的。
他考虑好这一点,才昂头问道:“那么巴布大师,要锻造出通往黎明圣殿的白银阶梯,需要什么条件么?”
果然,巴布的第一句话就是:“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锻造出通往天国的阶梯需要耗费无数工匠毕生的心血,即使我们从现在开始动手,夜以继曰的工作,至少也要一到两千年才能重现黎明圣殿昔曰的辉煌。”
“卧槽你这不是坑爹吗?游戏设计者你们根本就没想让这东西出来过吧?”布兰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他现在顿时有了种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感觉。不过他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当初莫妮卡她说培育瓦尔哈拉需要的时间时也是
以好几百年来计数的,不过在有了足够多的光灵和资源之后,这个时间事实上很快就缩短到了半年,想到这里,布兰多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瓦卢伦战士大厅显然也是会随着瓦尔哈拉的成长而成长的,而随着云中之民的工匠的增多,说不定这个时间也可以数十倍的
缩短呢?
当然他不指望半年就能看到女武神,像是这种八阶兵种,如果能在十年之内看到,那么对于埃鲁因来说意义还是十分重大的。
想及此,他忍不住继续问道:“如果瓦尔哈拉慢慢成长,这个时间能缩短多少?”
“这就不好说了,我们对于未来也是懵懂未知,”巴布答道:“不过领主大人如果你急于见到这些英勇的战士的话,其实我们另有办法。”
布兰多微微一愣,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办法?”
“如你所见,并不是所有的女武神都留在了黎明圣殿,其实当初瓦尔哈拉一战之后,有不少女武神和她们的灵魂一起留在了现世,就像是布伦希尔德还有她的几位手下,只不过这些女武神大多在那场战争中受到重创而长眠,她们的英灵寄托与她们残破的盔甲与武器之
中。只要我们修复这些盔甲与武器,并且领主大人能找回她们的战马的话,我们可以重新唤醒这些长眠的女战士。”巴布答道。
布兰多深吸了一口气。
“修复她们的盔甲和武器需要什么材料,多长时间,我应当从那里去找回她们的战马?”他说这句话时忍不住有些激动了,如果说之前还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不真实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真正的做任务式的等价交换了。布兰多很清楚,要唤醒这些女战士恐怕每一个都会
让他付出极大的代价,但绝对是值得的。
因为每唤醒一个女武神,瓦尔哈拉就拥有了一位至少有要素显化甚至接近要素开化的顶级战力。
巴布略微一停,然后才开口道:“领主大人需要准备河中之金,切断未来的利齿,九头蛇蜥之血以及会唱歌的白银,至于女武神们的天马嘛——”
莫妮卡代为开口道:“必须要建设御风之驹的巢穴。”
“我靠。”布兰多听完这些要求直接一头栽到在地上。
第二十一幕 好战的骑士 I
河中之金,说的并不是那些埋藏于河底泥沙之下的黄金,而是指伊莲身畔静静流淌的命运长河下富含魔力的金子,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之一,女巫们常常用它来作为改变未来的巫术的媒介,因此又被称之为女巫的金子。乡野之间,童话故事中常常提到的贪婪
的女巫们孜孜不倦收敛的金子,其实说的就是同一种事物。
这是一种极其极其罕见的魔力矿物,只消指甲盖那么一大一丁点,它的价值就能等值于一座城堡。在游戏之中,女巫的金子还有一种重要的用处,那就是破除命运的线,简单的说,就是从开化要素境界的最高阶段——圣贤领域跨入完善躯体的境界,必须需要这种金子
来作为媒介施展超凡入圣的法术。
在石板战争之前,布兰多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传说中的矿物,只偶尔在某些书籍中才有隐隐约约的提及。沃恩德玩家第一次发掘女巫的金子,那是在圣战结束之后,星火之年,第一块石板在圣奥索尔边境的白山被发现,此后玩家开始大规模地进入黑森林,女巫的黄金
才第一次出现在玩家的视野之中。
但这种金子,即使是在黑森林中亦极为罕见,用一个简单的说法,它出现的概率比青春之泉还稍微少一些。
而每复活一名女武神,就必须要多达一磅重的河中之金——足足一磅重!布兰多连杀了巴布的心都有,这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复活不了女武神更干脆一些。相比起来,其他的材料就要简单得多了。切断未来的利齿,说的就是芬里尔的牙齿,当然它的子嗣们也算,但芬里
尔的子嗣属于黄昏怪物。也就是说它们只会出现在狼祸当中,而且还必须比较大规模的狼祸,就比方说信风之环中那一种。而往往狼祸中出现芬里尔的子嗣,就意味着一个地区的彻底毁灭,伴随着灾难与屠杀,而它们的牙齿作为战利品存留下来的少之又少。总之大概也
等同于价值千金的意思。
至于九头蛇蜥之血,这对于他来说反而是最好取得的东西,因为他手上有五头蛇蜥的蛋,只要能培育出蛇蜥巢穴,那么九头蛇蜥的血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而最后会唱歌的白银,这个东西只在黑森林之中的歌唱之泉中才会出现,它的稀有程度仅次于河中之金,不过好在这个世界上懂得使用这种魔力金属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把它当作一种收藏品。因此它在市场上的价格并不高,偶尔在安培瑟尔一带的拍卖场中甚至
都能看见,只要稍加注意并且舍得下血本的话,会唱歌的白银倒不是没办法收集。
但即使这些都得到解决,还是比不上最后一个条件。
御风之驹的巢穴。
只消一句话,布兰多就能说明这个条件是多么的令人头痛:“因为它是六级生物。”没错儿,御风之驹本身就是六级生物,而且还是那种比较珍贵的六级生物。它只在风元素位面偶尔有被人所捕捉,至于它的巢穴。那从来没人见过。他连巢穴都没见过,靠毛去建设这
东西的巢穴啊?除非瓦尔哈拉本身能提供这东西的巢穴,不然基本是凭空妄想,不过他再三追问过莫妮卡,后者也是一问三不知,光灵少女还是那句话——她所知道的知识是基于瓦尔哈拉限制的。瓦卢伦战士大厅一建立,女武神的相关信息就进入了她的脑海中,但至于
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
不过她倒是给了布兰多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去买御风驹——一头市价不过一百二十万托尔而已,也就是现在托尼格尔半年的总收入。布兰多听了就想把这位光灵小姐给关进抽屉。省得她继续在他耳边啰啰嗦嗦。
他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天上果然是不会掉馅饼的,无论是锻造白银阶梯、还是唤醒长眠的女武神,至少现在看来都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好在瓦卢伦战士大厅落成时,还附带了几位比较出名的女武神,比方说布伦希尔德与她的四位副手,诗嘉古尔,格蕾,
诗蔻蒂,拉丝格瑞丝,这几位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武神,其中除了布伦希尔德是九级生物要素开化巅峰的实力之外,其他几位也都是稳固的准九级实力,单从实力上来讲,都要超过布兰多本人一筹。
但战斗力就要差得远了,布兰多私下和她们一一交过手,其中战斗力最强的布伦希尔德他要用到风后九曜和闪剑才能战胜,至于其他几位单凭他恐怖的战斗经验就能轻松取胜。他甚至略微估算了一下,如果旅法师的能力再成熟一些,加上旅法师的能力,即使是这五位
女武神联手,他也还有一战之力。不过布兰多倒是没想一点,他试手的战斗在几位女武神中赢得了极大的尊重,瓦卢伦战士大厅中的英灵们尊重强者,而他这个领主大人的实力显然得到了布伦希尔德几人的一致认可,连巴布对他的态度都又恭敬了几分。
可惜这种尊重并不能代表什么,巴布竟然告知他布伦希尔德她们现在不能离开瓦尔哈拉战斗,原因是瓦尔哈拉支付不起她们的魔力消耗,布兰多一听差点有眼前一黑,原来在黎明圣殿建成之前,女武神们的日常行动消耗全部来源于瓦尔哈拉储备的魔力,如果只是在瓦
尔哈拉范围内巡逻战斗,那么消耗还十分低。按照巴布的说法大约一天只有几百到上千个单位,也就是十来枚月亮水晶的魔力,但一旦离开瓦尔哈拉范围,消耗就成倍增长,布伦希尔德她们四个人离开瓦尔哈拉一周,需要消耗的的魔力大约等同于瓦尔哈拉第一阶段需要
的魔力总和,即十三万多一点,这就让布兰多有点牙痛了。
像是这次与血杖的战争。算是比较小规模的内战与边境冲突,但至少也要拖上一个月之久,一个月下来,需要支付好几千块月亮水晶,虽然他倒也不是支付不起,但这明显有些不划算。而且如果战争一旦延长的话。那钱就像是水一样流了出去,所以布兰多果断让布伦
希尔德她们留在瓦尔哈拉,一方面这场战争也用不上她们,爪子还是隐藏起来时最为锋利,另一方面布兰多也看明白了,这些女武神现下对于瓦尔哈拉来说就是雇佣兵,限制条件众多不说,而且还金贵的要死。
总而言之,能不用。就不用吧。
他叹了口气,只能如此想到。
他抬起头来——
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秋暮之月后天气开始转凉,雨水带着萧瑟寒意,沾染上肌肤,冰冷浸骨。夏布利地区有的是起伏的群山,在这样微凉湿润的天气中,他正站在一处山丘顶峰向下眺望。在他视野中,山脚下的森林中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影正在影影绰绰地前进
。在埃鲁因栎带锯齿边儿的树叶枝桠下面,或者蓝橡树细碎的叶簇下,有许许多多披着灰色斗篷的人影正在依次前行;这些人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讨厌雨水,有些人掀开了兜帽,露出下面一张张姣好的面容,她们金色或者绿色的长发贴在修长的脖子与光滑的额头上。发鬓
旁边长着一对尖尖的耳朵,背着比精灵长弓还要大上一号的风射手弓,一个接着一个穿过茂密的带刺灌木丛或者野生草莓树丛。
这已经是离开瓦尔哈拉的第三天,三天中西尔曼地区战场上的消息不断透过柯文的眼线传递到卡格利斯手上,再传递到他这儿来。然后他再将这些信息分门别类。有选择性地透露某一部分给公主殿下,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这些军情大部分都是要提供给维埃罗
与兰托尼兰那些领主将军们的,这些人中难保没有眼线和探子,他不愿意暴露自己与那位西尔曼之王的关系,以免引起让德内尔与血杖的注意。当然,在他与公主殿下的私信往来中,公主殿下倒是早已知道了这群‘西尔曼的山贼’的存在。
看得出来,她对柯文他们并不是十分信任,这是由她所处的位置决定的。她出身王室,自然而然代表了贵族的利益,像是柯文这种肆意袭击贵族领地的暴民,是不可能让她产生认同感的。事实上公主殿下还不止一次劝他,千万不要起心将这些人收入靡下,因为这会极
大的损害他在贵族中的声望。不过对于公主殿下这种小家子气的劝告,布兰多往往是哭笑不得,历史上的柯文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然清楚,怎么可能为了那些迂腐的贵族而放弃与这种人结交的机会。
那是历史上的让德内尔之王,白手起家干翻了让德内尔,在那个时代埃鲁因纷乱的势力平衡之中以实力获得了诸方的认可,独立为王的人。甚至在斜林会战之前,连玛达拉都认可他的地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一直作为玛达拉与埃鲁因之间的缓冲带而存在。埃鲁因
覆灭之后,他又辅佐艾拉拉与玛达拉战斗,不过那时候埃鲁因的玩家已经分崩离析,至于后面的事情他就不得而知。
但这样一个人,绝对不会是山贼土匪这样的简单之辈。
前线的战势十分胶着,血杖在西尔曼河谷击败白翼骑兵团之后,副团长沃尔特已经被证实当夜就战死于战场之上,这个噩耗等于宣布白翼骑士团被全歼,等于说整个戈兰—埃尔森通道,现下都暴露在玛达拉那朵盛开的黑玫瑰露出的荆刺之下。梵米尔军团果然不得不分
兵进入托桑卡德森林北部地区进行防御,但收效甚微,在打了几场败仗之后,残余的人类军队已经已经被逼退到马诺威尔地区最南面,根据前线传来的消息,亡灵大军已经开过斯洛法文,即将毕竟戈兰—埃尔森最繁华的一片区域。
虽然那地方现在早已一派人心惶惶仿佛末日的景象。
戈兰—埃尔森大公正遣人往北方与卡拉苏求援,但在外人眼中,最近的一支军队尚且还在兰托尼兰,即卡诺农大公的私军。更不要说维埃罗与卡拉苏的军队,基本是远水解不了近火。没有指望的事情,现在无论是血杖还是正在旁观这场战争的其他人,都无疑例外地认
为玛达拉这一次又赢定了,甚至在安培瑟尔,一些克鲁兹人的使节与炎之圣殿还未撤离的祭祀都是冷眼观望,心中不免幸灾乐祸。埃鲁因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一种错误,这在他们看来无疑是十分愚蠢的。
但事实上,只有正在策划这场战争的少数人明白,一支大军已经潜到了血杖的眼皮子底下,一场真正的大战即才将将要拉开序幕。
布兰多低头看着这支风射手部队,然后回过头,目光落在梅蒂莎与菲妮身旁默然而立的奎尼尔身上,这位树精灵首领听说了他的战争计划后,日夜兼程从信风之环赶到这里。他站在雨中。折起手中用巨大的栎树树叶晾干制成的信纸,微微一笑:“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小
丫头的问候,奎尼尔,帮我转告芙妮雅我们的小公主,我们也没忘了她,只等到她成为一名真正的森林女神祭祀,随时欢迎她回来助托尼格尔一臂之力。”奎尼尔看了他一眼:“领主大人。”布兰多摆摆手:“还是叫我布兰多先生吧,听着顺耳一些。”
奎尼尔皱了皱眉:“布兰多先生。长老们希望您能信守承诺,我们很少与人类打交道。关于你们的一些传闻……”
“我自然明白,有些无良的商人甚至贵族的确是败坏了我们的名声,但我不同,信风之环的变化时至今日有目共睹。”布兰多答道:“大长老他们应该会明白,人类具备贪婪与好奇两种性质,正是如此才有源源不断的动力驱使他们去探索未知的世界。我只不过是给他
们一个契机而已。但也只有我明白应该如何去办,对于黑森林的开发是经受不起挫折的,但一旦人类尝到甜头,我们今天的功业,也就不再是立足于一世一朝。它会带给所有的文明国度一个传统——即开拓荒野,那是个崭新的时代,文明就不再像是今天一样蜷缩于一隅
。”
奎尼尔点了点头,正是因为布兰多的这番说辞当初说服了他们的长老议会,否则即使眼前这个年轻人点燃了信风之环的火种,一贯中立的德鲁伊绝不会涉足人类世界的纷争之中。但现下,布兰多表现出的能力的确证明,只有他有能力与魄力去开辟黑暗的疆界,因此德
鲁伊们必须与他站在一起,支持他掌控这个古老的王国,布兰多给它们画了一个诱人的大饼,一旦那副画卷中的场景真的实现,那将是德鲁伊们世世代代的梦想。
如此雄伟壮丽,奎尼尔有些不理解,一个人类,一个人类肤浅的贵族,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抱负。
他看着布兰多,答道:“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大长老,我的孩子们就交给你了,请好好善待她们。”
布兰多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热衷于战争,但埃鲁因必须要活下去,人活着,有时候就必须要抗争。“伯爵先生。”这个时候一直站在一边小佩洛终于开了口,维罗妮卡让他们留在瓦尔哈拉保护莱纳瑞特殿下,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们继承了帝**人最优异的品质——忠诚与服从,自然没有
丝毫异议。不过他们目前却有些尴尬,折剑骑士团不可能作为托尼格尔的一支独立武装存在,小佩洛和布伦德心中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名义上他们要受布兰多节制,但至于怎么节制,却十分讲究。
假若莱纳瑞特殿下只是在此一般性的停留,那么他们则应当作为克鲁兹皇长子的私人卫队而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布兰多可以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与权力,但却不能直接命令他们。另一种情况就是莱纳瑞特殿下是在此请求托庇,那么这种情况下除了亲卫之外克鲁兹皇长
子显然是不能拥有私人武装的,但维罗妮卡并未在这件事上和他们说清楚,眼下的情况看起来好像是皇长子殿下在寻求庇护,但这位托尼格尔的领主大人又没有直接命令他们就地解散然后遣返回帝国,这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前几天他们在布兰多的邀请下,陪伴皇长子参与了那场军事会议,这里面透出的信息非常的令人回味。军团长大人并未明确告诉他们要在这里怎么做,可以说即未赞同,也未阻止,但这位领主大人明显是有意要让他们参与这场战争的,或者说至少向他们表现出了一样
一种态度。而至于折剑骑士团会怎么选择,小佩洛其实很清楚,他们骨子里流淌的好战的血液已经帮他们做出选择了,他们当然想要参加这场战争。
第二十二幕 好战的骑士 II
他们本来以为留在埃鲁因,毫无疑问接下来的生活将是枯燥的,甚至单调乏味的,这里不是帝国,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没有哈泽尔人,风精灵,法恩赞骑士甚至蛮族这样的敌人,他们留在这里,所起到的作用仅仅是尽忠职守。他们是军人,自然要服从命令,但同时
他们还是年轻的、热血的骑士,谁不希望在战场上征伐四方,建立功勋?但忽然之间,这样一个机会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虽然不是为帝国而战,但至少也不是与帝国为敌,埃鲁因的贵族,亦是各国认可的贵族,关键是如果皇长子也认可的话,那么他们事实上也等同于为
了克鲁兹皇室而战了。
几乎所有人都心动了。
小佩洛甚至也在布伦德等人的怂恿下,去询问了维罗妮卡与皇长子的意思,得到的答复是:莱纳瑞特皇子是作为最尊贵的客人秘密留在埃鲁因的,与托尼格尔伯爵攻守一体,荣辱与共,因此托尼格尔的战争,就是莱纳瑞特殿下的战争,所以如果托尼格尔伯爵允许的话
,折剑骑士团可以得到允许在埃鲁因其间同时听命于他,但仍旧必须以保护皇长子殿下的安全为第一任务。
这个答案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不过小佩洛却没心思却分析这里面究竟有多少阴谋与利益交换,因为他也心动了,他们为战争而生,谁不愿意上阵杀敌?除了与自己的祖国交锋之外,他们可以与所有的敌人交手,战争就是他们的荣耀,疤痕就是他们的勋章,他们有一
个名字。叫做帝国骑士。
三天之前,布兰多仍旧以观察团的名义带上了全体折剑骑士团成员,甚至连莱纳瑞特皇子也在这个所谓的观察团之中,但小佩洛明白,他们的机会来了,眼看一日比一日更接近战场。这一刻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了这位伯爵大人。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笑,心想这帮家伙可算是忍不住了。当初他让维罗妮卡答应下来让折剑骑士团留在埃鲁因境内时,在向皇长子效忠的同时也同时听命于他,但他却玩了一个手段,没让维罗妮卡直接将内幕告诉这些年轻人。原因很简单,他知道只要稍微
给这些年轻人一点提示,他们肯定会忍不住的,他太了解这些来自克鲁兹的年轻一代战争狂人了——未来整个帝国三分之一的将星云集与此。这些人就是为战争而生的,不可能耐得住寂寞。这些年轻的骑士,受的是最严格的训练,他们经历了最严苛的骑士考试与实战检
验,不可能是来埃鲁因旅游度假的,如果没有机会,他们或许会尽忠职守甘于寂寞,但一旦有丁点可能性。他们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因此与其给他们下达命令,还不如主动激发他们的积极性。他也想看看,这些帝国未来的将星,究竟有多厉害。
不过即使他心中盘算着这样的打算,口头上还是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
斯洛法文地区的起伏的丘陵延伸于西尔曼一带于松山脉的末端,而夏布利群山的东麓以交汇于此,勾勒出戈兰—埃尔森通道最北段最崎岖难行的一段地形。这里还是托桑卡德森林的最东端,历史上,艾柯与他的未婚妻尤拉率领兰托尼兰与维埃罗的联军在这里埋伏击溃
了血杖的大军,而今天,仿佛历史重演。漫山遍野的亡灵大军又一次进入了这个区域。
天色阴沉,整个山野之间似乎都散发着冷意,但对于亡灵来说,无所谓寒冷与酷热,骨头架子沿着河谷地带前进,发出咔嚓咔嚓交错的声响,林地中仿佛全是一个个灰色的头骨,远处还有一些骷髅骑士,与人类骑士不同它们很少打什么旗帜,黑沉沉的长枪就是它们的
旗帜。
战争的发展有些不可思议。
尤其是对于血杖来说,自从白翼骑兵团被全歼在西尔曼河谷之后,对面的埃鲁因人就陷入了彻底的被动之中,梵米尔军团被迫大规模换防,结果导致整条战线上都士气低落、疲惫不堪,这带来了严重的后果,在几天前的战斗中,亡灵大军几乎击溃了每一支拦在它前面
的敌人,梵米尔军团正在彻底的溃败,甚至比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的溃败还要来得更惨一些。就好像忽然之间,血杖就发现自己前面已经没有任何敌人了,埃鲁因人最近的军队仍旧远在兰托尼兰,就算现在开始动身,至少还要一周后才能抵达库尔克,那时库尔克早已成
为一片废墟。而卡拉苏和维埃罗的大军,更是还没影儿的事情。等它攻下库尔克,和让德内尔那个人类合军一处之后,兰托尼兰的军队也不值一提了。
这是那位至高者在一年前的战争中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却要为他轻易地完成了。
血杖心中充满了自傲与得意。在他看来,戈兰—埃尔森的埃鲁因军队简直不值一提,他曾经横扫过卡拉苏,那些高地骑士才真正称得上是对手,而与之相比,戈兰—埃尔森的埃鲁因人既软弱又愚蠢,在这样的敌人手上吃亏,那是一件丢脸的事情。看来那个独眼龙塔古
斯也不过如此,他当初听说入侵布契的那一路军队还遇到了点小麻烦,玛达拉那位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正是托庇于那些自以为是的吸血鬼才登上王位,如今看来,她的目光也不过如此。
在血杖心中,似乎连对那位至高者的敬畏都少了三分。
它眼眶中燃烧着惨白的磷火,冷漠的目光扫过起伏的丘陵,那里是它正在迅速扩大规模的亡灵大军,如果它再强大一些,那么即使是在玛达拉,那位至高者也不再敢轻易对它动手。不过唯一让它感到有点烦恼的是,那些来自亡月之海的黑暗佣兵们。他们的贪婪有些超
出他的预料,原本那些乞丐只想要一些魔力富饶的土地,但见证了人类的软弱之后,这会儿开始从他手上打那些大城市的主意了。
但它怎么可能将之拱手相让,那是数不清的骸骨与灵魂。
不过血杖并不清楚,它正在心中估算着得失时。军队中那些久经厮杀,几乎把战斗当成吃饭睡觉这种自然而然的活动的黑暗佣兵们,这会儿正开始感到有些不同寻常。一般来说,当大军外围的斥候受到限制时,一个没什么经验的指挥官,可能要一会之后才能感到探查
能力受到了限制。但对于一个老手来说,只要失去了一队斥候,那种从无数生死经历中积累起来的警觉,就会让他们感到好像脖子被扼住了一样难受。
而此刻。那些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领主们正有这样一种感觉。
一个小时以来,他们失去了超过五队斥候。
整个大军的北面,好像忽然之间被一层迷雾所笼罩了。这些黑暗领主们本能地感到了危险,一面将意识到的情况传达给血杖,一方面往那个方向派出了更多的骷髅骑兵。血杖同样是埃鲁因人的老对手,但他得出的结论却十分简单——埃鲁因人准备孤注一掷了,他们想
倾其全力在这里阻击亡灵大军,否则错过这道屏障。库尔克堡将无险可守。
这个结论得到了黑暗领主们的认可。
毕竟与血杖不同,这些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贵族们对于埃鲁因一无所知。除了眼前的梵米尔军团之外,他们对于这个王国的唯一认知就是远在安培瑟尔的白狮军团。可以说它们此刻对于南境埃鲁因的军力部署全部来源于血杖,血杖告诉他们在戈兰—埃尔森已再无人
类的军队存在,他们也就信以为真,完全没有去考虑过还会有别的伏兵的存在。
其实血杖的判断不可谓不正确,在玛达拉方面的情报之中。埃鲁因南境此刻正是一盘散沙,格里菲因公主统合了从安培瑟尔、安列克到托尼格尔的势力,但对于兰托尼兰、维埃罗、戈兰—埃尔森以及卡拉苏都还只有名义上的号召力而已,而这些地区的领主之间又各有
矛盾,在真正面临威胁之前彼此之间达成联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血杖做梦都没想到。在埃鲁因南境还有一个叫做艾柯的骑士狂人,生平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多管闲事——历史上这位尸巫领主就是这么轻率地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此刻依旧执迷不悟,重蹈覆辙。
何况这一次,非但有骑士狂人艾柯打算给它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而远在托尼格尔,还有一个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算计它的阴险狡诈的存在。
……
艾柯正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地图,他此刻是既是兰托尼兰方的代表,又是卡诺农公爵这支贵族军队的指挥官。当然,他一贯是没有什么指挥技巧的,事实上整个作战计划都是在布加、马卡罗、欧汀、尤拉以及维埃罗公爵手下的骑士将领们的反复修改下完成的,当然这里面还要加上高地骑士们,高地骑士方面最后派来了一小支由白银实力组成的骑士团,人数在四百人左右,虽然人数不多,但平均白银上位的实力水准还是让人忍不住侧目,更不用说与这个骑士团配套的还有一个三分之一人数同样实力水准的巫师团。
这样豪华的配置几乎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有些惊艳,不得不说高地骑士在埃鲁因境内一直以来保持着超然的地位,靠的正是他们超然于王国之上的实力。
不过公主殿下把这件事告知布兰多之后,布兰多却有些好笑。他心知肚明,高地骑士团像是这样的骑士团也不多,一共就三个,本身就属于他们的精锐部队——这一次派来的应该是圣石骑士团。不过他们做这个表态就有些奇怪了,说是示威好像也用不着,高地骑士的
眼下的地位又不是一日之功,而他们现在的举动,怎么看都让人感觉有些太过热情了。
不过事实上从安培瑟尔一战开始,这些骑士的行为就有些过于古怪。他们当初其实完全可以不蹚那场浑水的,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如果是仅仅是因为他祖父的身份,他们就莫名其妙加入那场战争的话,布兰多觉得这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他一时之间也猜不透高地骑士的想法,因此在信上也没有提及任何相关的内容。
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整个作战计划,事实上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他好不容易才透过公主殿下说服所有人以血杖为第一目标。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埃鲁因人似乎对于玛达拉有着某种根深蒂固的偏见,认为那个黑暗中的国度只擅长于在边境上小打小闹,即使是经历
了一场黑玫瑰战争之后,大部分人的想法亦同样如此。而事实上在一年前的战争中,亡灵似乎也的确没有深入过埃鲁因国境,战火最终也只停留在边境地区,当初真正与玛达拉交手的也只有梵米尔军团,南方军团与高地骑士寥寥几只军队而已,因此在大部分人眼中。甚
至包括哪些曾经与它们作战的人眼中,玛达拉都是属于那种与强盗、土匪可以相提并论的形象。
无论是王党也好,还是维埃罗大公也好,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放在让德内尔上,在他们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应当是先击溃了让德内尔伯爵,然后血杖失去了内应之后,自然会退走。甚至连高地骑士都是一样的看法。他们与玛达拉交手最多,成见也最深。血杖曾经横扫
卡拉苏,但其实只是夸张的说法,当初血杖的兵锋还没扫过卡地雷戈地区的一半,在银马城以西就被高地骑士阻击,然后又向南绕到金城去转了一圈,就回到了玛达拉。那些骨头架子有多大能耐,他们最为清楚。
相反,让德内尔伯爵却是埃鲁因的心腹之患,让德内尔伯爵一旦被击败,南境的乱局基本就平定了一半。而对于维埃罗大公来说。与让德内尔之间更是还有私仇。
唯一支持布兰多的,反倒只有艾柯,不过骑士狂人单纯是不愿意打内战,在他看来怎么说都应该先把侵略者教训一番再说。
但最后布兰多用让德内尔伯爵即使被击溃,也可能向玛达拉逃亡为理由,说服了所有人。
虽然其实让德内尔伯爵逃亡不逃亡对于埃鲁因来说都没什么影响,但这个理由却说服了维埃罗大公,这位公爵大人绝对是最不乐意看到让德内尔伯爵逃出升天的一个人,维埃罗家族与让德内尔家族的仇恨从几代之前就结下了,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仇恨。而维埃罗大公
既然转而支持布兰多的计划,那边又有兰托尼兰的代表艾柯,高地骑士们也就不再反对,最后布兰多的计划一致通过——
优先伏击血杖。
这份作战计划基本上照抄当日艾柯和尤拉率联军伏击血杖的战例,伏击的地点依旧选在斯洛法文,这个最有优势的地形。而且可以说现下他们比历史上更有优势,因为历史上艾柯找不到道路进入西尔曼地区,只能从托桑卡德森林北边潜入,结果浪费了大量的时间。但
这一次布兰多却说服了柯文一行人为他们敞开大门,现在西尔曼的丘陵几乎就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他们随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支大军放到血杖的眼皮子底下。
但正是这个时候,艾柯却遇上了麻烦。
按照原定计划,维埃罗与兰托尼兰的联军要等到托尼格尔的军队抵达之后,才向血杖发起攻击,但现在离进攻的时间还有好几个钟头,维埃罗大公手下那些骑士就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了。艾柯自己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马卡罗一行人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维埃罗大
公的手下显然是把血杖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他们觉得那位托尼格尔伯爵提出的这个作战计划的目的单纯只是为了要向他们分功劳,原因很简单,兰托尼兰的军队加上维埃罗大公的军队,兵力几乎已经是血杖的两倍,而众所周知,亡灵军队事实上单兵作战能力是要逊于
人类军队的。
也就是在兵力达到两倍差距的情况下,而且还是有心算无心,怎么也不可能会输,所以根本不需要再等托尼格尔的军队抵达。
因此血杖的大军一进入他们的视野,这些来自于地方的领主骑士老爷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当马卡罗等人把这个情况告诉艾柯之后,这位骑士狂热爱好者顿时一头两个大。他做梦都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个情况,事实上不止是他,连布兰多自己都没想到。布兰多一心只记得历史上那场埋伏战,却忘了这个时代的埃鲁因贵族,可不是十几年之后格里菲因公主中
兴王国后与芙蕾雅一手建立的那支军队,更关键的是,历史上的兰托尼兰联军事实上是由艾柯主导的,但这一次由于他和公主殿下的插手,维埃罗大公派出的军队要远比历史上多得多,所以现在在正面战场上,艾柯说的话还算不算数,这很值得怀疑。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支正常意义上的军队,这是贵族联军,通常公爵之间交战时,尚且时常有下面家臣私自行动的事情,更别说现在还是两个公爵领的联军,事实上消息才传递到艾柯手上时,维埃罗大公手下的骑士领主们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第二十三幕 好战的骑士 III
在瓦尔哈拉见证过这位领主大人的盛情之后,小佩洛绝不再怀疑谁才是埃鲁因最有实力的人,在其他人都在惊讶于瓦尔哈拉的盛景时,他却留了个心眼。他头脑一向是比较灵活的,因此可以留意到那些负责接待他们的精灵少女们,个个都是树精灵中最杰出的射手,留意到白狮卫队那些来来往往的士官身上,穿着的魔法盔甲,这在绝非是埃鲁因这样的小国家地方贵族应该有的能量。他心想那些与这位伯爵大人作对的人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蠢货,尤其是埃鲁因北边那些贵族,都是些真正的脓包,一盘散沙,不值一提。
这位领主大人,绝对有能力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改造这个小小的王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个有远大的抱负的人,肯定用得上他们这帮人。但他还没开口,一旁的阿莱亚就抢着说道;那家伙撇了撇嘴,好像早憋着这句话,如果不尽快说出来片刻就要死于非命似的:“领主大人出来行猎,不介意的话是可以邀请上客人的,而我们又恰好有空,可以帮大人您狩猎这林子里面的一头熊,一头麋鹿什么的。”
“这个该死的、莽撞的蠢货!”小佩洛恨不得踹阿莱亚一脚,但私底下不得不承认后者的这种直白有时候是一种好手段:“只不过克鲁兹人的脸都叫他给丢光了。”
布兰多暗笑,一本正经地答道:“作为主人,可不好意思用几根臭骨头来招待客人。”
“领主大人,按照我们克鲁兹人的传统,打到的猎物可不都是要架在篝火上烤的,您可以把它们的头钉在木板上,挂在房间中。”
“把血杖那臭气熏天的头颅挂在房间中?我好像没这种恶趣味。”布兰多暗忖:“不过话说到这种份上也差不多了。”他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小佩洛,明白这个年轻人才是这群骑士中能说得上话的人。当然还有持默许态度的莱纳瑞特,不过皇长子这段时间以来深居简出,几乎很少离开行营。简直像个怕见光的贵族千金。
小佩洛低了低头:“大人,熊和麋鹿是肯定逃不出您的手掌心了,但我想猎人们可能还有一些问题。”
“猎人?”
“大人,在冬天,猎人们进行围猎时往往会邀上亲朋好友,并且尽量选择老练一些的猎手,因为谁都想第一个射中最好的猎物,年轻人心浮气躁。往往会打草惊蛇。”
布兰多心中咯噔一声,已经意识到对方想说什么了,他皱了皱眉头:“你继续说。”
“大人,我研究过一些关于克鲁兹早前的战史,除开圣殿与圣殿之间的战争之外,下面领主之间的战争。大多都比较简单,充满了变数。这倒不是说他们不想安排一个精妙的计划,来一举击败对手,但领主们大多明白自己的手下家臣是什么货色,他们的行动经常受头脑发热、或者多余的恐惧所左右,经常私下里行动,破坏整个大局,因此领地之间的战争常常是比较谁犯的错误更少一些。”
小佩洛只差没直说他的计划是纸上谈兵了,布兰多脸都红了。好在在雾气氤氲的雨天也看不出来,过去他指挥的战斗都是由专业的玩家执行的,玩家在执行力和纪律性上所谓的差距,那是相较于现代的军队而言的,但对于这个时代的贵族军队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楷模。在《琥珀之剑》中,即使是中小型公会的玩家在纪律性和执行力上也可以与白狮军团媲美,大型公会更是令出如山,毕竟只要不是十分不合理或者是限制人身自由的命令。玩家大多不会和自己的公会积分过不去。过去的这些记忆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让他差点忘了现在配合自己行动的既不是玩家,也不是纪律严明的白狮军团。而是连南方军团与梵米尔军团都比不上的公爵私军,这些军队大都是由七七八八的领主以及他们手下的骑士、随从们组成的杂牌军队,会不出问题那才怪了。
他的思维受游戏之中的定势影响,千算万算,却差点忘了这一茬。好在小佩洛他们却是这个时候最专业的军人,受过良好的战史与战地分析训练,一眼就看出他这个安排的漏洞所在。
他不由得再看了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一眼,对方没有多余的一句废话,单凭一句分析就奠定了他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看来让这些折剑骑士加入这场战斗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布兰多暗想:“不愧是克鲁兹人未来的将星,一点都不比传言之中逊色,这笔买卖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亏。”
“眼下的局面已经是如此,怎么补救?”
“大人,用不着补救,玛达拉那边的情况也不比我们更好,甚至于这次军事行动对于玛达拉来说都是一时头脑发热的产物,血杖拉来了亡月之海身经百战的黑暗领主,但那些领主和我们的领主没什么区别,他们的军队中一样充斥着头脑发热与错误的判断。这场战斗对于我们双方的机会来说还是均等的,更不消说我们还有先机,军力也远胜于那些骨头架子,胜利在我看来是必然的。”
布兰多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这一点,小佩洛先前说的只不过是为了提醒他不要太过想当然,并且同时突出他们的作用而已。
“大人,比较起来我们更关心的是,您打算把我们用在什么地方。”
“你们暂时不太适合出现在正面战场上,但眼下正好有一个用得上你们的地方,如果那些领主们真的打草惊蛇的话,难免不会需要一支军队绕到血杖大军的背后去,拖延一下骨头架子转进的步伐。”
小佩洛有些欣赏地看了这位托尼格尔伯爵一眼,心想这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淡淡地回答道:“大人,血杖的大军会一步也走不动,而不是被拖延。”
“这就是克鲁兹人啊!”布兰多心想,不过一支平均实力在黄金之上,人数多达数百的骑士团要堵住血杖的退路也不是不可能。
“别闹出太大动静来。”
“我会把阵地布置成领主大人手下白狮卫队的样子,在其他人抵达之前我们会先一步撤离。”
布兰多笑了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他看着在场的折剑骑士,忍不住有些可惜,要是这些人都是埃鲁因人多好?“要不要想个办法把他们留下来?”他心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即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太特殊了,对于小佩洛他们来说失却了军人的荣耀感,恐怕未来也成长不为真正的将星。强扭的瓜不甜,“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再说埃鲁因人中也不是没有天才。”
得到了布兰多正面的答复后,一个月以来一直郁郁失志的折剑骑士团好像重新焕发了活力,这些年轻的骑士一个个精力旺盛。怎么可能闲得下来,在得知可以上阵杀敌后,忍不住一片欢腾,小佩洛、布伦德和阿莱亚三人的准备工作也进行得极为顺利,事实上折剑骑士团一直以来就一直绷着一根弦,上下就等着布兰多最后的答复,因此这个时候其实也不需要怎么准备,不过半个小时,所有人都可以整装待发了。
当然。这也可以看出这些来自克鲁兹的年轻人们的训练有素,如果放在一般的贵族骑兵中,就算是事先做好了出发准备,最后整备起来起码都要好一两个钟头。
而这个时候,芙蕾雅在几名高地骑士的护送下抵达了布兰多军中。
女武神的到来给布兰多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果然如同小佩洛所预料的,维埃罗大公的家臣们,还没等到布兰多抵达,就急匆匆地发起了攻击,她从艾柯那儿得知了消息之后。立刻先行一步来向布兰多报信。而根据芙蕾雅的说法。为了配合维埃罗的军队,兰托尼兰的军队与高地骑士也都先后发起了攻击。现在双方的战场展开于斯洛法文丘陵中间,正打得不可开交。
她说完之后,忍不住去看布兰多的脸色,满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布兰多只不过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像早有所料一样:“芙蕾雅,你去准备一下吧,白狮卫队正等待出击的命令。梅蒂莎会配合你行动,这是托尼格尔的军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争,我把风射手也交给你指挥。”
“布兰多?”
“维埃罗和兰托尼兰的军队都动了,我们也必须加快步伐去配合他们,他们想要吃苦头就让他们上好了。”
“可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血杖赢不了,只不过某些人要吃大亏罢了。反倒是我们,芙蕾雅,这是白狮卫队与风射手成军之后的第一次战斗,我希望它们能给这个王国的所有敌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所有敌人?”
布兰多点了点头。
在他心中,那些腐朽的,拦在这个王国前进道路上的枯藤烂枝,它们已经快要被扫荡一空了。埃鲁因将从这一刻开始迎来新生,在托尼格尔种下的树苗,此刻终于要发芽生根了。
……
这场战争开始于斯洛法文丘陵西面一片平缓的坡地,整片坡地东西走向,在山坡上有一片茂密的椴树林,早在一天之前,一名来自维埃罗的贵族骑士就带着他的侍从们来到这片树林中埋伏。这位名为普朗歇的骑士老爷既不是维埃罗大公的心腹,又不是大公手下重要的家臣,认真说起来,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来自静风森林那些贫瘠的领地,是个真正的一穷二白的人物,他来蹚这场浑水只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为了钱,第二个目的是为了进入公爵大人的视野,为了实现这个野心,他变卖家财,砸锅卖铁拉起这班人马,平生第一次骑上了马,穿上了一套量身订做的皮甲,在盾牌上画上徽记,扯起大旗就随大军一起来到斯洛法文这个比他家乡还要更一穷二白的地方。
不过虽然普朗歇老爷既贪财又好名,但却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年轻人,他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这次出征是为了要对付玛达拉的骨头架子。关于那些骨头架子的传说,那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第一次黑玫瑰战争时。甚至还有一支玛达拉的军队沿着安列克山脉进入过维埃罗行省,普朗歇虽然没真正见过这些可怕的对手,但也从各种渠道听闻过对方的凶残。
在真正下定决心放手一搏之前,这位骑士老爷也是考虑再三,不过最终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他不知道从那里听来一个传说,听说玛达拉的骨头架子都是由尸巫控制的,只要杀了那些尸巫,骨头架子自然就会失去战斗的能力。而尸巫本身又没什么战斗力,一旦被人绕到背后展开攻击,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这样一来普朗歇心中就有了成算,他心想自己干嘛不躲起来,等到骷髅大军经过,再冲出去屠戮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尸巫。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地捞一记大功;虽然这位骑士老爷生平不识一个大字,但却对自己的这番计划满意至极,觉得自己可能属于那种天生就有指挥能力的帅才,虽然血杖大军还未抵达,但他大抵已经看到自己未来封侯拜相的场景。
不过到了斯洛法文,普朗歇才发现理想和现实似乎有些差距,首先丘陵中入秋之后竟然下起了小雨,这给驻扎在森林中的军队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包括这位骑士老爷在内。每天不得不在湿漉漉的环境中行军,脚下泥泞一片,每天到傍晚时整个人就好像在泥浆里滚了一圈儿,但最让人难过的是连睡觉都没个干燥舒适的地方,有时候甚至只能吧斗篷一裹,就在泥巴里将就一晚上。普朗歇那里受过这个苦,才没两三天就和其他人一样叫苦不迭,只差没有咒天怨地,好在开始下雨后半周。大军终于进入指定的埋伏区域。
但可惜普朗歇发现眼前的情况和想象中有些不大一样。在他想象中所谓的埋伏就是躲在两边山谷之中,等到血杖大军过去。然后他们突然杀出,将那些骨头架子从中截断,当然他会躲在最后,只等着干掉那些最好对付尸巫。但到了斯洛法文,这位骑士老爷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整个战场大得超乎他的想象,一眼望去到处是起伏的群山,只有连绵的山坡与一片连着一片的树林,根本看不到那里是路,更不要说分清楚方向了。
这样的情况下,普朗歇觉得自己只怕连搞清楚玛达拉的大军从哪个方向来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什么绕到后面去杀尸巫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了。而这个时候,上面那些大人物开始一片一片地划分区域,然后指定这些零零散散的骑士、领主们依次驻扎进属于自己的埋伏区之中,而我们的普朗歇就被划分到这样一片椴树林中。
这也就罢了。
不过普朗歇老爷显然一贯都是乐天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叫他摸清了周围的情况。他很快发现驻扎在自己左右的大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一穷二白,怀着野心想要来乘机捞一笔好处的落魄骑士,这个发现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或者说叫做有冒险精神的,并且敢于抓住这个机会一步登天的人,但没想到和自己一样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有这么多,于是他立刻开始感到时间紧迫起来。
好在这天早上,他竟然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接见,当然——是和其他骑士们一起——不过这也足够让普朗歇感到重视了,因为据说那位大人还是维埃罗大公身边某位重臣。当然了,接见的内容大约是让他们提高警惕,因为血杖在昨天早些时候,已经和维埃罗军队的斥候产生了接触。
但普朗歇凭借自己天生的敏锐,还是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另一种意思,即在默许的情况下,允许他们在合适的时机不受命令并且也不需要等到预定的时间就发起攻击。
因为那位大人物也说了,战场上的机会稍纵即逝,优秀的骑士们必须学会自己抓住机会。当然,如果普朗歇稍微懂得一些军事常识就会明白这不过是一句屁话,如果布兰多在此,可能会冷笑这些维埃罗贵族为了争功竟然做得如此明显。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胜利已在眼前,稍微放纵一些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这一切与普朗歇无关。他只觉得这无论如何都是个好兆头。
并且这种好兆头还在持续。
这一天下午,他终于看到了一小支骷髅骑士从椴树林外面跑了过去。而紧跟在这支骷髅骑兵之后,出现了一支骷髅大军,这支骷髅军队大约有几百数量,但普朗歇当然数不出来,他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亡灵,密密麻麻遍布山坡之上——这一定就是亡灵的大军。
他紧张极了,但一种对于功劳与金钱的渴求却让他冷静下来,仿佛克服了恐惧,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那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果然,不过片刻之后,他就看到一行手持法杖,穿着长袍的骨头架子出现在视野中。如果他熟悉玛达拉的军队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些是在前锋中施展侦测法术,负责支援斥候部队的骷髅巫师,不过对于普朗歇来说,它们只有一个身份。
尸巫。
机会来了!
普朗歇暗暗对自己说道。
第二十四幕 混乱的失败
普朗歇并不明白自己可能会改变一场战争的结果。
如果他明白这一点的话,恐怕一定会感到无比荣幸。
斯洛法文的战斗打响还不到一刻钟,维埃罗的众多领主骑士们就首先感到了不对。事实上,没感到不对才是不正常的——在那个名叫普朗歇的骑士莽撞地带着侍从从椴树林中杀出,面对一整个大队的骷髅法师——当然,他自己以为是尸巫——发起冲锋时,整个斯洛法文的战局就注定滑向了令他们预料不到的方向。普朗歇的行为就像是一个信号,预示着骑士小伙子们,赶快放手去争抢属于你们的功劳,虽然并没有任何人吹号,但就像是号角已经乍然响起,争先恐后的、埋伏在那个区域的所有骑士尖叫着,紧跟在普朗歇身后发起了攻击。
就这样,这样的行为顷刻之间波及了维埃罗大军的整个左翼,在他们的指挥官们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发现军队正面的一翼就已经整个儿脱节了。所有人那一刻都忍不住目瞪口呆,虽然为了能抛开来自其他地区的军队争抢功劳,他们或多或少对手下进行了暗示,示意他们在默许的情况下可以主动发起攻击,不用非要等到那个预定的时机。
但问题是,这个时候似乎也太早了一些。维埃罗方面的最高指挥官只不过是稍微一愕之后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谁!”他怒吼道,“那是谁的手下!”他身边所有人这一刻都噤若寒蝉,因为普朗歇的确选了好时机,好到连血杖的大军其实都还没有真正进入维埃罗军队的包围圈。
突入其来的攻击也惊呆了亡灵们。
来自亡月之海的黑暗领主们反应极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稳住了阵脚,在它们的想象中,人类有备而至,前锋的那支骷髅大军肯定是保不住了;它们直接放弃了那支军队,向后收缩。以防埋伏的人类军队冲击它们主力,但随即这些老于战阵的黑暗佣兵们惊讶地发现,那些人类骑士好像压根没有发现他们,而是兴奋地向前锋所在的方向杀了过去,它们的第一反应当然不是人类一支大军左翼整个脱节来攻击他们的前锋,而是想到这不过是个诱饵,如果他们敢上前去支援或者让前锋退回来合流的话,那么隐藏在四周丘陵之中的人类主力就会出现。给予他们重重的一击。
这是符合逻辑的想法,毕竟任谁也不会指望自己的对手会突然发了疯,虽然有时候事实的真相可能就是如此的荒谬。
但这个时候,血杖却忍不住有点目瞪口呆了。“对方不是梵米尔军团?但哪里来的这么多人类军队?”当然,如果它仅仅把杀出来的骑士们看做维埃罗大军的一翼的话,那么这支大军在它看来数目也尚还可以接受。但问题是血杖已经和它手下那些领主们先入为主地认为出现的不过是人类大军的先锋诱饵,这支先锋诱饵足足有超过两千人,那么埋伏在这里的人类军队岂不是要超过两三万?血杖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些该死的埃鲁因人是从那里调集来这么多人的,当然,如果它还有脑汁可以绞的话。
亡灵大军的迟疑落在维埃罗一方看来,又成了另外一种意思,血杖的军队现在明面上大约有数千具骷髅战士,已经三分之一于这个数量的骷髅射手,此外还有一支成规模的骷髅骑兵。后者是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雇佣兵。这些基本上就是它的全部兵力,再加上上百头惧灵,以及一些幽灵、僵尸或者别的杂七杂八的亡灵,但都不成规模。
而现在,这只亡灵大军的先锋正处于埃鲁因人的攻击之下,组成这支先锋的不过是数百具骷髅战士与几十具负责施展侦测法术的骷髅巫师,再加几队骷髅骑兵斥候,就这么点儿人马,正面牵制住了维埃罗大军的整个左翼。这个结果几乎叫所有维埃罗方面的指挥官都感到失措。如果这个时候亡灵们指挥大军杀过来。只怕维埃罗的军队顷刻之间就要从左翼开始彻底崩溃,不知道多少人正在破口大骂下面那些骑士们的莽撞。虽然他们也想抛开布兰多独自争取这份荣耀与功劳,但没想到下面这些骑士比他们更急,血杖的大军还没进入包围圈,那些该死的家伙就已经提前发起了冲锋了。
这会儿,这些指挥官们立刻体验到了布兰多先前体验到的那种无奈。
然而就在他们自己都以为这次肯定要惨败的时候,玛达拉方面却摆出了十分谨慎的态度,那些骨头架子明显是正在收缩防御,一副打算放弃自己的先锋样子。眼前的一切对于维埃罗军队方面的指挥官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他们忍不住感到有点疑怀,这些骨头架子在搞什么?
维埃罗大公手下这些领主们毕竟不是真正的笨蛋,他们很快就猜到玛达拉方面的想法,只不过即使猜到,还是没人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左翼杀向对方的前锋,祈祷那些蠢货能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占了便宜就赶快收回来,当然一方面也是祈祷玛莎庇佑,让那些该死的骨头架子千万不要看出破绽。他们丝毫不敢派出更多的人马去帮助左翼,甚至连一动都不敢轻动,玛达拉的骨头架子认为他们派出的也是前锋,一旦将其他部队暴露出来,那么对面即是再蠢也会意识到他们的布置了,那时候可就全完了。
维埃罗大公的最高指挥官忍不住满头是汗,他做梦都没想到打仗会打到这个地步,只能一边赶快下令让埋伏在主阵和右翼的贵族私军赶快调整方向,以防万一左翼被击溃,至少还能支撑一下。一方面也是默默祈祷,祈祷兰托尼兰的大军能快一些跟上他们的步伐,加入到这场战斗中来,玛达拉方面兵力近万,而维埃罗与兰托尼兰的联军加起来却是有足足一万五千人,如果兰托尼兰大军能及时加入战斗,那么情况绝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凶险。
但让他感到满嘴苦涩的是,正是因为先前抛开兰托尼兰与托尼格尔军队私自行动酿成的苦果。此刻才让他们处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一刻这位指挥官阁下也忍不住感到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于是此刻战场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平衡,战斗的双方都在祈祷奇迹发生,维埃罗方面希望玛达拉不要那么快识破他们犯下的低级失误,而血杖则急于想搞清楚究竟是谁在埋伏自己,以及前面究竟有多少人类的军队,按照黑暗领主们的判断,前面至少也是一支超过两万人的大军,这个这个判断是真的的话。血杖只能祈祷奇迹发生,他的军队才有可能从这座丘陵之中逃出生天。
它心中此刻其实已经有了一种明悟,面前这支大军,很可能是来自于维埃罗或者兰托尼兰的。
但接下来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却让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骑士们的冲锋正在进行着,山坡上的草甸上有若一浪浅蓝色的波浪。这波浪正一往无前。
普朗歇这辈子最为光荣的时刻,大约就是现下这一刻,他骑在马上,高举着盾牌,手持长枪,虽然一路跑得踉踉跄跄,马术几乎不堪入目,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在引导着大军发起冲击。千军万马跟在他身后。他就好像是那支锐利长矛的矛尖,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骑士们所谓的荣耀是怎么一回事儿,这就是荣耀,他忍不住大喊大叫,好像单凭嗓门就可以叫前面这些‘尸巫’缴械投降似的。
他觉得自己这一刻风光极了,而且肯定进了那些大人物的眼界里,他是第一个发起攻击的骑士,并且马上就要为维埃罗带来光辉的胜利了。这一次他肯定要成为大公身边的重臣了。当然。普朗歇做梦也想不到,这会儿维埃罗大公身边那位真正的重臣。维埃罗大军的最高指挥官,如果有可能的话,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
不过普朗歇毫不知情,还沉浸在骑士的浪漫之中,他忽然感到自己这一辈子前半生都白活了,眼下这一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就为了这一刻,就是马上就死了,他觉得也值了。
但或许是玛莎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他的这种愿望,并且乐意在后面推他一把,让他实现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总而言之,在普朗歇老爷眼中那些战斗力低下,砧板上的鱼肉的尸巫,它们理应当根本不会做出任何抵抗,只等他杀入它们之中,这些该死的骨头架子就会像是土鸡瓦狗一样灰飞烟灭,如果是人类的军队,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吓得惊慌失措、屁股尿流了。
但与普朗歇想象中不同,那些骨头架子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的法杖。
就在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可能受到了蒙骗。
普朗歇老爷曾经在酒吧里听闻那些吟游诗人们讲巫师们的威能,成为一个巫师,是他的另外一个梦想。直到他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终于亲眼见证了魔法的绚丽。
其实也没多多绚丽——
那骷髅法师向他遥遥一指,普朗歇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半个身体就膨胀起来,砰一声炸成一团血雾。这个死亡对于骑士老爷来说算是一个不怎么圆满的结束,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只是恐怖的开始而已,这个令人震撼的死亡方式在第一时间就惊呆所有跟随普朗歇冲锋的侍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炸成一滩碎肉,并且漫天飞舞的血雾与内脏的零碎还溅了后面的人一身,那种冲击力不要说这些临时拉起来的所谓的贵族士兵,就算是真正的职业军人也未必能够忍受。
于是顺理成章的,这些侍从们第一时间就崩溃了。
他们脑子里一片混乱,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想法就是赶快调头,快跑啊!然后他们就和后面的骑士撞在一起,战场中央顿时一片混乱,接着骷髅巫师的黑魔法一个接一个在人类大军中炸开,那些骑士,大部分不过是普朗歇这种水平了,他们虽然早就从各种各样的途径听闻——亡灵也不过如此,只要克服了恐惧,它们甚至还不如人类士兵。想想似乎也的确是如此,事实上许多人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态踏上战场的。但问题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意识到克服恐惧本身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连带队的骑士都吓破了胆,更别说后面的侍从,胆子稍微大一些的,干脆拉着战马的缰绳从玛达拉的前锋两侧绕了过去,这些人中幸运一些的,还能活下来。胆子小一些,手忙脚乱地调头。大半和自己人撞在一起,要知道这个战场是有一定的坡度的,这种冲撞导致的结果可想而知,大片大片的骑士向前被摔下战马,扑倒在草地上,然后背后面骑术不精的同僚从身上踩踏过去。简直惨不忍睹。
然后还有一些完全吓呆了的话,就那么径直冲向了骷髅大军之中,但问题是这部分人数量太少,少数冲入阵中的,插在密密麻麻的长矛上,用以示众了。
就这样。
不过区区十来分钟,维埃罗大军整个左翼就被数目还不到他们四分之一的亡灵给彻底击溃了,或者还不如说是被他们自己给彻底击溃了。当然,这倒不并不是因为维埃罗方面贵族私军的素质真的差到了这个地步。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指挥官犯下的错误,为了怕那些来自各地的骑士们拖累公爵大人的私军,而将他们统统集中在左翼,当然他的本意是因为左翼因为地形的原因看起来战斗明显更为轻松,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些该死的家伙竟然会如此毫无纪律,自己就冲了出去。
冲出去也就罢了,竟然还莫名其妙地崩溃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维埃罗大部分地方军队从来没与玛达拉交过手的原因。就像是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梵米尔军团面对亡灵大军的溃败一样。其实那并不是真正战斗力的体现,而是人类对于亡灵天性的恐惧作祟而已。
但无论如何。眼下的结果还是给这位维埃罗方面的最高指挥官判了死刑。
不管他们的左翼原本多么羸弱,但整个左翼覆灭,将自己大军一侧暴露在对面的攻击锋矢之下的结果,就已经宣告了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
那位维埃罗大公的重臣几乎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额头上已全是冷汗。
而这个时候,玛达拉方面无论是血杖还是他手下那些黑暗领主们,同样是目瞪口呆。他们前一刻还在祈祷自己能从这个埋伏之中全身而退,但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个拙劣的搞笑剧一样,莫名其妙就在他们面前上演了。那只占据了先机,有备而来,数量几倍于它们的先锋的人类大军,竟然就这么自己溃败了。
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血杖手下的黑暗领主们更是面面相觑,他们来自于亡月之海边境那些残酷的战场,战争的双方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在战场上很少有人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当他们看到这一幕时,按照本能的思维,首先想到的不是对面这些人类在搞笑,而是想到这不是一个可怕的陷阱。想象一下,一个需要牺牲自己一两千人的陷阱,最终目的肯定是要将他们全歼。
这些黑暗领主要是还可以流汗的话,一定和维埃罗那位最高指挥官一样,冷汗淋漓。
但所有人中,唯有血杖最先反应了过来,它和这些埃鲁因人大交道最多,很清楚对方的一些秉性,它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这里面有问题。当然,一贯小心谨慎的它还是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救援自己的先锋,而是挥动了一下手杖,向后面传递了一个口令。而就在他这个口令下达的同一刻,十数头惧灵从亡灵大军中尖啸着飞起,向前方埃鲁因人的阵地飞了过去。
维埃罗方面的最高指挥官如果说在这之前还有最后一丝侥幸,但在看到这张开双翼达好几米宽的恐怖飞行亡灵之后,立刻明白这次真是全完了,玛达拉马上就会发现他们面前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象一下,一只失去了一翼的军队,而且在短时间内还没办法收拢回来,暴露在对方大军的主力面前,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何况对方还有骷髅骑兵,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说这一刻这位指挥官阁下心中还有任何指望的话,那就是指望之前被他们抛开的兰托尼兰大军与那位伯爵大人指挥的托尼格尔军队能赶快出现在战场上,越快越好。
第二十五幕 埃鲁因的火种
战场上突如其来的情况打乱了所有部署,让布兰多第一次明白过来,所谓的jing密计划在这个时代的指挥艺术下基本等同于大路王黑森一世的政令——就是个玩笑。贵族军队,尤其是那些扈从骑士上下级之间陈旧的指挥结构与拖沓散漫的纪律简直是所有指挥官的大敌,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你要考虑的不是祈祷哪个环节不会出现纰漏,而是庆幸那个环节居然没出现纰漏,越是复杂的计划就越是漏洞百出。
斯洛法文地区位于西尔曼河谷北面,托桑卡德森林东南方向,是夏布利群山在戈兰—埃尔森行省的末梢,这片低矮的河谷丘陵截断了瓦伦登湖平原与西尔曼河谷之间的联系,就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几条注入瓦伦登湖的支流从丘陵中横切过,形成几道相对平缓谷地,血杖的大军就是沿着这些谷地前进,柯文的手下早就尾随打探出它们行军的方向,侦查出这些骨头架子可能会从克里万、切尼尔这两条河谷之间通过。
克里万与切尼尔是斯洛法文丘陵最重要的两条通道,这两道河谷由琼德尔山所环抱,呈叉状向北分布,中间间隔着许多小山包,平缓的山坡上这个时节还分布着许多大片椴树林可以用以埋伏。这个地方几乎是理想的设伏地,血杖似乎也从未考虑过会有一只来自于兰托尼兰与维埃罗的联军会在此地伏击他,之前的胜利使得他骄傲成狂,所以历史上才会在此折戟。
在布兰多原本的计划中,维埃罗、兰托尼兰、托尼格尔与高地骑士四支军队在克里万、切尼尔两条河谷之中设伏,拉开一个方圆大约二十里的包围圈,让兰托尼兰的大军最先展开阻击,然后维埃罗与托尼格尔以骑兵为主的军队绕到后方更平缓的河谷地带展开攻击,彻底围歼血杖的大军。
但现在的事态却一开始就发展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血杖的大军一分为二,分布在相距大约七八里的河谷之中前进,当一翼前锋与维埃罗的军队遭遇时,维埃罗军中的扈从骑士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抢先发起了进攻。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血杖长长摆开的大军根本没有进入包围圈,除了一小部分先锋之外,它的主力事实上还在兰托尼兰与维埃罗军队的正面,而距离托尼格尔的军队就更远,一场伏击战一开始就打成了阻击战。
而且更为艰险的是,维埃罗的军队已经完全暴露在玛达拉大军视野之中,他们已经失去了一翼,士气正在加速崩坏。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尤其是兰托尼兰的军队与高地骑士们,还压根不知道他们的侧面正发生着什么,他们在得知维埃罗的军队抢先展开攻击之后,就立刻改变了作战计划试图抢先一步绕到血杖大军的侧面,殊不知这个包围圈的盖子都已经被自己人给捅了一个洞出来。
艾柯仍旧带着自己手下少数的骑兵在山地林间紧赶慢赶,只能祈祷维埃罗那帮该死的骑士们别捅出太大的篓子来,但对于他这个小小的愿望马卡罗与欧汀都不太看好,他们太清楚这些贵族手下的私军了,如果让他们乘胜追击或者是原地坚守,或者还能发挥个七八成的实力,但一旦打成正面强攻,只怕顷刻就要崩溃。
不得不说这两位老贵族对自己王国这片土地上的一些情弊还是十分有见地的,虽未亲眼所见,但也猜了个仈jiu不离十。
参与这场战斗的所有各方之中,反倒是布兰多通过柯文手下的魔法传讯最早拿到了可靠的情报,魔法传讯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中还运用得十分少见,因为魔法传讯只能传递文字而沃恩德的解密技术又实在是恐怖:拥有类似于‘解读密文’这样的魔法存在,可以直接还原记录密文者在写下这些密文时的原意,指挥官们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命令泄露到对手手中。
但其实‘解读密文’并不是毫无破绽,相反克制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将传递讯息的人分为两人一组,一人负责写密文,施展魔法传讯的巫师学徒则只需要传抄,这样发送密文的人心中想到的也只有密文的原文,不会泄露出其中隐藏的秘密来。只是所谓简单也是在明白了这个魔法的原理之后,问题是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凡人的魔法对于魔法的理解还停留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程度,白银的巫师们管他们叫做江湖术士,真正由传承的巫师更注重的是魔法中蕴含的知识,布加人大多是学者,而人类巫师大多是术者,这就是其中的差距。
事实上布加的巫师们早就找到了克制这个魔法的办法,但这是属于他们的机密,一直要到石板战争之后才会普及到黑铁之民的军队中。但埃鲁因现在有了布兰多这个状况之外的存在,所以所谓的‘见识的壁垒’就变成了不存在了,他直接就将巫师们的办法剽窃来用了。
只不过这个办法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要扩散开来十分简单,而且魔法传讯一旦普及开来,像是玛达拉、克鲁兹那样军力强盛、军队规模庞大的国家的受益要远远大于埃鲁因,因此布兰多从来没有把这项技术公开使用在军队中,往往只用在一些与心腹手下的情报往来之中。除非他确信用在大规模战争中能让埃鲁因占到足够的好处来抵消之后的影响,否则他绝对不会轻易将这个秘密替布加人散布开来。
其实布兰多心中早已有成算,只不过与血杖这场战争还绝没严重到那个程度。
他在蒙蒙细雨中收起卡格利斯的魔法信笺,玛达拉击败维埃罗那些老掉牙的骑士军队不出他的预料,不过维埃罗方面的指挥官竟敢将那些从下面领地来的扈从骑士集结起来放到左翼,如此的大胆还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是过于自信,还是所谓演员的自我修养。”布兰多心中暗忖,那些东西交给他的话,他宁愿打发他们去玛达拉那边为与他为敌,也不愿意指挥那些东西,之所以用‘东西’来形容那些扈从骑士,实在是布兰多对于这些由小地主、破落骑士还有投机主义者组成的所谓的军队印象深刻,在历史上它们就葬送了北方贵族,和今天的愚蠢如出一辙。“不过那位指挥官大人恐怕也是两难,至少名义上这些骑士老爷还是维埃罗大公的封臣,他们愿意为主子摇旗呐喊,那是忠诚与义举,如果维埃罗大公敢不接受,那他的威望可就全没了。”
布兰多心知肚明这些陈朽的贵族们这些游戏规则,骑士与领主,这就是构成这个时代的基石。但可惜,这些基石已经从它们的最底部开始动摇了。“领主们啊,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他这个时候竟然还有闲暇想起游戏之中一句著名的吟游诗人的诗句。
布兰多心中其实有些庆幸。
还好玛达拉把维埃罗击溃了,他最怕的反而是维埃罗大公的军队抢先发起攻击让血杖事先感到jing觉,这个一贯以谨慎著称的黑暗领主会调转大军,缩回西尔曼地区去,如果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因为埃鲁因境内此刻还有一个让德内尔,他们现在伏击血杖,就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如果血杖在伏击中败亡,那么让德内尔失去外援与向玛达拉的退路,士气自然崩溃。
但如果血杖蜷缩在西尔曼,给让德内尔一个希望向这个方向突围的话,那么托尼格尔、维埃罗与兰托尼兰三方的大军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丘陵之中可坚持不了太多时间。
一旦放让德内尔和血杖合流,那南境的乱局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了。
但让布兰多惊喜莫名的是,他猜到了维埃罗的扈从骑士军队的烂,但没猜到他们竟然能烂到这个程度,当卡格利斯的信上说维埃罗的左翼被数百骷髅军队击溃时,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在开玩笑。但卡格利斯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他开玩笑的,所以维埃罗的大军真的像是一个奇迹一样溃败了。
只不过是奇迹一般的蠢。
他弹了弹信纸,然后走到一旁抓住马鞍翻身上马,蒙蒙雨幕之中,大军正在开拔,所有人都正在一一上马;更远一些地方,托尼格尔年轻的巫师团正在夏尔的带领之下集合,巫师们纷纷爬上魔法召唤出的魅影战驹,身披统一的银灰sè长袍,带着兜帽,纷纷将视线转向这个方向,在他们之中,有原本来自佣兵团中的江湖术士,有才从瓦尔哈拉、冷杉堡完成学徒试炼的年轻人,还有一小批奎尼尔带来的德鲁伊,最后是一些女xing的脸孔,这些女xing巫师大多脸sè苍白,神情冷淡,颧骨高耸长着一副刻薄的脸容,她们是来自于各地的女巫,受巴巴莎与其他两位女巫的说服,加入了布兰多——或者说未来的黑暗之龙靡下。
不过不管怎样,这些人七拼八凑地凑合在一起之后,布兰多总算了有了南境第一支魔法师团。一共一百二十人,实力参差不齐,其中有四分之一是来自于各个佣兵团的术士与巫师,四分之二来自于托尼格尔和王立骑士学院的学院派,最后四分之一是女巫和德鲁伊,这支魔法师团在正规军眼中就像是乞丐团,但在南境,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魔法师团的团长自然是夏尔,不过副手却是安蒂缇娜,自从趋奇者看中她的天赋,收她为学徒之后,安蒂缇娜就开始系统的学习魔法知识,虽然现在还仍旧是个学徒,但她在魔导技术上的造诣却是大部分人都望尘莫及的。布兰多很清楚魔法师团的未来,所以安蒂缇娜坐上这个位置也是理所当然。
然后是风shè手。
这支脱胎于银jing灵林歌军团,公主卫队的传说军队,她们的指挥官——无论是现在的还是过去的——梅蒂莎坐在独角兽上,长枪挂在马鞍上,她双手合十正在祈祷。就像是上古银jing灵的战士一样,祷告森林之中先贤的英灵庇护他们,令他们英勇无畏,战胜敌人。也是为战争中逝去的灵魂祈祷,银jing灵的歌声空灵而飘渺,让所有树jing灵shè手都停下来驻足聆听,面上露出崇拜的神sè。
至于她们的副手,菲娜早就是银jing灵小公主最狂热的粉丝了。
所有他靡下的军队中,只有白狮卫队最安静而且井然有序,那些来自于托尼格尔的年轻人好像早就习惯了布兰多手下这种氛围,而那些从原本白狮军团调集补充进来的士官们、士兵们,则充满了好奇,不过他们眼中皆有一把利剑,这把利剑在芙蕾雅手中熠熠生辉,自从这把剑重新现世,新的白狮就有了灵魂。
他们的副指挥官卡格利斯此刻正远在南方的西尔曼丘陵地带,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支军队之中。
而布兰多身边,现在只剩下希帕米拉和史塔,前者正在擦拭山脉的属意那厚重的表面,雨水落在石制的权杖上,权杖上竟散发出一圈青sè的光环,就好像是泥土中勃发的生命,充满了繁茂的气息。不过小胖龙这会儿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它把希帕米拉的虾子给烤来吃了,神官少女倒是没在晚餐上给它找麻烦,而是二话不说,直接拧着山脉的属意就找上了门去。
要知道希帕米拉在死霜森林一战中受益最多,此刻实力已经恢复到了要素显化的水平,再加上近乎无敌的盖亚的权杖,史塔的下场可想而知,反正从那之后它看到希帕米拉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在布兰多视野中最后一批出现的人马是克鲁兹人的折剑骑士团。
这些骄傲的骑士一个接一个从山丘下面纵马而过,纷纷举起剑来向他示意,虽然他们数量不多,但只有少数人明白这支骑士的可怕。小佩洛仍旧披着他那条厚厚的斗篷,十字弩插在斗篷下面,他昂起头来看着布兰多:
“大人,消息可靠吗?”
“可靠无疑。”布兰多答道。小佩洛略微露出惊讶的目光来,这个时代要尾随侦查亡灵大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种困难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在此之前那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甚少出现在世人的目光中,甚至在埃鲁因眼中,那个黑暗的国度也是一个分崩离析、羸弱的国度,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之前十年不到的时间,那时候卡拉苏的领主们还常常率领军队进入玛达拉境内进行报复xing的掠夺。
那个时代的亡灵虽然恐怖,但黑暗领主们犹如一盘散沙,他们甚至巴不得看到同僚被人类攻击,好乘机吞并,而那个时代玛达拉以一个领主想要对抗埃鲁因一个王国的实力,几乎是痴人说梦。因此除了那些在边境地区深受亡灵所害的平民们,在埃鲁因贵族的思维定势中,玛达拉是一个弱小的、近似于强盗般的国家,对于这个国家的一切,他们不了解,也不屑于去了解。
黑玫瑰战争对于整个埃鲁因王国来说都是一个惊愕的噩梦,事实上到直到现在为止,贵族们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什么地方,先前维埃罗大军对上血杖的惨败就能说明一切。
因此这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国度,本身就是一个谜。
而另一方面,亡灵与生者的巨大差别导致了人类斥候想要接近亡灵大军十分困难。这个问题一直到玛达拉与圣奥索尔交手之前,都是最难以解决的问题。玛达拉虽然不曾在陆地上与克鲁兹帝国接壤,但小佩洛他们这些科班出身的学院派,还是很清楚这一点,对于布兰多的言之凿凿,也是十分的怀疑。
布兰多的自信来源于超越时代的知识,在后世风jing灵又许多对付这些骨头架子的方法,而卡格利斯得他亲自传授,要绕开血杖的大军其实并不困难。当时他在布契时曾亲自带领难民从玛达拉眼皮子底下逃脱,而卡格利斯不过带领几个斥候跟在大军后面,这就更简单了,还不用说这个时代玛达拉其实也不明白自己的侦查手段竟然有那么多的漏洞。
小佩洛冲这位领主大人远远地行了个礼:“既然大人确定血杖一时半会儿绝不至于撤退,那么就等我们的好消息。”
布兰多点点头,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们在他的注视下齐齐拉上斗篷的兜帽,转了个身,就向南边离开。不过片刻,雨幕之中就只剩下一片翻飞的斗篷的影子。这个时候芙蕾雅已经来到了白狮卫队的最前方。
“布兰多,”她喊道:“艾柯联系上我们了。”
“那就出发吧,”布兰多昂立于雨中,意气风发地答道:“让维埃罗的那些骑士老爷们明白,时代已经抛弃他们了,欢迎来到未来,这个崭新时代!”
芙蕾雅微微怔了一下。
夏尔吹了一声口哨,笑道:“走吧,芙蕾雅,领主大人的意思是,虽然是猪队友,但是还是要救的。”
第二十六幕 大战开幕 I
林地下面逃窜的骑士与他们的侍从。那种场景对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维埃罗兵来说,简直就像是末日降临到每一个人头上,让他们从心底升起一股切身的恐惧,仿佛感到那惧灵就是朝着他们猛扑过来的,他们孤立无援,下一刻就要死无葬身之地。私兵们吓得如同筛糠,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只有丢下武器,尖叫着四散逃窜,转眼之间,就彻底崩溃。
而惧灵尖锐的爪子像是悬吊在半空的钩爪,从这些士兵头顶一掠而过,扫中了马背上的骑士,生生将他从马背上扯起。那骑士发出凄惨的叫喊声,,哗啦一声连带肠子和脊柱被从下半身上抽了出来,血淋淋的半个身体飞向半空,然后落下来,内脏的碎片与腥臭的鲜血飞洒一地。惧灵才又发出一声刺耳的嗥叫,重新从树林中穿出,高高飞起。
维埃罗军队的最高指挥官雅克伯爵面色发白地看着这一幕,三、四十头惧灵张开宽达数米的双翼,从半空驱赶着那些扈从骑士的溃兵冲入森林中,许多骑士根本不是被这些亡灵给杀死的,而是在树上撞得脑浆迸裂,活活给撞死的;要么就是死于相互踩踏,尤其是那些慌不择路的侍从,只要被挤倒在地,下场多半是死路一条。一两千人被像是赶鸭子一样赶入茂密的丛林中的场景实在是十分悲哀与好笑,他们要有勇气停下来回头一战的话,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但他们早已经吓破了胆子,宁愿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也绝不愿意留下来与那些梦魇作战。
维埃罗军的几名贵族指挥官与出身比较高贵的骑士们眼睁睁看着这荒谬绝伦的场景,却没一个人笑得出来。雅克伯爵回过头去低声吩咐了一句,林子里走出好些身穿红色长袍,带着尖顶高帽的神官来,他们一手拿着圣物。一手持炎之圣殿的教典,沿着椴树林中的骑士队伍一边走一边低声吟诵着什么,不多时,可见的白色微光从他们手中的圣典中升起,形成一个光环,这些光环逐渐笼罩了整支军队。雅克伯爵感到心中好像被注入了一股暖融融的力量,那种力量并未给他带来实际的好处。但却出奇地拥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他暂时冷静了下来。
这是勇气祝福。林子里骚动的贵族私军也在炎之圣殿神官的吟诵声中显得稍微安静了一些。
“是恐惧光环,那些尖叫的怪物一定是比较高阶的亡灵。”雅克握着剑柄,对身边的其他人说道。与他身边那些脸色更加惨白的同僚相比,雅克伯爵至少经历过黑玫瑰战争,是少数和玛达拉打过交道的维埃罗将领。在这件事上。维埃罗大公将他引以为亲信,上次公主殿下拿着布兰多的信来请教她的外祖父时,维埃罗公爵就是让他出来回答的。不过他当时对于布兰多的猜测不屑一顾,在他根深蒂固的见解当中,东面那些黑暗中的东西不过是些蝇营狗苟之辈,黑玫瑰战争中玛达拉占到的便宜纯粹是因为王国没有在布契地区投入太多的防范。
比方说在卡拉苏,高地骑士就没让玛达拉占到太大的便宜。
但这会儿。雅克伯爵心中却开始有些动摇起来,眼前的这支玛达拉的军队,与他去年在维埃罗见过的那一支明显不同了。当初他在维埃罗率领军队抗击那些亡灵军队时,虽然也是吓得够呛,记得那些摇摇晃晃的排骨第一次从树林里发起攻击时,他身边那些从乡下招募来的农夫士兵几乎第一时间就彻底崩溃了,好在他的骑士亲信们稳住了阵脚,一番冲杀之后发现。玛达拉的骨头架子也不过如此,唯一对他们有点威胁的是那些尸巫,但战斗力大致也不过和领主手下的骑士持平而已。
当然,这位伯爵大人并不知道当初入侵维埃罗的是霜爪的军队,霜爪本人是个食尸鬼,只是玛达拉最低层次黑暗贵族,大概就现在他手下那些扈从骑士差不多。它当初偷偷摸到维埃罗也只不过是为了避开可怕的高地骑士占点便宜而已,怀着的想法可谓和我们的普朗歇老爷一般无二,而没想到正好撞到了雅克的枪口上。两人正面打了一场,打了个半斤八两。雅克几乎损失了所有的扈从步兵,而霜爪更惨一点,损失了不少尸巫,从此一蹶不振,没多久之后就为其他领主所吞并。
他更不会知道,当初入侵布契的,才是黑玫瑰战争中玛达拉的精锐,因斯塔龙与塔古斯都是玛达拉那位至高者的亲信,独眼龙塔古斯更是出身名门,吸血鬼家族一直到斜林会战之后都是玛达拉的皇帝陛下最信任的一支力量。而现在的血杖手下的大军,虽然在指挥官的层面不如因斯塔龙加塔古斯这样的组合来得豪华,但它的军队在加入了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佣兵们之后,总体实力事实上还要比黑玫瑰战争中因斯塔龙手中的军队来得更加强大。
这种强烈的对比如今在雅克伯爵视野中清晰地放大了千万倍,让他的心情好像从云端一直落到地狱。他虽然还是个老练的军人,表面上镇定自若地说着什么‘亡灵的高阶生物’,但事实上他自己心中清楚,对于这些东西他也是道听途说而已。
雅克伯爵的同僚们显然很清楚他这种把戏,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安慰。他们看到那些驱赶骑士的惧灵后面,又飞出几十头那种同样的可怕生物,它们掠过平缓的山坡,山坡上的椴树林地,又掠过几个低矮的山头,直奔这个方向而来,虽然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仍旧吓得慌张起来。他们所在的山顶面对切尔尼河谷,在左翼相对的河谷另一侧,此刻距离那些溃逃的扈从骑士们大约还有几里地,而在右侧一片茂密的针叶林地中,埋伏着精锐的重装步兵,保护着中央的弩手阵地,原本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阻击阵地,依靠左翼的骑兵牵扯,可以有效地将玛达拉的亡灵大军牵扯在这一二十里范围开阔的河谷之中,给托尼格尔人和兰托尼兰人争取时间。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已经失去了牵扯的力量,重装步兵与弩手在失去了骑兵的掩护之后,眼下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更何况玛达拉还有空中力量。这个时候一个维埃罗大公身边有名的剑士已经分辨了出来,那些惧灵至少有白银中位的实力,也就是至少是四级生物,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一百多头四级生物,单单凭这些东西就能把他们这不到四千人的贵族步兵全杀死在这里了。
兹林伯爵与博莫什伯爵立刻坚持表示应该撤退。他们的理由为联军保存实力,如果他们赶在兰托尼兰人之前被全歼,那么当日西尔曼河谷上演的一幕又将重演,但如果他们至少能将这四千人撤出去,或者至少从这十二个大队中撤出六个大队。那么之后的战斗还有希望。贵族骑士们立刻附和了这种说法,但雅克伯爵自己却在冷笑,他很清楚这些人的想法,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贪生怕死而已。他们本来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战斗,所以争先恐后想要参战,但一旦遇到点危险。立马就想着要置身事外了。
当然,雅克伯爵自己也明白,他自己也不是个高尚的人,这些人的想法也情有可原。“但问题是这些家伙都是白痴吗?”他忍不住暗怒,“还以为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吗?想撤就撤?”
想及此,这位伯爵大人也不由得冷下脸来;至少与他这些同僚相比,他还算是个知兵的贵族领主。雅克伯爵将剑往地上一插,忽然冷冷地答道:“公爵大人全权委任我等指挥这支联军。我等就必须尽忠职守,你们是大人的家臣,岂有不战而退之理?”
兹林伯爵是雅克的好友,但也不由得被他这个态度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这个朋友莫不是被吓疯了?他见过王党那些疯子,但自己的朋友绝不是这种人,他忍不住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心想这家伙在卖什么药。其他贵族也大多是同样的想法。不过他们看向雅克伯爵的目光就或多或少变得有些不善起来,就像是一种潜规则,在现下的贵族圈子里,你可以刚正不阿。但如果你要妨害其他人的利益甚至是生命安全,那么你就注定是不能被规则所容忍的存在。
而今的埃鲁因贵族就如同布兰多所说,早已不复先古时代的光辉,先君埃克的贵族们以身作则,用剑在这片蛮荒之地上犁出一个王国,但他们的后人,早就失去了那种勇气,成为了只剩下阴谋与权欲的废物。
不过这会儿雅克心中或多或少也有些生出这样一个想法来,他简直不明白,这些平日里和自己交谈甚欢的家伙怎么能如此之蠢。他冷冷地看了这些家伙一眼,不得不把话摊明了说道:“你们打算拿什么撤退?你们跑得过骷髅骑士吗?还是跑得过天上飞的那些怪物?一帮蠢货,现在我们唯一活下来的机会,是在这里坚守,等到兰托尼兰人来救我们。当然,你们可以尝试转身逃跑,去赌博那百分之一不到的活命机会,不过你们有那个胆量吗?”
雅克伯爵说完这番话,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的,虽然明明感觉是败亡在即,但他心中却莫名地有些畅快。他忽然发现,自己和这群蠢货相比,至少还算是比较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所有人都吓呆了。
这些贵族领主们,虽然大都挂着维埃罗的家臣与骑士的头衔,但事实上大部分都是蒙受父辈荫庇而已,他们一个个在贵族圈子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可惜,战争?那种东西对于处于国境内的维埃罗行省来说有些太过遥远了一些,在他们眼中最近的战争大约是维埃罗大公与让德内尔的纷争,那种在布兰多看来连边境冲突都算不上的小打小闹,规模堪比村民斗殴,还硬生生让这些贵族们给掰出了几个所谓的‘名将’。几曾何时,雅克伯爵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但现在他却只感到脸红。
片刻之后,这些贵族们大多从自己的朋友,或者属下中证实的雅克伯爵的话,顿时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焉了。还有少数几个愚不可及的。竟然开口问能不能向玛达拉投降。当然,大家都知道,投降是可以的,只要变成死人就可以了。但这个结果显然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事实上这也是玛达拉在面对人类国度时的一个劣势,一般来说,人类国度与人类国度、甚至任何其他文明国度的交锋中。投降与赎买贵族是十分常见的事情,贵族被俘虏,还要受到体面的对待,然后等待家族开出价钱来赎买,再体体面面地回国,反而能受到英雄一般的待遇。这是贵族的战争中一个比较常见的常识。
但玛达拉是不接受生灵的国度,被玛达拉击败,基本等同于被杀死,所以与玛达拉的战斗中,即使是最胆小的军队也不会选择投降,往往会奋战至死。而现在,留给雅克伯爵的选择亦是如此。不留下来战斗。就只能被杀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如果那些兰托尼兰人不来怎么办?他们知道我们被击败了,我想他们不大可能会来送死。”贵族中有人忍不住问道。
“他们敢不来!”博莫什伯爵怒气勃发地答道。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张了张嘴,忽然没了下文。在场的人就好像是忽然想起,是他们擅自改变作战计划,不然也不会落入如此的境地。而现下兰托尼兰人非但完全有理由可以不来,甚至完全可以在背后痛骂他们的愚蠢。当然。在这些贵族看来,这绝对不是因为他们犯了错,而是因为兰托尼兰人就是这么心胸狭隘。
林子里沉默了好片刻。
雅克伯爵担心影响士气,才答道:“放心好了,那个托尼格尔伯爵倒是大有可能不来,据我所知他就是那么个小心眼的人物。但兰托尼兰的指挥官艾柯,我很清楚那家伙的性格。他就是个理想主义的骑士,如果他能来,他就一定回来救我们。当然,前提是你们要足够争气。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否则就别怪人家来为你们收尸了。”
有了雅克伯爵这句解释,再加上艾柯在安培瑟尔一战之后就名声在外,这些维埃罗贵族们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已经有人在私下里对艾柯的人品交口称赞了,就好像那位骑士先生在十数里之外能听到他的赞美,赶快来解救他们一样。
有了潜在的希望,雅克伯爵总算将这支军队的士气鼓舞起来了一点,此刻他们已经不是为了胜利,单纯是为了生存而战斗了。
维埃罗的军队开始重新在椴树林里布置防御阵地,而他们的动作,很快就经由惧灵传递到了血杖的耳中。
玛达拉的黑暗领主们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至少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摸清楚了前面这些来路不明的敌人的底细——无非是兰托尼兰人,或者维埃罗人。反正肯定不是高地骑士,至于托尼格尔伯爵?不好意思,那是什么东西?这些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贵族们压根没听说过。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显而易见的好消息是,看起来兰托尼兰与维埃罗的军队对于玛达拉完全不了解,他们与先前戈兰—埃尔森的军队完全不同,更类似于一年之前的埃鲁因军队,这种军队,无论是在血杖眼中,还是在这些桀骜不驯的黑暗佣兵们眼中。
那就是一坨垃圾,甚至连垃圾都不如。
“看来他们还有一支援军。”黑发的年轻人在地图上敲了敲,对血杖答道:“这支援军应该在我们左右,虽然不知道这些埃鲁因人怎么把自己玩脱节了。不过他们对我们的威胁不大,即便这个口袋收拢了,单凭他们的战斗力也不值一晒,何况这些蠢货还搞砸了,现在我们只要安安稳稳地吃掉这些蠢货就行了。”
他呵呵一笑:“他们就是来给我们送兵源的。”
血杖也在冷笑,埃鲁因人的愚蠢在这些黑暗佣兵看来可能还有些惊讶,但在他看来已经司空见惯了。先前梵米尔军团白翼骑兵表现出的战斗力还让他吃了一惊,那已经是有些超常了,而眼下这才是他们正常的水平。它的眼睛看着那张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皮革制成的苍白的地图,就好像真的从半空中俯瞰着这片土地一样,亡灵大军正在几里宽的正面进军,这些人类除非已经封死了这片区域,否则根本不可能围住它们。
当然,本来或许是有可能的,但对方蠢得简直有些可怜。
“先用骷髅去试下他们的战斗力。”它冷冷地答道,定下了作战的基调。
第二十七幕 大战开幕 II
平缓起伏的丘陵像是褶皱的地毯,还未褪去入秋之后夏末的最后一抹色彩,草木透着深沉的绿,细雨霏霏,微冷的空气中好像让整个战场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下。河谷旁的山丘上,椴树林边上逐渐出现了许多人影,这是些军人,穿着厚重的盔甲,戴着尖尖的头盔,右肩处都是一头白色雄狮的头颅,雄狮垂着眼睑,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思考,勾勒出这支军队沉稳的气势。最先从森林中走出的士官们,肩甲上大多有一个燃烧着火焰的恶魔长角的浮饰,这代表着他们是参与过安培瑟尔战争,在于恶魔的血战中幸存下来的老兵,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人钢盔的边缘下面一双眼睛中满是刚毅,他叫马尔斯,不但参与过安培瑟尔一战,还经历过信风之环的狼祸,和他一起最早的那批一共六十个来自托尼格尔各地的年轻人,有二分之一都丧生在在了安培瑟尔的战场上,但他却活了下来,亲手从领主手上接过带白色长鬃的头盔,成为了白狮卫队的中队长骑士。
他侧过头,看向自己身后另一位士官,对方同样戴着有金属口罩的头盔,只能看到一双散发着智慧光芒的浅褐色眸子,他知道那个人叫做尤利尔,虽然没参加过安培瑟尔一战,但却是最早追随领主的老臣,而今和他一样,已经是白狮卫队的骨干士官。这样的人在冷杉领还有很多,布兰多手下现有两个体系,一个是原本的赤铜龙佣兵团,这个佣兵团的领导者便是赤铜龙雷托,这位长年战争的老兵如今在托尼格尔早已是地位超然,他手下大多是最早追随布兰多的一批人,从随主荣,现在这个系统已隐隐有了元老的派头。但布兰多一直以来有意淡化非专业军人在托尼格尔的军事地位,赤铜龙佣兵团驻扎在敏泰。而今主要负责冷杉领的地方治安工作,与负责地方防务的穴居人处在一个地位,但雷托本人没什么也野心,因此对于这个安排也安之若素。
当然,布兰多如此安排倒从不是出于权柄上的考虑,而是仅仅为了强调专业军人未来对于托尼格尔,甚至于对于这个王国的作用;没人比他更清楚旧时贵族的私军有多么弊端重重。维埃罗大军今日的遭遇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让那些原本对于布兰多的安排还有些不明白的人即惊觉又佩服,只不过他们并不明白,布兰多看到的还远远不止于此,他此刻比任何人都还要明白埃鲁因将会需要什么。
布兰多的另一个体系,就是新组建的白狮军团与风射手军团。这个系统是托尼格尔未来的新血,但他也并未阻止那些他原本阵营中的老手下参与进来。许多人都看出了这支军团才是布兰多未来真正的核心力量,那些看好白狮卫队前途的人,甚至包括原本在布兰多身边的几个佣兵团长——除了克伦希亚而今在后勤部供职之外,尤塔和弗恩都主动加入了白狮卫队,成为了白狮卫队第三和第四大队的骑士长。这些人与托尼格尔本地人,还有原白狮军团抽调来的王党少壮派。俨然已成为新白狮军团中的三大派系,不过布兰多厌恶派系对立,下从上好,因此这种所谓的派系也就仅停留在地理层面上。
尤利尔注意到自己同僚的目光,也回过头去——与视线齐平的森林边缘,密密麻麻的白狮步兵正从中缓缓走出来,年轻人们已经拔出了剑,齐刷刷一片。白狮重剑在氤氲细雨中闪着淡淡寒光;旗手还未打起号旗,因此还看不出队列,但在视野远端,薄雾中却有几个昂立于马背上的身影。
“紧张吗?”在这么冷的天气下,布兰多几乎能呵出白气,不过以他的实力,自然不用带金属口罩。甚至不必要太过厚重的盔甲,只在马甲衬衫外面穿了一件胸甲,那灰色的胸甲下面的皮带扣得紧紧地勒在腰际,上面蚀刻了一个双头猛鹫的纹章。正是他新得的战利品:洛尼亚之隙。他正对身旁的芙蕾雅说出这句话来,这位未来的女武神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布兰多真是的,”她心想,不过在安培瑟尔时紧张得要死,连平时练得很熟的剑都差点握不好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之后,再怎么也逐渐习惯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前方,明亮的目光像是可以看穿几里外的雾霾:“这里真像是布契啊,叔叔,婶婶,这一次我要把那些可恶的侵略者给赶回去了!”
同样是于松山脉平缓的丘陵,那雨雾背后是那一夜中同样的敌人,芙蕾雅眼中像是燃烧着一团坚定的信念,犹如那夜布契熊熊燃烧的大火,她无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狮心长剑。
雾气中走出一行人影来。
“卡格利斯!”布兰多身边的梅里亚神官小姐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叫喊来,她现在已不再女伴男装,而是恢复了少女的装束,她一头漂亮的浅金色长发让她在冷杉领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却便宜了卡格利斯这小子。梅里亚的父亲是安培瑟尔南面一个贵族,家族有着克鲁兹人的血统,也因此她父亲也继承了帝国眼高于顶的脾气,一直以来反对自己女儿与卡格利斯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子的恋情,不过自从布兰多在王国一鸣惊人之后,他那位势利的岳父大人看好卡格利斯的前途,也就默许了这门婚事,就因为这件事,梅里亚和卡格利斯现今对于布兰多早已是死心塌地。
卡格利斯脸红扑扑地看了梅里亚一眼,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人,布兰多一眼就看到了后面的柯文,“他竟然亲自来了。”布兰多微微有些吃惊,但并未表露在脸上。而是举起手,将一个带长鬃和羽翼浮雕的头盔丢了过去。卡格利斯一把接过头盔,嬉皮笑脸地答道:“卡格利斯向你汇报,大人,请求归队。”他瞥到自己的领主大人嘉许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有看了一旁的梅里亚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答道:“领主大人,你怎么让她也来了。”
“梅里亚小姐是领地里最杰出的神官。是我的随军祭司团团长,她为什么不能来?”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然后揶揄地看了这家伙一眼:“当然了,在私人的问题上,梅里亚是属于你小子的。但你却不能因为而阻止她为领地奉献自己的能力,对吧,卡格利斯。做人可不能太过自私了。”
其实梅里亚并不是布兰多手下的神官第一人,而应当是希帕米拉,不过希帕米拉是希米露德神官,在炎之圣殿治下的埃鲁因只能单独行动,否则只怕是要引起教争的。布兰多这么说时忽然想起,现在暂住在领地的。还有另一位无论是在对于教义专研上还是在圣殿中的地位上都远胜于梅里亚的存在,那就是安妥布若的修女公主殿下,只不过玛格达尔如今还没完全康复,还在恢复期间,即便她自己愿意,布兰多也不会同意她冒着这么恶劣的天候来远征让德内尔,那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一些。
神官小姐听到布兰多的后半句话时。脸红得几乎都要烧起来了,卡格利斯纵使脸皮厚如城墙也忍不住有点招架不住,他发现自己常常和领主大人插科打诨,但这位伯爵大人似乎最近也有在这方面也凌驾于他之上的征兆,这实在是有点深不可测。他当然不知道布兰多在前一世每天要接受的信息多过他千百倍,要说吐槽的能力也是只有远胜于他而绝不可能稍有逊色,之前之所以不和他计较,纯粹是因为领主的威严还没建立起来罢了。
恐怕连卡格利斯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完全认可了这个恐怕比他还小一两岁的领主大人。
他赶忙咳嗽两声,掩饰了过去。而这个时候,布兰多一直在与他身后的柯文对视,这个年轻人比他初见时又削瘦了一些,两面脸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但那对漆黑的眸子更加深邃锋利。而且整个人愈发选的坚韧。他披着一件厚厚的兽皮斗篷,整个人的气质倒显得有些像是小佩洛,仅仅是半年不见,他又长高了许多。之前还是个少年,而今已经完全有了一方之主的风范。
“好久不见,伯爵大人。”柯文先开口道。他先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布兰多与自己的手下调侃,心中却十分诧异于对方主从之间的关系,他出身让德内尔治下的矿区,生来见惯了埃鲁因旧贵族对于下层的盘剥,他对那些贵族官僚深恶痛绝,绝无好感,与所有从少年时代就有所抱负的人一样,柯文敢于将自己的仇恨付诸于行动;但归根结底,这位未来的让德内尔之王的眼界还是难于超出这个时代,他虽然向往平等与自由,但却很难想象一个真正的崇尚人与人之间平等的世界,因此就更难理解布兰多这样一个贵族之中的怪胎。
“看来这位托尼格尔伯爵果然与传闻之中一样,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出于本身的性格,还是虚伪做作?”其实他心中早有答案,毕竟布兰多曾经在沙夫伦德的地下有恩于他们所有人,这位领主当初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同于一般贵族的背信弃义,注重承诺,信守诺言,颇有先古贵族的风范。柯文从不是单纯地憎恶贵族,而是仇恨挡下腐朽堕落的王国上层,任何一个埃鲁因人心中都有对于先君埃克的信念的向往,柯文也不例外,布兰多这样一位贵族的出现给了他一种启示。
或许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这位未来的让德内尔之王心思复杂至极,但面上却未表现出丁点,他看着布兰多。布兰多此刻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不过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位未来的一方之主竟然要投效他?他差点有点受宠若惊,在布兰多看来,像是柯文这种人,能够从一介难民的身份一跃成为一片地域实际上的统治者,绝对是那种传说中生而知之,野心勃勃,拥有雄心壮志的人,若不是埃鲁因的格局太小,他将来的成就绝不仅限于此,这种人如果放在他另一世祖国的历史中,那就是一个王朝的开辟者,这样的人。竟然打算投靠他了?
布兰多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有点王霸之气四溢的感觉,不过他在飘飘然中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眼下的柯文毕竟还不是未来那个让德内尔之王,他现在只是一个山贼头子,还没有遇上历史上那么多的际遇,并且因为自己的存在。他很可能一辈子也等不到那个际遇了。而当时在沙夫伦德时,柯文之所以没有投靠他,一来是因为那时候他自己当时也不过是就是个山贼头子,显然对对方没什么吸引力;二来那时候柯文显然也没现在这么多想法,他还只是个少年,一心想着要到沙夫伦德以外的地方去。去看看更加广阔的世界。
但仅仅是半年之后,这个少年心中已经产生了重大的变化,看来这个更加广阔的世界的确是改变了他的人生。
“十分感谢你为西尔曼地区在这场战争中所做的一切,柯文先生,有些时候出身并不能代表一切,贵族从来不是生而优越,有能力的人比比皆是。而你正好是那之中最杰出的一个。”布兰多淡淡地赞扬道:“有些人的起跑线远在你之前,他们蒙父辈荫庇,但现在却远远落在你身后。柯文先生,先古贵族以剑犁开这王国的疆界时,他们的出身从来不是由上天注定的,唯有五个字——信念与奋斗。”
柯文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这正是他一直以来在寻找的一切。布兰多所说的话,仿佛句句都与他心中一直以来的迷惑所印证。他差一点就怀疑对方具有某种洞彻人心的能力,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布兰多。但其实这位未来的让德内尔之王并没猜错,布兰多的确是有某种洞彻他心灵的力量,在历史上,柯文一直以来追寻的正是这种先古贵族的荣耀,这其实也是每个埃鲁因人心中向往的理想,只不过一般人只能在心中幻想。柯文却敢将之付诸于行动。
布兰多悉知这位让德内尔之王心中所想,自然句句不会说错。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眼前这人与历史上经历早已不同,说不定他的人生观与好恶早已改变呢?但柯文的神色总算让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虽然沃恩德的历史如今已经是一片混乱,但至少某些细节还是难以改变的。”他心想,自己应该已经说动了对方几分了。
“西尔曼是王国南境重要的门户,它未来会如何,你今日已有所见,在这里往南,是一片黑暗的国度,那里正在冉冉升起的帝国未来将是王国最可怕的敌人。柯文先生,你能做的事情其实远远不止于今日这么多。”
柯文沉住气,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介亡命之徒而已,伯爵大人,我今天所做的一切,远没有您说的这么高尚,起意不过仅仅是为了还大人你的人情。”
“柯文先生,你何必妄自菲薄。”这会儿芙蕾雅也听出来了,这两人之间恐怕有奸情,她一心为守护布契的理想而战,另一半心意就只系在布兰多身上,心知肚明布兰多想要收服眼前这个年轻人,布兰多所做的事她从来不必问为什么,就已经出言开口劝道。但柯文只是看了自己面前这女骑士一眼,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布兰多知道芙蕾雅那些从王立骑士学院学来的冠冕堂皇的话对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恐怕没什么用,那套东西也就能偏偏芙蕾雅这样心思单纯的少女罢了,他看着柯文,答道:“你我皆是亡命之徒,为这个王国与心中的信念而亡命天涯,在这样的坚持面前,其他的一切都不过微不足道,你何必要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柯文微微沉吟,便不再反驳,而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站到一边,布兰多知道他已经心动,于是也不再追问,这人是个真正的人杰,而且他的出身与自己十分类似,如果他一旦投靠,那么只可能与他站在一起。纵观整个王国,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会给予这些人同等的对待,事实上纵使是他自己,如果不是有公主殿下的支持与剑圣达鲁斯的孙子的这重身份,在王国内部也未必立得住脚。
贵族对于平民阶层的排斥是根深蒂固的。
细雨依旧,布兰多撇开这个问题,向一旁的卡格利斯问道:“说说看,前面现在如何了,我们的雅克伯爵现在是死是活,维埃罗的军队还有多少存留下来?”卡格利斯精神一振,立刻答道:“托莫伯那家伙还算是条汉子,虽然他手下那些扈从骑士蠢了点,差点葬送了维埃罗人,玛莎在上,我还从没见过那么惨烈的失败,那纯粹是个玩笑。不过领主大人,托莫伯竟然没让他手下的军队溃逃,也算是个奇迹。玛达拉那边,真是可怕……”
他提到玛达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自从安培瑟尔一战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对白狮卫队自视甚高,从来没把玛达拉放在眼中。虽然布兰多不止一次提到那朵布罗曼陀玫瑰的可怕,但在卡格利斯心中,亡灵大军的可怕是相对于埃鲁因那些陈旧的军队,在他想来亡灵大军如果对上那些贵族私军自然会横扫而过,但在白狮卫队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白狮卫队在安培瑟尔一战中曾经硬扛过恶魔大军的冲击,亡灵的传说再有多恐怖,也没有公认的单兵战斗力最强的恶魔来得出名。
但今天所见的一切却让他忍不住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对自己这位领主大人的敬畏也不禁有加深了几分。
事实上每个第一次与亡灵军队遭遇的将领,差不多都会生出和卡格利斯一样的想法,亡灵作为单独的个体,或许并不如恶魔可怕,但一旦统合成一支军队,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军队之一。这是一支悄然无声,既不会因为恐惧而尖叫,也不会因为受伤而溃逃,不到战损率百分之百,绝对不会放弃抵抗,没有绝望,不会振奋,只会默默向前,然后吞噬一切的军队。
而它们的对手,永远不会在这些骨头架子上感受到所谓的英勇带来的优势,因为即使是你气势万钧,但面对一片木头人,那也毫无意义,你依旧得一个个把它们每一个都杀光,碾碎,才能取得胜利。
与亡灵交战的胜利者会感到心力交瘁,而失败者,失败者什么也不会感到,因为它们已经变成了那朵黑色玫瑰的一部分。
布罗曼陀的玫瑰永不凋零,仿若永恒不朽。
第二十八幕 大战开幕 III
卡格利斯压下心中的紧张,一一将所见的一切道来,在维埃罗人左翼溃败之后,雅克伯爵将防御阵地放在一片树林中,希望凭借地形优势限制玛达拉骷髅骑兵与惧灵的发挥。失去左翼后维埃罗人的防线的纵宽变得极为狭窄,陷入亡灵大军的三面包围之中,玛达拉方面派遣骷髅剑手展开进攻,维埃罗人的精锐弩手对于骨头架子的杀伤力几近于无,只有炎之圣殿祭司圣化过的弩矢产生了应有的效果,但数量太少,对于战局的影响基本可以说没有。骷髅剑士的实力稍逊于人类士兵,胜在数量众多,维埃罗方精锐弩手发挥不了作用,剩下的一千多骑士与重装步兵陷入苦战之中。
就像所有与亡灵交战的人类军队一样,维埃罗人的抵抗十分顽强,玛达拉的黑暗贵族们对此司空见惯,他们的应对方法也很简单,不计代价地与维埃罗人交换伤亡。布兰多听到这里就明白雅克伯爵凶多吉少,骷髅有箭矢抗性,维埃罗人竟然没带够随军祭司,简直是自寻死路,反观玛达拉方面经验丰富,亡灵军队不知疲惫,不受伤亡影响,人类却无法接受一个个战友在自己身边倒下那种绝望,果然维埃罗人很快陷入混乱之中。
“所以说维埃罗人快完蛋了?”布兰多问道。
“几乎已经完蛋了,领主大人,不过现在还牵扯着玛达拉的步兵。维埃罗人的精锐重弩手对于骷髅的威胁不大,对惧灵的威胁却很大,血杖在这场战斗中折损了两头惧灵,估计是誓要拿下维埃罗人这支精锐部队。何况现下的交换比对于它们十分有利,没理由放过这个机会。”
“你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领主大人。”
“那么你对双方观感如何?”布兰多坐在马背上,意有所指地又问道。
“维埃罗人的扈从骑士就是个笑话,依我之见他们根本就不该来,那些骑士老爷们可坑苦了雅克伯爵,要没他们,维埃罗人不至于输到现在这么惨。”
“维埃罗大公可没法阻止他们来。”布兰多笑了笑,语带讥讽。
在他身边的其他人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尤其是卡格利斯这样出身贵族家庭的人,家臣为领主效忠,这是天经地义,过去数百年埃鲁因、克鲁兹一直维持着这样的传统,似乎也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就成了天大的弊端了呢。只有布兰多心里明白,过去领主的战斗,输赢其实并无所谓,无非就是损失点钱财,那是贵族式的战争;但从这个时代开始,以吞并国家与领土的战争拉开序幕,战争的胜负从这一刻起开始关系到生死存亡,低效率的军队组成方式就开始成为致命的弱点。
“其他人呢?”
“还行,托莫伯的贵族骑士与重步兵有安培瑟尔港卫军与南方军团的实力,但数量太少了,要是精锐弩手能发挥应有的作用还能一战,现在嘛……”卡格利斯啧了一声。托莫伯就是雅克伯爵的本名,卡格利斯一向玩世不恭,因此对除了布兰多与公主殿下之外的贵族老爷们都缺乏应有的礼貌,直呼其名而不是给他取个外号已经是尊重伯爵大人的勇气了,而他口中所谓的能够一战也仅仅是能正面抗衡四千骷髅大军而已,血杖根本没把精锐投入正面战场上。
“兰托尼兰人呢?”
“艾柯被玛达拉的骷髅骑兵拦住了,在我们正对面,他们一直想过去支援托莫伯,但那帮骨头架子没给他这个机会。不过兰托尼兰人真是厉害,没让它们占到丁点便宜,我看到艾柯和他手下的骑士在和那些骷髅骑兵兜圈子,大约是在等我们抵达战场。”
布兰多笑了笑,指挥这支军队的一定是艾柯的未婚妻尤拉,那个盲眼的九凤少女有着天纵之才,是个真正的天选之人,要不是在历史上她与艾柯死得太早,后来埃鲁因的历史或许会是另一个样子。当时南境有好几个强人,除了艾柯和尤拉之外,还有自己面前的柯文,这三个人如果能够联手,再加上高地骑士,玛达拉的侵略未必能够那么顺利,当时血杖在托桑卡德森林被伏击,尤拉在里面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说说玛达拉。”他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一些,果然其他人都竖起耳朵,在这里除了布兰多之外,大部分人都对于这位领主大人一直以来重视非凡的那个‘对手’十分好奇。在他们听闻中,那些骨头架子不值一提,除了布兰多与芙蕾雅之外,甚至连那些从布契逃出来的佣兵都不认为玛达拉会是埃鲁因的大敌,这些人或多或少受这样的思想影响,但今日所见,似乎又让他们看到了那朵布罗曼陀玫瑰的另一面。
尤塔全副武装坐在马鞍上,这位女佣兵团长十分不习惯身上的重甲,但又爱不释手,这身雕满浮饰的漂亮盔甲现在证明的是她王国贵族,骑士长的身份,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地位,若早有这个身份,或许那时就可以保护自己的妹妹了,她暗自叹了口气。而听到布兰多的话,尤塔又撇了撇嘴,回过头去对一旁的弗恩说道:“领主大人又来了。”
出身卡拉苏骑兵的骑士长看了她一眼,有点冷淡,没有回答。
“那些骨头架子真有那么厉害?”
“比你想象中厉害,但没领主大人说那么离谱。”弗恩答道。
“我想就是,领主大人大概是在布契被它们吓坏了吧,呵呵,我们的领主大人虽然厉害得有点不可思议,既年轻又英俊,不过毕竟只是个孩子嘛。”尤塔笑了笑。
弗恩瞥了她一眼,这么说有些过于不敬了,血杖对于每一个卡拉苏人来说都负有血海深仇,他亦不例外,领主大人信守当日的承诺带他来此,他心中只有感激,一想到能有亲手杀死血杖的机会,这位出身卡拉苏骑兵的佣兵团长只觉得一身热血都要沸腾起来。当然,或许从心中对于尤塔的话有些许认同,但他绝不会这么形容领主大人。
此刻在布兰多面前,卡格利斯沉默了片刻:“如果可以的话,我可真不愿意作它们的敌人,要对付它们得把它们彻底杀干净,想想都觉得累。”
“仅此而已?”
“还有点强。”
“强?”
“击溃托莫伯的,有一支骷髅剑士,它们的装束是我先前没见过的——它们的实力,远超于一般的排骨架子,但奇怪的是,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过这种骷髅剑士的传闻。我怀疑除了惧灵和骷髅骑兵之外,玛达拉还有许多我们没听过的,成建制的高阶军种,它们是在过去的战争中从未出现过的。”卡格利斯斟酌着答道。
“形容一下?”
“那支骷髅剑士与一般的骨头架子有些不同,它们用一掌宽的双手大剑。”
“双手剑士。”
“是,双手剑士。”卡格利斯点点头:“又与一般骷髅的锁甲不同,它们穿着黑色的半身甲,但不戴头盔,好像穿有铁护脚。”
“半身甲的胸甲上是不是有一只蜘蛛的浮雕?”
卡格利斯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布兰多:“领主大人,你见过它们?”
布兰多笑了笑,果然来了,蜘蛛剑手。他看着卡格利斯,继续问道:“然后呢?”
“它们的实力很强,”卡格利斯有点惊疑不定,他在前往西尔曼之前就明白自己的使命,所以除了布兰多教他那些关于玛达拉的知识之外,还专门找安蒂缇娜借阅过关于那个黑暗国度的资料,可没有那一本书上写到关于那种奇特的双手剑士,他愈发觉得自己的领主大人有点非同一般,于是谨慎地答道:“一般的骑士不是它们的对手,它们起码有三阶军队的实力。”
“三阶,成建制的军队?”弗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不可能!”
玛达拉的确有许多高阶亡灵,其中骨龙就是高达九阶的生物,当年因斯塔龙的大军中一共就有三头骨龙,但它们就像是埃鲁因军队中的将领级别的存在一样,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往往是显眼的目标,埃鲁因也有要素开化的高手,因此这些高阶生物出现在战场上时,往往不大可能对于一般的军队造成多大的损害。
在沃恩德的军事理论中,只有成建制的高阶生物,才能称之为高阶军队。
但玛达拉和埃鲁因一样,也缺乏高阶军队,它的基础军队是骷髅和僵尸,甚至还逊色于人类士兵,稍高阶一些的是黑骑士与幽灵(苍白骑手也属于幽灵的一种),但数量太少。如果不是亡灵独特的属性,玛达拉甚至在军事力量上一直以来甚至还不如埃鲁因这个小国,正因此,在上千年中,双方还能打得有来有往,甚至一度王国还占据了上风。
所以卡格利斯的话才让与骨头架子打过最多交道的弗恩第一个感到不可思议。
“可玛达拉既然有这些军队,它们之前为什么要一直藏着掖着,如果说是想要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那么现在似乎也不是时机。”尤塔也忍不住疑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这就是这个时代埃鲁因人普遍的心理,甚至连他身边的人都还没意识到东边那片土地上倒地发生了什么。但只有他明白卡格利斯并没有撒谎,玛达拉从未藏着掖着它的军队,它也没必要对现在的埃鲁因这样一个弱国藏着掖着什么,只不过蜘蛛剑手之前的确是从未出现在与埃鲁因的战争中过,因为它们也是才刚刚加入玛达拉的战争序列而已。
惧灵,骷髅骑兵,再加上现在的蜘蛛剑手,今天的玛达拉,虽然没有历史上的塔玛,但依旧还是拥有了这些崭新的兵种,一个人的得失果然还是不能改变历史,玛达拉四个方向的巨大领地统和之后产生的力量实在太过恐怖,而日后还会有更多,现在只是个开始而已。布兰多笑了笑,要是他告诉这些人,蜘蛛剑手未来会成为玛达拉的基础步兵,不知道这些人会作何感想?
在第三次黑玫瑰战争之后,玛达拉根本不屑于再制造骷髅战士,纯粹浪费灵魂能量而已,从那时候开始,玛达拉最低阶的兵种,就是当时已经进化成四阶兵种的复仇蜘蛛剑手。
“所以你们都听到了,”布兰多这才开口道:“在我们前面你们将要面对的对手,可能是一支拥有三阶军队,以及四阶空军的亡灵大军。这是一支迥异于克鲁兹人,狮人,甚至恶魔的军队,你们很快就会见识到这支军队的风采。”
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听自己领主大人如此说,纷纷沉默了下去,布兰多看了在森林边境的所有人一眼,轻轻摆了一下手。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忽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重要的是,今天我们将在这里碾碎它们,告诉世人,今天玛达拉的敌人——将是满负先古荣光,重新从历史的长卷之中回到这个世界上的王国。”
“是白色的雄狮,金色的利剑,是守护的誓言,与古老的信念。”
“是,”伯爵大人骑在马背上,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是要呼出胸膛之中的最后一口气似的:“我们的祖国,埃鲁因——”
声音并不高亢,仿佛飘散在雨幕之中,但却让所有人胸腔中热血逆涌,仿佛生出无穷的勇气,叫所有人都仿佛要忍不住放声长纵,仗剑而行。布兰多举起手,河谷之上,森林边境,旗手纷纷打起旗帜,圣白的旗帜随风长扬,一面面在薄雾之中浮现,猎猎作响,上面有王国的新月,于松的山脉,落叶的松针,北境的冰雪,仿佛承载着一个王国的历史,此刻重新于这片土地之上。
上面是白狮的徽记。
号手将长号放到嘴唇,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响。
那号声悠扬,仿佛辟开薄雾——
……
“在我们正面的是谁?”布兰多忽然问道。
“是来自亡月之海的两个团,我已经弄清了,指挥官是‘亡语’默格金和沉默者维斯卡格爵士,兵种构成基本是蜘蛛剑士,有数量稀少的骷髅骑兵,应当是血杖的精锐。”
“和血杖没什么关系,是帝选团。”布兰多笑了笑。
“帝选团?”
“没什么,我们先从它们身上碾过去,算是给血杖打个招呼。”
悠扬的长号响遍整个河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兰托尼兰人,一听到这厚重沉浑的龙角长号,艾柯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勒紧缰绳,在疾驰的马背上转身,回过头大喊道:“快听,号声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兰托尼兰人的骑士们纷纷回头,片刻之后就有人高声答道:“是西方,正西方!”
“哈哈,托尼格尔人来了!”艾柯拔出长剑,调转马头,高喊道:“伯爵大人正在给血杖打招呼呢,我们兰托尼兰人可不能叫他们小瞧了,上吧,我们也吹号!准备调头,是该给那些半调子骨头架子骑兵一点好看了!”
被一群比自己差劲得多的对手追得不敢还手,骑士们早就憋屈得要死,此刻忍不住放声欢呼起来,一时间河谷中一片山呼海啸。
呜呜的号声互相呼应着,顺着和风细雨传遍山谷。
满脸血污的雅克伯爵抬起头来,细细地听着这号声,“托尼格尔人来了,他们和兰托尼兰人在通知我们……”这位刚毅的军人,此刻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两行热血从血垢上冲刷而下,长声哀叹:“可他们来又什么用,没用啊,是我对不住他们,是我对不住他们啊,快退吧,我们已经没救了!至少别都死在这里,去告诉公主殿下,告诉公爵大人,玛达拉已经不是那个玛达拉了!号手呢,快告诉他们,撤退,赶快撤退,乘亡灵还没盯上他们——”
号手怔怔地站在自己的领主大人身边,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要不要吹号?
如果吹号,那么他们就死定了,不会再有人来救援他们,他们身陷重围,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吹号呢?就像伯爵大人所说的,那又有什么用?面前这支亡灵大军早已今非昔比,连兰托尼兰人也没办法冲破它们的防线,托尼格尔人又算什么呢?那个地方,不过是个穷乡僻壤,或许现在的领主是王国未来的权臣,甚至有可能成为埃鲁因数十年来新生代的唯一一位剑圣,但那又如何?
一个人是不能左右战局的。
可要束手待死,贵族们做不到,理智上告诉他们应当吹号,但感情上这些胆小的王国贵族们却无法接受被友军抛弃的下场,他们忍不住看着那号手,没命地摇头。
“诸位,”雅克伯爵当然注意到了自己同僚的小动作——直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放不下自己那点小心思吗?他忍不住在心中叹息,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各位还有儿女子嗣,你们也愿意他们和我们一样面临今日之境吗,在绝望与悲哀中等死?你们是军人,职责二字或许对你们或许太过遥远,但保护妻女,却是为人的本能,我言尽于此,你们还要阻挡吗?”
正在没命摇头的兹林伯爵一下僵在了那里。
子嗣与后代,那是贵族传承的希望,纵使他们冷漠如铁,但此刻也忍不住要动摇——
同一片天空之下,血杖正默然地注视着阴沉沉的天幕,仿佛能看到那回荡于半空之中的长号之音,半晌,它才垂下头,低声问道:“这是哪里的军队?”
“那些没死的人类伤兵说,好像从是托尼格尔来的。”
“托尼格尔?”血杖微微一怔:“那是什么地方?”
“十分抱歉,属下也没听过,大人。”
第二十九幕 魔法与战争
两千亡灵大军第一时间在浅浅河滩上摆开了阵势。一身漆黑的蜘蛛剑士一个挨着一个,并排成列,它们身穿胸前有蜘蛛纹饰的战甲,齐刷刷向前一步,双手倒握着一掌宽的黑色大剑,放平了剑刃,剑尖抵地,一只手与胸齐平抓紧配重锤,另一只手手心向上,在后方推住剑柄,身体前倾,与剑身呈一定夹角——两千一百具骷髅同时保持着这个动作,一排排大剑在冷雨之中依次放下,剑锋之上寒光连成一线,好像死亡的利齿。
一小簇黑骑士簇拥在维斯卡格爵士周围,这位外号沉默者的黑暗贵族领主同样穿着黑骑士的盔甲,只不过没有带头盔,胸甲上面露出一颗苍白的头颅,稀疏几根毛发犹如风中的杂草,它脸上全是干涸的尸斑,眼中燃烧着苍白的火焰,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单手长按镶嵌着黑色玫瑰的利剑剑柄,一如它的外号,沉默地看着西面。
那是起伏的河岸丘陵,雨幕形成薄雾,遮蔽了视线。在薄雾之后,漆黑的森林林立如墙,然而忽然之间,一面面圣白的旗帜就出现在了森林之中,旗帜之下,是连成一片正在行军的人类步兵,银灰色的盔甲反光如粼光般闪烁着,此起彼落,维斯卡格爵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它从未听说过这支军队,但对方装备精良,显然不是杂牌。
一里地,是一个双方都只能静静地观察对方的距离。
“没有持盾,轻步兵,规模在五个大队左右。”维斯卡格爵士一眼就默算出自己面前这支军队的规模,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不算什么本事,亡月之海一地。拥有大大小小四百多个自治领与小邦国,那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军人,尤其是老练的军人。它们是整个黑暗世界最好的雇佣兵,身经百战,对于战争的敏感早已成为本能。“一个半团。”它放下心来。灵魂之火中属于黑玫瑰的骄傲又占据了上风,忍不住有些轻蔑。
蜘蛛剑士是轻步兵与骑兵的克星,只要没有重骑兵,它们就是战场上最可怕的力量,更何况对方的数量还远不如己方。维斯卡格爵士冷漠地笑了笑,心想这些傲慢自大的人类贵族一定还墨守成规,抱着步兵只是防御性力量的信条,但他们一定不知道,步兵也能露出獠牙。变成一把撕裂阵地的尖刀。
“就让蜘蛛之后来告诉你们罢,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这位黑骑士指挥官再看了一眼埃鲁因的军队,白狮卫队正在徐徐前进,心中更确定了这一点。
这个时候河岸对面开始浮动起星星点点的闪光。
“他们在加持法术。”
“有魔法师团。”
身边黑骑士瓮声瓮气的对话让维斯卡格爵士微微挑了挑稀疏的眉毛,对面这支军队还真不一般,有魔法师团,那至少也是梵米尔军团那个级别的军队了。对方很有可能是中央军团的一部分,而不是什么贵族军队。只是不知道是那一支,它皱了皱眉头。心中嘀咕南方军团不是已经到了安培瑟尔附近了么,而眼前这支军队究竟是来自那一支军团?
魔法的闪光逐渐变得密集起来。维斯卡格爵士终于变了变脸色——这个规模,难道是埃鲁因的王室骑士团,或者黑刃军团或者白狮军团的一部分?“不可能,这三支埃鲁因人的精锐不可能来南境,除非他们已经彻底放弃安培瑟尔以北的地区了。”它摇摇头。心中直犯嘀咕,眼前这支军队实在是太过古怪了。虽然玛达拉军队中亦有尸巫,但认真说来尸巫并算不得是巫师,这个配比的魔法师团,不要说它没见过。就算是在圣者之战后整个沃恩德的军事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
一千五百人的步兵,配备了超过一百人的魔法师团——
“这真是疯了!”维斯卡格爵士觉得要不是对面疯了,就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战场上回荡着呜呜的号角声。
“维埃罗人让我们调头撤退,”布兰多将目光从水雾弥漫的河滩方向收回,同身边的柯文、卡格利斯和芙蕾雅说道:“看来他们还算有点良心。”
“嘿嘿,至少证明我们要救的人不全然是废物。”卡格利斯笑嘻嘻地答道。
柯文一语不发,来自沙夫伦德的年轻人是第一次亲身参与战争,眼前的场面,与他想象中不同,白狮卫队正在细雨中缓缓徐行,号令声不时传进他的耳中,“剑出鞘!”“列队前进!”来自托尼格尔的年轻人们刚刚离开森林时队列还有些散乱,不过前进了百米,就已经形成了层次分明的阵列,骑马的士官与传令官在队列前后飞驰,旗帜飞扬,这样的军队,与他见过那些贵族的军队截然不同,他隐隐有些感触,仿佛这支军队应当是从某段历史之中走出,来到这战场之上。
那段历史,叫做埃鲁因的建立。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布兰多持剑而立,在马背上昂首看着自己的军队,脸上带着一种淡然的神色。
“这支军队在他看来不过如此。”柯文想到,“这位伯爵大人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军队?”
布兰多轻轻一笑。白狮卫队已初现雏形,埃鲁因踏出了它的第一步,但现在他要看到的,是亲手推开那扇大门。那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大门背后,是另一个时代,在上一段历史中,它开始于白银之年,而在这段历史中,它将开始于今天,今天之后,就是未来。他抬起头,看着前方雨幕之中那道纤细的背影,而此刻芙蕾雅亦回过头看着布兰多所在的方向,她骑着一匹雪白的战马,此刻正满心疑惑,“布兰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魔法师团不是这么使用的啊……”,在埃鲁因的战术操典上分明写着:宝贵的魔法师必须得到最严密的保护,超过一百人的魔法师团就必须得到一个军团的保护。否则应当将他们分散开来,避免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魔法师团是宝贵的辅助作战力量,有时候甚至能改变战局;巫师具备极强的个人战斗能力,是战场上较强的个体,在一般的战术中,这样具备较强战斗力的个体应该将他们分散在军队中。这样一来既能得到有效保护,也能在各个点上对敌方的阵列、指挥人员产生有效威胁。
但现在,托尼格尔人的魔法师团正和步兵一样排成一个方阵,只有少量白狮卫队保在这个方阵之外,她们的吟唱声响彻河岸,仿佛圣歌,空气中光芒浮动,一层层法术加护在前面的白狮卫队身上。卡格利斯正仰头看着散发着淡淡色彩的光环与雨水一起从半空中降下,降在每一个士兵。甚至包括他自己身上。
他有些好奇地用手摸了摸那层离他身体几寸远的能量护罩,仿佛有一层气流在上面流动,绕过指尖,形成漩涡——那是风盾。“真是壮观。”卡格利斯喃喃自语,将如此多的巫师配备给一支仅仅有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尤其是安蒂缇娜与梅蒂莎,前者从领地培养巫师的困难出发。劝告布兰多要珍惜这支难得的力量,而后者拥有来自于圣者之战的经验。并不看好布兰多对于魔法师的集中使用,而其他人;甚至包括芙蕾雅在内,大多也持反对态度,托尼格尔现在是有很多巫师,但这些巫师大多是来自于各个佣兵团,女巫以及信风之环的德鲁伊中。而不是领地培养的后备力量,也就是说,一旦损失,就很难补充。
在所有人看来,这支难得的魔法师团。完全应该作为托尼格尔的一支秘密力量,小心地使用,但布兰多却力排众议,将他们放在一起,组建了这支魔法师团。这个破天荒的魔法师团自从组建以来就饱受非议,卡格利斯甚至听说,连夏尔都不看好这支魔法师团的前途,那些追随维罗妮卡的克鲁兹人更是直言这完全是暴发户的举动。
但领主大人会是暴发户么?
卡格利斯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布兰多,捏了捏下巴,“嗯,好吧……有点像。”但无论如何,超过两百人的魔法师团提供的增益法术,足足可以覆盖一整支军队,当它们一重重附加在白狮卫队的每一个人身上时,这一幕的确有些壮观。
“领主大人这么做,似乎的确有些见地。”尤塔最后看了一眼河对岸,然后拉下金属面罩,在雨中瓮声瓮气地答道。
在不远处弗恩听了这话摇了摇头。他一边拔出长剑,与自己的部下缓步前进,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将巫师集中,不是没人这么做过,但效果实在有限,敌人会将阵形散开,让法术效果不那么明显。而就算是击溃一两支部队,但集中的魔法师团一旦遭到打击,珍贵的巫师的损失还要远远高于对方,得不偿失,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这么干了。
但那位领主大人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布兰多看了看卡格利斯一脸好奇猜疑的神色,心中明白对方所想,“你认为巫师是什么,卡格利斯。”他问道。后者慌忙拉下金属面罩,虽然这么做有些不礼貌,但他也猜出布兰多刚才看到他偷笑的神色,他支支吾吾地答道:“大人,战术操典上写——”
“别逗了,卡格利斯,你又不是科班出身,别和我提什么战术操典了,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
“大人,我真不知道。”卡格利斯摇摇头,他又不是巫师,怎么知道巫师会干些什么。乡间传闻这些巫师个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但这些传闻显然是不能信的:“不过梅蒂莎公主她……”
布兰多对于埃鲁因那陈旧的战术操典嗤之以鼻,但他也不见得就赞同梅蒂莎的说法,是的,圣者之战可以说是巴贝尔要塞毁灭之后发生在这大地之上规模最宏大的一场战争,在那场战争中有霜骑士,有龙王骑兵,有敏尔人的暮歌之卫,有银精灵的公主卫队,那场战争犹如史诗般壮丽。但在那场战争中,偏偏没有巫师。
巫师的历史,自图门而始——
图门将魔法传授给白银之民,从他开始,沃恩德有了第一代巫师,然而一直到布加人的王朝鼎盛。巫师的历史才开始变得光芒耀眼。这些法则的窃取者,在圣者之战时期,还不过是一支方兴未艾的力量,弱小得就像是破壳的雏鸟,在那样力量层次的战斗中,他们能做的仅仅是仰望。而巫师参与战争的历史,还要追述到更晚,神圣之盟的瓦解,直接导致了布加人不问世事。银精灵退入深谷,凡人的时代降临了,而在许多年之后的今天,战争的规则真正地改变了。
巫师是什么?
很多人认为巫师是改变战场局势的力量,他们千奇百怪的法术可以给整场战争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数,他们可以让坚硬的土地变得泥泞,可以让干燥的战场忽然降雨,可以在森林中燃起大火。可以瞬间建起城垒与要塞,可以给友方的军队提供数不清的帮助与保护。但他们都忽略了一点。巫师的另一面。
毁灭性的力量。
“巫师代表着火力,”布兰多对卡格利斯说道,他在雨中傲然而立:“这是一种可以主宰战场的力量。”
这个说法与前一种似乎并没什么区别,卡格利斯虽然不明白‘火力’是什么意思,但也听出布兰多想说什么。他有些不以为然,但仍旧瓮声瓮气地答道:“巫师的法力是有限的。领主大人,而且他们的敌人是活的,维罗妮卡大人不是也说过么,用巫师珍贵的法术去杀伤分散的敌人,是一种浪费。”
这的确是个问题。这毕竟还不是大魔潮开始的时代,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今天自己手下这支魔法师团用来应付眼下这些骨头架子已经完全够用了。布兰多回想着斜林会战,回想着那场战争中巫师造就的奇迹,他冷冷地笑了笑,马上这种奇迹就要降临到玛达拉的骨头架子头上了。
托尼格尔的巫师学徒们对于今天的战斗已经操练了成千上万次,只是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那会带来什么,它只会在绽放光芒时,深深地震撼每一个人。
双方已经进入了一百五十码的最后距离。
埃鲁因人开始吹响短号,白狮卫队开始加速,但仍旧井然有序,骑在马上的士官们也下了马,加入自己的队列中,高举佩剑,用口令指挥自己的部下准备开始冲锋。而这一刻,布兰多目光中精光闪烁,他扫过玛达拉长长的阵列,那些骨头架子果然分散开了,不愧是来自于亡月之海的帝选团,名不虚传。
当双方接近到一百码距离之内时,维斯卡格爵士手下的尸巫才开始为蜘蛛剑士加持法术,它们很沉得住气,或者不如说它们的指挥官很沉得住气——因为亡灵本身根本就不存在沉不沉得住气一说。
“速度比想象中快,”维斯卡格爵士对自己手下说道:“这支军队有古怪。”
白狮卫队古怪的雄狮肩甲早已映入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在法术的加持下,这支平均水准不过黑铁巅峰的托尼格尔步兵的速度,已经接近了轻骑兵的启动速度。维斯卡格忽然磨了磨牙齿,意识到眼前这支军队可能根本不是什么防御性的步兵,而是和他的蜘蛛剑士一样,是一支彻头彻尾的用于进攻的步兵。
“他们像什么?”他回头问道。
“有点像是传说中的白狮军团。”一个黑骑士瓮声瓮气地答道。
“不,不是。”维斯卡格爵士摇摇头,“不对。”
它有些可惜,它手下没有骷髅射手,不然就能试探一番。但也无所谓,这来自于亡月之海的帝选团,由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亲自选出的军队,配备整个玛达拉最精锐的亡灵士兵与指挥官,无论他们前面是谁,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碾碎。她比了个手势,让黑骑士打起号旗,将信息传递给军队之中的尸巫,让整个阵型更展开一些,在河滩上开阔的地形对它们有利,因为自己一方兵力更盛。
而正是这个时候,前方的雨幕之中忽然闪过一片闪光。
来了。
维斯卡格爵士心中想到。
雅克伯爵在山顶上看到上百条金色的线划过雨幕时,那些炽热的火焰犹如融化的钢流,彼此交错着,然后消失,又闪现,一束接着一束,漂亮得像是冬琴祭典上放的礼花。所有人都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魔法师!”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托尼格尔人竟然这么多魔法师!”伯爵大人回头去看其他人,维埃罗的贵族们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能这么使用魔法师?那个托尼格尔伯爵是个暴发户吗!?
每个人心中都是如此想到。
火球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了河滩之上,造成了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效果,河滩上松软的泥土像是被注入了生命,活了过来,一片片翻腾着,被掀起,形成仿佛末日一般的场景。甚至连白狮卫队自己的士官都差点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恐怖的爆炸整个儿将维斯卡格爵士的第一线给犁了一遍,那儿的骷髅剑士本来就站得分散,现在更是零零散散,一轮火力过后,一个筛子般的阵地出现在了白狮卫队面前。
就在这一刻,芙蕾雅心中好像闪过一道闪电,意识到了什么。
维斯卡格爵士同样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一轮魔法打击并没有摧毁他的军队,事实上造成的打击十分有限,虽然也有伤亡,但比起对方巫师法力的消耗,这点伤亡微乎其微。但问题在于,法术过后,前面还有一支白狮军团。它原本以为那不过是步兵,不可能那么快进入阵地,但对方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步兵。
那就是该死的不用骑马的骑兵!
那才是历史上真正的白狮步兵!
“快!”维斯卡格爵士忽然尖叫起来:“让后排顶上去,别让他们那么快切入一线阵地!不能让他们跑起来!”
但正是这个时候第二轮魔法打击如期而至。
布兰多的目光落在夏尔身上,夏尔沉吟了片刻,下达了攻击指令。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之中,巫师们的法术向前延伸,落在了蜘蛛剑士第一线与第二线之间的阵地上。而那儿,现在几乎不过是一片空地。雅克伯爵身后的维埃罗人几乎吓傻了,“托尼格尔人怎么在攻击空地,他们疯了吗,巫师们的法力不要钱?”
林兹伯爵忽然住了嘴,因为他看到数不清的惧灵忽然从血杖的本阵之中飞起,直奔向河岸西面,那些怪物几乎铺天盖日,倾巢而出。
“血杖意识到问题了,”雅克伯爵看着这一幕,干巴巴地答道:“它南面的两个团要完蛋了。”
“什么?”
河岸之上此刻已响起了响亮的口哨声。
魔法的效果还远远没有结束,但芙蕾雅已经举起长剑,简单地下达了她在这场战争之中的第一个口令:“冲锋!”
第三十幕 林歌
“冲锋!”
在雨中扬起的长剑,带起的水雾,像是一弧银光。芙蕾雅高高举起的狮心圣剑,身影在雨幕之中傲立着,白狮的士官们纷纷看向她,在前进中不约而同地举起长剑,水雾弥漫中雪白的剑刃,忽然升起了一片寒光闪闪的森林;方阵开始流动起来,每个人的步伐都在不断变快,变得更大,最后几乎是发足狂奔起来,不时有人领先在最前面,又被左右超过,跑在最前面的一排白狮步兵,身上银灰色的盔甲彼此相连,远远看去,犹如一片在雨水之中闪着光的线。
这条线在不断变幻,又在变幻之中前进。
白狮卫队终于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将这头雄狮的特性完完全全展示在这战场之上每一个人面前,玛达拉两个亡灵剑士团的另一位指挥官默格金惊诧莫名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如看到从森林边境一泻直下的银灰色洪流。它那一刻想到了白翼骑兵团发起冲锋时的场景,但那场景远远比不上今日在雨中看到这一幕的震撼,这算是哪门子的步兵?
火光一闪,一发火球在不远处炸开,飞起的淤泥几乎溅了它一身,但默格金却好像全然没注意到。
亡灵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军队,爆鸣与火焰褪去之后,第一线蜘蛛剑士仍旧手持长剑,冷漠地坚守在自己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上。疏散的队形早已连不成线,仿佛是分布在阵地之上一盘散沙的个体,交错的火焰尾痕开始掠过它们的头顶,在它们身后交织出爆炸的火网,在那后面,维斯卡格爵士正声嘶力竭地让后备队顶上去。但并非是它的命令不够坚决,也不是亡灵们缺乏勇气,蜘蛛剑士前仆后继,不知畏惧地冲入毁灭的火光之中,火球落在它们身上,身后。然后炸开,将这些骷髅炸得粉身碎骨,高温甚至融化了它们身上的盔甲,流淌的金属注入地面,在雨水中冷却,形成一块块黑沉沉的金属圆饼。
只有少数幸运的蜘蛛剑士才能突破火网,进入一线阵地,埃鲁因人的巫师们狡猾地将火力集中起来,反复锤锻战场中央的区域。让玛达拉的两翼逐渐丰满,但阵地中央却始终存在一个薄弱的环节。维斯卡格爵士最后绝望地张大嘴看着这一幕,它从未打过这样的战争,此刻心中无助得像是个柔弱无力的小姑娘一般,它明知道那些埃鲁因人想要干什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玛莎大人啊,蜘蛛之母啊,救救我吧!”亡灵不相信眼泪。维斯卡格爵士却只想哭。
白狮卫队终于像是一柄银灰色的锋刃切入了玛达拉在河岸边的一线阵地,冲在最前排的年轻人们距离那些昂然立于细雨之中的骷髅剑士相距不超过十米。在这个距离上,他们甚至能看清对方眼眶中闪动的灰白色磷火,冰冷如铁,缺乏生者的感情。白狮英勇卓绝,但看到这样的对手仍旧心中紧张,士官们在大声用号令鼓舞每个人的勇气。尤塔、弗恩、马尔斯还有从后面赶上来的卡格利斯,带头冲锋的将领们或多或少减轻了士兵们心中的犹豫,白狮的旗帜在雨幕中前进,旗帜之下,还有另一位带头冲锋的女士。她身披带锁子甲的白色圣袍,手持十字杖,正是战斗神官的打扮。
那是希帕米拉。
其他人还不明白领主大人为什么要让他的贴身女侍随军冲锋,但神官少女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十字圣杖,布兰多跟在队伍背后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微微一动,感到悬于旅法师世界的元素基础动摇了,光与地元素从元素池之中升起,然后消失在渺渺之中。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玛达拉的骷髅剑士的动作,它们咯咯咯行动起来,左手托着剑柄用力向上一挥——数百柄黑沉沉的剑刃,整齐划一,由下向上一挥——在雨水之中拉出数百道长长的弧线。
相距十米,一股肉眼可见的波状刃从剑上迸发开来,气刃向前推进,顷刻之间就化为一个锥形的冲击波,分开水幕,带起一片茫茫的水华,刷一声从白狮卫队第一排士官身上横扫而过。但正是这个时候,白狮卫队身上却闪烁其淡灰色的光华,这光华在冲击波的撞击下形成一个椭圆形的球体,但无论冲击波怎么剧烈,球体就是没有丝毫破裂的征兆,冲击波横扫而过,几乎河岸几乎都被齐齐削平一寸,河滩上的草地早已被彻底掀飞,只留下一片漆黑的淤泥地,只是还留在这淤泥地上的人类士兵们,却毫发无伤。
庇佑圣歌。
旅法师的力量第一次由希帕米拉展示在这细雨中的战场上,就震住了正在观察这场战斗的每一个人——
“那是什么?”维斯卡格爵士几乎是从空洞的胸腔中发出一声尖叫。
什么法术,可以让一整支军队免疫伤害?在它空空如也的脑子里,怎么也想不出来这是什么样层次的力量,就算是圣贤之人,也不可能掌握这样的法则。只有神祇,也只有那些在凡世的规则之上的存在,才能施展这样的奇迹。默格金同样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它是个巫妖,能更深刻地理解之前那一幕的可怕,那不是法术,而是凌驾于法术之上的力量。
那一瞬间,它敏锐地感到了某种存在性的法则从云层之中行过的战栗。
纵使它是亡灵,但那一刻它仍旧感到心神沮丧,有多少年,它没有品尝过那样恐怖的滋味,好像自从成为巫妖以来,它就早就忘记了那种原本属于生灵的感情。片刻的怔然,已经让毫发无损的白狮卫队与蜘蛛剑士交织在一起,双方同样为三阶军队,但哪怕年轻的白狮还处于新旧融合、蹒跚学步的阶段,哪怕托尼格尔人的队形远远不如亡灵们井然有序,哪怕这支新生的军队现在还有诸多的薄弱环节,但他们只要有一个优势。恐怖的魔法师团这一刻终于显现出效果——在《琥珀之剑》中,大部分适合于弥散到整个军团的加持类法术,效用一般都比较薄弱,像是英勇无畏,像是鼓舞士气。
而那些真正的加成类法术,譬如风之羽翼。大气神盾,天堂之刃,石肤,龙力,一次都只能加持到几个人身上,这些法术更适合于小队战斗,若要由几个巫师或者是神官加持到全军身上,恐怕就算有充足的法力也会活活累死,就算不累死。战场上又岂有那么多时间容你耽误?
但这个问题对于白狮卫队来说不是问题。
整支白狮军团不过一千五百人,他们的魔法师团的规模却达到了一百二十人,布兰多将整个军团事先就划分为了一百个区间,每个巫师只需要负责自己事先得到命令的那个区间,不过几个法术时间,这些强力的加成法术就会落在每个人头上。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发明,在斜林会战之后,自从巫师开始大规模参与战斗。聪明的玩家们就开始总结创造出这些规范化的战术形式,每一个细微的细节。都是前人经历过数次战争得出的经验,只不过这一项却格外特殊。
因为它本身来自于玛达拉。
这就是未来石板战争之中兴起的真正的魔法军团,虽然白狮军团还远远未达到后世那个程度,但却已经凌驾于这个时代之上。
在另一段历史中,先行于世界的玛达拉亡灵曾经用这一套战术打败了埃鲁因人,打败了风精灵。打败了克鲁兹人,但今天,它们却首先要品尝自己种下的果实了。“不知道我这个学生学得好不好。”布兰多心中如此想到,他淡然地看着白狮卫队切入维斯卡格的阵线之中,亡灵虽然坚韧。但脆弱的阵线根本挡不住已经冲锋起来的白狮卫队,银色的洪流冲入黑色的阵线之中,转眼之间,就已经冲破大堤,漫过堤坝,向玛达拉大军的后方冲去。
黑色的玫瑰还未来得及绽放,就在细雨之中凋零了,数量呈明显劣势的蜘蛛剑士一个个被白狮卫队淹没,在徐进弹幕的掩护之下,托尼格尔人已经在战场上形成了局部优势。甚至在全套的法术加持之下,人类士兵在个体实力都已经远远超越了亡灵剑士,许多骷髅剑士的大剑竟然在白狮士兵惊人的力量下崩断,接下来就是被分割,各自为战。在这样的情况下,玛达拉的亡灵很难有效掩护在军队中的尸巫,往往尸巫一个个被杀死,骷髅成片成片地倒下,亡灵大军虽然悍不畏死,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它的低级亡灵,甚至包括蜘蛛剑士、骷髅骑士这样成建制的军队都是由灵魂之力支撑的,而不是真正具有灵魂的高级亡灵,这些亡灵的力量源泉来源于尸巫本身,一但唤起它们的尸巫死去,它们也会在短时间内耗尽了灵魂之火后成片地灰飞烟灭。而此刻,白狮军团就在完成这样的事情,玛达拉亡灵的阵线已经被撕裂,后面指挥的尸巫也暴露在刀剑之下,普朗歇骑士先生未竟的事业,此刻由芙蕾雅完成了。
而芙蕾雅本身,此刻已经盯上了维斯卡格爵士与他身边那群黑骑士,经历过死霜森林的战斗之后,她的女武神之血已经完全觉醒,在激活女武神印记时,至少已有黄金中位的战斗力。这个时代的她,和历史上成长期的女武神几乎已经相差无几,等到雨燕之年后,她与维罗妮卡第一次结识获得了开化要素的契机,一年之后正式跨过要素之门,成为埃鲁因真正的女武神。
女骑士调转马头,向那个方向杀了过去,另一边的亡语默格金注意到这一幕,有心想过去帮忙,不过很快这位巫妖就停下了脚步;因为一支石制的权杖忽然从一侧撞了过来,它下意识地编织了一个黑魔法想要挡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但神奇的一幕马上发生了,默格金眼睁睁看着那支权杖撞在自己的法术屏障上,黑色的光盾像是垂死一般发出吱吱的声音,上面的法则之线与法阵、密文疯了似地开始闪光,然后一个个破灭,光盾也在顷刻之间支离破碎,然后让石杖一下撞在它脑袋上。
没有丝毫的反应时间。默格金的脑袋瞬间支离破碎,像是玻璃一样破碎开来,炸成粉末。
“这是什么该死的力量!”它从灵魂深处发出这样一声尖叫,身体在骷髅战马上摇晃了一下,坠向地面。
希帕米拉这才停下来,放下手中的山脉之属。她抬起头看着巫妖的灵魂射向天空,回到了那个它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命匣之中,心下也有些惊叹自己手中这支权杖的力量。
这就是来自于大地与山川之中的力量——
一声尖啸响彻云霄。
布兰多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阴云之中穿出一片片张开双翼的生物,惧灵来了,它们一头头冲半空中俯冲而下,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河谷两岸,那渗入人心的哀嚎好像可以使人遍体生寒;但可惜,这对于白狮卫队来说无济于事。白狮的勇气,历来就是流传于埃鲁因的诗篇之中最为耀眼传说,白狮卫队天生就拥有免疫恐惧的属性,可以说是对抗亡灵最好的军队,历史上有许多宿敌一般的军队。
埃鲁因与今日的玛达拉,可以说正是如此。
惧灵穿出雨幕,直奔托尼格尔人的魔法师团而去,上百头惧灵同时整齐划一地向下俯冲。产生的威慑力大得惊人,有些年轻的巫师甚至吓得赶紧对半空放了几个火球。但却被飞行的亡灵生物一个灵巧落叶机动轻松绕开;那些巫师还想继续施法,咒语还未出口,脑袋上就挨了重重一击。他们回过头去,看到魔邓肯大人和他的鸭子使魔正严厉地瞪着他们,“不要搞错了目标!”魔邓肯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倒霉的学徒,经历了信风之环的战斗之后。他成长极快,现在已经有了接近黄金的实力,是夏尔手下少数几个有这个水平的巫师之一,现在已经是魔法师团中的巫师队长。
在整个魔法师团中,这样的场景正在各处上演着。而在外人眼中所看到的场景是,不过在区区几发火球之后,巫师们就转移了目标,继续专心轰击河岸上的骷髅剑士。
“他们疯了!”血杖正逐渐在减少在正面的兵力,维埃罗人一时间压力大减,但他们回过气来看到这一幕时差点没吓傻掉:“托尼格尔伯爵不打算要魔法师团了!?”
雅克伯爵心中有同样的迷惑,但他相信那位伯爵大人不是那样的蠢人,他一定会有后手。只是后手在哪里?他的目光落在那片沉寂的黑森林之中。
血杖同样看着那片黑森林。
事实上这个时候,战场的双方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了某种预感,那就像是精神之中的火花,忽然绽放开来,让人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果然,顷刻之间,森林高高地抛起一支羽箭,战场似乎静止下来,所有人都看到那支羽箭慢悠悠地飞起来,划过一条难看的抛物线,并没有能击中任何一头惧灵,而是飞行到一半,就力尽落了下来,‘啪’一声落在布兰多的肩甲上。
布兰多看了那箭一眼,然后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向身后黑洞洞的椴树林中。
“不好意思,手滑了。”菲妮吐了吐舌头,这位树精灵射手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指挥官:“都怪那些怪物的叫声吓了我一跳。”
梅蒂莎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摇摇头,然后转身举起手中的风射手长弓。
但这支歪歪扭扭的箭就像是战场之上的信号。
下一刻。
利啸响彻云霄——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森林中升起了一面墙,一面幽绿色的墙,这面墙由数不清的绿点构成,而每一枚绿点,就是一支闪闪发光的箭矢。“他们竟然打算用弓手来对付惧灵?”血杖看到这一幕顿时松了一口气,维埃罗人就曾经用弩手来对抗它的惧灵,但几千人的精锐弩手两轮齐射,也不过只有两头惧灵受了点伤而已,惧灵飞行速度太快,又飞得太高,本身和骷髅一样还有箭矢抗性,根本不怕这软绵绵的攻击。
更遑论,在这样的天气下,弓手比弩手受影响更大。
它骷髅脑袋上裂开的轻蔑冷笑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扩大,下一刻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它看到那些箭矢并没有像是普通的弓手射出的箭一样,呈现出抛物线式的进行路线——高高飞起,穿过惧灵之间,然后落下——相般,那面绿色的墙,像是一阵飓风般,径直从飞行的惧灵队形之间横扫而过,一直飞出三四里的距离,才渐渐耗尽了动能,从高点开始落下。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箭雨之后,惧灵像是下雨一样掉下去了二十多头。
“精灵射手!”这个射程,血杖脑子里只觉得一片嗡嗡作响,只有精灵中最王牌的射手部队,才能有这个可怕的射程。但无论是风精灵还是野精灵,都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它喉咙里咯咯作响,死死地盯着那支部队,一时间只想搞清楚一件事:
这支军队究竟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而同一刻,雅克伯爵心中也是一片震惊:“附魔箭!”他怔怔地看着一幕,忽然明白自己之前失误在什么地方。
第三十一幕 既是射手
风射手是四阶兵种,惧灵也是四阶兵种,但惧灵引以为傲的灵巧与机动性在追求精准的风射手面前天生就被克制,它们骨架一样可怖的身形带来的箭矢免伤在附魔箭面前也不值一提,剩下的就只有可怜的防御与生命力。这些亡灵生物鼓动着破破烂烂的翅膀一头头飞过战场上空,凄厉的尖叫声从冲锋的白狮卫队头顶一掠而过,当卡格利斯抬起头时,只看到这些怪物中更多插满箭像刺猬一样的个体如同下雨般掉下,重重地落在河滩上,第一波箭雨过后,空中飞行的怪群的数量就已经削减了六分之一。
血杖仍未命令惧灵撤退,剩下的惧灵在半空中翻滚着降低高度,开始向埃鲁因人的魔法师团展开俯冲。“它们果然打着这主意想换掉我们的巫师,领主大人真是太了解它们了。”梅蒂莎抿着唇透过树木之间的空隙看着那些呼呼飞行的怪物,眼中满是钦佩之意,雨点打在她柔软的脸蛋上,顺着脸颊的弧线汇聚至尖尖的下巴然后滴落;在她附近的椴树林中,大约六百名精灵或是人类弓箭手身形同样屏息隐藏在宽阔的斗篷之下,数百双眸子都紧盯着这一幕,但不约而同的是她们手并没有停下,整齐划一地从背后的箭袋中抽出第二支箭来。
“三号箭。”梅蒂莎张开弓,瞄准了某片空域。
森林中立刻升起起一团团白色的火焰,星星点点,像是黑暗之中的星辰。
梅蒂莎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到四百尺以内,听我口令。”
她眯着眼睛测算距离,惧灵几乎已经飞至魔法师团头顶,有些年轻的巫师学徒吓得尖叫起来,要不是每个方阵都有领队在维持秩序,他们几乎立刻就要四散而逃。而正是这个时候,银精灵小公主微微张开了口:“以我为引导。射击。”她呼吸着森林之间微凉带着水汽的空气,她的箭术算不得顶尖,但毕竟曾经生为林歌军团的指挥官,在这些树精灵之中也算是一流水平,下达命令的同时,她指尖松开弓弦,羽箭带着水花脱手而出,犹如一道银线。钻入天上那些怪物的阵型之中,正中其中一头惧灵的头颅。
那头惧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脑袋上被射穿的地方瞬间燃起一片圣焰,它在半空中扑打着,但片刻之后整个身体就变成了一团在空中前进的火团,这火团挣扎着坠向地面。但还未至落地,就已经燃烧殆尽。
然后暴风雨般,随着蓬蓬蓬的弓弦声,一团团白色的火焰从森林中升起,密密麻麻地射向正在俯冲之中的惧灵;对于玛达拉一方来说,眼前的这一幕简直是一场灾难,近百头惧灵好像迎面撞上一场神圣的风暴,它们在风暴之中一头接着一头中箭,然后燃烧起来。包裹在圣焰之中,哀嚎着落下,还未至落地早已飞散成漫天火星,灰飞烟灭;惧灵保持着队形在漫天星火之中穿行而过,然而风暴过后,就七零八落,还剩下不到原本的四分之一。
在血杖身畔,那些召唤惧灵的高阶尸巫几乎被打懵了,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唤出的高阶亡灵转眼之间就消失了一大半。一时间几乎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血杖看懂了。它的骷髅手掌咯咯咯地抓着自己的法杖,眼眶中灵魂之火跳动得前所未有的猛烈。它明白过来,自己被那些该死的埃鲁因人耍了。
“他们果然准备了经过圣水洗礼的箭矢。”雅克伯爵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别人准备得实在是太过充分了,相比起来他们简直就像是业余人士一样——当然在布兰多眼中,他们的确也只算得上是业余人士。但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托尼格尔人第一波箭雨用的显然是另一种附魔,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用圣属性附魔的话,血杖说不定就会让惧灵撤退了,托尼格尔人显然想好了这一点,一开始就给玛达拉的骨头架子设了个套子。
“如果第一波箭雨不使用附魔箭的话间,现在留下的惧灵又太多了一些,也就是说他们一早就猜到了血杖会使用惧灵,会怎样使用惧灵,托尼格尔人甚至连这些惧灵的下场都安排好了,”雅克伯爵心中不禁百思不得其解:“那位伯爵大人究竟是怎么猜到这些的?”
但如果他将自己这些疑问告诉布兰多,布兰多一定会告诉他想多了。血杖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本摊开的大书,内容都清清楚楚写在上面,这就像是作弊一样;历史上的血杖谨慎但又富有胆识,善于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但在面对埃鲁因人时却十分狂妄自大,以它的性格,肯定会抓住自己的判断失误。但如果自己第一轮伏击中不表现出足够的‘诚意’的话,肯定会引起那个小心谨慎的家伙的警觉,所以他用上了风射手和另外一种附魔,但却没用上对于亡灵杀伤最大的圣属性附魔,为的就是让血杖产生出‘原来这就是埃鲁因人的埋伏,也不过如此。’的心态,从而放心大胆地使用自己的惧灵。
而至于说什么计算好了要给惧灵造成大多的打击这种事情,纯属扯淡,战场上瞬息万变,人心更是难测,谁也不敢说十拿九稳,他依照血杖的性格设下这个圈套,本来就是本着能杀伤多少惧灵就赚多少的心态去的,只不过眼下看来收效是出乎预料的话。不,应当说是已经不能更好,天上还剩下孤零零十多头惧灵,它们再要俯冲也造不成任何效果,毕竟底下的巫师们也不是没有还手的能力,所以控制它们的高阶尸巫赶忙将这些仅剩的种子给召唤了回去,否则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亡灵连空中侦察都要没有了。
如果接下来还有战斗的话。
森林中的射手少女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造成的战果,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梅蒂莎盯着往回飞走的惧灵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在雨幕中放下长弓,心想风射手的第一次战斗总算是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领主大人这支风射手虽然还远远不及我们那个时代,但也有些独特的地方。”她心中默默地想到,历史上的林歌军团是一支远近皆可的军团,近战时骑上独角兽,手持银色长枪。立刻就可以发起光荣的冲锋,远程时取下长弓,立刻就是一流的射手,而且步弓骑射皆尽精通。眼前自己率领的这支射手部队当然还赶不上历史上自己的属下们,但亦是这个时代的一流水准了,也必须是一流的水准。
她虽然平日里并不多话,仿佛与世无争,但心中仍旧有属于白银之民的孤傲。这是她的军队,那么只能是最好的。它在历史上叫做林歌,而现在亦应当继承于这个名字,森林中流传千年回荡于树木之中的古老歌谣,唱诵着精灵的英雄们利箭如织,抵御敌人的传说。这就是森林之歌。
她看了森林的边境外立在雨幕中的布兰多一眼,满心钦佩。
布兰多为风射手配备了三种附魔箭:一号箭附魔风之羽翼,可以增加箭矢抛射的距离;二号箭附魔岩石之锋,用来在投射距离内对付重骑兵;而三号箭是专门为针对玛达拉的战争准备的圣属性附魔箭,通常情况下,每个风射手会携带二十四支普通箭矢,其余三种附魔箭各两种,一共三十支,这不过这一次战斗的主要敌人是亡灵。因此特别削减了一号箭和二号箭的数量,改为带上了四支三号箭。
而就是这六支附魔箭,总共造价四百二十托尔,六百名风射手齐射六轮,一个普通步兵团一年的维护费用就被射出去了。
这样奢侈的配备,放在埃鲁因任何一位贵族眼中,绝对是败家的行径,他们宁愿在一场战斗中输了花点小钱来赎买人生自由,估计也比这种豪奢的战争来得划算。这打得那里是仗。根本就是在比赛烧钱。
但这笔昂贵的开销,在今天却带来了应有的意义。那些在椴树林里瑟瑟发抖的维埃罗人,想必这一刻心中应该对这一点更加深有体会。
“可领主大人究竟为什么能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小公主眼中满是迷惑与好奇,她在冷杉领空闲下来时曾研读过人类的历史,长达十个世纪中这样的时代不曾降临,圣者之战仿佛是遥远的记忆,自己的这位领主大人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在眼下这条道路上愈走愈远;还是说正如尤塔他们所说,领主大人只是在布契被这些亡灵们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所以才有今天的一切。
她又摇了摇头,她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领主大人一直以来都在准备着什么,但绝不仅仅是因为布契发生的一切,否则他在安培瑟尔的行为就说不过去了。
梅蒂莎回过头,将食指与拇指含在口中,冲自己的属下、自己的姐妹们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休息结束了,”她命令道,声音不高,却传遍整个森林:“我们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但接下来,才是我们绽放光辉的时刻,去告诉我们的敌人,什么是林歌!”
“利箭如织!”女孩子们齐声答道。
梅蒂莎点了点头。
布兰多站在河滩上的高地看着整个丘陵地区局势的改变,白狮卫队已经在巫师们不间断地掩护下完全撕裂了维斯卡格与默格金两个亡灵剑士团的阵地,火球的光芒从整个河滩上犁过去了一遍,骷髅剑士们才刚刚被炸飞在地想要爬起来,尖锐的冰棱又铺天盖地地砸下,然后年轻的白狮从这些苟延残喘的敌人身上碾过,芙蕾雅与弗恩配合杀死了维斯卡格,战场上的一面印有黑色玫瑰与蜘蛛的旗帜迎面摇晃了一下,然后倒了下去。
布兰多抿着嘴唇,冷冷地看着维斯卡格被砍掉了一只手,一条腿还勉力在战马上维持平衡与芙蕾雅交手的场景,心中亦是暗暗吃惊,如果有人类在这样的条件下战斗,恐怕早已是状若疯狂,但凭最后的信念而战。但维斯卡格却仍旧保持相当的冷静,这就是亡灵,空荡荡的胸腔中没有恐惧、狂热或者是冲动任意一种情感,它们在死亡之前最后一刻都仍旧是一条可怕的毒蛇,随时可能用毒牙在你身上咬个窟窿。
好在它们太轻敌了。
维斯卡格倒下了,紧随默格金的后尘。而前者死得过于憋屈,在山脉之属意的加成之下,希帕米拉发挥出了连他都想象不出的可怕实力。在死霜森林一战之后,希帕米拉就已经是要素显化的神官,现在又拥有了同等阶的战士等级与战斗经验,基本上相当于游戏之中的双精英职业,这种东西布兰多只在少数重要的剧情npc身上听说过,比方说北方那位大地贤者艾尔兰塔就是其中一个。而现在在他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传说。
更恐怖的是,布兰多现在终于搞清楚了山脉之属意的技能描述中那句‘他可以将来自于大地的祝福法术融入其战斗风格之中,她获得的祝福越多,这支权杖的攻击力与属性加成越高。’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权杖在攻击时会有几率对持有者附加增益法术,而这些法术反过来又会加强山脉之属意的属性,简直越打越强的典范。而且盖亚的增益法术还和炎之圣殿有很大区别,炎之圣殿的大部分法术都是以自我为目标的,因此炎之圣殿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战斗神官与炎眷骑士,但盖亚的大地圣殿的增益法术正好相反,它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范围增益法术。
布兰多现在看到围着希帕米拉身边那些白狮步兵,一个个几乎都快要赶上小波ss了,白狮卫队成军的时间尚短,而今军中士官也不过白银实力,而还有很多士兵即使在服用了龙血药剂之后还停留在黑铁巅峰阶段。但此刻在希帕米拉的祝福光环之下,一个个竟然隐隐有了向白银巅峰靠拢的战斗力。
布兰多自己都觉得这有些太离谱了。
因此希帕米拉所在的左翼进展极快,几乎已经从两个亡灵剑士团的阵线之中杀通了出去,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并没有停下来与友军合围维斯卡格和默格金的残余势力,而是继续向血杖的本阵方向突击过去,双方的距离不远,而白狮步兵的速度又快得惊人,血杖此刻正在将先前用以围攻维埃罗人的几个团抽调回来。后阵极为薄弱。一旦被突破,那么本阵中央的尸巫方阵就要受到灭顶之灾。
布兰多目光放远了一些。在河岸另一边,亡灵果然正在将骷髅骑兵收拢回来,不过先前它们纠缠的兰托尼兰人与高地骑士的骑兵现在却反过来纠缠它们了,两只轻骑兵在河谷方向打得不可开交,显然一时半会血杖是指望不上自己这支骷髅骑兵的,当然布兰多也别指望兰托尼兰人会帮他进攻血杖的侧翼。
战斗打到现在,事实上战场的双方都已经捕捉到了对手最脆弱的环节,埃鲁因一方,维埃罗人至今仍被围困于椴树林之中,虽然仍旧维持住了士气,但面对正面仅剩下的一个团的骷髅战士仍旧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最大的问题是编制唯一还保持完整的二阶精锐弩手在这场战争中几乎毫无用处;而兰托尼兰人不得不帮助布兰多纠缠住血杖的骷髅骑兵,有等于无;正面战场上几乎只剩下布兰多与血杖大军的博弈,而现在对于布兰多来说唯一的优势是血杖大军正背对自己,而掩护它侧翼的两个精锐团已经被突破,只要托尼格尔的大军能在血杖完全调整好阵型之前给予对方致命一击,那么就可以一战而胜。
而血杖一方,虽然背腹受敌,但胜在兵力此刻却反而占据了优势,在它们背后的只有布兰多五个大队的白狮步兵与两个大队的风射手,外加一个魔法师团,其中风射手基本上不可能用来进行正面冲击,而五个大队的白狮卫队也不大可能在突破了维斯卡格的阵地之后,不停下来稳固阵地,而是直接杀上来;当然,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大队杀上来,面对玛达拉一方的优势兵力,也不大可能有所作为。
交战的双方此刻几乎都腾不开手来整理自己的侧翼,托尼格尔人拼了命地想要突破亡灵的防线,去摧毁血杖的尸巫方阵;而血杖则拼了命地想要重新调整阵型,来对付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双方都在于时间赛跑,或者说只要任意一方还有一只预备队,那么就可以从这个时候双方毫无保护的侧翼一鼓作气的击溃敌人。
但问题在于,似乎双方都已经没有了预备队。
战斗已经完全陷入了纠结的僵局之中。
但这样的僵局却是血杖乐于看到的,“不知死活!”它发出一声尖笑,它需要的正是时间,而不是尽快击溃敌人。虽然让这些不堪一击的对手束缚住手脚有些丢脸,但总比失败来得要好,何况眼前这些人类显然王国在南境最后的军事力量,他们一旦覆灭,那么不要说维埃罗与卡拉苏,就算是整个安培瑟尔以南,玛达拉也不是没有染指的机会。
它们还有另外一个盟友,让让德内尔来统治这片广大的区域,作为玛达拉与北埃鲁因的缓冲地带,显然是那位至高者愿意看到的。
血杖终于松了一口气,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在向自己招手。
山丘之上,椴树林中,雅克伯爵同样脸色阴沉,托尼格尔人正在犯错误。但或许不应该叫做错误,因为无法避免,兹林伯爵先前询问他要不要吹号警告那位托尼格尔伯爵,但他拒绝了,因为他明白这么做豪无意义。那位托尼格尔伯爵所做的其实是正确的选择,只不过这个选择在现在看来仍旧是错误的,战场上并没有出现所谓的机会。
兵力还是太少了。
他后悔不已,如果之前自己没有葬送掉维埃罗人的军队,那么现在一定是另外一番局面。这位伯爵大人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剑柄,指节紧张得发白,他第一次上战场时,仿佛都没有像现下这么屏息凝神过。
但战场上的所有人恐怕都没有想到此刻布兰多的心情是如何的,他事实上有些惬意,十分轻松地站在细雨之中,因为他看到果然就像想象中一样,血杖正在犯错误——
这个错误很致命。
因为它竟真以为托尼格尔已经没有后备力量可以冲击它的侧翼了。
他回过头,森林之中,梅蒂莎远远地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这位银精灵小公主从腰间解下号角来——那是法兰骑士的龙角长号,漆黑的号身,上面有银色的蔷薇花纹,号上描绘着过去战争的场景,述说一个传说,在那个传说中,描述着马拉尔德的平原上天蓝色的旗帜飘扬如海,描述着法兰人的长矛寒光闪烁,描述着号角的长音,与先古诸灵的勇气。
描述着白银之王,率领着他的骑士向敏尔人发起冲锋的场景。
银精灵小公主将号角放到嘴边,已用力吹响。
号角长音,响彻群山。
在所有人眼中,仿佛落雪一般,数以千计的银色天马,从天边滚滚而至,那一刻大地轰鸣,仿佛群山的共振。
血杖手中的法杖,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第三十二幕 又是骑士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银线,这条银线漫过丘陵与河谷,雷声滚滚,转眼之间到了近前,才让人看清那是无数匹银色的骏马。这些体态修长、曲线俊美的法兰战马来到森林的边境上,才开始放缓速度,徐徐停了下来,它们抖动着耳朵,在森林外的草甸上倘佯,马群中身材最高大的一匹,昂起头来望向森林的方向。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风射手姑娘们差不多都呆住了,她们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梅蒂莎身上,心中对这位公主指挥官充满了崇拜。
梅蒂莎脸微微红了红,不过很快平静下来,沉着地吩咐道:“林歌卫队,听我号令,上马。”
少女们听到命令,赶快将长弓背到背上,依次走出森林,小心翼翼地来到那些俊美异常的战马旁边;但她们随即发现这些战马对她们表现得异常的友好,不但没有丝毫敌意,还垂下头来与她们亲近,仿佛不是第一次相遇,而是相伴多年的战友一样。少女们既惊讶又好奇,一边拉下斗篷的风帽,一边亲昵地摸了摸自己坐骑的鬃毛,然后抓住马鞍,踩着马镫,一个接一个地翻身上马。
她们的动作极为熟练,仿佛久经训练似的。
最后一个上马的是菲妮,这位首席树精灵射手一开始还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但等她上了马背,马上就意气风发起来,高兴地说道:“原来领主大人天天让我们进行马术训练,就是为了今天呀!”
布兰多抓着马缰,回过头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是谁在训练时叫苦连天。”
菲妮面不红心不跳地答道:“这不也骑上来了吗,这马可真温驯,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马。好像骑上它就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其他少女们也纷纷表示赞同。
布兰多知道,法兰骑士的‘骑兵整备’这张卡牌的效果描述是‘支付x财富,法兰骑士令x名追随者变成骑兵,若已是骑兵,则获得飞行异能。’,字面意思是将步兵转化为骑兵。而不仅仅是召唤战马,所以这些风射手姑娘们才会有现在这样的感觉。只不过一个从未骑过马的人就算是骤然获得了骑术技能,头一次坐在马背上时也会感到错愕,所以基础的骑术训练仍旧具有必要性,就算是短时间内没什么功效,也至少要让她们熟悉在马背上的感觉。
为的就是这样一刻。
在椴树林中——
“骑射手?”兹林伯爵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雅克伯爵轻轻摇头,兹林伯爵这家伙显然就是那种本身对于军事一点也不了解、却喜欢道听途说的家伙:“他们背上的弓超过一点五米,这是典型的步兵长弓,在马上根本施展不开。除非他们另带短弓,否则不大可能是骑射手。”
“说不定他们还带有短弓呢,不然他们召唤这些马来作什么用?”
“也有这种可能。”雅克伯爵想了一下之后答道,对于托尼格尔人的想法,他现在也摸不着头绪。不过那位伯爵大人能变出一支骑兵来,让他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摩挲着剑柄,开始考虑在什么时机配合托尼格尔人出击。才能逆转局势。
在与他们遥遥相对的玛达拉的阵地上,血杖正得出相同的结论。埃鲁因人忽然多出了一支可以威胁它侧翼的骑兵,让它有些如芒在背。对面那支军队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它在考虑对方的指挥官究竟想拿那支骑马的射手军队干什么,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其他黑暗领主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它们最终得出一致结论,旁边这支骑马的射手军队很有可能是埃鲁因人分散它们注意力的疑兵。如果真的分兵侧翼,待会儿白狮步兵那五个大队发起攻击时,中央阵地很有可能支撑不住。但放任这么一支‘骑射手’大军在自己晃悠似乎也不是个办法,最终血杖命令最后剩下的一个骷髅战士团顶了上去,至少让对方没办法骚扰到它的侧翼。
看到血杖还在中规中矩地行事。布兰多不禁笑了一下:“现在看你的了,梅蒂莎。”
“领主大人,胜负已分,这一次请让您亲自来带领我们冲锋吧。”银精灵小公主柔声答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把虎雀他们叫出来吧。”
梅蒂莎吹了一声口哨,仿佛夜莺,过了一会,十多名骑士骑着马从树林背后走了出来,他们来到近前,正是虎雀一行人,不过装束早已与那时大不相同。虎雀穿着一套精致而厚重的铠甲,这套甲有些白城的风格,肩甲与护腋甲叶相连,上面用白色的涂料绘有海怪的花纹,他使用一把长枪,腰间挂着带鞘的长剑与战斧,看起来不像是雇佣兵,倒像是骑士。不过布兰多知道,这是远地之鹰的精英骑士装束,远地之鹰是白城一带最有名的雇佣兵团。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打扮,除了芙罗姐妹,野精灵中的姐姐而今穿着革制的灰色长袍,背后的斗篷像是由无数织带构成,每一条织带下面都套着一枚黄铜圆环,这件古怪的斗篷也是大有来头,它是魔导士长袍,每一枚黄铜环上都刻印有相应的法术,可以在战斗中即时施展,是标准的战斗巫师的装扮。而野精灵中的妹妹蒂亚则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袍,带着尖尖的巫师帽,已经成为了正式的精灵使,此刻正在马背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
虎雀笑呵呵地向布兰多打了个招呼:“领主大人,好久不见,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可把我们闲坏了。宝石平原风景虽好,罗夏尔的傍晚也依然繁荣美丽,但仍旧比不上这个真实的世界,何况我们更向往热血沸腾的战斗生涯。”
“虎雀你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不过布兰多也有点过意不去:“以后就不会了。”
“真的吗?”蒂亚开心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其实维持白城先锋也只需要每天支付风5与梅蒂莎二十点法力而已,布兰多点了点头,一旁芙罗却轻轻哼了一声。他有些意外地向那边看去,野精灵中的姐姐别过脸去,只让他看到尖尖的耳朵。“果然生气了啊。”布兰多心想,卡牌生物都是具备感情的,还不知道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怎么样了,前者还好说。后者估计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吧。
他看了河岸方向一眼,战局发展到现在已经十分缓慢,玛达拉方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转盘,正在雨幕中缓缓转动着,而芙蕾雅正指挥着白狮卫队试图冲破蜘蛛剑士已经支离破碎的防线,可亡灵毕竟与人类不同,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它们依旧给芙蕾雅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布兰多夹紧马腹,驱使坐下战马来到林歌卫队的正前方。他调转马头,面向玛达拉大军的方向,轻声命令道:“绕开白狮卫队进攻的方向,随我来。”
这支大军动了起来。
近千匹纯银色的战马和它们背上的射手少女们缓缓绕过白狮卫队进攻的正面,绕向血杖大军的侧翼,维埃罗人与玛达拉的亡灵都紧盯着这一幕,虽然明知道那不大可能是可怕的骑射手,但放任这么一支大军直接威胁自己空虚的侧翼。还是让血杖隐约感到不安。“再让我们的射手盯着那边吧,”它吩咐身边的尸巫道:“别让埃鲁因人太过肆无忌惮。”
“我们的射手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一名黑暗贵族用沙哑的声音答道。
“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些是精灵射手,我们的射手在他们面前只是摆设而已!但如果她们真带着短弓,那么短弓在我们的长弓面前就是劣势了,明白吗,蠢货!”
布兰多看着血杖的调动,心想这位玛达拉的老一代领主也是滴水不漏。不过可惜,有些东西注定是它那空洞的脑袋想象不到的。林歌卫队徐徐前进,在靠近到距离血杖大军大约一千英尺的地方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支背着长弓的骑兵在这个距离上想要干什么,但她们马上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风射手姑娘们齐刷刷起翻身下马,好像早就排练过无数次似的,她们向前跑到空地上列开阵型,然后在口令声中举起长弓,血杖还没反应过来,埃鲁因人的羽箭就已经升上了天空。
亡灵的指挥官们仰起头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光点,它们飞到最高点之后微微一滞,然后呼啸而至,顷刻之间血杖的侧翼阵地上像是下起了一阵光雨。这和维埃罗的弩手齐射可不一样,风射手的箭更快,穿透性更强也更精准,而且还全部都是圣属性的附魔箭,一轮箭雨下来,血杖的侧翼像是被梳子梳过一遍的,刷刷倒下好几排骷髅射手。
血杖一下就受不了了,在这个距离上它的骷髅射手根本就射不到对方,只能干挨打,它做梦都没想到这会是骑马的步兵,这一刻它只觉得对面的指挥官简直是脑有洞,究竟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就不能好好的打仗吗?不过腹诽归腹诽,这位成名已久的黑暗领主还是不得不命令骷髅战士出击,去驱赶那支精灵射手大军,否则放任那些弓箭手肆意射击,它非疯了不可。
布兰多手下的风射手看到骷髅大军出击,不慌不忙,井然有序地退回阵列之中,翻身上马,呼啸而去,只给赶来的骷髅大军远远地留下一个背影;而她们跑出一段距离,又在布兰多的指挥下停下马来,再一次列阵,向骷髅大军展开攒射。
这一下亡灵的指挥官们就傻了,怎么办?追,追不上。射,又射不过。如果还有惧灵,倒是可以让惧灵去缠住对方,然后再派遣骷髅大军追上去一举消灭对方,可这会儿惧灵早已消耗殆尽了,剩下那十多头飞过去还不够对方一轮齐射的。当然它们还有骑兵,问题是如果把骑兵抽调过来,等于说放任兰托尼兰人肆意攻击它们的另一侧侧翼,那只会崩溃得更快。
血杖顿时头大如斗,这仗还怎么打?如果说对方只是普通的骑兵,它还可以凭借亡灵近乎无限的耐力去拖垮对方坐骑的体力。问题是对方的战马明显全是召唤来的,什么时候听说过召唤生物还有耐力限制的?召唤来也就罢了,还每个射手有三匹战马,就算死个一两匹也无所谓,它现在开始有点体会到维斯卡格临时之前的心态了,简直要欲哭无泪。这究竟都是些什么军队啊,步兵跑得比骑兵还快,反而是步弓射手一人配备三匹战马,这分明是精锐骑兵的配置,对方的指挥官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雅克伯爵远远地看到这一幕时也不由得怔住了:“这是法恩赞的龙骑兵战术……”
“给一个射手配备三匹战马,这位伯爵大人也是够有钱的。”兹林伯爵也感叹了一句。
“那些战马是召唤出来的。”雅克伯爵看到自己的同僚有所误会,不得不解释了一句,不过他心中仍旧也是感叹,现在能在埃鲁因玩这套战术的。恐怕也只有这位伯爵大人了。他至今没想明白,对方是怎么召唤出这些神俊的战马的,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现在他倒是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也只有这等人物,能以一己之力扭转安培瑟尔的战局。
“我们都有些太小瞧人了啊,兹林伯爵。”他不由得摇头感叹了一句。
战场上的局势已经逐渐开始明朗了起来。
焦头烂额的血杖不得不让自己的一个骷髅战士团去拖住对方的风射手——或者不如说就是送给对方吃;它唯一指望的是对方的精灵射手能吃得稍微慢点,好叫它能腾出手来,先对付了河滩上那支白狮步兵。那支精灵射手部队虽然恶心,毕竟不是左右战场胜负的军队。它的策划似乎十分成功。布兰多手下的风射手还有两支圣属性附魔箭,自然不可能浪费在这支骷髅大军身上,只能远远地用普通的箭矢慢慢消耗它们的‘有生’力量。这样一来,血杖终于赢得了时间。
它终于将两个团的蜘蛛剑士调集到了自己的正面,加上原本的一个骷髅战士团以及两个骷髅射手团,玛达拉第一次在布兰多的白狮卫队正面拥有了绝对压倒性的实力。
而这个时候。白狮卫队也刚好清理完了维斯卡格与默格金的余部,以希帕米拉与芙蕾雅指挥的两个大队为矛尖,直接杀向玛达拉的本阵。战场上最后决定胜负的时机仿佛在这一刻出现,双方大军绞杀于一点之上,埃鲁因的魔法师团再一次发挥。火球远远地越过整个河谷,星星点点地落在玛达拉的大军之中。
然后尸巫与骷髅法师在将近半个小时的沉寂之后,也头一次开始了还击,绿色与金色的光束在两军上空交错飞过,很快,埃鲁因人的魔法师团就开始沉寂了下去。
“哈哈!”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雇佣兵们自然最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它们忍不住兴奋地尖叫起来:“他们的巫师没有法力了!”
信心好像一下子重新回到了这些黑暗贵族身上,有那么一刻它们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失败了,“玛莎在上,胜利最终还是属于布罗曼陀的黑玫瑰!”有人甚至已经叫喊了起来。只可惜亡灵大军没有士气,否则这一刻定然要士气大振,说不定就直接杀得白狮军团丢盔卸甲了。
与玛达拉贵族们的一片庆幸相比,维埃罗人则消沉得多,兹林伯爵已经好几次要求他们立刻出兵去助托尼格尔人一臂之力了,先前最早要求撤退的也是这家伙,现在最狂热的也是这家伙,不过雅克伯爵早就看清楚了这家伙的本质,只冷漠地摇了摇头。他盯着战场之上,时机还远远未至,他相信那位伯爵大人一定还有后手。
夏尔站在巫师方阵之中,看着玛达拉方向的尸巫方阵中千百倍明亮的绿光,心中大概猜到对方所想,不过他冷静地等到对方的第三轮攻击之后,才对自己的属下们打了个响指。
“可以撤销魔法屏障了。”
在传统的巫师对战之中,巫师的前三轮攻击最猛烈而集中,而尤其是察觉到他们已经耗尽法力的情况下,对方肯定会加倍的卖力,想要一举铲除他们。对方的所有猜测都对,但惟独错了一点,在魔法屏障去除之后,托尼格尔人的魔法师团中所有人都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
他们打开腰带上的皮革小包——这种小包一共有三个——然后从中拿出一个装满淡蓝色液体的瓶子,皱起眉头,捏着鼻子,仰头灌下,下一刻,这些巫师身上原本衰竭的精神力量瞬间又澎湃起来。
血杖是一名尸巫,它的视力托庇于法则的力量,因此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几里之外的这样一幕,它当然明白对方的巫师喝下的是什么,它也不是没见过法力药剂,但这么多的法力药剂,它是真没见过。上百瓶法力,一瞬间就消失了,而消耗掉它们的理由仅仅是为了战胜它而已,只有真正与魔法打交道的人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那一刻血杖只想嚎啕大哭,如果可以的话,它简直想跑过去给对方的指挥官迎面一拳:早知道自己这么值钱,干脆让对方把这些法力药剂送给它,然后它直接举手投降得了。
第三十三幕 最后一击
顷刻之间,魔法的光辉又一次在血杖的阵地上变得明亮起来,这一次形势逆转,尸巫们反而耗尽了法力,双方的交手变成了埃鲁因魔法师团单方面的表演,仿佛历史重演,在魔法弹幕的掩护之下,白狮步兵再一次突入亡灵大军被撕开的阵型之中。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没上一次那么轻松,亡灵的阵型中央极厚,几乎集结着三四个团的兵力;白狮卫队开始进展极快,很快就慢了下来,双方重新陷入相互厮杀之中,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血杖不断将两翼的兵力调集加强中央,谨防白狮卫队突破它的防线,这个时候的白狮卫队在各种法术的增幅之下已经有了接近四阶军队的实力,他们的对手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三阶的蜘蛛剑士,大部分骷髅战士面对年轻的白狮都难以匹敌,只能依仗数量缠住他们的步伐。
而这个时候,事实上血杖的侧翼已经空虚得不能再空虚。
它也没什么办法,而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不巩固中央,一旦被白狮卫队突破就是必败,至于边上那支风射手军队,要骚扰就是让他骚扰吧。但它并不明白,布兰多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在布兰多的口令声中,风射手姑娘们再一次停下,只不过这一次她们举起长弓时,架在弓臂上的箭矢已经换上了闪闪发光的圣银箭,射手少女们用指甲在箭簇上一划,立刻燃起一团团圣白的火焰。
一轮齐射,追逐她们的骷髅军队顿时七零八落,她们再换上岩石之锋的重箭覆盖一轮,那个骷髅战士团基本上就再也找不出还站着的单位。布兰多观察了一下战果,这才点了点头,他在细雨中举起大地之剑,第一个越众而出,虎雀在内的十二位白城先锋尾随他身后。十三名骑士,摆出了冲锋阵型。
“梅蒂莎!”布兰多在细雨之中喊道。
“我明白,领主大人。”梅蒂莎举起长弓,在她的口令声中,风射手大军的射击线向前延伸,直指向血杖的侧翼。
布兰多驱赶着坐骑前进,虎雀与芙罗一左一右跟随在他身边,身后是其他骑士。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缓缓越过一两百尺的距离,然后开始加速,它们正面面向血杖的侧翼,血杖当然注意到了这支骑兵的存在,可问题是此刻正面战场上正打得不可开交,这十来个骑兵也没有太引起它的警觉。它猜想到这可能是埃鲁因人的亲卫骑兵,与是调遣了一个中队的黑骑士堵住那个方向。
布兰多与虎雀等人已经开始小跑起来,这个时候梅蒂莎终于下达了最后的口令:“三号箭!”
她没有通告风向,战场上的风是大多数弓箭最麻烦的敌人,但风射手除外,风就是风射手的朋友,无论它往哪个方向吹都不会影响风射手射出的箭矢,这是风射手最特殊的能力之一,而风射手也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全天候的远程部队。射手姑娘们默默地换上了圣银箭。然后激发了附魔,手一松,又一波光雨直接在血杖的侧翼落下,那个地方原本存在的骷髅射手与骷髅战士顿时空了一大片,就好像为布兰多等人腾出了冲锋的缺口一般。
这个时候布兰多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冲刺距离,他抬起头,甚至已经能看到玛达拉大军中那支穿行的黑骑士队伍,不过他仍没有急着小命令,而是命令手下所有人保持着小跑的速度。
他仍旧在等待。
风射手们射出了最后一轮箭雨。然后纷纷丢下长弓跑回自己的战马边。她们抓住鞍子翻身上马,一边从斗篷下抽出一柄雪亮的弯刀来。好像顷刻之间,这支射手部队就变成了一支整装待发的骑兵。梅蒂莎也换上了银色的长枪,这一刻她终于有了种重回圣者之战时代的感觉,仿佛自己身后就是那支战无不胜的林歌军团。
她在雨幕之中放平长枪,独角兽在坐下不安地踢踏着马蹄,这位银精灵的小公主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下达了命令:“林歌军团,随我来!”
大军开始向前。
“托尼格尔人要用弓箭手作骑兵冲锋!”兹林伯爵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忍不住扯了扯头发:“他们疯了吗?”
但雅克伯爵这一次没有回答他这个愚蠢的问题,伯爵大人冷着脸回过头,对所有人说道:“整装待发,我们准备出击,最后决战的时候到了!”
他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脑子里却产生了一个明晰的想法。
在某个传说之中,他曾经听说过这样一支军队。
那个传说是如此的有名——
以至于连血杖都反应了过来。圣者之战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如此鲜明的一段记忆,关于四位贤者如何战胜了统治世界的黑暗力量,从而在沃恩德建立起四个最光辉的帝国的传说,四大圣殿统治沃恩德将近千年,对于先贤的美化早已在它们治下的民众心中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而玛达拉的亡灵从来不是凭空生成的,记忆对于它们来说是一种痛苦与煎熬,但它们却始终不能摆脱,那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听过的传说,这一刻又浮上了血杖的心头。
它看到那支丢下长弓,上马准备冲锋的精灵射手大军,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听过这样一支军队。
这支军团有个美丽的名字。
叫做林歌。
“银精灵。”雅克伯爵这个时候忽然想起的是关于布兰多的一些传闻,其中一些,就是关于他与银精灵的关系。他没想到,银精灵竟然将这支传奇的卫队借给他了,这样的人,存在于埃鲁因这个小国,究竟是福是祸,还是一个谜。
其实所有人的猜测都有些偏差。
风精灵的射手少女们虽然继承了林歌这个曾经消失千年的名字,但她们毕竟不是历史上那支传奇军团,树精灵射手和风射手都接受过一些近战训练,要她们骑在马上冲锋却有些强人所难了。只不过梅蒂莎下达命令时,这些射手姑娘们依旧义无反顾。表现出丝毫不逊色于男士的勇敢。
布兰多回头看着这一幕,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再回过头,对身边的虎雀说道:“现在让我们来为女孩子们打开一个缺口。”
“如你所愿,领主大人。”虎雀答道。
“冲锋!”
十三名骑士骤然加速,开始进行最后的冲刺,在他们的正面是血杖的侧翼,近百黑骑士早已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到来。血杖手下的黑骑士至少也有白银上游的实力。其中不乏白银巅峰的佼佼者,并且它们大多武艺精湛,身经百战,在血杖想来,就算是对上埃鲁因人的贵族卫队,也是轻轻松松。在一般的情况下,也的确如此,然而它们这一次要面对的敌人却并不一般。
布兰多一马当先,最先杀入敌阵之中,维埃罗人重新从森林之中冲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骑士带领侍从们冲锋,这早已是沃恩德大陆的常态,然而一位真正拥有实权的王国伯爵带领数十名亲卫亲自陷阵杀敌,至少在西法赫王朝之后。几乎就是十分罕见的事情。维埃罗人的贵族们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疯子,他们没想到的是更疯狂的事情还在后面。
十三骑士依次并立,形成一个向前的锋矢,布兰多就在这个锋矢的最尖端,他举起手中的大地之剑随手向一名冲向他的黑骑士斩去,那黑骑士连忙举剑格挡,但剑刃平过,黑骑士连人带剑与它坐下的骸骨战马的头颅一起分成六段,带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灵魂之火。消散在雨幕之中。在那黑骑士身后的另一名黑骑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僚在自己面前四分五裂。然而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大地之剑的剑锋已经穿过前一名黑骑士的躯体来到它面前。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空洞的尖叫,剑锋就重重地站在它的胸甲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它从战马上拽下来,远远地飞了出去,然后落在后面的黑骑士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穿刺打击的力量才爆发出来,以这名黑骑士的身体为中心,向后形成一道扇形的冲击破。砰一声利响之后,那个方向的黑骑士顿时倒下了个七七八八。
好像只是两招之间,布兰多就随手解决了近四分之一的黑骑士,黑骑士们原本严密的阵型,此刻生生被布兰多杀出了一条通道。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维埃罗的贵族们好像这才想起,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非但位高权重,本身还是一位杰出的剑客,甚至有传言说他已经达到了剑圣的高度。虽然这种说法的可信度极小,但眼前这一幕至少已经证明,这位伯爵大人的手段,至少比那些所谓的黄金阶的高手要高出好几个级别。
难道炎之王吉尔特之后,真的又出现了二十岁开化要素的天才存在?这些维埃罗的贵族们此刻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比起维埃罗人惊喜混杂着嫉妒的情绪,此刻血杖才是有苦说不出。它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非但对方那个年轻指挥官是个要素开化的存在,他身边那十二名骑士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那十二名骑士,竟然个个都是黄金下游以上实力的存在,面对这样一支领主亲卫队,它几乎要呻吟出声来。
自己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一支军队啊,现在就算是有人告诉它这支军队是埃鲁因的王室禁军,它也忍不住要相信了。可偏偏让它十分难受的是,这支军队偏偏好像没有来历一样,凭空出现了。
托尼格尔。
它反复念叨着这个埃鲁因王国东南方最偏僻的所在,始终没明白这样一个地方怎么会冒出一支如此凶悍的军队来。不过它没有犹豫太久,对于它的军队来说眼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它必须谨守住侧翼不至于被突破,否则先前的一切努力都要白费。血杖稍微犹豫了片刻,决定亲自带领一个团的骷髅战士去支援正在崩溃的侧翼,对方已经派出了要素阶的高手,那么它也就不能再留手了。
在这个战场上,能与布兰多交手的,也就只有它而已。
血杖还在调兵遣将,这个时候梅蒂莎与她属下的风射手们终于与玛达拉的侧翼撞在了一起。布兰多连续两次感到自己的元素池产生了动荡。然后他看到梅蒂莎在大军之中举起长枪,高喊道:“愿天上的圣灵降下,在战争之中庇佑你我,凡有为正义而战者,必守正义的鼓舞!”一道白色光柱仿佛分开阴霾,从半空之中笔直降下,光柱落在风射手大军之中,无数天使从白色的光柱中一一落下。守护每在一名风射手身后,在她们的守护之下,梅蒂莎手下的射手姑娘们一个个实力猛涨,原本不过白银中游水准的实力,现在一下子飙升到了白银巅峰,甚至隐隐有了踏足于黄金领域的趋势。
鼓舞
永歌v
光5
【法术】
支付一半法力(骑士)。法兰骑士鼓舞所有友军,使其获得提升(现有等级+5)。
维持,鼓舞将维持到第二天重置时刻。
‘我的荣耀,既是你们的荣耀——’
这一刻布兰多才真正见识了法兰骑士的可怕,原本白银中游水准的风射手,近战经验与技巧最多不过黑铁巅峰,而追求灵活性的射手甲在近战中的发挥本就远远逊色于骷髅战士配备的步兵甲,因此四阶的风射手在近战中战斗力也就堪堪与二阶的骷髅战士齐平而已。但在鼓舞达到白银巅峰之后,少女们的战斗力却一下跃升至白银下游。从黑铁至白银,这本身就已经是质变,现在她们对付起水平差了一个境界骨头架子来,纯粹就是碾压了。
这还没完,梅蒂莎马上又展示了第二张牌:
集团冲刺
永歌
地2
【法术】
支付1荣耀,法兰骑士令他的追随者获得‘集团’异能。
维持,集团冲锋将维持到第二天重置时刻。
‘我亲眼所见,萨布利人尖啸着发动冲锋,数以万计的大军在他们面前土崩瓦解——瓦萨兰?卡丁男爵’
(集团异能。当同样拥有此异能的生物在一定范围内获得1%伤害加成。拥有此异能的生物每增加一名,伤害额外提高)
在这张牌的加持之下。梅蒂莎左右的风射手顿时气势高涨,伤害提高一两倍之后,她们也就从一般的骑士中脱颖而出,瞬间成为了现成的将军亲卫;骑士大军锋矢一成,亡灵的防线马上土崩瓦解,本来血杖还预计自己的侧翼尚能坚持片刻,然而在梅蒂莎两张卡牌的加持下,它的打算就像是泡沫一样轻易破灭了。
当血杖带领着一个团的骷髅战士亲自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自己的侧翼像是冰雪一样在阳光之下消融的场景,而风射手们还在继续前进,似乎打算打穿它的整个侧翼,前往战场中央与白狮卫队回合。一看到这样一幕,血杖就明白全完了,它的军队全完了,那些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贵族们也全完了,至于埃鲁因王国那位内应,那位让德内尔伯爵,此刻在血杖心中已经不值一提,它本来是来亲自挡住布兰多进攻的路线,但这一刻却想也不想,调头就跑,现在它唯一的活路就是召集起剩下的骷髅骑兵,然后从战场上撤离。
它至少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亡灵们永远不会感到疲惫,也不会被彻底击溃,而这些人类总不可能永无止境地追逐下去。
它现在已经不敢奢望虚妄的胜利,能逃回玛达拉就已经是幸运了。
战场上已经隐隐响起了人类的欢呼。
这些欢呼声大多是维埃罗人发出来的,那是一种劫后重生的庆幸,尤其是那些下层的士兵们简直不敢相信,亡灵大军竟然就这么被打败了,虽然战场上还有数以千计的骷髅架子,但他们都看出来了,那位托尼格尔的大军已经彻底分割了玛达拉人的军队,成片成片的尸巫正倒在他们的刀剑之下,胜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不止是士兵们,维埃罗的贵族们也逐渐停下脚步,他们开始发现自己即使不用发起冲锋,面前那些骨头架子也正在一片片化为飞灰。亡灵大军正在退却,雅克伯爵甚至可以肯定,血杖已经产生了动摇,否则亡灵大军不可能会撤退,它们只是在拖延时间,胜负已分,剩下只不过输赢多少而已。
但让所有维埃罗人感到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是,这场胜负似乎与他们没有多少关系。
在他们的目光中,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终于在纷乱的战场中央缓缓停下了脚步。
亡灵大军正在他身边土崩瓦解——
第三十四幕 王国的机会
奔狼之年后,风jing灵历史上最杰出的军事家、当时还未任至元帅一职的灰山之王夏格利芬在他的著作之中言及:‘如不能对玛达拉军队中的尸巫形成有效杀伤,那么就无法真正击溃一支亡灵的军队。’,但这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真正被击败时,在河谷中溃败的骨头架子其实和一支四散而逃的人类军队并没有太大差别,亡灵们漫山遍野地向后逃跑,由于已经失去了指挥,尸巫们带着自己召唤的骷髅各自为战,形如一盘散沙,来自亡月之海的亡灵领主们虽然还能约束住自己的属下,但它们一心只想要逃跑,已经了无斗志,眼下的血杖大军事实上已不能被称之为一支军队,从上到下都失去了作战的目的与意志,只为保存自己而挣扎,与安培瑟尔时那些被击溃的北方贵族的军队一无二致。
不过仔细观察,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人类在大军败亡之下的逃亡往往是因为向内心之中的恐慌动摇与屈服,亡灵的感情中没有这两种因素,它们保存自己仅仅是出于理智的选择,不会发生因为恐慌而自相践踏、或是被人像是赶鸭子一样杀死而不敢回头反抗的状况。如果它们被追上,就会停下来还击,只是出于黑暗生物自私的天xing,它们绝对不会对附近受到攻击的同僚加以援手——即便是那么做或许对它们更有利。
雅克伯爵与布兰多在河谷中并肩而骑,看到这一幕十分感慨:“原来亡灵军队也不过如此,它们一样会犯错。”
“亡灵不是自然之物,没有人比它们更了解生与死之间的奥秘,因此它们从根源上消除了凡人心中对于未知的死亡的不安。没有对于生命的眷恋,所以它们也不会感到冲动,不会产生狂热这种心态,然而冲动与恐惧不过只是所有负面情绪的其中之一,贪婪、自大、虚妄与自私,都会让它们犯错误。”布兰多在马背上看着河谷中战局的进展,一边向这位维埃罗大公身边的近臣解释道。
雅克伯爵默默点了点头,他有些深刻地看了这位同为伯爵但却年轻得过分的领主大人一眼:“伯爵先生似乎十分了解那个黑暗的国度?”
“我总是要设法去了解自己的敌人,王国的敌人,”布兰多看着这位来自雅克—让金地区的伯爵大人,他知道这个人;雅克—让金在维埃罗行省与卡拉苏行省的边境上,这位伯爵大人在历史上也是与玛达拉打过交道的人,虽然对方身上南面有些这个时代埃鲁因贵族共通的毛病,但他对于那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的认识,还是要比其他一无是处的贵族大人们深刻得多,难得的是这个人在历史上还深得维埃罗大公的信任。
“莫伯托先生,”他继续说道:“我建议您不要因为今ri所见的这一幕,就小看我们对面那朵黑sè的玫瑰。”
“自然不敢再小看,我幼年时看父辈在冬猎中带回熊和狼一类的猎物,心中总认为这些森林中的猛兽不过如此,后来有一次有幸让一头狡猾的家伙在我身上留下记号,那道疤痕至今还留在后背上,从此让我明白绝不能小觑自己的任何对手。”雅克伯爵打了个比喻,让布兰多明白他说的其实是今ri之事,意思是今天发生的一切,他绝对不会轻易忘记。
布兰多也相信这一战会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这也是他本来的目的之一:不让这些贵族们吃到教训,他们就不会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只有让这些人明白真正的威胁所在,在外力的逼迫之下,王国才能尽快走上那条他想要的道路。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揭玛达拉的老底:“但莫伯托先生现在心中所想的,一定是认为已经掌握了这些骨头架子的弱点,若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雅克伯爵显得有些愕然:“为什么这么说?我认为伯爵先生您形容的它们十分有道理,那些骨头架子的确有那样的弱点。”
“那是亡灵的天xing,就像是人xing一样,莫伯托先生,人类会恐惧,但托尼格尔人,维埃罗人和兰托尼兰人并没有一面对亡灵就溃不成军,人类会冲动,会贪婪,人xing也一样虚妄自大,自私自利,但我们的王国,文明与秩序却并没有因此而崩溃。那是因为我们还具有社会xing的第二属xing,玛达拉人也是一样,它们曾经是一盘散沙,但今天我们击败的血杖却已与过去远远不同,这一点我想大人您一定深有体会。”
“但伯爵先生,您恐怕没有想过,今天我们所看到的玛达拉,仍旧是一个假象。”不等雅克伯爵点头,布兰多就继续说道,后者听了这句话张了张嘴,显得十分吃惊的样子,但布兰多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今天我们之所以击溃血杖,是建立在它对我们的毫不了解上,也是建立在它还保持着一套陈旧的指挥体系上的。伯爵先生应当听说过王国的军事改革,但这样的改革,在玛达拉从七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至黑玫瑰战争之前,它们已经基本结束了这一历史使命,今天的玛达拉至少拥有超过一千个帝选团,这些帝选团与你我见天看到的血杖的大军不一样,血杖桀骜不驯,其实并非玛达拉那位至高者的嫡系,它今天在这里被我们打败,很有可能是因为玛达拉那位至高者需要我们帮他清除异己而已——”
他停了停:“而真正的玛达拉大军,它们拥有一套完备的中下级士官体系,绝不会因为上层指挥体系的崩溃而陷入一盘散沙的境地,那样的亡灵军队,是真正可以战斗到最后一具尸巫倒下之前。伯爵先生,你可以想象一下埃鲁因面对这样的敌人时应当如何去战斗,以至于取胜。”
雅克伯爵瞪大眼睛看着这位年轻的领主,若是布兰多早上半天来告诉他这一切,那他都决计不会相信,这简直是荒谬绝伦,无稽之谈。但此刻,布兰多展示出的实力与对于玛达拉的见识却让他无法轻易怀疑,尤其是布兰多口中那一千个帝选团更像是一个惊雷一样震得他口干舌燥,一时之间脑子里乱哄哄一片。
他这副面sè蜡黄、神不思属的样子倒是早在布兰多预料之中。布兰多当然不会告诉他,玛达拉的扩张方向虽然是埃鲁因,然而它们的主要敌人还是圣奥索尔的风jing灵与更北边的法恩赞人,玛达拉那一千多个帝选团有一多半都要用来防范这两个庞大的帝国,吓吓这家伙也好,免得让他们还心存妄想。
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差,玛达拉此刻拥有多少军队,对于埃鲁因这个小小的王国来说其实没多大意义,因为在ri后即使是黑爵士的一支军团,它就未必承受得起。如今的埃鲁因只有一线机会,就是要让亡灵们感到投鼠忌器,它们和圣奥索尔之间、和法恩赞之间边境上一样还有一大堆公国,反正风jing灵早晚会和玛达拉的骨头架子打起来,如今只要让亡灵们觉得埃鲁因比那些公国更难对付就行了。
历史上的埃鲁因觉醒得太晚,公主殿下无能为力,克鲁兹人自顾不暇又有心纵容,才导致了王国最后的悲剧。
这一次,却未必如此了。
但首先,王国仍旧需要有一战的勇气与能力。
他看了看雅克伯爵,后者脸sè开始变得有些苍白,用手抹了抹额头,也不知道是在抹雨水还是在擦汗,他的心思好像还沉浸在布兰多先前描述的那一千个帝选团带来的恐惧之中,低声问道:“伯爵大人,您说的都是真的?”
“莫伯托先生,即使我的情报只有三分之一准确,假设玛达拉只有三百个团,对王国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布兰多心不在焉地看着在雨幕中逃散的亡灵大军,一边用手抚了抚战马的鬃毛,并不着急地反问道。他不着急,雅克伯爵却急得冷汗直下,他不知道布兰多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对方似乎没什么必要来寻他开心,就像布兰多所说,哪怕他的话只有三分之一准确,甚至四分之一准确,那对王国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根本没有区别。
王国是什么德xing,他们这些贵族心中其实最为清楚,自从安森时代以来地方与zhongyāng的斗争就极大的损害了这个王国本身的实力。而安培瑟尔一战之后,南北对峙更是让它愈加虚弱。反观东面那个黑暗的国度,一直以来就保有着强大的军队与战争的传统,只不过过去它一盘散沙,黑暗的领主们各自为政,互相征战,因此才不能形成威胁,今天,玛达拉已经在那位至高者的统治下整合在一起,黑暗的贵族们齐聚于千年之后重现的水银杖之下,雅克伯爵忽然发觉,布兰多或许并没有撒谎,只不过一直以来传统的思想让他们若有若无地忽视了这一点。
玛达拉本就有保有着一支庞大的军队,现在它们整合到了一起,那么接下来要对谁下手?
自然不可能是风jing灵与法恩赞人,剩下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有些东西其实就像是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很难想到,但一旦被人提起来,剩下的人也就豁然开朗。此刻的雅克伯爵差不多就是这种心情,虽然他可能宁愿自己不要意识到这一点,至少傻子还能快乐的生活下去,而现在他只要一想到玛达拉三个字,就要提心吊胆地想起那支枕戈待发的亡灵大军。
那是亡灵,与生者绝不共容的存在,除了死亡,你无法投降。
雅克伯爵满头冷汗地想了再想,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以今天的埃鲁因来说,似乎除了灭亡之外还是只有灭亡一条路可走。那个黑暗的国度本就国势雄大,又占尽先机,可笑的是王国的贵族们至今还在醉生梦死,面对这样一个国家,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化解眼前的危机。
或许只有流亡克鲁兹一途?
雅克伯爵再抬起头来看布兰多时,眼神都有些涣散,布兰多知道他已经是吓到了极点,他叹了口气,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这些贵族们心中未必没想过,只是他们始终认为玛达拉还没走到一步,历史上甚至一直到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前夕还有人认为玛达拉还处于一场内战之中。而今天他亲口告诉对方,玛达拉的统一进程已经早就提前了,果然这位伯爵大人一下就反应过来,王国面临着什么。
雅克伯爵没有再开口说话,布兰多也不再强求,他拍了拍马鬃,让坐下的战马加快步伐,好跟上在河谷中追击的白狮卫队。他心中明白,今天的这番话只能给这些贵族一个提示,他们早晚会明白过来,埃鲁因要怎么才能生存下去。而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还有冥顽不灵之辈,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王国的命运,在安培瑟尔一战已经下过了猛药,而接下来,就只能慢慢扭转。
布兰多默默地抿着嘴唇,他心中并不是不想大刀阔斧地改革,快刀斩乱麻地赋予这个王国一个新生,但来到这个世界越久,他就越明白这件事的困难之处。贵族们统治这个王国太久,传统早已根深蒂固,何况他们也的确有其优秀之处,虽然在长久以来的历史中埃鲁因的这一阶层早已腐朽,但仍旧具备不可小觑的力量,他或许可以根除这股力量,却必然会对这个古老的王国带来巨大的伤害。
他手下像是卡格利斯、安蒂缇娜、库兰、梅里亚甚至白狮骑士中大部分士官们,都和传统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他们是来自于王党,还是地方派,但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打下了守旧的印记,而要彻底根除这一切,就无可避免地会伤害到身边的人。甚至连格里菲因公主说不定都会因此而与他反目成仇,他心中明白,公主殿下想要的埃鲁因,并不真正是在一片废墟之上新生的王国。
他也不想——
“机会已经交到你们手上了,”布兰多自言自语道:“至于珍不珍惜,那就看你们了。”
……
很快,兰托尼兰人的骑士就从河岸东面赶来与白狮卫队合兵一处,人类沿着河谷前进,驱赶着亡灵大军向南逃窜,到傍晚之前,维埃罗、兰托尼兰与托尼格尔人的联军事实上已经彻底歼灭了大部分来自于亡月之海的亡灵领主的雇佣军。大部分零散的尸巫都四散逃入附近的森林之中,它们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成为这一地区的治安难题,不过这个时候布兰多与柯文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这些问题就交给梵米尔军团去头痛好了,血杖与它的亲卫一起混入了残存的一个半团骷髅骑兵之中,这个时候亡灵的优势又开始发挥作用,不受体力困扰的骷髅骑兵在长途行军之中逐渐拉开了与兰托尼兰人的骑兵之间的距离,布兰多手下也只有骑着天马的林歌军团能追得上这些骷髅骑兵,不过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干。
用四阶的shè手去对付下骷髅战士还可以说是碾压,用去追击真正的骑兵那就纯粹是找死了。
就这样,一直到夜幕降临之前,联军终于失去了这支残余的亡灵骑兵的踪迹,艾柯气得跳脚,雅克伯爵的属下们也显出些可惜之sè,倒是那位维埃罗人的指挥官大人一整个白天都魂不守舍,布兰多听卡格利斯说他派出了好些传令兵,往北边去了,心中顿时明白,这位伯爵大人果然是向维埃罗大公征求意见去了,他白天的一番话没有白费,接下来就看这些贵族怎么想了,玛达拉方面的情报虽然很难得手,但如果他们真的有心的话,弄到他说的那些情报其实也并不困难。
历史上贵族们是完全没这个想法,但这一次,他们却是有机会作出反应了。
布兰多对于血杖的逃脱倒是十分淡然,先不说前面还有一支克鲁兹人的骑士团正在等着它一头撞上去,就算是它侥幸回到了玛达拉,那又会有什么好结果?女妖之王亚尔薇特早就在那里等着它了,作为她反抗玛达拉的皇帝陛下,展现ziyou意志以及自抬身价的象征,血杖必须死,然后至于她怎么投归于水银杖之下,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布兰多站在山谷之中欣赏斯洛法文地区的夜sè,天sè在进入初秋之后暗得很快,白昼还未完全从群山之间隐没,椴树林间就有了夜晚的萧索。这是夏末之后的最后一段时间,天空中的月亮本应当是骄傲的金海与无暇的缇弥丝,不过yin雨天气下也只剩下一片漆黑,山谷的另一边遥望着西尔曼地区的河谷平原,他盯着那个方向潺潺流动的河水,心想这个时候血杖应该已经遇上了它最后一批敌人。
只是克鲁兹的年轻人们会打成什么样子,他也懒得去管了,他私底下安排柯文连夜返回西尔曼丘陵,去带领他的人替代折剑骑士团在战斗之后打扫战场,他暂时还不想让那些克鲁兹人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中,这一次战斗托尼格尔暴露出了很多力量,为的是让玛达拉暂时安分一段时间,但能隐藏的,就尽量隐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