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幕 拂晓之焰 XIV
布兰多一退,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前方墙壁坍塌之后形成的弥漫尘雾之中,已是寒光一闪,两柄长剑就划破飞扬的尘土向他刺来。
剑尖还未到面前,一股灼热的气息就已经扑面而来,布兰多瞳孔深处倒映出一丝金焰,他竟看到一只火鸟从烟尘后面振翅飞出,直扑向自己。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地板轰鸣作响,下面的砖石竟然破土而出,彼此堆叠,瞬间形成一道凹形的墙,将他包围在其中。
生命之火,元素之土。
这是苍骑士卡门与地骑士德福莱尔的传承。
不过逼迫自己和他们硬拼,布兰多心想对方真是想多了,他们大概以为自己是凭偷袭的手段杀死他们的同僚的,既然如此,正好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他正要出剑,但心思如电闪,一转念,又硬生生地收住了剑势,右臂中植入的晶体咔咔作响,差点因为吃不住这反馈的力量而碎裂。
布兰多此刻又有了新的想法,这些战斗直觉就像是本能,铭刻在他的骨子里。
他扬手一剑,当当两声,将两人的剑逼了回去,每接一剑,就有一道幻影跨步而出,秉承着布兰多出剑的轨迹向面前的炎眷骑士展开追击,而布兰多身形一闪,竟直接出现在了土墙之外,就地一滚,看似十分狼狈地避开了鸣叫着飞至的火鸟。
“风后九曜?”雾气弥漫中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惊叫。
竟然被认出来了,布兰多微微一惊,不过很快平静下来,炎眷骑士毕竟不比一般人,他们继承了先古的记忆与战技传承,能够认出圣者之战时代的剑技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与此同时。炎眷骑士也看出了布兰多身负空间要素,空间要素是用以偷袭的最好能力之一,更不用说对方还掌握着风后九曜这门神出鬼没的剑技。他向后一滚,就说明不过是外强中干。没有实力以一敌二。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骑士话音一落,布兰多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回过头一看果然发现两个炎眷骑士从门外显露出身形——还真是包抄了,这就是他之前选择这么做的理由:明处的敌人总要比暗处的敌人要好对付。
若是他一开始表现得太过强势,这两个炎眷骑士恐怕就不会那么轻易出现了,他们可不会和你讲什么骑士精神,一定会躲在暗中伺机偷袭。
但在场的炎眷骑士并不知道。布兰多先前那两剑用上的力量最多不会超过三成,他虽然也不过只是真理之侧巅峰的实力,与这些炎眷骑士相比并未跨过一境,但因为装备、技能以及要素增幅的原因,他的爆发力其实一直远超常人。
更不用说此刻布兰多还十分阴险地将实力压制在真理之侧中游的水准,这个实力境界十分具有欺骗性,它既比这些炎眷骑士高出一线,但又还没到足以让这些骑士产生威胁感的地步。
关键是,更具有欺骗性。
这也就为骑士们的接下来的不幸埋下了祸根。
布兰多假装狗急跳墙,抡起大地之剑一剑向后面包抄来的两个骑士劈去。两个炎眷骑士以为他要杀出一条生路,于是配合默契一声不吭地迎上来,举剑展开攻击。
两个炎眷骑士身边银色的法则之线层层浮现。其中一人剑上浮其一层血光,而另一个更是展开了类似极之平原一样的领域。
这个领域像是一个完全没有光线的空间,是一望无际的黑,这是漆黑,幻想要素,暗骑士的传承。
布兰多身处这个领域之中,忍不住暗道庆幸,还好自己把这两个人引出来了,一个血光。一个漆黑,两个幻想要素。要真是在暗中突然对他出手,还真不好对付。
但现在则不同。
布兰多手中的大地之剑忽然显露出狰狞的面露。奔腾的力量经由水晶增幅,收束在剑上的空间法则也在刹那之间爆发开来。
而真理之侧巅峰的力量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两个炎眷骑士脸上同时露出惊容,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布兰多一击穿刺打击打了出去,在正前方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无形波纹,两名炎眷骑士齐齐举起手中的剑来,妄图阻挡,但叠加到十几倍的爆发力量直接让他们手中的佩剑像是易碎的玻璃一样寸寸断裂。
他们甚至可以看到剑上禁锢的魔法法则在空间的压迫下扭曲,然后崩解,化为无数法则之线,逸散在空气之中。
然后力量随之波及到他们的身上,礼赞甲胄发出明亮的光彩,亦悲鸣着龟裂开来,但在那之前,两个炎眷骑士已像是炮弹一样飞了出去,伴随着轰隆的声响,不知撞倒了多少面墙。
这一击的破坏性如此之大,以至于别墅的一角都彻底坍塌下来,弥漫的烟尘变得更加浓厚,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但布兰多知道这两人还没死透,因为自己的战斗记录中没有击杀提示,圣殿加持的礼赞铠甲果然名不虚传,一般的真理之侧下位水准吃自己全力一击,是断然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的。
他的力量彻底震撼了剩下的两个炎眷骑士,这那里是真理之侧巅峰的水准,法则巅峰也没有这么可怕,两人不禁想起了几十年前面对另外一个男人时的场景。
那个男人叫做梅菲斯特——
面对布兰多爆发出的可怕实力,两个炎眷骑士不禁有了片刻的犹豫,但布兰多却没时间陪他们发呆;被他干掉的两个炎眷骑士虽然没死,但也应该失去了战斗力,后顾无忧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地启动了空间要素,身形一闪传送到了走廊外面。
“该死!”两个炎眷骑士这才反应过来,身上礼赞铠甲上各自浮起一层光华。加持了天使之速与天堂之力两个法术,然后一前一后地追了出去。
在沃恩德,任何一种要素都被细分为很多个等级。空间要素也不例外,从最低等级的传动能力。到最高等级的时空能力,每个等级的法则所拥有的自由度都大为不同。
而对于掌握着最高等级空间能力的布兰多来说,轻松传送到庄园外面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他还是严格地控制着距离,免得后面两个家伙追不上自己。
事实上即使如此,他大多数时候甚至都没有动用要素,而且还时不时要假借受对方控制土元素形成的石墙所阻挠,才有机会停下来和对方交手片刻。
就这么吸引住这两人的注意力。一边打布兰多一边往别墅的外围区域靠近,这个时候别墅内发生的战斗早已惊动了外面,侍女们早已逃了个精光,因此几条走廊中空无一人,交战的双方倒也不用缩手缩脚。
两个炎眷骑士收起轻视之后,互相配合并且避免与布兰多正面交手,打得倒也有板有眼,布兰多很清楚对方是在拖延时间,但这也正是他的愿望,于是双方或真或假。竟一路打到了别墅外面。
在这里,发现别墅内异常的禁卫军早已严阵以待,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这座大厦包围了起来。
但布兰多看到这些人。却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忽然高高地扬起一剑,由剑身至剑尖画出一道赤红的剑光,剑光斜斜地切过地面,连同走廊内的木质地板与半个墙面一起切成两半。
木屑纷飞之中,两个炎眷骑士不敢硬撼,连连后退,心中一阵阵发寒——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却收剑回身,转身面对涌上来的帝国禁卫军。
他手中大地之剑斜斜一放。身体重心微微前移,一股巨大的力量透过右脚传递到地面。整个人霎时之间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禁卫军射出。
而两个炎眷骑士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事实上他们也不想做任何反应。
他们生生止住脚步,看着布兰多整个人都化为一道一闪即逝的银光。这道银光直刺入禁卫军的阵型之中,然后再次向前方一闪。
掀起一片血浪。
两个炎眷骑士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轰鸣着:
炎之王的剑技——
闪剑。
布兰多剑所过之处,在禁卫军的阵型之间犁开一片真空区域,白石板上只剩下鲜血漫流,淙淙有声。
他停下来时,人已在万军之中,冷眼环视四周,将四面八方涌来的帝国军映入眼底。
庄园四周的森林之中,已经隐隐出现了人影,红色的披风鲜艳夺目,白色的铠甲整齐划一,看来别墅中的战斗还是惊动在外围埋伏的炎眷骑士团。
必须得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了。
他正想去联系夏尔等人准备撤退,旅法师的心灵感应之中却先响起了对方的声音:“大人,我们得手了!”
布兰多心中一喜,将手一招,下一刻,夏尔就和墨德菲斯、安德丽格一起在布兰多身旁闪现。
旅法师的权限,这就是布兰多最大的依仗。
“怎么样,有没受伤?”
“还好,运气不赖,下面果然是个极境高手,”夏尔答道:“威勒克,你应该认识这个人吧。”
原来是他,布兰多恍然,这人是禁卫军的前任指挥官,和现任帕鲁特家族那个靠女王宠信而上位的草包不同,他当年可是和另外一位宫廷剑圣一起被成为圣康提培宫双璧的,都属于帝国皇室所掌握的极境力量。
夏尔这才不疾不徐地将行动的经过讲了出来,好像他们此刻并非在重围之下,而是还在猫与胡须旅店之中一样,原来他们处理掉剩下那个炎眷骑士之后,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火之权杖所在的房间。
而在此等待的正是威勒克,幸运的是,墨德菲斯的要素在战斗中发挥了预料之外的作用,他的要素叫做银月,是类似于灰之领域和漆黑世界的幻想要素,这类要素有一个巨大的特点就是在极境之下就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领域,并将对手拉到类似于极之平原的空间中来。
这个领域自然不是真正的极之平原,不会隔绝人与物质界的联系,但没想到却骗过了威勒克,没让他在第一时间就贸然出手。
这给夏尔争取到了展示魔力折射这张卡的宝贵时间,命运卡牌之中的魔力折射可不仅仅只针对物质界的魔法,也包括所有的异能与超自然能力,威勒克的剑术自然也在其中,结果这位前禁卫军指挥官等于吃了自己全力一击,打了个手忙脚乱。
这一先手决定了很多东西,乘此机会,安德丽格果断破开封印火之权杖的防御,将这件东西拿到手上,然后他们就被召唤了过来。
整个过程完美无缺,恐怕直到此刻那位剑圣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干得不错,”布兰多赞扬了一声:“奖品已经提前到手,接下来就要开始干正事了。”
夏尔闻言回头看去,这才留意到所身处的环境——炎眷骑士团从四面八方的森林中杀出,几乎包围了所有的方向,要不是此刻他们已经靠近了庄园外围,这个时候就正位于埋伏的最中心。
他不由得暗赞了一声领主大人的先见之明。
“要动手了么,领主大人?”
布兰多点了点头。
先前布置在庄园之中的灰水晶立刻被引爆,在一片耀眼的轰鸣之中,这座帝国的历史文化古迹彻底化为了灰烬,布兰多甚至看到庄园正门的那口喷泉整个儿被膨胀的地表掀起来,飞上天空的一幕。
不过既然白银女王都不在意这个,布兰多也没理由帮克鲁兹人心痛。
庄园之中的禁卫军和城卫军顿时倒了大霉,非但在爆炸之中伤亡惨重,而且还被接踵而来的火海阻隔在其中。
而后续赶到的炎眷骑士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于是原本完备的包围圈一下子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
(ps:关于有些书友提到的夏尔的要素的问题,这个我在后面会解释,并不是bug。另外今天舰n胡德服终于是开了5-5的活动了,于是花了半个小时从5-3推到5-5通关,最后皇家游艇小姐一发入魂,宣告任务结束。
话说最近恰好在3dm和别的地方看到好几篇黑舰n的水军文,呵呵,某些人不好好做游戏,就只剩下点下三滥的手段了,所以说卑劣者必有其卑劣之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幕 拂晓之焰 XV
帝都的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就在布兰多潜入寒露庄园的同一时刻,另一场战斗却在苔堡打响。
进攻方的指挥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但她的实力和战术水平却让与之为敌的城卫军心胆俱丧。
梅蒂莎一人一骑,独自昂立于城堡吊桥之上。
战争已几近结束,但空气中仍旧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她手持银色长枪,翼盔护着她稍显稚气的面魇,在她坚定的银色目光之下,苔堡的大门早已洞开,阻挡她的敌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城门洞中,毫无生息。
这正是布兰多整个计划中的一部分,而这也只不过是其中一景而已。
过了片刻,白城先锋终于攻下最后一座塔楼,虎雀从那里探出半个身子,向她挥了挥手。
梅蒂莎欣慰地向他们点了点头:
“干得不错,大叔。”
“这是你的功劳,指挥官小姐。”虎雀笑呵呵地回应道。
此刻原本卢比斯雇佣兵团的众人们早已鸟枪换炮,雇佣兵团长的虎雀一身重甲,武器也换了一把寒光闪烁的长戟,刃面上用法恩赞文刻了一小行文字,其实是白城乡野之间流传的箴言:
勇气赋予胜利——
塔楼内一片狼藉,七八个帝国军士兵的尸体分布在一张桌子与窗户边上,还散落着几张被砍断的弓,狭小的空间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虎雀看着这一幕,神色平淡地摇了摇头,拿出烟斗来,划上火柴点上,黑暗中顿时一明一暗,随之一股烟雾升腾而起。
这是战斗之后的片刻平静。男人们还沉浸在杀戮的余韵之中,弥漫的烟雾好像构成一个幻境,那背后是十城神话之中的金之厅——战士的归宿。英勇的圣殿。
芙罗皱着眉头拽着自己的妹妹的手将她从里面拖了出来,引起一片哄笑。城墙的阴影之下躲藏着漏网之鱼想要借机偷袭两姐妹,结果芙罗手上寒光一闪,半面城墙都冻上了一层白霜,那几个帝国士兵更是被冻成了冰块。
白城先锋这张卡面召唤出的卢比斯雇佣兵等级只比法兰骑士低十级,如今梅蒂莎一只手已经触及了真理之侧,原本的卢比斯雇佣兵们的实力自然也水涨船高,纷纷开化要素,成为了圣殿骑士。
在苔堡内部。残余的城卫军在城堡的大门后据门死守,希帕米拉和她的铁傀儡、石像鬼们攻击屡屡受挫,神官小姐一气之下亲自上阵,举起山川之属一锤敲在大门上,结果受门后巫师多次加持的门完好无损,倒是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城堡这一面的整个墙壁轰然倒塌。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一击惊呆了,然而神官小姐却毫无所觉,反正只要目的达成就可以了。
希帕米拉这才推开大门,一边用手挡着鼻子。一个劲地咳嗽着,门后的巫师、士兵们早已震死,而大门就剩下一个框架立于飞扬的尘埃之中。
倒了一面墙苔堡倒像是一张张开的黑洞洞大口。而大门就是它竖立的门牙。
大门吱吱呀呀地被推开,后面砖石像是下雨一样哗哗落下,这个时候希帕米拉却忽然心生警兆,举起右手,一枚戒指的光环从她手上扩散而出,形成半球似的光幕。
“庇佑之歌——”
黑暗中挥出一柄巨斧,然后风声才接踵而至,斧头重重地抡在希帕米拉张开的光幕之上,那光幕连波动都没有波动一下。只微微一闪,然后就消弭于无形。
而炸开的冲击波却直接将两旁的大门撞得粉碎。门框轰然断裂,两扇大门一前一后缓缓倒下。
那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拳头。一拳将压下的大门击了个粉碎。
木屑如同蝴蝶般漫天飞舞,又纷纷落下,然后才从中走出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倒拎着一柄巨斧,那家伙的裤子和护脚的样式来看倒不是城卫军,而是近卫骑士。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毫发无损、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的希帕米拉一眼,问道:“你这是什么能力,为什么不过区区真理之侧巅峰,就能毫发无损地挡下我一击?”
“这是庇佑之歌,”希帕米拉竟真认真回答:“是女神予我的信仰,它坚不可摧,形如崇山,与厚重的大地。”
“是么,”那大汉嘿嘿一笑,举起斧头道:“那我倒要看看你对你女神的信仰究竟坚定到何种程度。”
面对对方的进攻,希帕米拉立刻凝重起来,她虽然有些单纯,但却并不笨,对面明显是极境的力量,以她一个人即使是加上山川之属也不可能取胜,她必须想办法坚持到梅蒂莎她们赶来支援。
那大汉正要动手,却忽然之间后退了一步,铮一声轻响,一支燃烧着苍白火焰的箭竟然已经插在了他原本所站的位置上。
那地方原本是大理石地板,那箭却非但稳稳地插进了地面,而且直到现在,尾羽还兀自摇晃不停,足见力量之大。
大汉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三个女人。
或者说是女性生物——
那更像是三具女性铠甲,骑在白色的天马之上,天马四足踏风,临空而立,而女性的铠甲之下白色烈焰升腾翻滚,形成人体。在翼盔之下,眼睛的位置尤为明亮,仿佛是一对星辰,她们手持由月光织成的长弓,搭在弓弦上的箭矢由白色的冥界之火构成,居高临下地瞄准了他。
“瓦尔基里?”
大汉心中惊讶无比,这是传说中的存在,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看到。
“也好,”大汉眼中闪过明亮的光彩,他举起斧头道:“我早听说女武神们是真正的战士,她们为战斗而生,一举一动皆是战斗的本能,今天就让我看看所谓的战士的本能究竟是什么。”
他战意盎然正要动手。却听到背后一个声音传来:“住手吧,塔里耶,你堂堂近卫骑士团长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耀武扬威。不嫌丢脸么?”
大汉微微一怔,回过头去。发现大厅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一头青绿色的长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神色平静的眸子内蕴含着浩瀚的智慧,又宛若剔透的翡翠。
“维罗妮卡?”
他又看到站在女军团长身后的其他人,梅霍托芬公国的主人,柯克家族的家长,花叶大公和他的长子,贵族议会元老格里德。瓦伦家族的弗里兰大公,塞西尔公爵,还有……
那个身形已经有些佝偻,但身上的气质却仍旧威严有如帝国本身的老者。
在看到这位老者时,他差点下意识地单膝跪下行礼。
在格兰托底大帝的时代,有人说大帝代表着帝国的意志,但有一个人代表着帝国的威严,那是宰相尼德文。
他虽然早已离开政坛多年,但在他身上,仍旧可以看到帝国威势最盛的那个时代的风采。
他不用开口。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
有些人痛恨他,是那些在权力斗争中失势的,炎之圣殿下属的贵族势力。
有些人尊敬他。是那些帝国的老兵,他们曾经见证了一个时代,见证了他们身为军人的荣耀。
近卫骑士团长塔里耶虽然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但在宰相尼德文的时代,他还不过是最底层的队长级别的人物,对这位大人物的赫赫威名,早已耳熟能详。
他不敢对这位老宰相说话,只能询问维罗妮卡道:“维罗妮卡,你们打算离开了么?”
“离开此地就意味着背叛女王陛下。”维罗妮卡叹了口气:“但现在我不得不这么做,塔里耶。”
“外面这些家伙……和你们是什么关系?”近卫骑士团长眉头紧皱。质问道:“这些人不是帝国人,我在他们中至少看到了法恩赞人和精灵。还有布加人的战争机械。”
“放心吧,塔里耶,”维罗妮卡答道:“我们不会向外人出卖帝国的,至于外面这些小家伙们……”
说到这里,她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来——
谁又能想到命运如此奇妙,她和那个埃鲁因的小家伙不过是在信风之环的一面之缘,甚至还曾是敌对的关系,但就因为她的一念善意,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真的会因为当初这一份欣赏之意而受惠。
虽然她知道布兰多来帝国的目的,不过在内心中,她还是认为自己欠下了对方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个喜欢惹事的小家伙,惹的麻烦也是越来越大了。”
她心中忍不住暗叹。
“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近卫骑士团长举起手中的斧子:“维罗妮卡女士,不过你要离开这里,先得问问我的老伙计。”
“你是认真的吗,”维罗妮卡忍不住直摇头:“塔里耶?”
“当然,我胸膛里熊熊燃烧的战意,阁下难道看不到么?”
“是么,”这个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不愧是帝国的勇气,那么阁下应该做好准备了吧——”
这个时候近卫骑士团长又在维罗妮卡身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西、西德尼圣座……?”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正是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她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脸,看了骑士团长一眼,答道:
“这些人是我引来的,现在我要带他们离开,你有什么意见么,塔里耶。”
“我、我……”近卫骑士团长好像见了鬼一样。
“怎么,是不是也要问问你的老伙计?”
“那、那当然不用,”近卫骑士团长咳嗽了一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这个时候心中已经清楚,苔堡这座城堡肯定另有隐秘的通道,这种机密对于西德尼、瓦拉这座曾经位于帝国顶端的人来说,并不算上是什么秘密。
“你想起什么事,是不是又有哪位帝都名媛正在等你,怎么,你胸膛中燃烧的熊熊战意上哪儿去了?”西德尼不近人情地问道。
近卫骑士团长一脸有苦说不出神色,不禁向维罗妮卡求救。但后者只当做没看到处理,他不得已哀求道:“您就放过我一马吧,老师……”
“那好。我无意为难你,你走吧。”西德尼答道。
大汉这才如蒙大赦。赶忙向老宰相躬身行了一礼,才扛着自己的斧头,匆匆从废墟中跑了出去。
面对这一幕,在场的人除了忍俊不禁之外,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谁不知道这位近卫骑士团长曾是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得意的学生。
“西德尼女士,”花叶大公这时候才开口道:“带我向你那位埃鲁因朋友致谢,柯克家族欠这位伯爵大人一个人情。”
格里德和弗里兰大公也随之表态。而有他们带头,其他被救出的贵族纷纷加入进来,人群中倒只有塞西尔公爵一言不发。
当然这倒不是因为他和布兰多有杀子之仇的原因,而是塞西尔家族一直都是圣殿的附庸,西德尼已经私下告诉了他眼下布兰多和圣殿的关系,因此他表不表态都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贵族们的这番表态对于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来说基本上等于毫无意义,倒是花叶大公的长子在询问自己的妹妹是不是已经到了帝都的时候,前者才稍微有了点反应点了点头。
然后她对维罗妮卡说道:“现在布兰多先生正在寒露庄园吸引白银女王的注意,他一个人不是陛下的对手,你跟我去支援他。”
“没问题。”维罗妮卡赶忙答道,她当然不希望看到那个埃鲁因的小家伙因为自己的缘故有什么闪失。
“带上我吧,我也去。”这个时候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愕然地回过头。看向开口的老宰相。
“陛下的错失,不是某一个人的错失,”尼德文缓缓开口道:“我们所有人都应该为此负责,带我去见见她,我会说服她对你们的小朋友手下留情的。”
女军团长有些不太确定地看向西德尼。
后者缓缓点了点头。
“那其他人呢?”
“继续按照布兰多先生的原定计划行事,”西德尼回过头,对站在外面的希帕米拉说道:“希帕米拉小姐,麻烦你将这些人先送往鲁施塔西面,我们——”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口。
沙沙沙,沙沙沙。地面在微微颤抖着,废墟之中的砂砾仿佛活了过来。被注入了魔力一般狂舞起来。
这是……
“地震了?”所有人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他们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因为整个城堡都晃动了起来,空气发出呜咽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震荡着,一波一波,整个空间中都出现了明显的波纹。
一些细小的石子竟从地上浮起,漂浮到空中,整个大厅仿佛失去了一部分重力,石柱嘎嘎作响,竟咔嚓一声从中断裂,飞散出的碎石也随之漂浮起来,悬浮于半空。
维罗妮卡脸色大变。
而一旁的希帕米拉也感到另一个世界正在被什么东西掀起波澜,法则的变迁竟然引至主物质界如此大的反应。
世界的背面正在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什么在感召?
西德尼忽然举起了右手,所有人都看到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右手从手腕一直到手肘部,一个个金色的符文反复亮起,最后形成一副神秘的图案——
“这是……”
……
(ps:十分感谢逝殇恒同学帮忙整理的卡组,在下看到了,做得很精致,对我很有用,谢谢了。不得不说虽然在下经常会断更卡文犯懒,但是书友们还是一直很热心,这令我非常感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幕 拂晓之焰 XVI
一刻钟之前,寒露庄园——
爆炸产生的火焰瞬间点着整个山头,将庄园附近的森林映得一片通明,在火光中,禁卫军死伤枕籍,再无力阻击。布兰多从广场上开阔的地带一跃,越过庄园的铁栅栏,然后落入森林之中,姐弟两紧随其后,先后安稳落地。
夏尔飞在半空中跟在最后面,在离开庄园范围时随后向身后丢出一道力场波,宽幅达千米的无形波纹经他手脱手而出,一触及庄园外墙就将之碾得粉碎,外墙上的铁栅栏卷曲断裂发出刺耳的悲鸣,其下坚实的地面也在巨力推攘之下如同水波般形成层层涟漪,荡漾开来,泥土无法承受其表面张力顷刻裂开几条宽达数十米的口子,将追来的城卫军巡逻队阻隔在后。
进入森林之后,隔着重重树影,山下皇冠区的灯火已清晰可见,层层叠叠的建筑与苔堡所在的谢沃夫伯爵区也不过只有一河相隔。
但这段路却并不那么好走,布兰多才刚落地,就已经看到树林里冒出了十多个炎眷骑士来。
为首一人肩配白色狼鬃,正是狼骑士希尔曼的传承者,他肩上狼鬃是希尔曼在霍曼山谷一役的战利品,然而原版早已在第十三代骑士身亡时就已遗失,眼下的不过是个赝品,而且还不是第一代赝品。
狼骑士的要素是嗜血,只要一旦见血——无论属于敌人还是自己,其战力就会成倍增长,希尔曼的继承人自然也继承了这一要素,他信心满满,大步而至迎头就是一剑;在他看来对手不过是个真理巅峰,只要战斗稍微维持片刻就能轻易抗衡对方。更不用说自己背后还有数名同伴。
这还是炎眷骑士历史上头一次破天荒地出动了如此多人,一百四十名炎眷骑士此刻近半埋伏在此,这个计划承载的满是不可匹敌的骄傲与自信。没有人会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抗衡半个炎眷骑士团。
炎眷骑士一剑劈出,当一声重重地砍在大地之剑的剑脊上——好快的剑。他心想,这人至少得是个剑圣。
但那人忽然退开一步,在原地留下一个一模一样幻影挡住他手中的剑,再在旁边平举剑刃一剑向他刺来。
这一剑平平无奇,却足以让希尔曼的继承人心惊胆战。
这一剑名为风后九曜。
布兰多以狼骑士传承者为圆心,连续平移三次,连续三次出剑,每一次他离开原本的位置一步。就留下一个幻影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剑术向对方发起攻击。
四个幻影外加布兰多的本体几乎同时出剑,希尔曼的继承人竭尽全力挡下其中三剑,并回剑穿过其中一个幻影的咽喉。
但在同一刻,一道寒光闪过,他的头颅也高高飞起,断开的颈项血光一闪,血箭冲天而起。
布兰多目光冰冷似水,紧绷的面孔上满是血迹,随手将希尔曼的继承人无头的尸体推飞撞在一颗树上。神色不改分毫,继续迎向下一个炎眷骑士。
后面一个炎眷骑士已然呆住了,这倒不是说炎眷骑士的心理素质太差。事实上承载了千年的记忆,每一位炎眷骑士都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战斗本能与经验,更不用说这些能够获得‘炎之眷顾’传承的骑士们,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
而在圣者之战时代,炎之王吉尔特身边的骑士们经历过最惨烈的战役,能够活下来的人,无一不是见惯了生死,同伴与敌人的死,在他们心中难以掀起波澜。即使在最为离奇的状况之下,他们依然能够保持必须的冷静。
可归根结底。这已经是千年之后,这个时代的炎眷骑士的经历使他们难以做到第一代先辈那样的程度。他们拥有绝然于世的战斗经验,却并不具备冷漠得可以看透生死的感情。
因此这个骑士只是片刻的楞神,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宛若恶魔一般的布兰多已经浑身浴血出现在他面前。
他才猛然惊觉,意识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他在最后一刻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举剑迎敌,但布兰多只向前一步,大地之剑的沉沉黑刃如同终送之锋,将之连人带剑一同越过。
那骑士在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心中满是悔恨,然而悔恨并不能挽回他的命运。
第二个,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片刻失神。
这真是炎眷骑士的战斗么?
布兰多继续向前,他的下一个对手是个脸型消瘦的中年男人,长相颇为英俊,披风上的白羽证明对方是个骑士长,布兰多立刻认出此人来——史蒂夫,无瑕之枪。
炎眷骑士只有七位骑士长,无一无名之辈,眼前此人拥有法则之境的实力,与信风之环一战时的维罗妮卡不相伯仲。
他传承的是炎之王身边最强的七位骑士之一,要素不灭,这是一个少见的没有主动效果的要素,免疫百分之九十伤害。
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大骑士,分别是龙骑士塞缪尔和光骑士罗班的传承,实力也在真理之侧巅峰。
显然,在场的骑士们也意识到了布兰多的棘手,实力低于真理之侧上位的骑士纷纷绕开他,对上了夏尔与吸血鬼双胞胎。
此刻夏尔面对的两人一个土系要素,一个幻想要素,而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的对手则是以钢骑士的继承人为首的三人。
面对这一幕,布兰多明白必须速战速决,后面从其他方向赶来的炎眷骑士虽然一时受阻,但他们不是禁卫军,应该很快就会追过来。
他伸出左手,手上出现了另外一把剑。
“绝死!”
炎眷骑士们发出一声愤怒的惊叫,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庄园内的同僚可能已遭毒手。他们一时间既愤怒又不屑,不屑的是布兰多竟敢在他们面前使用此剑,然而他们对这把剑的缺陷知根知底。
史蒂夫心中也是怒意盎然,普利迪安曾是他看好的新人,他平举起手中成名已久的长枪——罪责。心中已经判了布兰多死刑。虽说女王陛下要他们留活口,但那就是说只要不死就成。
此时此刻布兰多心中却并未在意自己的对手是如何想的,他拿出绝死并不是为了激怒对方。
而是为了——
“霜土!”
伴随着他的低吼。一片冰川凭空产生,锐利的冰棱向四面八方爆发开来。宛若冰瀑,瞬间笼罩方圆近千米的空间。
凛冽寒风夹杂着元素之力扑面而至,纵使史蒂夫也不敢正面拭其锋芒,他和几名炎眷骑士立刻飞上半空,但仍有两人被交错的冰柱撞飞出去,和奔涌的冰川一起撞入森林之中,所过之处树木纷纷枯萎凋零,枝叶化为白霜。然后从中折断。
史蒂夫一拳击碎刺向自己的冰棱,将之化为漫天碎末,然后他终于看到了藏身于交错冰柱之间的布兰多,一枪向对方刺去。
与此同时,包括那两位大骑士在内,几名避开了冰柱攻击的炎眷骑士也在同一时刻向布兰多出手。
但那一刻布兰多忽然抬起头来,史蒂夫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不顾一切的狂热之色,不知为何,那一刹那他心中忽然充满了警惕,这种警惕与他在圣战中所经历的生死之刻如出一辙。
那是对于死亡征兆的恐惧。
他对于自己的预感无比自信。心中顿时警钟长鸣,“退,快退!”他大叫道。但却收不住攻势,手中的罪责已义无反顾地击中了对方。
和四把长剑一起。
长枪刺向对方身体,布兰多只穿了一件伯爵大衣,大衣毫无阻碍地被划开,露出下面一件金灰色的内甲胸甲,那件内甲的防御力强悍得超乎想象,罪责雪亮的枪刃竟然不能奈何它分毫,被胸甲上弹出的一道银华偏向一旁最后刺入布兰多的肩胛处。
但史蒂夫想象中的枪刃透体而入接下来也并没有出现,对方躯体的防御力同样强悍得可怕。他感到自己如中金石,那种感觉就和他在和圣殿圣堂骑士中几位有数的高手交手时如出一辙。
甚至更胜一筹。
他回头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其他几名炎眷骑士的长剑竟然连接近布兰多的身体都做不到。一层隐约的光辉挡住了他们的剑刃。使之在距离一尺之处就如同击中金石之壁,火花四溅。
冲突光环!
几名骑士脸上不约而同露出骇然之色:这家伙是个圣堂骑士!
然而圣堂骑士最令人感到棘手的能力并不是他们的冲突光环,而是荆棘冠冕和炎阳之血。
几名炎眷骑士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要倒大霉了,就在这一刻,布兰多身上忽然绽射出一轮白色的光华,光华形同蔷薇的藤蔓,弹向在场所有向他出过手的人。
虽然布兰多的防御力抵抗了几乎所有的伤害,但炎阳之血的折射可不是这么计算的,甚至连洛尼亚之隙的‘法则之门’属性将史蒂夫降低到真理之侧的攻击也都给还原了。
然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几名炎眷骑士顿时发出惨叫,只有史蒂夫稍好一些,不灭要素将他受到的伤害降到了最低。但他心中的警兆并未因此解除,因为轮到布兰多出手了。
布兰多向这几个人伸出了大地之剑。
“凛风——”
那一刻,时间可以说过得很慢,因为几乎倾向于静止,对于直面这么一幕的人来说,就是永恒。
但也可以说很快,因为在于旁观者眼中,就是一息的瞬间,他们看到凛冽的风暴从布兰多身后吹出。
那是怎样的风啊,它就像是刀刃,所过之处无不连根犁过,树木岩石皆纷纷化为冰晶,又转瞬折断碎裂,碎片漫天飞舞。
但这还是只是起初——
然后它壮大了,以至于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让人想到传说中风暴止息之山上那称之为‘不朽’的世界之旋。
那是盘踞在整个风元素位面的完美风暴。
那并不是风,而是一柄神裁之剑,它正面撞上了寒露庄园所在的山顶,每个人都亲眼目睹这永生难忘的一幕:
整个山头膨胀而起。然后轰然碎裂,岩石与树木尖啸着飞上半空,山峰仿佛分崩离析。化为粉碎,土石之流如同崩坍一般倾泻而下。
甚至直到近半分钟之后。还有较小的石子与砂砾从半空中沙沙落下。
这是极境的力量。
布兰多自己都愕然地抬起了头。
他看到在夜色中,位于山腰的寒露庄园往上,半座山峰已经彻底消失,山峰的背景上出现了一个可怖的空洞,在其上土层早已荡然无存,露出岩石苍白嶙峋的光泽。
一轮圆月出现空洞之后,照耀在整片森林之上。
这是怎么了?
他记得自己开启了狂热天赋,全力施展霜土之卫的力量。但霜土加凛风的连击虽然威力惊人,但也没到这个程度。
塞伯斯全力一击,也不过如此罢。
“领主大人,你没事吧?”墨德菲斯刚好处理掉一个自己的对手,在半空中一脸关切地回头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眼前有重重幻境,他看到了苍穹白塔与螺旋尖峰相对而统一的倒影,数以亿计的法则之线汇聚成银白的平原,光之种在深渊的湖水之中孕育诞生。
他看到新生寂灭的元素之疆,浅海如同梦境。风暴止息之山立于云端,幽暗的石枢之下,焦热的河流奔腾流淌。
这些幻境反复重现着。心中却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感召。
“吾生于烈焰之中——”
这一刻,他竟然感到自己的真理之境竟隐隐松动了,挡在他最后道路上的一道门槛在此刻竟打开了大门。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这样的震动。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史蒂夫也从远处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布兰多——极境的力量也并不能做到一击杀死炎眷骑士团的骑士长,何况对方还身负不灭要素。
当然即使如此,他还是身受重伤,与他并肩作战的炎眷骑士则早已灰飞烟灭。
法则巅峰——
这个年轻的托尼格尔伯爵今年才二十岁出头吧。
眼前这一幕实在很难让人不想到同样在二十岁走到白塔之巅的另一个人。
在大约一千零七十年之前。他有一顶桂冠,叫做炎之王。
但此刻布兰多的心思已经不在此上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正是这一刻——
五道浩瀚无匹的威压从半空之中降下。布兰多立刻感到自己被几道气势所锁定,身上一重。仿佛被套上了重重枷锁。
而正在半空中与炎眷骑士交手的夏尔、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更是闷哼一声,直接从天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布兰多抬起头来,看到群星点缀的夜幕之上,仿佛展现着几个璀璨的星座。
那是他曾经所熟识的,或者所听说过头衔与名号的,他们的名字在历史上曾闪耀一时,是玩家们曾崇拜的、向往的力量的巅峰。
那是炎眷骑士团大团长,帝国之门,理查德。
帝国七十年前最强的巫师,镜之界的领主,无光之返,罗耶尔,以及他毕生的对手,被民间称之为近神的巫师,逆塔者塞班。
还有十一圣座中除瓦拉、西德尼之外的最强者,捧剑者布雷德利。
最后是威勒克,六十年前的帝国双璧之一,狮之剑圣。
五个极境。
帝国明面上的十三位极境高手近半于此。
天空之上的威势如渊如狱。
……
(ps:写后面的章节写晚了,怕打搅思路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发文章,因为涉及到个小高潮,这章写了我六七个钟头,死了无数脑细胞,惨惨惨。
还有就是前面花叶大公那里有点小问题,一下写手滑了,花叶大公是法伊娜的祖父,他的长子才是法伊娜的父亲,也是醉醉的,我一会去改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幕 拂晓之焰 XVII
布兰多苦笑,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一开始并不应当弄出这么大动静来的,但没想到体内的法则之力却自动爆发了,在战斗之中向他开启了通向法则巅峰的大门。
在他人眼中这是想都想不来的好处,多少人一生都被卡在这道大门之前,在要素之境每进境一次,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珍贵机会。
也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到最后。
纵使是他老师灰剑圣梅菲斯特那样百年一遇的天纵之才,不一样徘徊在极之平原的大门前数十年之久?
但此刻布兰多却难以领情。
原因就在于前面这五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山。
事实上他之前小打小闹,就是为了不引起极之力量的注意,却没想到功亏一篑,当他失手展示出这个层次的力量之后,白银女王果然立刻出手了,可眼下比他预计中还早了近一刻钟时间。
五个极境,两个对付梅菲斯特,两个对付西德尼,看起来白银女王还专门为他准备了一个。
布兰多忍不住心想女王陛下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然后他强行压下体内蠢蠢欲动的法则种子——一旦跨过真理之侧,要素领域内就会留下一枚法则的火种,而等到极之境界,这枚孕育的火种就会形成个人的领域——即极之平原。
这枚火种又被称之为沃恩德的第一道光,因为圣贤者要在这光中获得真正的智慧,这也就是苍之诗中万物从水中诞生,从光中获得灵,从火焰之中获得智慧的来历。
不过布兰多此刻却不敢接受这枚法则之种,因为强敌在前。他可不敢冒冒失失突破境界。
但让他感到万分苦恼的是,这枚火种却异常活跃,比他过去在游戏之中时诞生的法则之种活跃千万倍。他感到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与之形成共鸣,感召它立刻生根发芽。
他不知道这是存在性的力量必然产生的反应。还是自己比较特殊。
但这样下去,就意味着他很难集中注意力来应付接下来的战斗,这无疑是个大麻烦。
好在五位极境强者并未在第一时间直接出手,布兰多抬起头看着他们,知道这些人背后代表的是女王的意志,而那位白银女王很可能正在什么地方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她没让他们出手,也就是还有话要说。
果然,顷刻之后一个声音降临到了寒露庄园的上空。
“达鲁斯的后人。”
白银女王的声音意外的年轻。几乎像是少女一般,布兰多愣了片刻,才想起对方的年龄被永固在了十五岁。
不过这嗓音却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仿佛隐示着其主人的喜怒无常。
庄园之中,以及周边的森林之中,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城卫军、禁军以及炎眷骑士纷纷单膝下跪,将左手放在胸口,向这个声音的主人示以至高无上的敬意。
“当你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埃鲁因与帝国曾是最紧密的盟友。那也是埃鲁因最光辉的时代,世人将之称为安森的复兴,可眼下你的所作所为呢?”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扰帝国。并且还意图支持帝国的分裂者,你令孤很失望,布兰多,也令你的祖父为之蒙羞。”
白银女王的声音停了片刻。
“按照帝国的律法,你本应死不足惜,但达鲁斯于我有旧,大地剑圣曾是圣殿联军的统帅,帝国欠他一个人情,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
“臣服于孤——”
“或者死亡。”
布兰多感到施加于自己身上的压力一松。他忍不住磨了磨牙齿,这种命运不属于自己受制于人的感觉并不好。虽然对方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被他们压制也并没有什么好丢脸的。
他抬起头来。声音响彻整个森林:“陛下,炎之王在建立圣殿的同时,也建立了克鲁兹,圣殿下属的诸国,向来以帝国为圣殿的代言者。”
“而埃鲁因,同样如此——”
“事实上就在您关闭这扇大门之前,埃鲁因的使节团,与在下本人一齐,已经抵达了鲁恩,以说您从来不缺乏埃鲁因的忠诚,自然也不会缺我区区一个偏僻之地的小小伯爵的忠诚。”
“但现在,”布兰多高声问道:“是克鲁兹人的白银女王、圣殿与帝国的皇帝陛下令我效忠,还是玛尔多斯的黑暗之龙命我效忠呢?”
布兰多的回答掷地有声,庄园内外一片寂静,引得所有人都向天空中看去。
甚至包括炎眷骑士们在内,他们要知道,自己的荣誉与骄傲究竟来源于何?是炎之王血脉与信念的传承者?还是革新这个世界、纠正过往错误的变革者。
但克鲁兹人真有资格继承敏尔人的荣耀么?
除了白银女王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女王陛下自己也沉默了片刻。
她站在自己的书桌边,看着显示在水晶球上的布兰多,神色平静:
真像啊,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同样的倔强与固执,眉宇之间还能依稀看到那个人往昔的风采。
但她在这张面庞上看到的不仅仅只有属于达鲁斯的印象,还有自己曾失去的一切。
那些只在她记忆最深处徘徊的,属于往昔的时光。
“你也接受过奥丁的传承与命运,应当明白孤所看到的一切。”
“既然如此,你就应当明白孰对孰错,维护贤者们的谎言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为了维持这虚假的和平?”
她摇了摇头:“这样的话孤已经听得太多了,布加人如此,巨龙们如此,银精灵同样如此,而在孤所看到的未来之中,我们的世界是如此的脆弱。维持现状并不能帮助我们战胜黄昏。”
风从山川的另一面吹来,饱经战火摧残的森林发出轻轻的沙沙声,这片刻的宁静。好像在众人心中述说着什么。
女王陛下在最终之战的战场上看到的果然是黄昏的威胁,布兰多明白过来。那一刻他感到心中有一个声音低语倾述什么。但他侧耳倾听,却又虚无缥缈,让人无法琢磨。
那好像是风中的絮语。
它低沉地叹息着,玛尔多斯已消逝了如此之久,在一千年之前,那位帝国的最后统治者作出了这样一个选择——
白银女王等待着他的回答。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道:“尊敬的女王陛下,您至高无上。”
“在您的王座之上。您的一个决定可以影响无数人的命运,陛下,无数人因您而活,也有无数人可能因您而死,这皆取决于您的一言而决。”
“我也无意于改变您的意志,但只想说这个世界有着许许多多的道路,并不是每一条都指向仇恨。”
风沙沙地摩挲着林梢,布兰多心中有某种明悟,他好像听到了那个如同幽灵一般萦绕在森林之中的声音,它叹息着:
千年之前。皇帝陛下选择了终结仇恨。
所以被称之为愚者。
趴在地上的安德丽格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惊愕之色,她从身下拿出火之权杖,权杖之上一圈圈金色的流火之纹正在变得明亮起来。
空气中孕育着不安。法则世界的背后某种不知名的因子正在躁动着。
那一刹那之间森林中的风开始变大了。
“所以玛尔多斯才会失败,”女王陛下冷冷地答道:“那些听起来美好的谎言,就是这个世界上蔓延的毒瘤,在你聆听它的甜言蜜语时,滴血的匕首已深深插入你的心脏之中。”
布兰多摇了摇头:“陛下,玛尔多斯并非灭亡于奥丁一个人的选择,而他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决定,正是因为他看不到希望——”
那个过去的帝国并不能拯救这个世界。
但一千年的时光,是否真的抹平了仇恨?
白银女王冷笑:“奥丁作此选择。那么结果如何呢?一千年前,他选择了终结一切。一千年后呢,文明却依旧为仇恨所困。所谓的贤者们为我们带来了什么?四个帝国彼此的征伐?”
庄园附近的森林狂乱地舞动着树冠,森林中的骑士们皆有些疑惑地看着这阵突兀的狂风,夏日早已隐没,难道这个时节还会天降暴雨?
五位极境之中,只有逆塔者塞班略微回过头,像是在虚空之中寻找什么,然后皱了皱眉头。
布兰多也处于这狂风之下,他的长发飞舞,昂着头对白银女王说道:“但至少四位贤者终结了敏尔人对于大地之上严苛的统治,陛下。”
白银女王冷笑一声,好像在讥讽布兰多的天真:“严苛的统治并不会毁灭这个世界,但黄昏却会,你还不明白么?留给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多了,而目光短浅的人看不到未来的危险,如果我们放任不管只能静待毁灭,孤是在拯救他们——”
“但你的所做所为只让更多的人陷入了困境之中,陛下。”
白银女王不以为然:“自然,为了重新走回过去的那条道路上,必然会有无数人为此而流血牺牲,但这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当年犯下错误,所以现在必须付出代价。”
“你感到很难以理解?”她的声音有些轻蔑:“达鲁斯的后人,你应当明白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你说帝国的子民会因为孤的决定而改变命运,但孤与子民们何尝不会因为前人的决定而走到今天这一地步呢?”
“而正是因为每个人都必须为他人的决定付出代价,因此我们的文明才能成立。”
布兰多默然地注视着天空,看着夜幕之下变幻莫测的流云,这一瞬间,他心中的某根弦隐有触动。
他眼前出现了重重的人影与事物,好像又看到了奥德菲斯曾经让他看到的那一切过往的历史,以及存在于历史之中的幻境。
他看到了帝国的傲慢,两个帝国,此刻正彼此重合在一起。
狂风带着飞散的树叶,旋转着飞上了夜空。它们狂乱地汇聚在一起,仿佛行于天上的洪流。
布兰多忽然明白了什么。
“领主大人……”这个时候安德丽格忽然喊道。
他回过头去。
天空中,白银女王在同一时刻转换了语气。她居高临下地喊道:
“达鲁斯的后人。”
“你现在所身处的这座庄园,名为寒露。它修建于一百五十年前,先后有过几任主人,但在这里住得最长的,还是贝里沙夫人。”
“那个女人喜欢这里,因为在这座庄园中,她可以俯瞰整个帝国之都。”
“当芸芸众生皆在她脚底,她看到那些身处于这个帝国最底层的人——你明白么,那些人生来因为灾难、伤痛、战争以及各式各样的原因而饱受折磨。但他们却不明白自身的悲哀从何而来,所以他们常常感到痛苦不堪。”
“而我们呢,被称之为贵族或者统治者,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自身的软弱之处,看到命运如何在我们身上留下深刻的印记,但正因如此,我们同样感到痛苦与悲哀。”
“但无论双子女神如何操纵命运的线,无论这个世间有多么压抑令人窒息,无论痛苦有多么深重,但我们仍旧会默默前进——因此帝国与文明才会一步步向前。”
“而这。正是我们的抗争,是金炎之道的真实含义。”
“你明白么?如果我们抛弃那些无法跟上我们脚步的人,或者放任他们沉溺于虚幻的自我安慰与逃避之中。甚至我们自身都选择逃避这无法选择的一切——”
“那么,这个世界会如何?”
女王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尖锐:“当你选择独善其身,其实你早已背叛了所有人。”
“贵族们所谓的清高与置身事外,其实不过是对于他们本身阶级的背叛,孤看到的并无高尚,只有冷漠与自私的表现。”
“而玛尔多斯的悲剧,源于敏尔人的贵族们在最后关头选择了逃避,奥丁放弃了他们的信仰,导致之前几代人的鲜血白白流淌。”
“所以。他才是愚者!”
森林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剩下风掠过山川的声音。骑士们仿佛陷入了思考,他们放下手中的剑。眼中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女王高雍容的声音对他们说道:
“所以说,孤的骑士们!”
“克鲁兹人不会因为丢失了一个信仰就垮掉,恰恰相反,正因为孤的子民们足够骄傲,所以才可以直面错误。”
“而达鲁斯的后人,一粒尘埃并不能掩饰历史的光辉,拭去它,只会让帝国变得更加璀璨。”
白银女王声音响彻整个天空:
“所以孤的帝国,孤的子民,你们明白你们的荣耀了么?”
“你们,因为站在真理一侧而荣耀——”
人们眼中的光彩亮了起来。
只有片刻,在场的所有帝国军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但在天空中,理查德和罗耶尔忽然皱了皱眉头。
空气中孕育的不安因子正变得狂躁起来。
但女王陛下没让他们出手,他们只能静静等待。
布兰多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自己有些走神,在这狂热的氛围之中,他却看到了森林中的风,缓缓静了下来。
而白银女王的声音,也静了下来。
骑士们的三呼万岁,也静了下来。
“布兰多……”安德丽格再喊了一次,她感到手中的火之权杖正在微微震颤着。
但这一次布兰多恍若未闻。
他抬起了头,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或许您说得很对,女王陛下,”他开口道:“但有一个问题。”
“您自信满满地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但假若你错了呢?”
白银女王沉默下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可笑。”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的讥讽:“先贤用一个帝国的灭亡与一千年的时光来证明了这个结果,孤岂会错?”
……
孤岂会错?
布兰多心中一片空明。
傲慢从人心灵中滋生,人们却往往无从察觉。
他们认为自己生而高贵,可以超然于众人,玛尔多斯的敏尔人灭亡于此,而今天历史重蹈覆辙,将两个帝国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布兰多感到自己仿佛身处于一个万籁俱静的世界中。
但心中却有一个声音正在变得无比清晰与确切。
那是来自于命运长河磅礴的脉动,它汇聚着无数的时光,无数的命运,以及无数个声音。
只汇聚成一个词:
抗争。
狂热的血液在他的身体中流动着,滚滚轰鸣,奔腾尖嚣,但他的心却无比安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怪诞景象,目光似乎有那么一刻穿越了时光的桎梏。
他看到了玛尔多斯在火焰之中覆灭。
又看到了克鲁兹帝国从火焰之中诞生。
新旧交替,却并非源于某一个英雄给予了他的人民们胜利;那是无数人命运的交织,所有人皆投身其中,用火焰谱写史诗。
因此帝国诞生了——
它本身记录的并非英雄的传奇,而是属于每一个人的抗争。
无数的个体汇聚成了历史的愿景,布兰多的目光在命运的长河中与他们一一相对,心中竟震撼得不能自己。
这是一首光辉的赞美诗,但它并不属于某一个人,也不属于某一位贤者。
纵使是他这样渺小的个体,也同样身处其中。
而这一刻。
布兰多心中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被炎之刃所抗拒,他轻轻摇头,苦笑着自嘲:“我曾自以为自己从不自认英雄,没想到心中却潜藏着这样的向往,奥德菲斯,谢谢你让我认清了自身的自大……”
心中立刻有一个声音回应着他。
那声音充满了亲切。
但忽然之间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它盖过了前一个声音:“自大是少年的野心,英雄乃是男人的浪漫,这并不值得羞愧——”
这个声音由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说出。
布兰多回过头,愕然地看到自己身边走出一人,那是个高大的男人,赤红的披风如同烈焰在他身后熊熊燃烧着。
长发如同纯金般闪耀,眼中蔚蓝仿佛最纯净的海水。
他拿着一把长剑,剑上镂刻着似金流火,而其上铭刻着这样细小的文字:
‘motsvissatarsie——’(火焰锤锻命运)
那正是圣剑奥德菲斯。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只对他微微一笑。
“放手去干吧,我与你同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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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幕 拂晓之焰 XVIII
骑士们高举手中佩剑,三呼万岁的举动忽然中止了。
因为所有人心中都感到一种莫名的悸动。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回过头,映入眼帘中的是一个静止的世界,风静止不动,每一片树叶都低垂着,既无风声,亦无虫鸣,月光从枝桠之间倾泻而下,一片银华。
静谧而幽寂。
世间的一切皆陷入寂静之中,世界仿佛平息下来,温顺而无声地匍匐着。
魔力之海上,十二轮月暗淡无光,海面无一丝波纹,如同镜面,倒映着垂天之色。
布兰多睁开了眼睛,瞳孔之内一片清澈。
但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到法则正在发生偏离,正心怀畏惧地离自己而去,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降临,它沛莫能御的力量正在主导一切,接管一切。
骑士们下意识地低下头,发现脚下尽是五颜六色的蛇虫,无数虫豸正从草丛之中四散逃离,石子在地上怪异地旋转起来、颤抖着,一些细小的砂砾甚至浮了起来,飞上了天空。
五位极境之中,捧剑者布雷德利终于也发现了异样,空气中弥漫着他所熟悉的神圣,那就仿佛身处于炎之圣殿的圣堂之中,先贤的圣象立于其上,深远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人。
亦注视着他。
这是……?
在水晶球背后,白银女王并不能注意到这些细微的改变,她只注视着布兰多,等待这个年轻人的回答。
片刻的沉寂之后,布兰多开了口:
“陛下。”
“未来会如何,你我皆不得而知。”
“然而其实我的理想却十分简单……”
大地之剑与绝死皆在他手上消失无踪。
他双手交叠,轻轻向下一压。虽然手中空无一物,但却让所有人感到那里有一柄长剑的剑尖正在驻地。
‘咚——’
所有人都感到心头微微一跳。
一圈涟漪在魔力之海上荡漾开来,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在这一刻,整个班克尔地区所有的巫师都在同一时间被强行中断了他们与法则世界的联系。
整个地区数以百计的大小圣殿中。祷厅内一如既往地回响僧侣们整齐划一的晚祷之声,但身穿华丽长袍的主教们却惊恐地睁开了眼睛,发现从此一刻起tiamat的疆域之下不再传来回应。
圣殿钟声长鸣——
无数人从睡梦之中惊醒,冷汗淋漓,他们的梦境仿佛被吞噬了,而梦境之国布诺松正在关闭大门,女巫们在这一刻发现女巫之国消失了,她们陷入了一个共同的噩梦之中。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她们看到一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金色利剑正从云层之中降下,仿佛一轮太阳,正照亮整个天空……
沙沙沙,整个世界都震荡了起来。
在沃尔华王子区,聚集起来的平民们看到广场之上的炎之王的雕像竟在微微颤抖,地上的砂砾此起彼伏,仿佛形成了一层波浪。
周围建筑窗户吱吱嘎嘎的乱响着,随之一扇接着一扇碎裂开来,玻璃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响成一片。
广场上响起了惊恐地尖叫声,有些人开始躲避。难以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地震了么?”塞缇紧紧地抓住阿尔的手,感受着脚下大地低沉的轰鸣。
阿尔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皱着眉头,护着塞缇小心地避开人群的推挤。
“先贤发怒了——!”
人群中有人在尖叫。
一阵阵骚动。
广场中央正在举行仪式的教徒也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某个方向上——
而在圣康提培宫中,白银女王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常。
她皱了皱眉,侧过头对身后的人说道:“格林多温,你出去看看。”
龙后面无表情地颔首,转身打开内厅的大门,身形消失在门外。
然后白银女王才回过头。
她面色平静似水,银色的眸子中倒映着水晶球上的光彩,仿佛那其中是另一个世界。
水晶球背后确实是另一个世界——
因为布兰多深褐色的眼睛中。眼底深处似有一团夺目的金焰在燃烧着。
他开口,声音仿佛震彻了整个世界:
“我不管你想要干什么。也不管你是谁。”
“至高无上的女王陛下也好,敏尔人的黑暗之龙也好!”
“但是——”
“把茜。还给我!”
空气中嗡嗡震鸣着的,是法则的变迁。
“不好!”这个时候捧剑者布雷德利终于反应了过来,冥冥之中那令他感到心神不宁的究竟是什么,他长剑顷刻出鞘,怒吼道:“拦住他!”
但已由不得他。
“把茜,还给我——”
如同轰雷一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森林上空。
森林中低沉的震颤此刻已经化为了咆哮的轰鸣,不止是砂砾与碎石,连树木与岩石都发出了低沉而古老的声音,它们千万遍化一地共鸣着,仿佛是在回应着这句话。
在回应着王者的愤怒……
林冠吱吱嘎嘎摇晃着,随时会连根拔起,而岩石早已脱离了大地的束缚,带着泥土飞上了天空。
一股威严而可怕的气息从森林之中冉冉升起,炎眷骑士们脸色大变,纷纷拔出长剑想要靠近布兰多,但一道无形的力量造从森林之中横扫而过,就强行将所有人按在地上。
让他们寸步难行。
就在这一刹那——
众人头顶之上,夜空下黑沉沉的云层分开了,一道耀眼的金光,仿佛初生的旭日,照亮了整个班克尔地区上空。
倒映在所有人眼中的,是一道赤红如火的光刺穿了茫茫黑夜。从天穹之上直降而下。
那是万物初生的光。
从火焰之中赋予众灵的智慧。
那一刻,天地之间再没有第二种色彩。
法则的世界轰然震动了。
在整个鲁施塔地区,在班克尔的四野。在梅兹的西部,在斗篷海湾。甚至在那泽尔人的前线之上,所有人都看到这一线赤火从天而降。
这些来自于另一个国度的战士们纷纷停下自己驾驶的构装战具,打开舱门,抬起头看着这举世的奇景。
他们眼中倒映的是金色烈阳,是千年之前永眷世间的神圣之火。
“赞美智慧!”
那泽尔人的祭祀们高举双手,状若疯狂地喊道:
“赞美智慧!”
如海一般的呼声此起彼伏着。
万物皆尽暗淡,但此一刻炎之王的星座却在整个沃恩德南方的天空熠熠生辉。
数以千万计的人目睹了这一幕。
它金红如火,却如此纯粹。
在这耀眼的光辉之下。一辆马车正在骑士的护卫之下穿过桑堡附近的树林,驶向圣康提培宫的方向。
少女在马车之中,眸子里倒映着那垂天而降的烈焰,闪闪发光的眸子中,泪水竟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她曾被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所抛弃。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在记忆中,只有冰冷的黑暗森林,嘶吼的野兽,幽暗的恐惧与林中苍白的幽灵。
她曾倾注过所有的信任,希望能够拥有亲人。但换来的却是冷漠的放弃。
她卑微,不值一提,也并不奢望得到什么。
但她唯一希望的。不过是在这世上拥有小小的牵绊而已,然而即使这样的愿望,也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我真的可以对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人来说很重要么?”
“当然。”那个人微笑着答道。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但是……
这个她小心翼翼潜藏在心底的问题,终于在这样一天得到了答案,这个答案却让她幸福得近乎不敢置信。
领主大人没有骗她。
“把茜,还给我——”
那个声音在云霄之上,在整个帝都上空回荡着。
它并非誓言,但却比这世上的任何誓言都更加动听与坚定。
坐在车厢的对面,山民侍女们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她们看着自己流泪失声的伯爵大人,心中满是歉意与悔恨。
她们曾经认为自己的伯爵大人可以嫁给山民英雄的后人并没有什么不好。
她们甚至十分难以理解为何伯爵大人对于女王陛下的决定如此抵触。难道伯爵大人自己不也是山民么?
但此刻她们明白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人敢为了伯爵大人而对抗整个帝国。
他若不是疯子,那么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令伯爵大人倾心的男人。
这是何等的英雄啊……
侍女们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自己伯爵大人的手——女王陛下虽然至高无上,但她们这一刻却选择站在后者一边。
此时此刻正车窗之外闪耀的光柱,那仿佛是黎明之火,拂晓烈焰。
它必将点亮黑暗,带来光明。
……
而这一刻,捧剑者布雷德利的剑也终于到了。
那是怎样的一剑。
它就像是横贯于天空中一条明亮而狭长的线,将所有人的视野从中一分为二,然后这天地之间再别无它物。
怎样抵挡这样的一剑?
在场的骑士们竟毫无答案,似乎在它面前,只有引颈受戮一途。
但布兰多给了他们答案。
他举起右手。
右手中空无一物。
“当——!”
黑暗之中似乎闪过一丝明亮的火线,那条将世界一分为二、无限延伸的线竟生生在布兰多平伸出的右手之前停止了。
然后一切幻觉都纷然破碎,世界重归于原貌,布雷德利手中的剑在众人眼前化为一道银光,重重地斩在布兰多面前一尺之处。
划出一条又长又亮的火花。
每个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倒吸了一口冷气。
极剑圣的全力一击,被挡下来了。
被如此一个年轻人挡了下来。
有几个目睹此幕的禁卫军甚至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以证明自己并非是在做梦。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把剑。
那把剑正在布兰多手中渐渐展露真容——
像是一片片火焰中空气之中燃烧,火焰所过之处,露出一枚枚暗红色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碎片。这些碎片被无形的力量约束在一起,形成剑的形状。
那碎片之上支离破碎地铭刻着一行小字:
‘motsvissatarsie——’
“那是……”
“那是炎之刃的现世之形!”
炎眷骑士们立刻认出了此剑来。
但他们心中更有一个惊涛骇浪的声音在咆哮着:
炎之刃的现世之形在圣殿之中以密法世代传递。但此人身上并无剑之行文,炎之刃的现世之形怎么会在他手上显现?
这代表着什么?
“等等,你们看那个女孩!”这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在旁边的安德丽格。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方向。
两剑相交——
布兰多看着面前的捧剑者布雷德利,而后者的眼神竟然微微一缩,年迈的捧剑者眼前熊熊燃烧的,是年轻人双眼之中金色的烈焰。
这是……
他心中一片震撼。
因为这是那已消失千年之久的金炎之道的传承。
先王竟然指了他做为继承人。
这怎么可能?
但布兰多却并未在意他心中的看法,只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这就是你的答复。女王陛下?”
白银女王感到自己的心微微一跳,仿佛冥冥之中错失了什么,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你的依仗就是区区一柄炎之刃?”她冷笑道:“不过布兰多,难道你祖父没有教过你如何成为一个成熟的男子汉么?”
“孤乃帝国之皇帝,孤说出的话,岂能轻易更改——”
“……那么,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白银女王怒极反笑:“狂妄——”
布兰多是否狂妄,捧剑者布雷德利不知道,但此刻他有苦难言,他很想对白银女王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仅仅是修复了炎之刃那么简单。
可他已经说不出口了,因为正当这个时候,他眼角看到了一道金光。
“炎之杖!”
炎眷骑士中有人脱口喊道。
安德丽格手中的炎之权杖此刻终于掌握不住。脱手非出,它一离开吸血鬼公主的掌控,就立刻向着布兰多飞去。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融入了布兰多手中碎裂的炎之刃中。
这一幕是连布兰多都没有预料到的。
然后他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之中爆发开来,他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的力量——那是奥德菲斯的灵魂,炎之宝珠的力量。
顷刻之间——
真理之侧与法则巅峰之间的天堑荡然无存。
然后法则之种生根发芽,要素与秩序的至理在布兰多心中印下不灭的痕迹,至此螺旋尖峰的大门也被他一跨而过。
前后不过一秒钟。
他闭上眼睛,仿佛感到浅海之风正在吹拂自己的心灵。看到万物的灵在水中诞生,在土中获得躯体。由风所庇护,再由火焰赋予智慧。
他再睁开眼睛。眼中的烈焰已经寂灭,只有眼底深处偶尔有一丝金焰闪过。
法则下游。
但气势仍在攀升,仿佛来自于先古的记忆点点滴滴融入他的内心深处,那强盛的力量一直成长到堪堪接近于法则中游的地步。
才缓缓停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久违的系统提示:
“获得火之钥——”
“获得圣剑,碎裂的琥珀——”
布兰多并不直到这个火之钥是什么,但第二个提示却像是一道闪电,直击入他的灵魂深处。他忍不住愣愣地看向自己手中支离破碎的奥德菲斯,看着那展开的数据面板上所写下的寥寥数行文字:
琥珀(损坏的)
【存在性】
攻击214-373
附加火焰伤害110-150
+575力量
附加技能:
现世之钥:提升法则攻击一个境界。
智慧之火:‘拂晓烈焰,智者之殊——’,持此剑者在进行攻击的同时可以展示一个一到八环所有火系魔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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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幕 后援抵达
为什么么会是圣剑琥珀?
布兰多当然不可能不记得这把游戏之中玩家唯一有机会接触过的圣剑,但奥德菲斯怎么会是琥珀?
他的思绪在此戛然而止,因为布雷德利的攻势已至面前,捧剑者布雷德利被称之为炎之剑圣,在圣殿这个头衔绝非人人可有,至少说明持有者掌握着极为高位的火系要素。
布雷德利正是如此,他三十岁时就一战成名,成为圣殿骑士后又直接被上任大圣座选中成为炎眷者的后备,但他没有走上炎眷骑士这条路,而是从神官、主教一路攀升至圣殿的最高权力层之中,瓦拉钦点他为炎之刃的下一任持剑骑士,这个职位相当于炎之王的侍者,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誉。
因为掌握着火元素这个与吉尔特一模一样的最上级要素,因此帝国人常常谣传布雷德利正是炎之王的继承者,炎之刃奥德菲斯终有一天将在他手上复现于帝国。
然而几十年之后,这个预言并未实现,倒是讽刺的是,布雷德利竟亲眼见证了奥德菲斯的复生——只是并非在他手上。
若是早个五十年,他说不定会因此而怒火炽燃,为了没有被金炎之道选择而忿怒,但历经了半个世纪的风霜之后,久在高层的他早已见惯了权力与力量的变迁,心中对于金炎之道的信仰也坚不可移,不会轻易产生动摇。
何为信仰?信仰就是坚持。
这种坚持甚至可以是固执,但绝不会是软弱。
布雷德利绝对是个固执的人。
甚至他的佩剑就叫做‘决心’,据说它曾是第一代某位炎眷骑士的佩剑,剑长一臂半,可单手持用亦可双手持用,它进攻时正如其名。决心坚定,一往而无前。
长剑带着分形的火焰席卷而来,还未触及布兰多近前。布兰多就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至,这是来自于火元素位面焚尽一切的力量。极之境的威能。
但法则的力量立刻被洛尼亚之隙削弱到法则巅峰以下,火焰的高温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更不用说布兰多手中还握着圣剑奥德菲斯,这可是一把真正的火系圣剑。
他回过奥德菲斯一格,‘当——’,两柄剑在黑暗中又撞在一起,火花像是飞散的火鸟一样四散入森林之中,立刻引燃了一片片灌木与树冠。
两人交手一招。森林便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追入林中的禁卫军立刻尖叫着抱头鼠窜而出,森林中众多的炎眷骑士和他们后面赶来的同僚满心以为可以留下来助阵,他们毕竟是受火眷顾之人,岂能和那些乌合之众一样畏惧这样的环境?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往往十分残酷,骑士们才刚一靠近那些燃烧的火焰,立刻变了脸色,森林中燃烧的岂是凡焰,那是元素之火。来自于焦狱巴巴塔尔的力量。
这种力量比元素师们召唤的火焰甚至更高一级,而纵使是魔力之焰,也不是炎眷骑士可以轻易承受的。炎之祝福能够让他们抵御的,最多也就是凡世之火罢了。
不止是他们,连森林中的夏尔、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也不得不被迫远离,极之境全力出手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了。
炎眷骑士们远远地站在森林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正在与布雷德利交手的那个年轻人,不管是胜是败,但至少在这一刻,对方已经称得上是沃恩德最年轻的一位极境高手了。
二十岁出头的极剑圣。
对方还并不是某个大帝国的顶级贵族之后。他虽是剑圣达鲁斯的后人,但谁都知道。这个年轻人其实并未从那位大地剑圣身上得到过什么。
或许顶多是继承了这一系优秀的血脉而已。
“他总不能击败捧剑者吧……?”
不知为何,这一刻众人心中忽然升起了这样一个荒谬的念头。
在外人看来。布兰多此刻的状态的确说不上好。
他虽然挡开了布雷德利的剑,但被偏斜的只有物理攻击,被削弱之后的火焰之力仍旧穿透了冲突光环的防护,重重地斩在他的胸口上,洛尼亚之隙削弱了最后一部分攻击之后,残存的火焰还是将他的外套烧了个尽光。
布兰多闷哼一声,之前就被无瑕之枪刺穿变成破洞装的伯爵大衣此刻终于寿终正寝,露出下面的金灰色的铠甲与紧身的武装服。
不过他在这一击中其实并没有受多少伤,顶多有些高温的灼伤,这实在是因为圣堂骑士的防御太过离谱,再加上洛尼亚之隙这件古代神器足够给力的原因。
布兰多抽空瞟了一眼自己的状态面板,见状态还佳,立刻前踏一步,改单手为双手持剑,被‘决心’击开了的圣剑奥德菲斯在半空中抡了半圈,顺势向布雷德利劈去。
布雷德利在此之只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此刻虽然只有巅峰法则中游的布兰多其实正面一战的实力并不弱于他。
因此他在一击之后,错误地预估了布兰多反击的能力。
当布兰多的剑带着一条亮金色的焰线向他斩来时,这位炎之剑圣才恍然惊觉自己的失误,但他毕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剑圣,立刻后退半步,举剑就挡。
“机会——!”
布兰多心思如电闪,眼中立刻闪过一道沉沉的光芒。
而全神贯注之下的炎之剑圣布雷德利恰好捕捉到了这一闪即逝的光芒,他心中不禁翻起惊涛骇浪,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他当然明白那道目光意味着什么。
那是对于机会的决断力——
在沃恩德,剑手的对决在黄金阶之下时,自身素质与境界实力的差距往往会决定一切,但在显化要素之后,对于双方剑术造诣的差距就上升到一个极高的高度。
而剑圣一词,正是因此而来。
但若要问在最顶级的那些剑圣甚至极剑圣之中。决定他们之间胜负的是什么,有些人会说是心理素质,临场状态甚至气势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但作为一个真正的身经百战的老剑手。同时亦是沃恩德少数可以一窥极之领域这个境界的人,布雷德利明白这些因素其实都可以总结为一句话:
经验。
其实很少有人明白。布兰多心中最大的依仗并非自身卓绝的剑术,也不是在他这个年纪令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实力,而是游戏之中与此世上百年光阴,无数场大战,无数次生死边缘,通过无数人总结教训得来的仿佛本能一般的可怕的战斗经验。
或者说战斗本能。
在生死一刻的交锋当中,什么样的决定是错的,什么样的决定是对的。很可能会决定你在下一剑出手之前是否还活着。
这正是为什么对于许多新手来说,行走于生死边缘的经历往往显得尤为可贵的原因,然而一个人又能有多少这样的经验?更容易拥有这样经验的人往往也更容易躺在地上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布兰多则不同。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的经验就仿佛是怪物般的存在,纵使是布雷德利这样的老剑圣,事实上除非了境界之外其他也并不放在他的眼中。
‘因为我曾看过的风景,你们甚至从未想象过——’
这就是为何布雷德利如此惊骇的原因,因为在一个这么年轻的剑手身上,他竟然看到了那些只可能出现在那些最为老练的战士身上的决断力。
而就在他失手的瞬间,布兰多一剑已出手。
荆棘冠冕全开。灵魂水晶、包括之前开启的狂热天赋加上圣剑奥德菲斯高到无法想象力量加成,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地爆发开来。
布兰多手中的长剑向前,竟引动那垂天而降的赤红之火同样向前。云层之下一片耀眼的光芒,这一剑竟产生了仿佛横扫千军的气势。
留给布雷德利的机会就是毫无机会,因为布兰多几乎完美地抓住了他的这个失误,他只能仰仗于自己极之境界的实力压制可以勉强抗下这一击。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张开了极之平原。
但正是这个时候——
这位炎之剑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手中的‘决心’竟然咔嚓一声,好像一把弱不禁风的木头刀剑一样,被布兰多手中碎片状态的圣剑奥德菲斯轻而易举地给生生斩成了两段。
布雷德利大吃一惊,虽然在圣殿的各种典籍之中不难看到对于这把炎之王曾经使用过的圣剑的赞美之词,甚至在这些记录在羊皮纸上的文献中常常用上光辉。神圣,至高无上诸如此类高大的词汇。但让他抓狂的是,先代的僧侣们好像不约而同地遗忘了这件事——他们从没有描述过。这把剑究竟有多么锋利。
于是在这一刻,他不得不用亲身经历来证明,圣剑,绝非是一个口头上的赞美。
剑毕竟是杀人的利器,无论在它身上加以的词汇多么光辉,但并不能改变它在此刻战斗之中的本来面目。
这个时候布雷德利心中满是后悔,心中下定决心自己要是回到圣殿,一定要纠正这种浮华不实的作风。
只是在此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无法阻止的一剑重重地斩在自己周围密布的法则之上,这和斩在他身上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直接飞了出去,在森林之中划出一道金红色的线,重重地撞进后面的山体之中。
但布兰多剑上的力量竟还未完全爆发开来,只见一道耀眼的金线以他剑尖为中心向前延伸,整个正前方的山坡竟一分为二。
线之上,山体与其上的森林植被支离破碎,化为齑粉。
线之下,方圆近里的切口光滑有如镜面。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久久不能言语的震撼之中。
……
布雷德利并没有死,甚至都说不上重伤,但天空中剩下的几位极境强者却有些坐不住了。
理查德、罗耶尔、塞班以及威勒克,他们本来是白银女王预备来对付可能隐藏在暗处的梅菲斯特与西德尼的。
而且从东梅兹战场上传来的消息,这个年轻人手上还有三名实力极为出众的,从外观上判断类似于瓦尔基里这样的古代生物的属下。
但无论如何。四名极境对抗两名极境,怎么也是手到擒来,就算再加上几位没到极之境的女武神。也是绰绰有余。
至于捧剑者布雷德利,则是女王陛下为了保险专门用来对付这位年轻的伯爵的。这一点上布兰多倒是没有料错。
但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计划竟然在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
灰剑圣梅菲斯特和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西德尼眼下还没出现,然而本来以为应当是牛刀杀鸡的布雷德利,竟然输在了那个年轻人手上。
当然,眼下或许说谁赢谁输还为时过早,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布兰多此刻的实力并不下于布雷德利,而后者不但在之前那一剑中丢掉了佩剑。还受了不轻的伤,此消彼长之下,要战胜这个年轻的伯爵大人恐怕并不那么容易。
几位帝国最顶端的存在忍不住互相看了看。
现在对于他们的问题是,谁上?
他们在天空中亲眼目睹了之前的那一战,布兰多所展示出的实力虽然还说不上碾压极境,但和他们中最强的逆塔者塞班与狮之剑圣理查德也应当在不相伯仲之间。
而毫无疑问,那位当年在法则巅峰就能从两位极境夹击之下逃出生天的灰剑圣如今恐怕实力同样也不会弱于此。
更不用说那尊帝都瓦拉之下号称最强的圣女像。
此刻他们中任意一个人下场配合布雷德利倒是都可以稳稳压制布兰多,但问题在于,如果待会梅菲斯特和西德尼联手出现,剩下的三人还是不是对方的对手?
最后威勒克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拔出了剑。
这位帝国双璧心中清楚,剩下的四人中,就属自己的实力最弱。而下面那个年轻人虽然可以压制布雷德利一头,但绝不会是两个极境联手的对手,因此下去的是最弱的还是最强的其实并无什么区别。
倒是待会梅菲斯特和西德尼出现的时候,留下更强的人胜算才会更多一分。
不过他才刚刚拔出剑,虚空之中竟然忽然毫无征兆地刺出一柄黑沉沉的剑锋,这剑锋仿佛劈开了空间,而与之相随的是一片展开的灰色空间。
那一刻威勒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让这一剑点到了他咽喉之前,要不是一旁的狮之剑圣理查德忽然出手。一剑将之击退,恐怕在那一刻。他就要提前饮恨。
威勒克几乎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然后脸色阴沉地看向那个方向。
毫无疑问。他当然知道那是谁来了,只是令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心下一沉的是,对方的实力竟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高。
这已经是极境中游的实力了——
在情报之中对方一年之前才刚在信风之换踏入了极之平原,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晋升速度?
理查德立刻收回剑,冷冷地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梅菲斯特。”
“正是如此。”虚空中一个声音答道:“所以你的对手是我,理查德。”
“你想救你的学生,”理查德不屑地笑了笑:“你能拦下我一个,还能拦住谁?”
但他话音未落,身边的威勒克脸色已经大变,失声喊道:
“大、大圣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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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幕 寒露庄园之战
理查德回过头来,看到半空之中打开了一扇光门,一位满面皱纹的老者从中跨步而出,仿佛苦修士般穿着一件灰色亚麻布袍,却正是正是炎之圣殿曾经的至圣,大圣座瓦拉。
瓦拉看了一眼森林方向,目光落在布兰多手中碎裂的长剑上时眯了眯眼睛,随即他回过头,看向自己面前四人。
一股神圣而威严的气息顷刻漫布在空气之中。
接触到这股气息,理查德、罗耶尔、塞班与威勒克面色皆是微微一变,他们心中清楚此人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是圣殿第一高手,而现在看来,对方更是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那号称人神禁区的最后一级台阶——极之境巅峰。
而瓦拉才刚刚站定,另一个方向天空中的灰色领域向后一收,如同潮水般退去,显露出其后隐藏的人影来,那是一个身负巨剑,双鬓斑白的中年男人,外貌并不显眼,仿佛饱经风霜,只能依稀从其眼角的鱼尾纹背后看出曾经的风流倜傥。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极为惊人,无声厚重,令人如临山岳。此人单看外貌并不特殊,但在场的帝国众人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来——灰剑圣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理查德沉声道出此人的名字,他眉头紧拧,心下亦是微微一沉,对方果然已经是极境中位,和他不相伯仲,接下来的一战只怕更加艰难了。
森林中因为大圣座瓦拉与梅菲斯特的忽然现身而忽然静了下去,只剩下火焰噼啪燃烧之声,炎眷骑士们显得有些茫然,一方面是因为不知所措,有些人终于认出了圣剑奥德菲斯,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梅菲斯特。
这位‘帝国的恶魔’在每一个克鲁兹人心中都可谓是臭名昭著。
“金炎之道并非一味趋同。”白银女王冷似寒冰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们在迷茫什么,炎之王留给你们的是唯唯诺诺么?你们应当认清自己心中的选择,分清孰对孰错——”
“陛下说得不错。”没想到瓦拉竟然开口赞同道:“你们心中应当有自己的正义,主宰自己的命运。正确与错误没有永恒的定义,重要的是你心中的主张与立场。”
“作为炎眷骑士,你们应该更加明白金炎之道的真意,因此你们应当要比他人更加坚定,你们此刻的迷茫,只能令先贤蒙羞。”
骑士们这才恍然惊觉,露出一脸羞愧之意,他们纷纷拔出剑来向瓦拉鞠躬致歉。因为接下来——
双方恐怕就要站在对立面一战了。
“大圣座,多谢您的教诲。”
“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瓦拉只微微一笑。
白银女王却在水晶球另一面面带寒霜地看着这一幕,对方看来是在帮她,但实际上这番话还是没有脱离金炎之道的定义,只是抛开了正确与否来讨论这个问题,事实上却否定了她所站立的至高点。
关键是在这些骑士心中埋下了死灰复燃的种子,这就是金炎之道的真意,它并不屈从于某一个人的意志,甚至包括圣殿的至高在内。
那么她区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君王,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帮该死的狂信徒。”
她心中暗恨。声音也愈发寒意逼人:“瓦拉,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站在帝国的对立面了,甚至不惜和梅菲斯特的这个臭名昭著的帝国之敌站在一起。你连圣殿的尊严也要抛弃了么?”
瓦拉却摇了摇头。“陛下,”他开口道:“我今天只是为了圣剑而来。”
白银女王发出一声冷笑:“那又如何,知道为什么圣殿会因你们而分裂么,就是因为你们这些陈朽不知变通的老古董,总是一味地将希望寄托于死物之上,难道说这就是炎之王后人的信仰,所谓的金炎之道?”
“那并非死物,陛下,那是先王圣贤的属意。牢记历史并非裹足不前,而是因为过去有值得我们正视的地方。”
“然而你们没有看到的是。我的祖先炎之王吉尔特在一千年留给这个世界的,早已被世人所抛弃。先君圣贤们希望这个世界变成的样子,然而今天它早已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白银女王的声音不屑道:“时代早已不同了,瓦拉,你们却拘泥于过去。”
对于这个问题,瓦拉和这位女王陛下并非头一次争论,但和之前每一次争执一样,都注定不会有结果。
瓦拉沉默不语,也并不反驳,白银女王自知到了他们这个位置,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服,一面冷笑一面暗中对理查德下达了动手的命令。
因为如今场面上他们已经并不占优,在另外调集援军之前,这位女王并不打算给对方再拖延时间的机会。
她心中清楚,对方手上还应该有一个西德尼没有出现,而且既然梅菲斯特找到了瓦拉,那么他们没理由放过苔堡,苔堡中驻守的是近卫骑士团长塔里耶,本身就曾是西德尼的学生,虽然忠诚上还算靠得住,但肯定挡不住对方,这个时候说不定早已经失守了。
不过对于对方救出那帮贵族她心中倒并没有多在意,毕竟本来就是诱饵而已。
理查德、罗耶尔几人同时得到了女王陛下的示意,回过头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中罗耶尔和瓦拉是老相识,因此并不愿意对上对方,而剩下的人中也只有理查德和塞班拥有可以与之一战的实力,至于无论是威勒克还是布雷德利都要差上一线,只能算是帝国极境力量中的二线水准。
只犹豫了片刻,炎眷骑士团大团长理查德就拔剑出鞘,帝国第一名剑‘坚定之守’的剑刃犹如一池银光乍泻开来,明晃晃的剑刃挡住其他三人,他才对罗耶尔等人说道:“我来拦住瓦拉,你们分出人手去缠住梅菲斯特。”
局势发展到现在众人皆已明白,这个时候要想将对方全留下已经是异想天开。最好的选择只有在西德尼抵达之前想办法改变场上的力量对比。
而对方的三位极境战力之中,实力最差的非布兰多莫属,所以理查德一开口。其他几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人之中,大法师罗耶尔不愿意以大欺小。他摇苦笑了一下,直接找上了不远处的梅菲斯特,五指一扫,已是一道近百米长的电光向对方劈去。
这是六环气系法术连环闪电,罗耶尔虽是法则巫师,但对于这种‘低阶’元素法术也是手到擒来,而且他以超魔技巧闻名,七环以下的法术可以随手瞬发。天空巫师的威名绝非浪得虚名。
不过罗耶尔最强的其实是法术反制,他的要素镜之界可以反射一切魔力,无光之返的头衔也正是因此而来,所以他选择梅菲斯特作为对手,其实已经是选择了以劣势对敌。
仿佛一条电龙横贯夜空,将寒露庄园附近的森林映得一片雪白,然而面对这一击梅菲斯特却连剑都没有出,直接伸手一撕,就将闪电长龙扯得粉碎。
漫天电火花纷纷扬扬。
不过罗耶尔这一击也只是拖延时间,梅菲斯特才刚挡下这一道闪电。就感到自己周遭的空间正在层层折叠。他抬起头来,发现空间已经自下而上封闭成了一个球形的空间,球形之外虽然还是那个天与地。但却有一种隔着水晶的模模糊糊之感。
他心知这是罗耶尔张开的法术结界,但却不是一般的巫师那种纸糊一样的结界法术,极境之上的巫师的结界之中往往带有他们的极之领域的力量,说是一种更为变化多端的极之平原也无可厚非。
梅菲斯特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企图,他这才拔出剑来,而这个时候罗耶尔早已隐去了身形——不是隐身术那种在极之领域之中毫无作用的垃圾法术,而是真正从物质界离开,隐入了与之平行的次元之中。
于此同时,两团咆哮的火焰在球形的空间之中瞬间成型。若是布兰多在此,一定会认出这东西看起来和他的火巨人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体型比之更加庞大数倍,实力也呈几何级数增长——这是火巨灵长老。
火巨灵长老一被罗耶尔召唤出来。立刻得到指令咆哮着向梅菲斯特扑来,灰剑圣并非没有和巫师交战过的新手,心知肚明这东西不过是对方用来拖延时间施展威力更加强大的法术的手段,他想也不想,直接张开了极之平原。
一片灰色的世界出现在梅菲斯特身后,那像是一个漫无边际,毫无生机的荒野,除了一望无际的灰,地平线与天空似乎都融为一体,但灰剑圣将手一召,灰色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片片人影,它们像是从灰色的世界中‘长’出来,并无面孔,浑身上下都只有灰之一色,手持长弓与刀剑,数千万人排排站立,仿佛军团一般。
不需要人发号施令,灰色的人影便一片片举起长弓,向前射去,数以万计铺天盖地的灰色箭矢仿佛暴风过境,两头火巨灵长老直接被射成了刺猬,当场炸裂成无数火焰。
而梅菲斯特手持巨剑一动不动,灰色的大军便向前涌去,伴随着他的灰色领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躲藏在平行次元中的罗耶尔立刻就站不住了,他虽然人并不在物质界,但梅菲斯特的的灰之世界何不是如此?球形结界之中的空间固然近乎无限,但他藏身的地方却有限,他才刚刚与梅菲斯特的交手,总不能离开其上千里,因此梅菲斯特的大军一动,他立刻就明白对方抓住了自己的软肋。
这位几经生死的帝国的敌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能一次次从帝国的围捕之下逃出生天,还不断地给帝国造成麻烦,罗耶尔这才收起巫师对于其他职业普遍的轻视与傲慢,不得不全力以赴。
他悄然无声地念出一段咒文,球形空间中天空立刻乌云密布,无尽的闪电风暴从天而降,顷刻之间就将梅菲斯特的灰之军团劈得灰飞烟灭。
梅菲斯特召唤的出灰之军团事实上是他法则的具现,灰之军团一灭,他的领域自然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同时受伤,闷哼了一声。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通过罗耶尔吟唱咒文引起的力量波纹找出了对方的位置。手中的巨剑一样,灰色的剑光有如惊涛骇浪般向那个方向席卷而去。
激荡的法则立刻令整个空间震荡起来。罗耶尔再也无法藏身于平行次元之中,不得不在物质界显露出身形,下一刻,一道数百米长的剑光立刻从他腰际横扫而过。
罗耶尔的身形微微一晃,仿佛从中断成两截,但并没有血光乍现的场景出现,他分成两段的尸体有如破碎的水纹一般消失在空气之中。
幻象——
罗耶尔这才从剑光另一边出现,不过他脸色苍白。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也咔嚓一声碎裂,之前要不是这枚护命之戒,恐怕他就已经给对方腰斩了。
那灰色的剑光竟然可以无视他的魔法防御,这让他心中惊骇不已,而之前的一轮交手之后,对方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也损失了一枚元素之纹戒指和一枚护命之戒。
最关键的是,他被梅菲斯特逼得显出了身形,巫师与战士交战最大的优势就是变幻莫测的法术让他们始终处于主动的地位,而一旦陷入被动。
那就是战士的主场了。
……
而就在罗耶尔张开法术结界。将寒露庄园上空一块空间移出物质界的同时,理查德几个人也各自迎上了自己的对手。
理查德自己拦在了瓦拉面前,而威勒克则向下方森林之中飞掠而去。但让这位炎眷骑士团的大团长没想到的是,留下来拦在大圣座瓦拉面前的,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逆塔者塞班。
对方的这个做法大出他的预料之外——虽然他的自身的实力还略逊瓦拉一筹,但拖住对方一时半会不是什么难事,理查德的本意是让另外两人借此机会先制服布兰多,两人配合布雷德利三个极境联手那个埃鲁因的年轻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但他自己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却忘了自己的搭档却并非都是如此,罗耶尔是宫廷法师。只听命于皇室,威勒克的情况也差不多是如此。
然而除开这两人之外。剩下这个被世人称之为逆塔者、或者近神巫师的男人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编制外人员。
理查德忍不住回头向对方看去,只见对方面无表情。也不打算和他交流的样子——事实上此人本身就不是一个擅长言语的人,他威名远播全仰仗于他一身可怕的实力与传奇的经历。
塞班曾经是真正的平民出身,跟着一个年迈的老巫师出师,侥幸显化了要素,他曾经在帝国骑士团中效过力,但因为其要素‘世界倒映’并不受重视,后来黯然离开。
到此为止,此人的经历和帝国大部分追求权利和地位的巫师并没有太大区别,但就在几年之后,他再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却已然开化了要素。
他的要素‘世界倒映’可以将物质界的一切展现出倒影,看起来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幻术系要素,但在开化要素之后,这一法则却显现出可怕的威能。
因为在塞班手中,他竟能将法则世界的倒影也显现于现世,这可不是微不足道的个人对于法则的领悟从而展开的领域,而是真正的法则世界之倒映,这个倒映的世界的力量几乎千百倍于极之平原,其威能可想而知。
因此民间将他称之为最接近神的法师,绝非缪传。
不过这种倒影的展现也不是毫无代价,即使他本人也只有一次曾经完整地将白塔倒映于物质世界,在那一战中他以一己之力差点生生将那泽尔人一个军团夷为平地,逆塔者的称号也由此而来。
不过在那之后,塞班就再也没有展现过如此强大的力量。
因为早年的经历,所以塞班一直和帝国保持着若离若即的关系,他此刻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他眼下正受雇于帝国的皇室。
但这种雇佣绝非是效忠关系,无非是权力或者金钱的关系罢了。
面对这样一个人,理查德纵使心有不满也不敢随便开口,再说他也明白对方本身也并非是他的属下。
“也好,威勒克加上布雷德利对付那个年轻人也应该够了,这家伙留下至少我更轻松一些。”
在这位大团长心中,也只能这么无奈地安慰了自己一句。
……
(ps:昨天花了点时间去前面查一些写的细节和资料了,顺便偷了个懒休息了一下,毕竟接下来要写战斗,需要先了解一下主角的属性细节什么的,心里好有个底。另外预计这卷写完之后我会重新更新主角属性,到时候大家可以帮忙一起找下有没什么bug,最后就是感谢羽尘子同学帮我一起整理资料。)(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幕 重围
梅蒂莎如同一头在树林间奔行的银色猎豹,平静的面色并未忠实地反映她内心中的焦急:“领主大人怎么还不召唤希帕米拉和自己,他在等什么?”这时一道幻影从交错后退的林子之间闪过。她猛然一个急刹车,战靴生生在积满松针的泥土中犁出两道沟壑。梅蒂莎停下后,看清楚森林中站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若是挺拔的双峰之下完全已经植物化的下半身依旧算作‘人’的话。希帕米拉也跟着停了下来。“她是谁?”她看向梅蒂莎问道。“安德莎?”梅蒂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那个女人缓缓回过头,却正是在信风之环被布兰多和维罗妮卡击败之后带回帝国关押的腐朽之主安德莎,这个女人的状态看起来与梅蒂莎记忆中有很大不同——对方光洁的脸蛋上布满了血丝,这些血丝从她脖子下面蔓延而上,仿佛血色的根须一般。她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漆黑,中间嵌着一颗血玉髓般的瞳孔,看起来显得极为妖异。梅蒂莎心中暗暗吃惊,这是神之血的异化状态,牧树人的几位牧首大都接受过一次神之血的洗礼,所以才会变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够第二次接受神血,难道说牧树人对于神之血的研究又更进一步了?不过最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在她的印象中对方此刻应该被收押帝国监狱最深处的地牢中,而不是出现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安德莎?”安德莎发现是梅蒂莎,诡异地笑了笑,并不作答。而是转身就向森林深处走去。“你站住!”梅蒂莎皱着眉头呵斥。安德莎一停,回头对她笑道:“小公主,这次我们是敌非友。”“没人与你是敌非友。”梅蒂莎眉头紧蹙。口气不善地答道:“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小公主,你有时间关心我。不如关心一下你的领主大人。”安德莎抬头看向山头的方向,而正是此时一束银色的流光从寒露庄园所在的山头上升起,犹如一条璀璨的银线横贯夜空,将漫天的星辰一分为二。半空中的光辉将梅蒂莎面庞映得发亮,她分辨出那个方向正是寒露庄园所在的方向,脸色微微一变,回头冷冷地看了安德莎一眼,再顾不得质问对方出现在这里的意图。直接向那个方向赶了过去。但在离开的前一刻,她才想起一件事来:对方口口声声称她为‘小公主’,安德莎是从什么地方了解到她的真实身份的?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对于领主大人的担忧就占了上风,她迫使自己重新变得心无旁骛起来。“她就是安德莎?”希帕米拉向后面看了一眼,她没经历过信风之环的战斗,对于那时候的经历只字片语的了解也是从布兰多身边的人偶尔提及中得来的,因此对于后者远远没有梅蒂莎那么忌惮,甚至还有些好奇。那毕竟曾经是领主大人的敌人——“你要小心她,”梅蒂莎看了神官小姐一眼。提醒她道:“牧树人的十二个牧首没一个是善与之辈,它们的传承早在圣者之战时代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看起来她也是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辨识我的身份的。这说明它们的传承仍旧完好。”希帕米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感叹道:“不过真是可惜,牧树人也曾经是女神的信徒。”在两人身后的漆黑一片的森林中,安德莎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背景,嘴角诡异地扬了扬。“实力上升真快,”她轻声感叹道:“这真是一个好时代,只可惜有些人注定不懂得欣赏。”说罢,安德莎抬起右手,皓腕之上一枚血玉髓手镯在月光之熠熠生辉。她摩挲了一下手镯。嘴里说道:“炎之刃已经赶过去了,小家伙在寒露庄园闹了个天翻地覆。那个女人小瞧他了……对了,我刚才碰到了他的手下。是……正是那位公主殿下。”她忽然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是的,我明白了,大人。”……罗耶尔号称帝国最强巫师,一般的巫师要解除他的魔法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夏尔只伸手向前一指,无数银色的法则之线从他手上延伸而出,汇成一束击中半空中的法术结界,那结界在一阵动摇之后竟土崩瓦解,空间中的禁锢层层消退,结界背后显露出梅菲斯特与罗耶尔的身形来。在旁人眼中,只见一束银色的流光从寒露庄园所在的山头上升起,犹如一条璀璨的银线横贯夜空,将漫天的星辰一分为二。塞班正在与瓦拉交手,目睹这一幕时差点心神失守——作为罗耶尔的老对手,他最清楚前者的实力不过,他这个老对手早在二三十年之前就已经是帝国最顶尖的存在,虽然没和帝国名副其实的第一人大圣座瓦拉交过手,但相差也不过在伯仲之间,也就是说虽然还没到极境巅峰,但也只差一线而已。而且对方号称镜之领主,对于拆解咒文和反射法术相当有一手,在咒文领域的研究上有相当的造诣,这一点连他都自愧弗如;而能够轻易破解对方法术的存在,岂不是传说中的圣贤?但塞班知道,凡人中早已千年未有过踏足禁忌领域之上的存在,他忍不住心头巨震——难道说布加人终于忍不住亲自插手了?这一刻不止是他一个人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所有人都瞬间停下手来,看向森林的方向:毕竟若是布加人插手这场战斗,那么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布加人,你们竟敢违约——”白银女王愤怒的尖叫在天空中回响着。夏尔微微一愣,随意明白产生了什么误会。他心念一动瞬间理清了头绪,于是昂头挺胸向前一步,对着半空微微一笑道:“陛下。白银之民无意于插手大地之上的事务,但神圣的盟约是缔结在圣者之战的基石之上。维持这个世界的秩序也是白银之民的本职工作。”“是你,”白银女王的声音冷了下来:“夏尔。”布兰多对于眼下发生的一切有点始料未及,他做梦都没想到帝国人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他不禁看向自己的巫师侍从,心中明白后者对于几十年前发生的一切其实并没有多少记忆,但夏尔偏偏面带微笑,一副掌握之中的样子。“好久不见了,”夏尔笑道:“公主殿下。”布兰多忍不住呲了呲牙。心想装逼果然还是这家伙更厉害一点。“几十年未见,你和那时候竟然没一点变化,”白银女王冷冰冰地说道:“你果然是白银之民,虽然我早就怀疑这一点了,没想到布加人早在几十年之前就开始布局了,威廉和所罗门口口声声称他们对于凡世的权势之争没有半点兴趣,但事实上布加人还是将事事都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面对着水晶球中展现出的一切,外表不过十五岁少女的康斯坦丝微微眯起眼睛,轻蔑地吐出一个词:“虚伪。”此刻远在大冰川之中的威廉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这位银色联盟的巫师领袖忍不住在凛冽的冰风之中疑惑地回过头。白银之民生来就与疾病无缘,难道说背地里有什么人在暗暗诅咒他?而不动声色地让布加人背了个黑锅,夏尔正笑而不语。并不反驳白银女王的话,而是胸有成竹地回答道:“陛下,没有人可以为所欲为,无论是你,还是白银之民都是一样。”白银女王沉默不语,眼下发生的状况有点超出了她的预料,布加人已经有千年未有插足过大地之上的事务,更不用说几十年前他们在最后之战的战场上还有过那样的约定。这些该死的白银之裔竟然敢出尔反尔,她心中暗怒。但一时间却发现自己拿不出什么办法来对付对方的无耻。她手上的底牌虽多,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任何人面对白银之民都不敢贸然托大,眼前是只有一个夏尔。但谁知道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但白银女王投鼠忌器,布兰多和夏尔同样紧张无比,其他人以为他们还有后援,连灰剑圣梅菲斯特都若有所思地看过来,在场只有大圣座瓦拉稍微疑惑地看了四周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夏尔身上。他眯了眯眼睛,显然是看出什么,但却没有开口。夏尔绞尽脑汁在考虑怎么才能不穿帮,而布兰多也同样在思考脱身的办法,西德尼和维罗妮卡至今未至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眼下不是没有脱身的办法,但有些麻烦。倒是帝国人的误会和夏尔的临场发挥稍微让他有些惊喜,眼下最好是能吓退白银女王,但可能性很小,只能看可以拖多少时间了。不过他心中同样也明白,这么拖下去对他同样不利,若是西德尼还不到,那么女王陛下的后援恐怕也应该要抵达了。就在片刻之前,他已经从女巫的传讯之中得知,驻扎在桑堡的炎之刃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这个消息一好一坏,好的是那边解救茜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但坏消息是若是西德尼还不到的话,他这边可就要麻烦了。但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布兰多还寄希望于可以再拖个一时半会,但忽然之间,他就面色一变,抬起头来。空气中忽然之间弥漫起一种不真实的气息,四周的景物似真似幻,形同一个梦境——这样的场景他在法坦港时就已经经历过一次,是位阶极高的女巫抵达了战场。但那显然不会是他的属下。只片刻,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半空中——又有有新的极境高手已经抵达了。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打开了三道光门,三名女巫从容地从中跨步而出,从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惊人气势令整个战场都为之一肃。果然是极境存在。布兰多眯起眼睛,认出了其中的阿嘉特丽丝和女巫之王,至于最后那个小姑娘他倒是没见过,也没有印象。他心中却在暗暗叫苦,炎之刃就够麻烦了,没想到白银女王还将她的私人力量派了过来。“不能再等了,必须撤退了。”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了夏尔一眼,但心中并没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机会之上。布加人虽然威名赫赫,但若是单凭一个名号就可以将白银女王吓退的话,那么对方之前的一系列举措也未免太可笑了。在这里没有谁会天真到真正相信盟约,作为帝国的至高者白银女王更是如此,若是布加人将他们最强的舰队放在这里,或者威廉、所罗门亲自,她可能还要犹豫半分。但眼下,夏尔的说辞显然并不能改变对方的决心。白银女王还没开口,但布兰多知道对方只是在做取舍,或者说暗中调动自己的秘密底牌,眼下这些女巫很可能就是她的反制手段之一。夏尔拖不了太久,布兰多这一刻心中十分明悟。夏尔也同样并不主动开口,作为高地巫师曾经的年轻一代的天才,他同样拥有非凡的才华,布兰多能想通的一切,他自然也早已知晓,他此刻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尽量为布兰多争取时间。白银女王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开口道:“等等——”她在水晶球背面皱起眉头,声音变得狐疑起来:“布加人从来没有违背过他们的诺言,这不是他们行事的风格。”布兰多心暗叫了一声不好,他没想到白银女王这么快就找出了问题,若对方只是做了取舍,那么出手时可能还会有几分顾忌,但若是看穿了夏尔只是在狐假虎威,那么一会必然是全力出手了。他连忙暗中后退一步,悄悄向半空中的梅菲斯特打了个手势。后者在罗耶尔的法术被解除之后此刻已经重新回到战场上,和罗耶尔各在一边,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布兰多与布加人的关系,但看到布兰多的手势,立刻心领神会。“有误会,稍安勿躁,待会再做解释,先执行预定计划。”预定计划就是撤退,梅菲斯特立刻毫不犹豫地将剑一收。……(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幕 旅法师召唤
梅菲斯特尚未与罗耶尔分出胜负,他一收剑,与他对峙的罗耶尔不禁愣了一下,随即看到前者后退一步,身形竟淡化在灰色的领域之中。
“嗯?”罗耶尔灰白相间的眉毛微微一抬,放下右手来,而手中正在孕育的法术顿时烟消云散。帝国境内关于梅菲斯特的传闻林林种种,有的荒诞不经,但从没有哪一个传闻是提到他胆小怯战的。罗耶尔虽然并不熟悉梅菲斯特,但也看得出来对方绝非是怕自己,他心中想到什么,目光下意识地向森林中扫去。
森林之中,布兰多与夏尔正对视一眼,白银女王已经生疑,识破他们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两人在同一时间作了相同的选择,分头逃跑。
两人转身就逃,墨德菲斯抓紧一步跟上布兰多,安德丽格反应稍慢半刻,她犹豫了一下才独自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
白银女王几乎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给我抓住他们!”她怒气冲冲地尖叫道。
一道恐怖的力量横扫半空,出手的是女巫之王,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放射出一轮银色的光圈,这光圈转瞬扩大,延伸至数里半径,犹如一道有形的水波,转眼之间就将整片森林席卷入内,从背后追上了正在奔逃之中的布兰多。
布兰多只感到气温骤然下降,凛冽寒风吹拂而至,身后隐有冰狼狂啸追猎之声,他下意识地伸手在脸上一摸,手掌上湿漉漉一片,全是雪水与碎冰。
森林的地面上由远至近生出一层厚厚的白霜,覆盖在堆叠的枯叶,青苔与岩石之上。万树凋零,落叶纷纷而下,然而还没落到地上就已经结冰。树枝上挂满了条条冰棱,北风吹过。竟哗啦啦作响。
布兰多落脚在一片岩石之上,脚下一重,他暗道不好,一抬脚竟然没能抬起来,地上的白霜像是活过来似的顺着他的马靴蔓延而上,转眼之间就结了一层厚冰。
这是北风之力,女巫之王的要素,这个要素是女巫最重要的传承之一。来自于巫后,作为巫后的侍女也拥有同样的传承,虽然要次一等,但并不影响它在布兰多面前展现出的威力。
这才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结冻的那只脚,心下不禁骇然,女巫之王的实力已是极境巅峰,但最可怕的是北风之力这个要素,不愧是圣者之战时代几大顶级要素之力,虽然是次一等的。但也丝毫不逊色于他过去见过的那几个世界boss的要素。
“这么下去可不行。”布兰多心中暗道,北风之力威力太甚,这么下去在过几秒他估计整个人可能都会被冰封禁锢。咬了下牙。稍微使自己清醒一些,布兰多目光一凝,看准了数百尺之外的一片林中空地,就准备发动空间要素把自己传送过去。
一条条金色的法则之线在他眼中闪现,他正要找出正确的法则秩序,但忽然之间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向他压来,布兰多措不及防,空间传送当场被打断。要素之力瞬间反噬,要不是他反应快当场就要受重伤。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太好过。顿时闷哼了一声,脸色苍白。
与要素的联系被强行切断,这绝对是最顶尖的极之平原的力量——
对于极境的剑士与巫师来说,在极境之中他们就好像是立于大地之上的巨人安泰俄斯,可以从中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所以极之平原才会有领域的说法。
处于个人领域之内的极境高手,几乎极难被击败。
所以极境之上的战斗,往往是强势一方利用自己的领域法则先击溃另一方的领域法则,在境界压制太多的时候,强势一方甚至能利用领域强行切断另一方与法则世界的联系。
这个战场上能做到绝对压制自己的人绝对不止一人,但不将他拉入极之平原就隔绝他与自身要素之间的联系,能够把极境的力量运用到这个水准的,放眼整个帝国那也只有寥寥数人。
布兰多有些吃力地抬起头,果然看到罗耶尔在半空中向自己伸出右手手掌。
半空之上,瓦拉忍不住摇了摇头,梅菲斯特让他不用管布兰多,他心中实在好奇灰剑圣对自己的学生哪来的十足的信心,要知道对方面对的是帝国力量金字塔的顶峰,而且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
看到罗耶尔和女巫之王联手将布兰多留下,瓦拉略微有点失望,不过这个结果不出他的所料,那怕有圣剑炎之刃,但力量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七八个极境高手在此还让一个后辈在眼皮子底下逃走的话,那帝国岂有脸面可言?
他心中并不惊讶,抬手一点,金炎圣纹在他手中闪现,正准备出手帮布兰多解围,但他刚一动,塞班和理查德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炎眷骑士团的大团长一头金色的长发随风狂舞,仿佛发怒的雄狮,手中长剑闪耀,一剑恍若流星划过天际,金色烈焰一般的剑光纵横上千尺刺向瓦拉面前的金炎圣纹,
旁边塞班虽然未在第一时间出手,但眼中表露出的意思非常明显:
阁下您的对手在此。
瓦拉无奈,若只有理查德一人还不至于能够让他如何,但旁边塞班虎视眈眈却让他倍感棘手,他手指一拨,面前金色圣纹烟消云散,一道金色的护盾出现在他身上。
金色的剑光准确无比地劈在护盾之上,霎时之间半个天空都闪耀成一片,亮若白昼。
寒露庄园所在的山头之上雷鸣不断,此刻又是剑光与魔法的光辉交相辉映,整个帝国首都都早已明白山上可能发生了要素层次的战斗,但没有任何人敢离开屋子去一探究竟,居民们躲在家中,用不安的眼神透过窗户看着街上正在汇聚的人群:
穿着斗篷,藏头露尾的人在各个街道上越聚愈多。若是平日里早有巡查骑兵将他们驱散,但今天却有些异样。
直到此刻,城卫军。巡查骑兵都没有半个人影,就仿佛帝国对于它心脏部位的掌控悄然消失了。
无声的不安弥漫在整座帝都上空。无数人在这一夜夜不能寐。
寒霜覆盖的森林之中,坚冰带着咔咔轻响沿着布兰多的膝盖蔓延向他的腰际,他几乎可以感到自己下半身血液正在冻结的异样刺痛,女巫之王在半空中注视着他——那是个相当美貌的中年女人,不过对方眼中犹如滚动的水银球,既看不到眼白,也看不到瞳孔,灰银一片。使之显得十分冷漠——她用这种冷淡的神色打量了布兰多一眼:“黑暗之龙?”
布兰多不难听出对方口气中的嘲弄,但他面不改色,皱着眉头仿佛正在思索脱身之策。
他保持了这个姿态几个呼吸的时间,坚冰沿着他的腰际继续攀附向上,转眼之间就覆盖了他胸口所在的位置。
但正是这个时候,平伸右手笼罩住布兰多的罗耶尔忽然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向金盏花商业区的方向看过去。
女巫之王瞬间变了脸色。
就在这一刻。
被北风冻结的布兰多忽然像是碎裂的冰雕一般轰然坍塌,化作片片雪花飞散在空气之中,这些雪花还未落地,就消散于无形。
“折冰术!”一旁的阿嘉特丽丝下意识地看了女巫之王一眼。若不是知道绝无可能,她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和布兰多勾结,堂堂女巫之王竟然被一个元素使的三环幻术给耍了。
女巫之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追!”
她只说了一个字。不过不远处的罗耶尔帮忙补充道:“拦下他的手下,他逃跑的手段有些奇特,折冰术只是个障眼法罢了。”
阿嘉特丽丝回头看去,由于先前她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布兰多,所以根本没管夏尔和那两个小小的血裔跑到了什么地方,不过森林中自有炎眷骑士团对他们展开包围,所以也不用担心对方会插翅飞出重围。
但她才刚刚看到那个年轻的巫师侍从,就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形在森林中逐渐淡化,最后消失于无形。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这位金海的女巫只感到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在沃恩德魔法与要素的力量多种多样。但那个年轻的巫师侍从在她眼前消失的手段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既不是隐形,也不是幻术。她甚至没有感到有任何魔力波动,法则之线在世界的另一面平静如初,也没有半点要素的痕迹留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她面前无缘无故地凭空消失了。
作为一个女巫,堂堂孤高之丘的女主人,阿嘉特丽丝此刻竟然产生了一个诡异之极的念头:鬼魂?
她有点毛骨悚然地向其他方向看去,又恰好看到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几乎是以同样的方式消失在森林之中。
几乎所有包围他们的炎眷骑士都呆住了。
“他在金盏花商业区的边缘,”罗耶尔眼中光芒闪动,此刻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这不是魔法。”
“亦不是巫术。”女巫之王阴沉着脸答道。
“我也没有感到要素的痕迹。”那个最小的少女笑嘻嘻地回答道。
说完,罗耶尔和女巫之王不禁都沉默了下去,既不是魔法,也不是要素之力,也没有借用女巫们梦境的力量,那这是什么力量?
关键是,他们对这种手段竟然无从察觉。
也就是说,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我似乎曾经听说过这样的力量,”沉吟了片刻之后,罗耶尔忽然皱着眉头答道:“但是……”
女巫之王目光闪烁,一言不发,她也听过这样的力量。
但那已经是属于遥远时代的故事。
曾经拥有它的人拥有一个烁古绝今的头衔,他被世人称之为黑暗之龙。
远处目睹这一幕的大圣座瓦拉眼中不禁闪过一道精光,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真给了他一个惊喜,不同于在场的任何人,他清楚地认识到布兰多所展现的力量的源泉。
旅法师——
他们果然又回来了。
梅菲斯特这个学生真是令人惊叹,他慢慢停下手,一道光柱破开漆黑的云层,从半空之中降下,竟让与他对敌的理查德与塞班动弹不得。
“圣言庇护所!”
下方传来几声惊呼。
理查德与塞班被定在无暇的金色光芒中,怒视着瓦拉,远处罗耶尔下意识地想要出手,但看了一眼那漫天的金色光芒,摇了摇头,又收回了脚步。
圣言庇护所是炎之圣殿最顶级的圣法术,非圣座无法学习,它也是圣座之上最强的保命手段,在圣言庇护所的范围之内,瓦拉想要离开,除了圣贤,沃恩德只怕还没有任何人可以留下他。
想当初西德尼就是用这个法术逃离帝都的,那时候理查德等人就奈何她不得,何况大圣座瓦拉亲自施术。
此刻瓦拉的身形正在一片金光中淡化,他最后看了漆黑的夜空一眼,摇头道:“帝国已经今日不同往昔了,陛下。”
“老师,你也要背弃帝国,站在他人的立场上来与我做对么?”白银女王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仿佛丝毫不为布兰多等人的逃走而恼怒。
瓦拉叹息了一声。
在公主时代,他的确曾经是白银女王的多位老师之一,那时候小公主在金炎之道上展现出的天赋曾经令所有人感到惊叹,若她不是皇室成员,她其实很可能会超越西德尼成为下一任炎之圣殿的圣座之上。
“您曾经是克鲁兹人最善良的公主殿下,”瓦拉叹道:“若你还愿意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的话。”
“我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坚信自己站在正确的道路上。”白银女王冷冷地答道。
“偏执遮挡了您的目光,陛下。”
“恰恰相反,看不清前路的正是你们。”
瓦拉摇了摇头,身形化为一片金色的虚影,最后云层合拢,金色的光辉只存在于在场众人的记忆之中。
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景,唯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回荡在森林上空。
白银女王久久不语。
森林上空的众位极境强者下意识地看向夜空,每个人或多或少感到有些不自在,七八个极境高手联袂而来,却连区区一个法则巅峰的年轻人都留不下来。最让他们感到丢脸的是,非但没把对方留下来,还让对方把寒露庄园搅了个天翻地覆之后全须全尾地逃了出去。
在场的所有人中,女巫之王的脸色最为阴沉,其次是威勒克和受伤的布雷德利,最后失手的罗耶尔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
沉默了片刻之后,白银女王的命令重新传来:
“不必追了,立刻回到白蔷薇园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幕 猫与醉汉
风吹过四境之野,它是从银湾来的海风卡莎,或者带着山野气息的白山夏风。气流在天空之上漫流而过,推卷着棉絮一般的云层向着北方缓缓移动,在距离天际线最近的地方,云层像是一位女神,从云间伸手低抚远方起伏的丘陵。
风吹过丘陵之上时,草甸依次起伏,形成深浅不一的斑纹。森林坐落在云顿地区的南方,如同一团墨绿的幽影,糅合着厚叶槭与埃尔森黑松等诸多树种,灰白相见的树干如同牙签一般隐藏于阴影之下。
森林与低浅的河流崖岸之下的苜蓿支流形成一条分明的交界线,东边是精灵们的国度,与炎之圣殿的联军隔河相望。
“达鲁斯先生,你在故乡见过这么壮阔的景色么?”
“四境之野的原野风貌在沃恩德也仅此一处,要论壮阔,即使圣白平原也比不上它,公主殿下。”马上一身戎装的将军眺望着地平线,试图找到精灵们行动的踪迹,但一无所获——阿尔喀什山脉如同阴影一般从天际垂下,呼啸之峰上的云层终年不散,几只鹰在苍空上翱翔着。
他回过头看向帝国的公主,面庞有如刀削斧凿,充满了刚毅之色,依稀之间与布兰多有几分相似,不过嘴唇更薄,眉骨更深,充满了高地人的特点。
一双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不如此就无以支撑起它主人强大的意志。
“但埃鲁因有属于它的美,就和帝国一样,夏洛佩的群山,埃尔森的松针,高地上林立的高塔遗迹。”
“我明白,埃鲁因是光辉重返之年后先贤们唯一开辟的文明之所、秩序之地。没有比它更光辉的土地了,它土地之上的子民勤劳而勇敢,领导这些人们的贵族们优秀而荣耀。”
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身边的骑士。
“您谬赞了。”
公主微微一笑。才将目光转向远方,她看着地平线的方向。眸子里温柔似水,“那里是精灵们的国度。”
“风精灵们在整个夏天之后将目光转向了北方,他们似乎不打算在四境之野与我们决一死战,或许他们会进山。”
“在圣者之战前以及战争结束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我的先祖吉尔特,风后圣奥索尔、法恩赞以及艾尔兰塔四位圣贤所建立的国度彼此之间亲密相处,但现在我们却彼此视若仇寇。”
“所以公主殿下才会在帝国内为和平而奔走?”
“是啊,可这场圣战太过惨烈。所流的血不知要多长的时光才能洗清。可我心中其实明白,为了争夺生存空间而彼此厮杀,这无可厚非,身在我的立场上,我更不能指责我的祖国与盟友们,精灵们也是一样,先贤们曾经开疆扩土,可自从混沌的纪年结束之后,开拓骑士们几乎绝迹,不是因为人们固步自封。而是秩序的力量在衰退。每年产出的火种越来越少,用来替换那些即将衰老死亡的火种尚且不够,贵族议院甚至立法限定每年新开辟领地的数量。就是为了避免那些成熟的秩序之地因为得不到补充而衰亡。”
公主轻声说道:“可我们偏偏不能告诉人民这些,生怕引起恐慌。我们应该怎么说?难道告诉他们玛莎大人正在抛弃我们?可我坚信母亲的力量,但现状仍旧令人不安,圣殿内部也人心惶惶,上个月我的老师瓦拉和大圣座发现圣殿高层中有人加入了万物归一会,虽然只是个大主教,但它背后的意义却令人不安,它说明我们的信仰正在衰退,人们正在变得愈加迷茫。若这个势头无法遏制,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静静地聆听着。
“我有一个计划。我希望在这场圣战之后出使圣奥索尔与法恩赞,一方面是为了消弭仇恨。另一方面我相信迷茫的一定不仅仅只有炎之圣殿,所有文明应该都遇上了同样的麻烦,一千年之前我们可以缔结神圣的盟约共同为了一个目标而战斗,一千年之后我们同样能够做到这一点。”
“如果我无法说服圣奥索尔与法恩赞的圣殿,那么我会前往世界之环,想办法寻求贤者大人的认同,艾尔兰塔大人留下来守护这个世界,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以帝国公主的身份?”
公主点了点头:“达鲁斯先生愿意当我的随行骑士么?”
“荣幸之至。”
公主露出会心的笑容:“这是我的梦想,达鲁斯先生,我还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我希望四大圣殿能够重回荣耀的时代,在更遥远的将来,我们会开拓出更广阔的疆土,文明之间的内战会因此而消弭,我要证明四位圣贤当初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一旦我们成功,人们就不会再陷入迷茫之中。”
将军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为成为您的骑士而倍感荣耀,公主殿下。”
“不过这很难,可能我们毕生之年也无法见到。”
“是很难,但总会有后继者,任何崇高的理想总不会缺乏为此而前仆后继的人。”
公主点了点头。
康斯坦丝看着那张犹如在镜中的脸,她与她面对面站着,那张柔和的脸蛋上充满了善良与坚持,浅银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对于未来的憧憬与希望,但里面绝非只有天真,更有着坚强与不屈不挠的意志。
那张脸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她脸色苍白,面上的肌肉紧绷,僵硬得仿佛石头一样,“够了。”她低沉的咆哮一声,双手紧紧地抓着头发,骨节突起,鬼爪一般。
画面变得支离破碎,融入书房的黑暗之中,厚重的窗帘边缘折射着远处市区的灯光,高大的书柜静静地矗立于阴影之中,书桌上散落叠放着羊皮纸的文献,上面的签名好像用鲜血写成。在微光中显得无比醒目。
书房门外,龙后格温多琳默默地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这就是命运。可笑而真实,但并不值得怜悯。因为每个人都要面对,谁也不比谁更加高贵。巴贝尔之塔毁灭的那一天,他们同样深深地感到这种刺骨的痛苦。”
她回过头,走出长廊。
会客厅内,一个骑士已等候多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格温多琳将对方的表现尽收眼底,开口答道:“陛下暂时不想会客,委任我全权代表她处理突发状况。说吧,什么事。”
“大人,请我们联系不上巴洛克侯爵,他在昨天中午离开之前传陛下命令严令银杏堡的城卫军离开驻防地。但傍晚之前线人传来消息说邪教徒在城内鼓动暴乱,现在在金盏花商业区和银马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数千人了,如果不能及时阻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你离开驻地之前的消息还是最新的消息?”
“离开驻地之前,大人。”
“到现在已经多少时间了?”
“半个钟头。”
“巡查骑兵呢?”
“不知道,大人,我来的路上没有看到他们。”
“那就好。”
骑士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看到自己面前的女伯爵——格温多琳明面上的身份——面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就被一片无尽的黑暗所笼罩。
格温多琳冷冷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尸体,年轻人死不瞑目地倒在地毯上。头颅与无头的躯体各在一边,鲜血在黑暗中呈现出幽深的颜色,尸体的阴影像是活过来一般蠕动着,不消片刻就将之化为虚无。
她有些可惜地看了破了一个大洞的地毯一眼,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答道:“巴洛克侯爵不会来给你下达命令了,不过反正你也听不到了。”
她的身形一点点消融于黑暗之中。
……
布兰多眼前的景色飞速转换着,森林以超过光的速度被扯向他身后,一株株橡树、鹅掌楸以及隐藏于岩石之下的欧石楠,由于速度太快。树干与枝叶几乎被连成一条直线,直到分不清彼此。仿佛是流入色盘混合在一起的颜料。
然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光点,光点转瞬就来到他的面前。内里的景物拉伸扩大,变成金盏花河东岸一带静谧的夜景,河水在月光下散发着粼粼波光,一座古桥横跨寒露森林与商业区之间的水道,市区鳞次栉比的屋顶在远处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银光。
布兰多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寒露庄园的山下。
“领主大人!”
布兰多回过头,看到梅蒂莎和与她在一起的希帕米拉,他没有开口,而是立刻招了招手,半空中打开几道光门,夏尔和墨德菲斯依次从里面掉了出来,最后是安德丽格,重重地落在吸血鬼伪娘身上。
“呜——”
安德丽格用手一撑,从自己弟弟身上站起来的同时,也将后者的头按到了泥土里。
她连看都不看后者一眼,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然后默默地远离了河边几步,血裔虽然并不像传说故事中那样惧怕水,但也不见得多喜欢。
布兰多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擦着脸上的污泥一脸委屈的墨德菲斯,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说卡牌将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化为双子,但后者似乎并不总是认账。
希帕米拉也怒视了安德丽格一眼,走过去帮墨德菲斯把脸擦干净,神官小姐的好心与善良在冷杉领就是出了名的——虽然总喜欢养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让人感到难以亲近。
“大人,”梅蒂莎松了一口气,她有些关切地问道:“之前的战斗……?”
“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西德尼呢?”布兰多一边打量附近的环境一边问道,河岸与森林很快在他脑海中形成印象,这里应该是金盏花商业区的边缘,附近是十二指巷,巡查骑兵的总部就坐落在与这里与王后区交界的地方。
“西德尼女士和军团长阁下先我们一步离开,她们没有到吗?”
“看来她们被拦截了,除开罗耶尔、塞班他们这些极境存在之外,克鲁兹人的确还有余力做到这一点,”布兰多心想:“白银女王果然也不是毫无防备。”
他答道:“不用等她们了,西德尼和维罗妮卡女士自有脱身的办法,我不知道白银女王什么时候会追上来,旅法师的能力虽然应该会迷惑他们片刻,不过罗耶尔和塞班身为克鲁兹最顶尖的巫师,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手段察觉出我逃走的方向。”
他看向金盏花河西岸。
“我们沿金盏花商业区与王后区之间的运河水道前进,到国王大街之后再直接前往鲁施塔西面。虽然那里是巡查骑兵总部所在地,不过邪教徒正在城中鼓动暴乱,不出意外城卫军和巡查骑兵的注意力应该被他们吸引过去了,这个时候选择这条路线反而更加安全。”
“领主大人。”
布兰多回过头:“怎么了,梅蒂莎,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银精灵小公主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先前我们碰到了安德莎。”
“谁?”布兰多一愣:“安德莎,她?”
“她对你们出手了?”
梅蒂莎摇了摇头:“并没有,不过她看起来有些怪,您听说过二次污化么,领主大人?”
“二次污化,你是说她看起来像是第二次注入了神之血?”布兰多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不可能,除非她不想活了。”
梅蒂莎不禁十分诧异地看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眼,虽然在普通人眼中牧树人和万物归一会成员、羊首教徒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邪教徒,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些自称为枯萎者的前德鲁伊其实在长达十数个世纪中一直在秘密研究神血的力量。
甚至很多人根本就不明白神血是什么,将之与羊首教徒的恶魔献祭混为一谈,但事实梅蒂莎心中清楚,虽然牧树人行事癫狂至极,但他们手中的神血却是真正的神血,绝不是谣传的恶魔之血或者来自于地狱的力量。
可自己的领主不但对神血有清楚的认识,更是一口就说出了二次污化的本质,她心中不禁十分好奇,对方年纪轻轻,究竟是从那里了解到这些生僻的知识的。
布兰多丝毫不知道自己手下这个小公主心中的想法,他只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安德莎出现在这里倒不奇怪,她本来就在帝都,或许暴民们袭击了帝国监狱,但二次污化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希望这两者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笼罩着浓浓的不安。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幕 赛缇的复仇
当寒露山庄的战斗告一段落时,鲁施塔的夜幕之下不安与混乱却正在蔓延汇聚,十二月广场之上人头攒动,杜罗特公爵的雕像立在广场中央,跨坐在他的地龙‘孤火’之上,手持长剑,长剑‘杜鹃’笔直指向前方。
在这位屠魔骑士石像冷漠的视线之下,鲁施塔夜色下的一切野心家与阴谋家正蠢蠢欲动,仿佛一场盛大的演出正在开幕致辞,只等帷幕徐徐拉开。
仿佛是为此所作的注解,远处有人在高声宣讲,刺耳的嗓音像是两柄锉刀,犹如金属锐鸣在耳边作响:
“崇高的主人必定重返世间,拯救清洗这污浊的一切!”
在苍之诗上,描写英雄的史诗之中,持圣剑的天使爱若玛斩杀了邪神弗德里奇,随后与黄昏军团同归于尽,它陨落之后鲜血流成湖泊,十二个世纪之后,才有人从湖泊之中找回她的一面盾牌,炎之王吉尔特以此为名,建立了这座城市——在克鲁兹语系中,鲁施塔代表着神圣、正义与胜利的象征。
秘会教徒们宣称,帝国残暴不名,千年之后,爱若玛必将重返这片土地,制裁邪恶的女王陛下。
这藏头露尾的谣传毫无根据,但在女王治下却广为流传,人们仿佛自我催眠一般,竟对此深信不疑。
塞缇混杂在人群中,燥热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混杂着汗水和粪便一般的臭味,她头发濡湿了紧紧贴在苍白的面颊上,但少女浑然不觉,只一眨不眨地看着广场中央。
人群之中。身穿密不透风的厚布长袍的秘会教徒正围成一个正圆,在他们中心圆心中央的广场地面之上腥红的花纹纵横交错,从羊羔身上取出的鲜血涂抹在漆黑的石头上,宛若来自地狱蔓生而出的荆棘,静静地。散发着仿佛腥风血雨将至的气息。
但人们恍若未觉,广场上方回荡着嘤嘤嗡嗡的声音,教徒口中念念有词,口中赞颂着某个神秘的名讳。
“爱若玛!”
“爱若玛!”
强大而压抑的气息弥漫开来,人群一阵骚动,然后有人仿佛发了狂一般嚷嚷起来。这狂热的气息很快传染开来。人群好像着了魔一般,每个人都举起手臂来,汗流浃背、声嘶力竭,塞缇在人流之中很快和阿尔走散,但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也举起手来,碧蓝的瞳孔深处好像倒映着一圈灼目的火环。
在如潮水一般杂音之中,她仿佛寻到一块宁静安逸的所在,她看到手持圣剑的大天使从一片白光之中跨步而出,天使将手中长剑向帝国的皇宫方向一挥,宫阙顿时陷入火海之中,塞缇仿佛看到邪恶的帝国在剑下沉沦燃烧,贵族们发出尖利的惨叫。那位女王陛下也在火焰之中痛哭哀嚎。
她看到了自己丧命在南方的那场战争之中的哥哥,看到了那场令人憎恶的战争,看到了所有制造这一场痛苦的人——那些她所仇恨的掌权者。甚至是冷漠旁观麻木的民众,他们统统在火焰之中化为飞灰。
当整个世界都化为一片火海,她忍不住站在火焰中哈哈大笑。
“正是这样,烧死他们!”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之中回荡着。
“烧死那些该死的统治者!”
“烧死那些满脑肥肠的贵族!”
“烧死那些异教徒!”
“烧掉这一切,这邪恶肮脏的世界!”
但幻象很快逝去,塞缇看到有人在背后拽自己。“阿尔?”她恢复了神智,回头看去。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秘会教徒。
对方全身上下都笼罩在厚厚的黑布下面,只留一只眼睛闪闪发光。内里闪烁着冷冰冰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塞缇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条毒蛇——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主教找你。”
“主教找我?”塞缇楞了一下,才想起阿尔下午和自己说过的事情,她四下看了看,但并未发现自己恋人的踪影:“阿尔呢?”
“你会找到他的,等仪式结束之后。”教徒冷冰冰地答道。
塞缇不敢多说,她知道违逆主教意志的后果,默默地点了点头,跟随那个教徒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广场附近的一间店铺——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家面包铺,漆黑一片的房间中依稀还能看到烘炉的轮廓,但几张桌子都被掀翻在地,地面上一片狼藉,掀翻的桌子后面站着几个同样装扮的秘会教徒,主教就站在几个人中间。
主教是个看起来颇为和善的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仿佛都洋溢着慈祥的光辉,稀疏的白发拢在有些秃的脑门上,阴影之下藏着仿佛污垢一般的几块老年斑。
看到塞缇进来,他温和地点了点头:“塞缇,晚上好。”
“您晚上好,主教大人。”塞缇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不必紧张,我的孩子,找你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主教阁下?”
“关于这件事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没多久,因为它和你有关,作为神的信徒,我想你有知情的权力。”老人眯起眼睛,蓝灰色的眸子内闪烁着意义不明的光芒。
塞缇愣了愣,心中还没明白是什么事情会和自己有关,而且竟然能惊动主教阁下。
“你想听听么?”
她点了点头。
“是关于杀害你哥哥的凶手。”
“什么!?”少女好像一只受惊的猫一般瞪大了眼睛、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她哥哥是因为帝国对南方发动的战争被征募入伍的,死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秘会的教士们告诉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些因为贪婪而贸然发动战争的贵族,她也一直将那些人视为凶手。但现在主教却告诉她了一个另外的说法。
“这里面并无隐情,我的孩子,不过你应该知道你哥哥是死在埃鲁因人手上,你知道指挥那场战争的埃鲁因人是谁么?”
塞缇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她虽然不是乡下姑娘。但对于数千里之外发生在帝国境外的战争也不可能有多了解,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那场战争发生在什么地方,仅仅是知道自己的哥哥死在了那场战争之中。
“那个人是埃鲁因王国的伯爵,封地在托尼格尔。”
“又是这些贪婪的贵族。”塞缇咬牙切齿地想到。
主教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的孩子,我要告诉你的是。就在这几天,你曾经见过对方不止一次。”
“什……什么?”塞缇一下呆住了。
“那几个埃鲁因人就住在你的旅店里面,你想起来了吗。”
“是……是他们。”
主教点了点头,确认了塞缇的猜测。然后他默默地看着塞缇,少女似乎显得有些不安。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的孩子?”
“我、我不知道,主教大人,我应该做什么?”
“如果你想要复仇,这无可厚非,我的孩子,但这对你来说很危险……”
“我不怕危险,主教阁下。”塞缇声音有些哆嗦地答道:“我……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你想要报仇?”主教的蓝灰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塞缇犹豫了片刻,但心中忽然浮现出兄长的形象,坚定地点了点头。
“但若你有什么意外。你想过你病榻上的父亲么,我的孩子。”主教淳淳善诱道。
“阿……阿尔卡会帮我照顾好父亲……”
“阿尔卡,我知道这个年轻人,他是你的恋人,对么?”
塞缇脸色显得十分灰暗,她低下头。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主教的脸隐藏在阴影下,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想要报仇。针对托尼格尔伯爵是行不通的,我的孩子。”他缓缓地开口道,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蕴含着魔力一般,一点点撬开塞缇心灵中的潘多拉魔盒:“不过你可以针对他身边的人,就像他杀死了你的亲人一样……”
“而这位伯爵大人正好有一位未婚妻和他在一起……”
……
塞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鲁施塔走到这里来的,她跌跌撞撞地走在供马车行驶的大道上,不远处是熟悉的林地,与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畔景色。老肯特的旅店矗立在桥的另一侧,在夜色下像是一团朦胧的黑影。
道路两边的景象她司空见惯,但这一刻却感到无比陌生,森林中就像是潜藏着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它们一眨不眨,在树木之间的孔隙中紧紧盯着她。
远处夜枭鸣叫的声音显得有些虚无缥缈,咕咕作响,偶尔树林中会传来扑打翅膀的声音,那是这些带翼的生灵在林中捕捉田鼠发出的响动。
这些声音都叫她瑟瑟发抖,她感到自己好像是一只漫无目的的孤魂,在这荒野之上游荡。
老肯特的旅店越来越近,这栋木石制建筑的轮廓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沉浸在漆黑无声中的招牌、窗棂,一点点褪去模糊的色彩,在月光下逐渐分明起来。
但塞缇却越走越慢。
她哆哆嗦嗦地将手伸向自己的怀里,那里放着一只瓶子,她握住那瓶子,陶瓷冰凉的触感让她心脏猛然一跳。
她就好像握住自己的命运一样,轻轻抽着气。
主教的话从一片浆糊的脑子里面浮现了出来。
“这瓶毒药你想办法让那个女人喝下去,你是旅店的女侍,总有办法让她们就范,老肯特今天晚上不在他的旅店,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瞧,这并不困难,也没有什么危险性,一旦你报了仇,教友们会把你救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塞缇上下牙打着战,咯咯作响。
她只感到脑子里面一团乱麻,一面是这几天住在猫与胡须旅店的那些客人们,一面是自己死在埃鲁因的兄长,有时候脑子里还不可抑制地冒出阿尔的形象来,那个年轻人带着他那种特有的嘲讽的神色看着她:“你不是要为你哥哥报仇,塞缇,你在犹豫什么?”
“可是这么做会给肯特叔叔带来麻烦。”
“今天晚上之后,帝国都将不复存在,没有任何人会去为难老肯特的。”
“不,那些埃鲁因人呢?”
“坦率点吧,塞缇,你在害怕。看看你苍白的脸,哆嗦的手指头,真正面对仇人时,你的勇气哪里去了?”
“不,我只是……”
两个声音在塞缇脑子里面搅合着,好像两把锯子,锯得她头痛不堪。她想停下来喘口气,但跟着她身后的两名‘教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将她踉踉跄跄地向前推了一把,对她说道:
“去吧,塞缇,别让主教大人失望,也别让你哥哥失望,我们相信你能做到的。”
塞缇不敢回头,她本能地觉得自己只要稍有犹豫就会遭遇某些可怕的事情,那两人看他的眼神让她想起小时候在布鲁坎见过的狼。
冰冷而凶狠。
她踌躇不前地来到旅店的正门前,门紧闭着,但她知道老肯特一般会在离家时将钥匙放在门前的地毯下面。她哆哆嗦嗦地弯下腰,想要去摸索那把黄铜钥匙,但正是这个时候,门后一个略微好奇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谁在外面呢?”
那个声音轻盈而富有节奏,充满了音符的跳跃感,仿佛它的主人将全部的强烈的好奇心融入其中。
塞缇僵住了,她认出了这个声音来,正是那个很好说话的商人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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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幕 马亚德
“警告:你受到疫病伤害,造成0点伤害(其中33点已经被抵抗)。lala如您已阅读到此章節,請移步到 筆趣閣( )閱讀最新章節,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或者“”,敬請記住我們新的網址筆-趣-閣 [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
“警告:你受到疫病伤害,造成0点伤害(其中31点已经被抵抗)。”
“警告:你受到疫病伤害,造成0点伤害(其中40点已经被抵抗)。”
布兰多忽然停下脚步,在视网膜中调出战斗日志,淡绿色的光屏浮现在他面前,上面早已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系统记录。
他立刻抬起头,这里已经进入了皇后区,此地在平日里是整个鲁施塔商业最繁忙的区域,沿街道两侧驻扎着数十家帝国最著名的商会,那些巍峨壮观的建筑此刻正沉浸在黑暗与寂静之中,每一扇门,每一户窗都紧闭着,街道上空弥漫着一层薄雾。
“雾气?”布兰多忽然抬手一抓,再张开手心,露出几只飞虫的尸体。
“怎么了,大人?”在他身后,梅蒂莎和希帕米拉也停了下来,后者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开口问道。
不过银精灵小公主却盯着布兰多手中色彩斑斓的飞虫尸体,一言不发,眼中带着沉稳的光芒。
“认识?”布兰多问道。
“这是瘟疫虫群,它们生于灰光之野的雾气之中,吞食恶魔的尸体和堕落灵魂的腐臭繁衍生长,”梅蒂莎静静地答道:“我曾经不止一次见过它们。”
“这是幼虫,”布兰多点点头:“还没有完全长大,你见过的应该是成虫。”
他眯起眼睛,看向前方死寂的街道,心中清楚梅蒂莎是在什么地方和这些虫子打过交道;瘟疫虫群是地狱的住民,食腐而生,通常一个族群由同一个母本所生,母本是一种巨型的成虫,一个族群往往只有一头,瘟疫虫群很少会离开母本太远,它们也几乎不会迁徙出灰光之野。
但有一个例外。
牧树人的十二支中。蛊虫领主代代皆是虫巫师,这一支牧树人手上就控制着巨量的瘟疫虫群,早在圣者之战的时代,牧树人就和银精灵、人类不止一次交过手。因此梅蒂莎应当在那个时候就不止一次见过这些地狱来客了。
这一代的蛊虫领主马亚德在几十年前就被帝国所捕获,关押在鲁施塔某个地下监狱深处,但连安德莎不久之前都在外面活蹦乱跳了,想来这位蛊虫领主也不会自甘寂寞。
“看起来女王陛下遇到的不止我们一个麻烦。”
“要准备战斗么,领主大人。”梅蒂莎问道。
“先加持防御法术。这些幼虫对我们造不成什么麻烦,但往里面就不好说了。”布兰多皱了皱眉头,牧树人的每一支都很难缠,安德莎在其中算弱的,马亚德虽然也强不到那里去,但却格外难对付。
在游戏之中他曾经和这位蛊虫领主打过交道,所以才会感到棘手,这里是瘟疫之雾的外围,到中心地区疫病伤害可以达到每秒一百多点一跳,没有擅长颂赞诗的施洗牧师根本寸步难行。
眼下虽然魔法伤害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甚至可能中心地区的疫病伤害他也可以完全抵抗,但对于梅蒂莎和希帕米拉来说就很难说了。
这个时节他不愿多惹事端,他现在最迫切的目标是穿过鲁施塔到西面去与其他人汇合,并确认茜有没有被救出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就可以直接离开帝国了。
离开帝国的渠道也早就安排好了,皇长子和北方贵族会全力配合他,他们可以穿过长青走道,或者绕道安妥布若公国也行,这条路都还算安全——至少在目前看来是如此。
至于帝都发生的事情。事实上与他——与埃鲁因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也是女王陛下的麻烦。
他仔细打量着这薄薄的雾气,心想运气好的话可以直接从雾气边缘穿过去,不过马亚德的要素是心灵迷雾。不是单纯的瘟疫之雾,在这雾气中很容易迷路,要想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何况对方是个心理变态,恐怕未必会允许几个活人从他的瘟疫之雾中毫发无损的离开。
只是现在退回去也来不及了,后面就是贸易区,谁知道白银女王有没有追过来。
希帕米拉依言支起了一个防御光盾。不过梅蒂莎却没什么反应,布兰多看了她一眼,才想起白银之民免疫疾病,在他们与蛊虫领主的交锋中,也是赢多输少。
“白银的血脉可真是令人羡慕。”他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领主大人也不差呢,”梅蒂莎莞尔:“在下只是一只可怜的鬼魂罢了,哪里值得领主大人羡慕。”
“是么,哪有这么可爱的鬼魂?”
梅蒂莎瞪大眼睛,银色的眸子里好像笼罩着一层薄雾,一旁的希帕米拉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气氛一时间倒是缓和了许多,三人也放慢了步伐,皇后区长越两公里多一点,整个区域由一条主要的街道构成,街道两旁是富丽堂皇的店铺与高大的建筑群,旧时代的商业之神克鲁努的神殿矗立在不远处的薄雾之中,此刻早已成了一座纪念碑似的建筑,纪念昔日众神的荣光。
布兰多几乎可以看到斑驳的外墙上镶嵌的金纹,它们光彩黯淡,过往的风光不在,炎之圣殿十分大度地没有将之推倒,当然也是表达对于玛莎和她的从神们的尊敬,事实上在帝国的乡野和埃鲁因的许多地区,人们还保持着对于旧神们的信仰,只是再也不能得到回应而已。
没有回应与庇护,也就没有牧师,商业之神克鲁努的神殿像是一座斑驳的空壳,在雾气中千年如一日地沉默。
事实上沉默的不止有这座神殿,整个皇后区都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只余下三人的脚步声在石板街上空空作响。
越往里走,雾气就越浓稠,不时有一只虫子撞在希帕米拉的光盾上,啪一声撞成一滩绿水,顺着光幕往下流,吓得神官小姐花容失色。
倒是银精灵小公主显得十分从容,几乎是面不改色地向前走着,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叫人想起她曾经是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
虽然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她成名的时候不过才十四岁,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布兰多这个时候几乎已经不心存侥幸了,他知道沉寂是因为皇后区恐怕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这里是整个帝都夜生活最丰富的区域,紧靠贵族区,在傍晚到深夜这段时候往往是最为热闹的时候,甚至经常有贵族偷溜出来体验生活,虽然说不上水马车龙。但至少也不会空无一人。
街道上看不到一具尸首,但看歪歪斜斜停在路边或者撞上梧桐树的马车就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马车的辕架与套索空落落地落在地上,连拉车的马都尸骨无存。
希帕米拉看得面色凝重。
布兰多却在想西德尼和维罗妮卡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和马亚德的忽然出现有什么关系。
正是这个时候,他们面前的雾气忽然嗡一声向两边分开,一只拳头大小的虫子扑面而来,布兰多反应极快,想都不想就拔剑而出,剑光一闪。这虫子已经啪嗒一声化作两块落到地上,六条腿还在一个劲地抽搐。
他一低头,发现这东西长得有点像是某种甲虫,浑身黝黑,六条腿好像刀子一样锋利,还没开口,一旁的梅蒂莎就抢先答道:“这是成虫,我们已经靠近母本了。”
靠近母本,就说明离马亚德已经近了,布兰多没想到自己非但没有从边缘穿过瘟疫之雾。反而走到瘟疫之雾中心来了。
不过走到这个地方,就说明对方已经发现他们了,再逃避就是自欺欺人,他索性不收回手中长剑。而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是一座高大雄伟的而建筑,布兰多想了一下,才想起那是巡查骑兵的总部。
他抽空看了一眼漂浮在自己左上方的淡绿色光屏,战斗记录上的伤害果然已经上升到了近百,比他曾经遇到过的要稍微弱一点。不过想来这个时代才从地牢里逃出来的马亚德也不是他最强盛的时期。
“看起来他在那里等着我们。”他回过头对梅蒂莎与希帕米拉说道。
“嗯,”银精灵小公主点了点头:“不过有些奇怪,大人。”
“怎么了?”布兰多知道梅蒂莎的经验丝毫不比自己差,甚至还要超出一些,在对于牧树人的了解上,也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因此显得十分重视后者的意见。
“虫群太少了,”梅蒂莎轻声答道:“纵使马亚德有意识地隐藏,瘟疫之雾中也不应该只有这么少的虫子,何况我们走到这里,才遇到一只成虫,有些太不寻常了。”
布兰多挑了一下眉,这才注意到这一点,他只在有限机会中和马亚德交过一次手,而且那时主攻的还不是他,当时他所随行的格雷修斯骑士团只是负责牵制虫群而已,真正主攻的钻石武力公会。
他回想起那次战斗的经历,迷雾之中的确是铺天盖地的虫群,和眼下这稀疏的两三只差别有点太大。
“你认为呢?”三人一边小心地向前走去,布兰多一边谨慎地问道。
“我想到一个可能性,”梅蒂莎轻轻摇了摇头:“可还不敢确认。”
布兰多看她咬着嘴唇的样子,心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也没有再追问。
迷雾中的巡查骑兵总部好像一头有血有肉的活物,高耸的要塞状建筑是它的背脊,城墙是它蜿蜒的颈项和脊柱,它蜷缩在此,一动不动,好像正陷入悄无声息的沉睡之中。
要塞中没有活人的迹象,显然已经全部罹难,好在巡查骑兵在城外还有营地,城内的总部通常只有一个中队的骑兵驻扎值守而已,不过即使如此,这次事故还是足以令帝国高层震动,要知道在帝都的巡查骑兵中,贵族子弟占了很大比例。
巡查骑兵的指挥官是帝国伯爵,仅次于极境的高手,如果事故发生时他也在这里,那么克鲁兹人的乐子就更大了。
三人一路穿过城门,悬起的吊桥没给他们造成任何麻烦,然后是空无一人的庭院,庄园的正门,走廊,旋梯,整个要塞中没有一个人存在,甚至连虫子也不多,他们一路上只遇到了几次袭击,与其说是瘟疫虫群,不如说是虫群过后残留于此的个别虫子。
但笼罩于此地的浓厚瘟疫迷雾告诉布兰多,这里绝对是瘟疫虫群的中心,而非是虫群经过之后的地方。
他们一路上到要塞的第三层,也是最顶层,这里是整个巡查骑兵总部的中枢,理论上那位伯爵大人的办公室就应该在此。
这类军事建筑的内部结构大同小异,布兰多对克鲁兹人的要塞还算熟悉,很快就顺着走廊找到了那位伯爵大人办公室的所在地,在办公室的门口,他总算看到了此行的唯一几个人类。
确切的说是几具尸首。
其中两具匍匐在走廊上,面朝下,身上穿着巡查骑兵的制服,服色苍白,黑色的血液从他们身下渗透出来,渗进厚厚的地毯之中。
另外一个人靠在墙上,面孔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五官,好像被什么东西啃出了一个大洞,他的穿着就比较华丽了,伯爵风衣,镶金边的马裤,长筒靴,全身上下都是零零碎碎的装饰物,还穿着一件极尽奢华之意的胸甲。
可惜这件胸甲并未能保住他的性命,胸甲左侧有一个大洞,从中泊泊流出暗红色的血液来,这里应当就是致命伤。
这具尸体歪着头靠在后面的胡桃木护墙上,血涂了一墙,他的佩剑散落在一边,布兰多看到那把佩剑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赤隼,证明这人正是巡查骑兵的指挥官,帝国的某位伯爵大人。
布兰多将手一扬,那把剑就从地上飞起落入他手中,然后一闪,随即消失在了次元洞中。
帝国巡查骑兵指挥官的佩剑赤隼虽然比不上哈兰格亚,奥德菲斯这样的圣剑,但一样是不可得多的传古名剑,否则也不会代代相传,他可没有把好东西留给帝国人的习惯。
巡查骑兵指挥官的尸体旁边本来还有几头瘟疫成虫在爬来爬去,布兰多一动,它们立刻发现了陌生的入侵者,嘶叫着向这边扑过来。不过布兰多还没动手,旁边的神官小姐就向前一步,双手挥着山川之属,一个完美的本垒打,直接将这些虫子打飞了出去。
虫子嗡嗡叫着撞在一侧的墙上,随即碎成一地绿色的汁水。
布兰多也皱了皱眉,他忽然想到之前这些虫子竟然不是主动来进攻自己的,而是在自己惊动了它们之后才被动展开攻击的。而事实上越靠近母本,瘟疫虫群就越是谨慎,它们会疯狂进攻一切靠近这个区域的生物,不管是人还是动物。
这可不是瘟疫虫群应有的行为习惯。
他不禁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发现梅蒂莎同样深深地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帝国伯爵的办公室的方向。
在那里,只有一扇在浓雾之中残破了一半的木门。
……(未完待续。)xh118
第二百二十七幕 魇虫
布兰多也看到了那扇门,手持炎之刃小心地靠了过去,他推开门,一眼就在七零八落的办公室中找到了马亚德。
确切的说,这位牧树人的十二支牧首中排名第七的存在,此刻已经被人劈成了两片,躺在房间的正中央。
伤口从他左肩靠近脖子的部位一直延伸到右腰际,一路向下,将肋骨和肺叶齐齐切开,完全撕裂了脊柱,暗红色的血水和黑色的内脏碎块喷溅而出,散落一地,一些叫不出名的虫子在尸体上爬进爬出,好像将空荡荡的胸腔当成了新的巢穴。
布兰多见过不少尸体,但仍旧免不了生出一阵阵作呕的欲望,他用手拦住后面的梅蒂莎,有些吃力地说道:“你们最好别过来。”
理论上来说,梅蒂莎的心理承受力比他可高多了,在千年之前的战场上无论是参战规模还是战场上的惨烈程度都远胜现在百倍,作为一军的统帅,精灵小公主对于各式各样少儿不宜的场景早就司空见惯。
不过无论如何,布兰多还是宁愿把她当成一个十四五岁还需要保护的小姑娘。
梅蒂莎抿了抿唇,主动停了下来,看起来并不介意领主大人对她的照拂。“马亚德死了?”她轻声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和梅蒂莎一样,他或多或少猜到了这一点,虫群的诡异行为模式无不透露出这样的消息,只是太让人不敢置信罢了。
历史上马亚德死于星术之年前后,作为世界boss死在玩家手上,那一战打得轰轰烈烈。不少公会因此而一战成名。
而不是这样,静悄悄死在帝都鲁施塔的某个角落,甚至差点不为人所知。
两人都没有说话,希帕米拉看起来极为不适应眼下的环境,也没有开口。沉默萦绕在三人之间。
布兰多皱着眉头,眼下的局势越来越诡异复杂了,安德莎看起来完成了二次污化,还忽然出现在寒露庄园的战场附近,白银女王不知道在干什么,眼看竟然放弃了对于帝都的控制——“难道自己一行真的这么重要。至于可以让她不顾一切?”
而马亚德的尸体更像是一句无声的警告,古代的箴言都是最为严厉的警告,而此刻也是一样,这句箴言仿佛铭刻在尸体上,又顺着血水在地毯上蔓延。
它形成文字。
警告他尽快远离这个越来越大的漩涡。
布兰多隐隐感到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所有人——他与白银女王的控制。向着某个不可预知的方向狂奔猛进。
“马亚德身上有没有二次污化的迹象?”梅蒂莎忽然又问道。
布兰多看向那具扭曲的尸体,立刻找到了相关的痕迹,他正想点头,心中忽然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个念头。
“马亚德死在这里,那么他的虫群是否被人消灭了?”
梅蒂莎站在门另一侧看到他的脸色,似乎就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她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急促地答道:“瘟疫之雾还没有散去。虫群应该还在。”
但它们到那里去了?
“母虫在什么地方?”梅蒂莎忽然问道:“它的尸体应该距离马亚德不会太远。”
“不好。”布兰多心中警兆闪现,下意识地抽身后退,他才刚刚离开原来的位置。那里地面上的地毯就悄无声息地裂开一条口子,下面的胡桃木板也齐齐断裂,好像被一柄无形的刀刃重重地斩在了上面。
一头奇形怪状的生物轻轻落在了地毯上。
那像是一头人形的螳螂,大概有一人多高,两足站立,浑身覆盖在黑得发亮的甲壳之下。它有一对复眼,表面光可鉴人。头呈倒三角形,双臂往下是一对长长的镰刀。
梅蒂莎抢先一步来到布兰多面前。右手一扬一支银色的梭状长枪就出现在了她手上,但她看到这头怪物,却忍不住怔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这不是瘟疫虫?”
但布兰多却认出了这东西。
他盯着那头螳螂复眼上的两个暗红色的光环,已经中央同样色泽的光点,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别动。”
他压着声音对梅蒂莎提醒道,也是提醒后面还没有进门的希帕米拉。
这是一头魇虫。
他曾经在旅法师霍西曼的两个旅法师生物侍从——鹿身女妖伊莲和钟摆人手上得到过一套旅法师卡牌,逆境天堂,这套卡牌的核心生物之一就是魇炉生物。
这种构装体昆虫的原版其实就是多泽拉魇虫,诞生于盘蛇之渊的黄昏种。
奥丁也不止一次提到过这种生物,魇族是黄昏的三大族之一,大地军团的主要敌人是晶簇,而巨人们则主要负责在元素疆界之内对抗芬里尔之子与能族,只有魇族甚少在历史中出现,据说在第二次黄昏之战中,它们曾经是混沌的主力,被称之为末日梦魇,魇族之名也因此而来。
但前两次黄昏之战后,这种可怕的生物就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哈泽尼亚人以它们为蓝本设计了魇炉生物,在天青之战中为文明一方而战,自那之后,魇族就成为了传说,仿佛是尘封于历史之下过往的传说。
然而今天,它们却重新出现在了布兰多面前。
若不是对方那富有特征的虹环与瞳孔,布兰多还不敢确认这东西就是传说中凶名赫赫的魇虫。
而魇炉不过是最低端的虫群,眼前这一头却是精英禁卫,生来就拥有近乎超越圣贤领域的力量。
布兰多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他大约猜到了这头魇虫的来历,马亚德一定是把这东西当成了瘟疫虫群的母本,魇虫是虫族之王。统帅瘟疫虫群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却遭到了反噬。
“真是不作不死,”布兰多心中忍不住腹诽,但这家伙却害苦了自己和梅蒂莎:“不过马亚德是在什么地方找到这种东西的?”他又心想。
魇虫有很强的动态视力,但这不代表布兰多和梅蒂莎静下来它就无从察觉。这头螳螂微微歪着脑袋,打量着站在门口的两人,它的口器不断地交错着,复眼中倒映出布兰多与梅蒂莎的影像,仿佛在考虑自己应当怎么处理这两个入侵者。
“希帕米拉,后退。往外跑。”布兰多心中默默地向门外的神官少女传递着心灵讯息,不过他知道这意义不大,魇虫最强的就是心灵能力。
它们是灵能生物。
果然,就在希帕米拉向后挪动脚步的第一时间,仿佛受到激怒的魇虫忽然抬起头来。一道无形的波纹就向门口的布兰多和梅蒂莎撞去。
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布兰多只感到脑袋嗡的一声,连眼前的景物都偏离起来,但他还算轻松的,高得离谱的意志属性挡住了大部分心灵冲击,一旁的梅蒂莎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银精灵小公主惨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布兰多甚至来不及扶住梅蒂莎。就看到那头魇虫已经向自己扑了过来,它速度快得惊人,但布兰多知道事实上对方的速度应当比自己‘看’到的更快。这是有圣贤领域力量水准的黄昏种,虽然没有法则之力,但单凭基础属性就足以傲视群雄,自己能看到它的动作轨迹,纯粹是因为时间法则在产生作用而已。
他不敢过于相信自己眼睛的判断,提前一步抱起昏迷的梅蒂莎就向后一滚。一如既往的谨慎毫无疑问救了他一命,一道白光从门上闪过。连门带墙咔嚓一声斩成了两半。
布兰多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动,或者晚了片刻。那么此刻同样是和马亚德一样的下场。
他向希帕米拉那边看去,神官小姐反应十分迅速,已经要跑下楼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不过布兰多嘴里有点发苦,这可不像说起来那么简单,瘟疫之雾有一两里范围,要等希帕米拉跑出去可不容易。
左还是右?
他知道魇虫的攻击马上又会接踵而至,眼下他的装备和能力丝毫不能提供给他任何帮助,他知道自己能够依靠的又知道过去丰富的战斗经验了。
不过这一次布兰多却判断错了。
魇虫并没有动。
因为它忽然转过了身,一道黑光在它身后击穿了帝国伯爵办公室的窗户玻璃,在它——在这头拥有等同于圣贤领域实力的怪物反应过来之前,准确地击中了它。
布兰多听到这头怪物发出一声吱吱的嘶叫声,然后就被那道黑光掀起,重重地砸在天花板上,然后才落下来。
但它落下来的第一反应竟然并不是立刻去找窗户外面的攻击者拼命,它甚至连看都没看地上的布兰多一眼,果断地从另一边走廊的墙上撞了一个洞,头也不回地从那个方向逃走了。
“什么情况?”
一时间布兰多竟然呆住了。
他下意识地向办公室方向看去,正好看到那个方向的窗户轰然炸裂,要塞的整堵外墙都在外力作用下轰然倒塌,风从外面涌了进来,将弥漫在房间中的雾气都吹散了一些。
然后布兰多看到了悬浮在外面半空中的人影。
那一时间他只感到从头到脚血都冻结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恨不得那头该死的魇虫再回来,至少也比面对面前这家伙更好一些。
因为他看到了龙后格温多琳。
黑龙棱状的瞳孔正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
阿尔卡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环视四周,年轻人在寻找自己心爱的姑娘的踪影,但让他失望的是他一无所获。广场上狂热的氛围让他很不适应,他生在鲁施塔附近的乡下,但却曾经跟随一名修士学习过不少东西,可以说受过不错的教育——至少作为农民的儿子来说是这样的。
卑微的出身和与之不匹配的知识促成了他敏感的性格,这样的人天生不善于相信任何人,在他眼中——不管是帝国的贵族,还是那些藏头露尾的秘会教徒,都是同样的令人怀疑。
但他很清楚这些人在鼓捣什么,在他看来教徒们所谓的召唤天使爱若玛不过是个幌子,他们明显是在鼓动一场暴动,就像过去几十年中异教徒们反复上演的剧目一样。这样的暴动毫无疑问会失败,但贵族们一样会感到彻骨的疼痛,这大概也是‘他们’唯一向那位自大的女王陛下报复的机会。
广场上的仪式正进行到高潮,但他却与周围虔诚的市民显得格格不入,他冷眼旁观,像是隔着一扇窗户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心下唯一有些牵挂的是塞缇的下落,他之前看到有教徒将她带走,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稍稍感到有些不安,而正是这个时候一两句低沉的交谈声忽然从后面传来过来。
阿尔卡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到人群背后站着两名高阶教徒,他认识那些人,正是‘主教阁下’的亲卫。
“安德莎大人吩咐我们……主教大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姑娘那么关心?”
“这是另外一位大人的意思,小心些。”
“可那些埃鲁因人……”
“那位小姐到这里来本身就是安排好的,住嘴。”
埃鲁因人四个字像是钉子一样钉进了阿尔卡的脑海中,一系列画面在他的思绪之中成形,他好像看到了笼罩在暮色之下的老肯特的旅店,整个人瞬间就警觉起来。
他竖起耳朵,小心地将注意力放到那个方向。
而这时高阶教徒的目光正在人群中巡视,年轻人小心地低了低头,避开这些人的视线,后者巡视了片刻,才收回目光,继续说道:
“关注她的可不只有我们,还有那位女王陛下,你们当真以为那个疯女人会对一个乡巴佬贵族感兴趣?”
“白银女王?”
“当然,所以大人们的事情,你们最好少开口参合。”
“原来如此,可主教大人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乡下丫头去做?”
“这我可不清楚,不过我相信大人自有他的用意,再说那个笨女人可是复仇心切——”
听到这里,阿尔卡只感到自己的心跳停跳了半拍。
最后的这句话像是一柄利刃刺向他的心中,让他下意识地从跪伏在地的人群之中站了起来,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站在后面的高阶信徒就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见鬼,你在干什么!”
“该死,他在偷听我们说话!”
秘会教徒发出一阵尖叫,年轻人瞬间在这刺耳的尖叫声中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分开人群向自己扑过来的邪教徒,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就跑。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幕 初生种
萧瑟的夜风如同幽灵的五指一般穿过河畔的树林,令树叶瑟瑟发抖,鸟鸣虫嚣皆噤若寒蝉,只剩下沙沙的声音,形同无形脚步穿行于林间。空气中带着一丝浓郁的血腥气息,大道之上的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杀戮过去了好一阵子,一道影子才从挺立的树干背后分离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来到大道边,盯着先前发生战斗的地方发呆。
她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她本来以为邪教徒会把那个讨人厌的女人带走,她袖手旁观、不需要插手,而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但她却看到了一幕惊天剧变,她至今都不知道那个如同冷血的怪物一般杀了所有人的家伙究竟是不是那个平日里看起来笨得有点令人不齿的商人小姐。
那究竟是何方神圣?
德尔菲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粘稠的血腥味直冲入鼻,她胸中顿时涌起一阵呕吐的欲望。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忘掉这回事儿。
但虽然极力保持平静,而且事情总的走向也并没有太过出乎她的预料,然而不知为何,她的手却在微微哆嗦,她在害怕,显而易见这是旁人在她身上少于见到的情绪。
自从实际上掌管家族开始,德尔菲恩就以为自己不可能会再畏惧什么了,她将那些过于柔软而无必要的心思早早地埋葬,男人们冷酷,而她比他们更坚决与无情。
复仇也是一样。
大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宰相千金缓缓走到路边,暗红色臭烘烘的血液汇聚成溪流流淌到她脚边,面前是只有在屠宰场中才能看到的场景。
沙尘中只剩下散落一地的尸首。确切地说应该称之为尸块,眼珠子、半个脑袋、破开的胸腔以及七零八落的手与脚,仿佛开了个露天的肉铺。原本属于人类的身体部件,此刻残缺不全,如同烂肉一般东一块西一块地散布着。其间污血横流,与沙土混杂在一起,将泥土都渗透出深重的暗红色,恍若下了一场血雨,地上都是血色的污泥。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腐臭的味道,好像用来堆积咸鱼的仓库的味道。
德尔菲恩弯下腰。一只手按着胸口靠近锁骨的位置,终于干呕起来,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脸若白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心中有些茫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她站在路边怔了好一会儿,才坚决地转过身,走进猫与胡须旅店。
“不管怎么样,那个怪物应该已经进入帝都了,而我还是得把剩下的事情完成。”她心想。
旅店内盖亚神血的气息早已散去,只有地上、桌上还残留着一些荧光物质,德尔菲恩小心地避开这些东西。向大厅中央的一尊石像看去。
塞缇似乎仍旧保持着生前最后的景象——她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每一个最细微的神色,衣服上的每一个皱褶。都显得栩栩如生。
那看起来像是某个雕刻大师竭尽一生心血的最高杰作。
事实上在某些偏远地区,一些邪恶的巫师的确喜欢用活人来充当雕像,他们中内心最阴暗的那些人,甚至喜欢收集美丽的处女来完成这项工作。
德尔菲恩默默地看着雕像,也无法确认对方是死是活,但这不重要。她来到大厅的角落,从壁炉下面拿出一柄锤子。接着拖着锤子用尽全力向塞缇的石像砸了过去。
不管是死是活,只要一锤砸实。那么想必再高明的巫师也没办法将碎裂了的石像再拼接起来,尤其是在石像生前还是一个活人的情况之下。
但想象之中的情形并未发生,在锤子带着呼呼的风声接触到石像的表面之前,它的锤头忽然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正在抡锤的宰相千金好像撞上了一头正在横冲直撞的巨龙,砰一声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大厅一侧的墙上。
她闷闷地惨叫了一声,才从墙上滑落下来,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喷了一口血出来。
她用手捂住嘴,手指之间立刻腥红一片。
德尔菲恩口鼻溢血地向四周看去,却看到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气息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的女巫装扮,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熟悉的光彩。
她觉得自己在那里见过这个女人。
“罗曼去哪儿了?”女人进门就问道,语气冰冷。
“我不知道……”
德尔菲恩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自己的喉咙将自己从地上扯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双脚离地,一阵阵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不……不是我……”
宰相千金翻着白眼,如同缺氧的金鱼一般长大嘴巴,她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喉咙,在半空中徒劳地乱踢着。
她做梦都没想到先一步回来的竟然不是布兰多,而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巫,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一出手就要杀她。
她向来美貌自信,也习惯了陌生人对她天然的好感,但再美的容貌与身体失去了灵魂也只是一个空壳,她终于感到害怕起来,死亡的恐惧如此深刻而鲜明,大腿内侧一热,湿意顿时顺着她修长的双腿蔓延而下。
大厅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古怪的气味。
但德尔菲恩此刻早将这些旁枝末节置之脑后,她眼冒金星,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那个女巫却全然不在意她的反应,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正在吟唱一段冗长的咒语。德尔菲恩虽然不会魔法,但也知道某些神秘的手段。在这最后的关头她脑子里终于清晰了起来,仿佛福至心灵一般,她吃力地尖叫道:
“我认识你……”
“你是格洛里娅公主……”
“我……我在十三年前的长青祭上见过你……”
成熟的女人微微一愣,手上的力量也随之消散,半空中的德尔菲恩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被尿液浸湿的部分。冰冷的这才触感令她感到羞愤难当。
即使是她几乎被烧成焦炭时,她也没感到这么绝望过。
她下意识地恭顺地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对方。
倒是对方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你是尼德文的孙女。”
德尔菲恩没有点头,当然也不敢否认,算是默认了。
“罗曼呢?”那个女人又问道。
“她……去鲁施塔了。”
“我侄女虽然大大咧咧。但不会在这个时候去鲁施塔。”
“有邪教徒用神之血来暗算我们,我躲在厨房里面才逃过一劫,罗曼她杀了所有人,然后去鲁施塔了,我追不上她。”德尔菲恩半真半假地答道。她当然不敢全部说真话,但一方面又害怕被对方拆穿,忍不住不可抑制地发出上下牙轻轻碰触咯咯的响声。
女人看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倒也没拆穿她半真半假的谎言,而是反问道:“罗曼会杀人?”
德尔菲恩紧紧地抓着自己湿漉漉的裙子,手上几乎毫无血色:“我不知道,她……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
“变得……让人认不出来,她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们。口口声声必称凡人,我……我感觉那根本不是她。”德尔菲恩不敢隐瞒,低声答道。
女人沉默了片刻。脸上不知是喜是怒,她忽然将手一扬,就在宰相千金哆嗦起来以为后者要杀自己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矗立在大厅中央的石像凭空消失不见。
女人这才回过头看,看着她道:“你去找布兰多,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让她来找我。”
德尔菲恩这个时候才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惧,不知为何。她此刻心中已经不愿意去见布兰多。而看出她的犹豫,女人讥讽地一笑:“这个时候才想起害怕了?你和你祖父比起来差远了。不过你不必害怕,你就如实告诉布兰多,然后告诉他是谁吩咐你去找他的。”
“格洛里娅公主?”
“不,”女人摇了摇头:“是我的另一个身份,克努戴尔,盲之女美纱的信者,命运的女巫,你告诉他我先前让他看到的琴惑座的主星只是一个假象,命运的女巫拥有魅力的领域,欺骗人心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若他还不相信,你就告诉他我是罗曼的姑姑,掌握着他小时候尿床的一手信息,而且他想要娶我的侄女,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明白了么?”
“大……大人?”宰相千金差点没被呛住。
“你感到很奇怪?这可是对于贵族的名誉来说生死攸关的事情,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所以在见到我之前,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德尔菲恩心中古怪无比。
……
“咔嚓——”
有那么一瞬间,布兰多感到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他重重地撞在一面石柱之上,但坚硬的岩石根本无法阻挡他的去势,石柱轰然倒塌,连带失去了支撑的大厅也摇晃起来,顷刻之间坍塌了一半。
他像是一颗流星般在混杂的碎石之间撞向下方,唯一能做的事情仿佛只有紧紧地抱住昏迷过去的梅蒂莎,直到再一次撞上一面墙壁,背后传来的巨力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全身骨头都散了架一般。
不过他来不及松口气,立刻与银精灵小公主换了位置,吃力地将后者掩护在身体之下,只片刻,头顶上断裂的天花板就轰然下塌,碎石夹杂着泥沙滚滚而落,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只简简单单地一击,布兰多就发现自己显现在光屏上的生命值少了一大半,当初在长青走廊看龙族压服龙后与她的两个属下时,他可完全没感到对方的实力有多么可怕,而直到真正面对时,这种令人绝望的差距才展现出来。
圣贤领域,这是凡人自从圣者之战以来从未达到过的领域,而黄金与白银之民的骄傲,就在这恐怖的层次差之间展现出来。
毫无道理的碾压。
布兰多喷了一口血,染得小公主胸口一片通红,但他却顾不得这么多,手中的炎之刃向前一闪,一道剑光在破碎的废墟之下斩出一条通道,在泥沙完全将两人掩埋之前,他如同流光一样射了出去。
半空中的格温多琳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布兰多的动作,事实上她没怎么动作,整个巡查骑兵总部以及周边差不多一英里的范围内就全部笼罩在她的法则之线下,就像是蛛母编织的巨网,在这网中每一根丝线的细微动弹都会如实回馈到她的感知之中。
她犹豫了一下,才放弃了去追寻魇族的冲动,一头罕见的魇虫母本虽然重要,但却比不上眼前这个年轻人。
她此刻心中愤怒无比,这个马亚德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再三告诫对方不要招惹闲事,只需要制服城内的巡查骑兵就可以完成计划,没想到对方还是擅自行动,非但如此还将魇虫之母惹得暴动起来,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十二牧首少一支并不能让她感到任何感触,但魇虫之母却是牧树人好不容易才从最终之战的战场上找到的孤本。
“可惜了。”格温多琳心想,她抬起手来,正准备收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舍不得魇虫之母,于是收回手在镶嵌在胸前的一枚水晶上轻轻一抚,水晶顿时发出蒙蒙的微光来。
“安德莎,魇虫之母逃了,你现在放下手中的其他事情,去把它找回来。”
“大人,马亚德他……?”
“你不用管那个蠢货,你小心一点,魇虫之母好像被什么东西惊动了,你找到它别轻举妄动,通知我过来。”
水晶那边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回答:“我明白了,大人。”
龙后这才回过神来,她早已知道布兰多旅法师的身份,倒也不怕对方从他的感知之中忽然消失,白银女王和她身边那些凡人拿神民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却不代表黄金之民也是如此。
当年的崔西曼与奥丁也不是无敌,旅法师们运用能量的手段虽然诡异,但却并非无迹可查,在法则之网的笼罩之下,那个年轻人照样无可遁形。
但当她仔细搜索自己张开的大网时,这位龙后脸上的表情忽然不自然地凝固了。
她竟愕然地发现,布兰多竟真的从她的感知之中彻底地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幕 表露心迹
一只沾满灰尘的、血迹斑斑的手从废墟下伸了出来,撞得石块稀里哗啦往下滚落,这只手紧紧抓着一枚水晶球,水晶球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激发了,表面散发着蒙蒙的微光,一层薄薄的雾气从它表面逸散出来,将四周的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染满血污的手挣扎了两下,然后掀开一块比较大的碎石,那石头好像是没有重量的泡沫一样,被轻飘飘地掀起来,滚了下去,发出重重的声音。
然后哗啦一声,碎石与断裂的木料被顶起来好大一块,下面钻出一个满身灰尘的人儿来。
那人全身上下都灰扑扑的,只剩下两只眼睛还灵活有神,他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一眼,并未发现龙后的身影,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正是布兰多。
他心想看来精灵女王起码没有在这件事上和他开玩笑,他手中的避龙宝珠果然起了作用,否则区区一层薄薄的碎石与木料是绝对挡不住格温多琳的搜索的。
看了一眼手中的水晶球,布兰多随手打开腰包,将之丢了进去,虽然隔了一层布料,但笼罩在他身体周围形同雾气一般的水雾薄膜并没有丝毫减少,想来并未影响这宝珠的作用。
不过他却因此而腾出手来,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将岩层下面的梅蒂莎给抱了出来。他自己浑身是擦伤,但银精灵小公主却在他的保护之下几乎毫发无损,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儿,他将后者背起来,一手拄剑。谨慎地向四周看去。
这里应当已经是巡查骑兵总部的外围,半座要塞都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坍塌——虽然之前他与龙后之间的交手根本说不上是什么战斗,充其量不过他出手阻拦龙后追向希帕米拉,然后格温多琳还击了他一下而已。
这就一下,就造成了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
布兰多站在夜色下。骇然地看着眼下的场景——大约上万平方米的废墟,比拆迁还彻底,就好像是后世爆破组定向起爆之后留下的杰作,他所能目睹最大的碎片竟然是原本在巡查骑兵总部前庭的喷泉,‘幸运’的只裂成了两半而已。
泉水从裂开的喷泉中泊泊流出来,已经淹满了大半个前庭。搞得好像巡查骑兵总部的一半区域原本就是个水乡泽国似的。
“这下女王陛下的乐子可大了,重建要不少钱吧,不过帝国人就是有钱,只是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向民众解释这一切呢。”
布兰多忍不住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到,他心想格温多琳还真是一点不留手。堂堂圣贤之境的强者竟然敢在市区全力出手。
当然,他也不敢确认对方究竟有没有全力,毕竟过去有圣贤一击毁灭大半个城市的传说在前,只是很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而已。
不能变强,就永远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在这个时代,他或许已经站在了凡人的顶点,但与那些传说之中的存在相比,却也还差得太远。
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龙后格温多琳的踪影,他知道对方可能以为自己靠什么手段逃了,因此到外围去搜寻自己的下落了。巨龙们往往相信它们引以为傲的物理速度,因为这样的错觉而犯自大的错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有些担心逃走的希帕米拉,当时留给神官小姐的时间并不多,他也不敢确认对方究竟有没有逃出龙后的感知范围,布兰多用心灵联系联络了一下对方,却发现并没有回音。
他的心一下就提紧了。一连发了好几个讯息,没想到却收到了罗帕尔的意外回音。
这位火爪蜥蜴人领主此刻距离他并不远。事实上它此刻正位于皇后区的外围,距离布兰多不过几条街区的距离而已。
布兰多向后者询问了关于希帕米拉的问题。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才知道对方先前在寒露山庄的战斗结束之前,就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战场。
座位一位荣耀的战士,罗帕尔它并不经常选择后退,但布兰多给予他的任务是保护花叶领的大小姐,而作为一个合格的保护者,总是在第一时间将被保护者至于最安全的境地才是它最好的选择。
它早早地就来到了皇后区等着与布兰多汇合,直到马亚德占据了这里,后者才小心翼翼地退到皇后区的西面,并未选择与邪教徒发生冲突。
布兰多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不拘小节的大个子竟然有如此心细如发的一面,不禁十分赞叹,肯定了对方两句之后,才问道:
“法伊娜还在你身边么,罗帕尔?”
“法伊娜小姐并无什么不妥,大人,”火爪蜥蜴人领主仍旧是一板一眼地答道:“我们还遇到了其他人。”
“其他人?”布兰多微微愣了一下。
“是维罗妮卡女士,还有其他人。”由于在信风之环时曾经见过一面,所以罗帕尔只认识维罗妮卡,但布兰多从它的话语中一下就明白,罗帕尔碰到的是西德尼一行人。
根据之前梅蒂莎和希帕米拉的说法,还有一位大人物应当也与他们在一起,他知道那是一位曾经在帝国历史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与先位皇帝一起制定了几十年后直至今天帝国的秩序,直到他们的后继者——白银女王将这一切彻底摧毁为止。
但无论如何,这个人也可以说得上是曾经改变了整个世界的人。
他是帝国的先任宰相,传奇的尼德文。
布兰多轻轻呼了一口气,他没有去问为什么西德尼她们为什么现在才到皇后区,只是低声对罗帕尔嘱咐了一声:“罗帕尔,你让他们在原地等我,不要随便冒头。告诉他们龙后格温多琳在附近,等我来和你们汇合。”
“是的,大人。”
罗帕尔丝毫不问龙后格温多琳是谁,似乎也不关心布兰多有没有能力走到他们那里,它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只刻板地执行命令。
但就是这样,反而让布兰多感到更加省心。
至少在他手下诸如墨德菲斯、安德丽格、夏尔甚至是神官小姐这样不省心的家伙当中,还有一个叫他可以安心命令的人。
说起来当处他在寒露山庄山麓下命令墨德菲斯、夏尔分头行动之后,就再没收到过这几个人的音讯,自从看到那头魇虫之母后,布兰多就感到自己与自己的旅法师生物之间的心灵联系已经变得难以为继了。
传说中魇族能够操纵心灵网络。现在看来似乎真是如此。
关上心灵联系,布兰多轻轻吐了一口气。
邪教徒,暴动的市民,还有二次污化的安德莎、马亚德,这背后分明有牧树人的影子——而现在又是魇族重新现世。龙后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外面,一时间好像什么事情都聚在一起了一样。
“真是多事之秋啊,这帝国的核心竟然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布兰多其实受伤不轻,龙后那一击至少打断了他三根肋骨,也多亏是他现在的身体强度,若换成旁人那怕是在法则巅峰只怕也被那一击打成肉泥了。
这样的伤势多少影响到了他的行动,生命虽然在坚韧天赋的影响之下缓慢地在恢复着,但骨折却无法得到有效治疗。而且为了不引起龙后格温多琳的速度,他也不敢轻易在屋顶之上飞行,只能背着梅蒂莎一瘸一拐地走在街道上。
他先离开巡查骑兵总部。然后沿着要塞背后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前进,这条小巷在前几日中他曾经走过一次,知道它通往佩剑大街,那里是距离罗帕尔最近的地方。
在漆黑的街道上走了不知多久,布兰多忽然敏锐地感到有轻轻的气息打在自己脖子上,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梅蒂莎?”
银精灵小公主细细地恩了一声。“放我下来吧,领主大人。”她小声说道。
“没问题么?”
“没问题。我没受伤,只是心灵冲击对我这样的灵体影响特别大而已。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已经好多了。”
梅蒂莎看了背着自己的布兰多一眼,咬了咬嘴唇:“领主大人你受伤比我重多了。”
布兰多将她放下来,动作又触及了胸口的伤势,忍不住痛得呲牙咧嘴,梅蒂莎赶忙扶住他,用银色的眸子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了?”布兰多不解。
“没什么。”梅蒂莎低下头去。
她眨了眨眼睛,银色的眸子里倒映的明亮色彩比真正的月光还要皎洁,仿佛瞳孔之上映着一层柔柔的光芒,内里色彩分明,却又神色复杂无比。
正当后者以为她没什么要说时,银精灵小公主却轻声开口道:“领主大人。”
“嗯?”
“茜小姐她……”
“她怎么了?”
“她很依赖你。”
布兰多微微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梅蒂莎会说到这个问题。
“您应该能感受到。”
布兰多不由自主地沉默下来,他当然能感受到,其实内心中也很清楚那样的感情意味着什么。
“我想,哪怕永远也得不到您的任何回应与许诺,但是她一样会义无反顾的。”
“我……”布兰多恨不得挠挠头,哪怕是面对龙后时他也没感到这么犹豫与难于决断过,只有在这个问题上,他感到自己茫然而没有方向,只能怯懦地回答道:
“对不起,梅蒂莎。”
但银精灵小公主却并没有什么恼怒与抱怨的神色流露出来,甚至没有失望,只是柔声说道:“不用说对不起,因为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值得的。”
“你们?”
梅蒂莎点了点头,但目光中却显得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再次开口时,说的仿佛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您太过心软了,领主大人,其实我想茜小姐心中应当明白您心中是怎么想的,只是她不愿意伤害你,哪怕一丁点也不愿意。”
布兰多愣住了,他一直以来以为看不穿的是茜,他小心地呵护着这份关系,只是为了不让对方受伤;在他看来,茜不止一次遭到背叛,如果再在自己这里得到冷漠的回应,他很担心对方会承受不了。
但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他忍不住看向梅蒂莎,或许只有同样身为女性,才能明白这样温柔的想法。
但他忽然明白过来,梅蒂莎何尝不是借由茜在说述说自己的心意。
“梅蒂莎,你……”
银精灵小公主抬起头来,轻轻对他摇了摇头:“不必如此,领主大人,我只是想说,我很开心,从未有人这么对我过,其实我不太能明白人类的感情,因为银精灵的一生是与战斗相伴的,我生来就被灌输这样的知识,但我在战场上驰骋杀戮,并不比现在感觉更加充实。”
“我想,”她轻声说道:“茜小姐也应该是一样的。”
布兰多沉默了下去。
两人互相搀扶在漆黑的小巷之中前进着,一缕月光穿过屋檐之间的缝隙,细细地洒落在石板小径之上,摇曳的光隙,在两人之间交错分布。
仿佛一条命运的联系,两来自于两个世界,相隔上千年不同时代的灵魂,彼此牵引到一起。
两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的之中,以至于连青之剑圣走到了他们面前,甚至都没有发现。
维罗妮卡带着揶揄的神色看着这两个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看起来你们的感情更好了,不过达鲁斯家的小家伙,你这么四处留情可不太妙啊,我的学生看起来也很关心你呢。”
布兰多吓了一跳,愕然地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虽然没让西德尼他们来接自己,但一行人却仍旧找了过来。
但他的目光最先穿过人群,看到的却不是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那张刻板的面孔,而是一张苍老而严肃的脸孔。
他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个人来。
帝国唯一的宰相,尼德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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