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幕 凡世的英雄
玛莎将哭得泣不成声的安蒂缇娜轻轻拥入怀中,用手轻轻慰抚她的后背,安慰着自己的孩子。
安蒂缇娜终于察觉到什么,泪眼朦胧地看着玛莎道:“您是……玛莎大人?”
玛莎轻轻点了点头。
“……您回来了?”少女抬起头,脸庞还梨花带雨,语气中带着急切的希望:“您会帮助我们对抗黄昏之龙吗?”
玛莎笑着摇了摇头,她轻轻擦干安蒂缇娜的泪水:“我的孩子,你们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凡人坚韧不拔的意志与信心就是你们最强大的武器——而我,已将权柄予以你们,剩下的,就需要由你们自己的手去开辟波澜壮阔的未来。”
安蒂缇娜不解地看着她,但却看到玛莎在她右手上轻轻一点。从指尖开始,女神缓缓化为无数飞散的光之花瓣,在犹如超新星诞生般的耀眼光芒之中,安蒂缇娜看到了一个古朴的王座。
而在王座之上,静静地沉睡着一把圣剑。
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沃恩德的天空。
“孩子们——”
“不要放弃希望!”
那一刻,整个世界几乎都止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看着天空中那把光彩夺目的剑。
白山山脉落叶森林的精灵行宫之中,钟声响起,精灵卫兵拉开会场的大门。风精灵使节率先长身起立,其中一人向自己的对手伸出手道:“非常感谢你们,我叫梅里亚,精灵廷首席魔导士。”
脸色惨白的血裔贵族微微一笑,优雅地与精灵的手一沾:“虽然这一刻你们与我们的名字都有可能掩埋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历史会永远地记住这一天,我相信它足够意义重大,可以改写我们的未来。”
梅里亚微笑着:“无论如何,欢迎回来。”
“回到哪里?”
梅里亚微笑着没有回答,但那位玛达拉的黑暗贵族亦不再追问,仿佛两人都心有默契。
两方的使节们亦互相点头示意,缓缓步出大殿之外,然后驻足停下,抬起头注视着天空中那把光彩夺目的圣剑,所有人都久久不发一言。
在埃鲁因南方。
安拉瑟森林起了一阵风,森林沙沙作响,无数枯叶飞过人们头顶。远处伯尼切尔河粼粼波光,静静穿过兰托尼兰南方的土地之上。
随着惯性的作用重力投石机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将最后一发石弹以高高的抛物线投向远处伯尼切尔的城墙之内,在魔法的闪光过后,城内随之传来一阵建筑倒塌的轰鸣。
邪教徒已经放弃抵抗了,还有一头肥硕的巨龙在残破的城墙上喷吐火焰,驱赶已经崩溃的人四散而逃。
战场上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天空——
哈鲁泽握着米卡雅的小手,注视着湛蓝的天空上那座雄伟的山峰,光彩夺目的圣剑,心中激荡久久不能自己。
安蒂缇娜小姐的父亲竟也是一位英雄,他的不屈为所有人留下了最后一线希望,因而他无愧于骑士的称号。人类的历史上总是有许许多多这样的英雄们,哈鲁泽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老师,圣剑耀眼的光辉之中他始终可以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坚定的信念,永不褪色的理想,不正是老师的一言一行么?
埃鲁因的诞生是如此的光辉,而他是否可以承担得起老师的寄予呢?
小王子咬着自己的嘴唇,默然不语。
两人身边是面无表情的兰托尼兰大公,这位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公爵大人两鬓斑白,仿佛老了十岁。他怀抱着自己唯一的孙女——他的儿子与儿媳留给他的唯一血脉,久久凝视长空,一语不发。
邪教徒屠杀了伯尼切尔的住民。
这也为他们自己的墓坑中填上了一最后一把土。
伯尼切尔没有俘虏。
这就是这位公爵大人下达的命令。
而从这一天起,兰托尼兰也将开始对一切异信人士实施大清洗。
哈鲁泽明白在这个命令下肯定会有无辜者丧生,可他并没有开口,文明有时候需要铁血,埃鲁因的腐朽已经到了深可见骨的程度。作为一个国王,他必须要学会承担责任,头戴王冠之人是没有资格爱惜羽毛的,一个国家必须要前进,就必须有人为它背负污名。
哈鲁泽心中已有觉悟,但如果一定要有人为这一切过错付出代价。
那不会是埃鲁因人,而是黄昏之龙。
他握紧了拳头。
在他身后,美杜莎莱丝梅卡同样为天空上的异景所震撼,她如同爬行动物一般的棱瞳之中深深地倒映出那把剑,眼中闪烁着犹豫与坚决并存的色彩:“……真的存在,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朋友,那个性感的黑暗精灵地抓住自己挚友的胳膊,担忧地看着她:“莱丝梅卡?”
卡雅的动作惊动了前面的哈鲁泽。
小王子回过头,看到莱丝梅卡的异状,不由得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莱丝梅卡是在担心自己的事情,连忙说道:“莱丝梅卡姐姐,你不用担心,这次遇袭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谁也不能因此而对任何人横加指责,再说我现在不是没事么?”
但他没想到话音刚落,莱丝梅卡却一把反手抓住他,手劲之大让他差点痛得叫出声来。身体下意识反应就要施展黑魔法抵御,但哈鲁泽生生止住了这种冲动,因为他看到了美杜莎女士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丝毫要伤害他的意思。
“莱丝梅卡小姐,你……?”他丝丝抽着气小声说道。
米卡雅也转过身来,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她用眼神询问小王子要帮忙吗,不过哈鲁泽对她摇了摇头。
莱丝梅卡低下头,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之色。看着自己挚友的神色,黑暗精灵卡雅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莱丝梅卡,你想好了吗?”
美杜莎回过头,点了点头道:“卡雅,我们已经失去了家园,那种漂泊不定的滋味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我们来到这地面上的世界就是为了寻找希望,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我们必须要下定决心了。”
卡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卡雅,你相信我吗?”莱丝梅卡看到她的神色,开口问道。
“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莱丝梅卡?没有你就没有此刻的我,我一直把你当做姐姐一样的,”卡雅忍不住说道:“当初我把它交予你,就是信任你可以作出正确的判断,我——”
莱丝梅卡打断了她:“卡雅,谢谢你,但已经到了必须孤注一掷的时刻了。”
卡雅的目光越过美杜莎,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天空之上,点了点头。
哈鲁泽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两人。
“莱丝梅卡小姐,你们……”
莱丝梅卡将手指压在他嘴唇上,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哈鲁泽,我的小王子,你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
哈鲁泽露出怔怔的目光来,他当然明白莱丝梅卡与卡雅身世离奇,不过因为安培瑟尔的恩情,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要怀疑这位美杜莎女士的想法来。而正因为他的信任,莱丝梅卡才产生了要留在这个人类王国的想法。
她温柔地看着这位小王子:“卡雅,她是守誓者一族。”
……
冯诺玛将军从天空上收回视线,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艾雷尔城外,科尔科瓦的平原之上一黑一白两条洪流正交汇在一起。
矮人王卡里芬在矮人重骑兵黑色的洪流之中,注视着远处的那一片雪白的阵形,口中喃喃自语:“他们也来了……”
困守艾雷尔的白狮军团正在进行最后的反攻,人类的骑士摆出了最后的冲锋阵形,一片紫色的水晶海洋正从前方汹涌扑来——但人类震惊地看到他们昔日的仇敌,托奎宁的狮人摆开的大军从一侧靠近他们,然后与他们停在并肩平行的位置……
人类方面隐约感受到了托奎宁人的意图,但仍无法确定。
在命令之下,传令的骑士打出了探问的旗号,一面金色的燕尾旗——
是盟友么?
狮人犹豫了片刻,随即竖起了一面圣白的旗帜,旗帜之上,七个圣徽迎风飘扬。
回应以神圣之誓。
冯诺玛将军站在残存的城墙之上,看到这一幕,手中的佩剑哐一声落在了地上。
呜——
号角长鸣。
矮人的大军已经一马当先杀了出去,人类与狮人也不在犹豫——骑士开始加速,科尔科瓦平原之上一片轰鸣震响。三族联军正面撞上了晶簇的海洋,犹如三把切开牛油的热刀,首当其冲的是矮人重骑兵,每一个矮人重骑兵都是一座移动的堡垒,何况并列成排,它们所过之处立刻在紫色海洋中掀起一片狂潮。
迪尔菲瑞在布雷森与曼里克还有众骑士的小心保护之下,紧紧地跟上矮人的战团。
“守誓者小姐,”矮人王卡里芬一锤敲飞一头晶簇之后,还有余暇回过头来对骑士中间的迪尔菲瑞说话:“你有没有想好,这里的战斗胜利之后,打算把圣剑送到什么地方去?”
迪尔菲瑞看着这位矮人王,她的眼神也落在那面圣白的旗帜之上,手中长长的匣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但她心中已经闪过了一道人影,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巴尔塔高原上照射下来的阳光带着冬日的暖意——
隶属于白狮军团第五军团的下等骑士长亚当斯醒来时,感到自己一颠一簸,正被一个人扛在背上。
他脑子里乱糟糟回放着昏迷之前杂乱的记忆——越过艾雷尔的废墟如同潮水一般向自己的纵队扑来的怪物,冯诺玛将军下达死命令要守住那条街口,在战斗中自己的同伴越来越少,直至只剩他最后一人。
面对环伺的怪物,他心中只剩下奋勇一战的决然。
自己不是应该死了吗?
亚当斯有些吃力地想要抬起头,想要看看是谁救了自己——冯诺玛将军的策略生效了吗?白狮军团已经夺回那个街口了没有?他们有没有获得最终的胜利?艾雷尔城保住了吗?伤亡究竟有多少?
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身长长的雪白鬃毛。
那头狮人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肩上的这个人类,它脸上有一条狭长的刀疤,绿色的眼珠子,就像是嵌入这条刀疤正中一样。
托奎宁狮人。
亚当斯对于这些白狮军团的对手之一,十分熟悉,每一年入冬之后,人类与狮人之间都有数次交锋。这样的仇恨延续了数百年之久,深深地刻入每一位白狮军团士官的骨子里,而对于托奎宁的狮人来说,亦同样如此。
可它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出手搭救自己——它们的仇敌?
“……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狮人毫不在意地答道,它大步向前走去,穿过早已成为废墟的街道:“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舍尔,将来一定是会成为最伟大的英雄。”
亚当斯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个胡吹大气的家伙,但却看到对方的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远方的天边,眼神深处倒映着耀眼的光辉。
在那里,有一把剑——
……
“别得意的太早了,玛莎。”罗曼伫立在灯堡外的一座山丘之上,冷笑着看着这一切。
数百里外,女佣兵团长忽然动了一下眼皮的动作惊动了所有的人。
“快来人,尤塔小姐她醒了!”
一片慌乱的声音。
而同样的慌乱之中,远在沃恩德大陆南方的沙漠之国卢比克,身披灰色长袍的守墓人正成群结队地向圣殿中央跑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肃然的神色,城市上空钟声长鸣。
阿德妮站在那奎尔身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圣殿缓缓打开的正门。
这是一千年以来未有的事情。
大长老在十二位墓卫的陪同之下,神色肃然,手捧一把湛蓝的短剑来到两人面前。
“那……那就是智慧圣剑?”阿德妮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那奎尔点了点头。
世界之环——
天空之环的大德鲁伊推开窗户,风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使是在严酷的冬日,但环流世界的信风一样可以带回夏季的气息。一片翠绿的树叶飞进窗户,落在他手上。
大德鲁伊扬了扬稀松的眉毛,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小家伙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
“大人?”
“去吧,让我看看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他回过头。
窗外,艾尔兰塔的风景秀美如画。
……
“……白银的时代之后,布加人是否还曾记得自己的荣耀与诺言?作为真理议会的守塔人,大图书馆知识的守护者,睿智的先民的后代,流淌着白银之血的布加人究竟追求的是力量还是智慧?那高耸如云的圣白尖塔之上,镌刻的究竟是法则的真理,还是毁灭的裁决?众位曾经在近乎无穷生命中探求的宇宙的奥义,仅仅是对于弱小的蹂躏与践踏吗,还是对于真知的坚持?”
“……我相信布加人是睿智的,因为无论利弊如何权衡,得失如何取舍,但能够让银色之民更加辉煌的始终是知识与真理,而非力量与权力;我相信智者终有长远的目光,可以划破重重的迷雾,看到属于白银城邦真正的未来;我相信文明,而非野蛮,就如同我相信智慧终将战胜贪婪,我相信云上之民,能够让自己作出一个让他们永远也不会后悔的决定……”
“因为我相信,我们仍有辉煌的未来。而这就是我要说的,全部——”
卡奈奇——
云端圣殿之中,一身白袍圣洁如斯的宰相千金轻轻丢开手中的演讲稿,抬起头,看着圆形的阶梯会场之上的数千位白银之民。
鸦雀无声。
所罗门低眉站在德尔菲恩旁边,神色平静。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同僚们,燃烧着智慧火焰、洞彻一切的双瞳中,显得十分的镇定:“表决吧。”
数千只手举了起来,无一反对,无一弃权。
妖精塔妮娅女士站在凰火的肩头上,银色的眸子有些震惊地看着那个有些冷静,又有些骄傲的人类少女。
然后是如暴风骤雨一般的掌声,席卷全场。
剑之年,冬琴之月一日。
布加人宣布与萨萨德尔人决裂,巫师战争才刚刚拉开帷幕,便已接近尾声——
……
安蒂缇娜苏醒过来时,便已经感到了那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她有些虚弱地抬起头来,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还有芙蕾雅小姐有些复杂的神色,她连忙挣扎了一下,可是没有挣脱布兰多的怀抱。
她的脸有些红了:“领主大人……我、我怎么了?”
布兰多看着自己的幕僚小姐右手上银色的花纹,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你拯救了一切,安蒂缇娜。”
……(未完待续。)++(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百零六幕 坎德贝尔之战
风吹拂着银色的沙丘,沙砾丝丝扬起。
天空中,云层正在渐渐重新聚拢。布兰多好像想起什么,将怀中虚弱的幕僚小姐交到芙蕾雅手上:“你们等我一下”
芙蕾雅默默地点了点头。
布兰多转过身,踩着沙子走到萨德尔男巫身边——这个昔日威名赫赫的巫师领袖此刻披头散发,完全不复往日的威风。他佝偻身子低着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沙子,直到布兰多的靴子出现在视野之中。
他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这位年轻的领主,他裂开嘴,声音沙哑似笑非笑:“你一定很得意,人类。”
布兰多看着这个人浑浊的眼睛,银色的瞳孔外布满血丝,像是一头苍老垂死的野兽——他此刻心中甚至感觉不到愤怒,只淡淡地回答道:“这就是萨萨尔德人的选择,叛徒的滋味好受吗?”
萨德尔男巫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冷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你也不是什么凡人。”
布兰多看着他,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可悲之色。
“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我们认为我们是,那我们就是这片土地上大多数人当中的一员。”他静静地开口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超凡,就算是玛莎大人,也从来不认为她可以高高在上——而真正可悲的,是那些自绝于人的人。”
“萨德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生而高贵,而血脉也不能成为人与人之间的隔阂,玛莎大人给予你们的,并非是力量,而是责任,可惜你们不懂——”
他缓缓张开双臂,像是拥抱着风,轻声说道:“我们因何而骄傲——我是凡人,是这个渺小王国的一员,我是托尼格尔的领主——这个微不足道的身份,我却异常珍惜;我因何而骄傲?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力量,而是人们对于我的信任,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与承诺,是这凡世间的一切的珍贵情感。”
“我们,因为敢于守护着一切美好的事物而骄傲。”
“这种骄傲,”布兰多看着萨德尔,字字千钧地答道:“你们不懂——”
萨德尔男巫尖叫一声,衰败的躯体挣扎扑了过来,但却重重地扑倒在沙丘之上,用尽全力也只能抓起沙砾,仿佛要将之握个粉碎,可惜只能无奈地看着沙子从指间偷偷溜走。
他倒在沙丘上,发出一声犹如受伤野兽的哀嚎。
布兰多冷漠地看着他。
“领主大人这个样子总是特别容易让人着迷,不是吗?”安蒂缇娜温柔地注视着布兰多的背影,轻声说道。
对于这个问题,芙蕾雅有些措不及防,但又不好意思欲盖弥彰,只能慌乱地点了点头。
安蒂缇娜有趣地看着她。
“埃鲁因是如此之小,芙蕾雅,小到布兰多先生可以对它的王位不屑一顾。但它又是如此之大,大到让他无法放下这里的每一个人。”她若有所指地说道。
芙蕾雅啊啊恩恩地应付着,脸上明显晕开一圈圈红霞。
“芙蕾雅,除了罗曼小姐之外,你是最早认识领主大人的,”幕僚小姐继续轻声说道:“虽然有些话不想说出来,可大家都看得明白。如果有一天我们中的任意一个无法再从战场上返回,你会不会对这一刻的想法感到后悔?”
芙蕾雅怔住了。
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远处布兰多的背影。
“安蒂缇娜,我……”
“不用对我说。”幕僚小姐开口道。
说完,她别过头,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芙蕾雅声如蚊呐:“安、安蒂缇娜小姐,我我我看起来真……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幕僚小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回过头看着这头无可救药的鸵鸟。
过了好一会,她才终于忍不住掩住嘴,噗一声笑出声来。
“自甘堕落,自甘堕落……”
萨德尔男巫趴在沙丘上,声音如同风中残烛。
布兰多最后看了这可悲的家伙一眼,转身离开。但这位男巫之王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竭尽全力在他身后嘶吼一声:“弗拉基米尔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布兰多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很巧,我也是。”
萨德尔男巫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了惊愕的眼神之中。
他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伸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但身体的机能早已随魔力一起流失,他的脑袋微微一歪,整个人便像一截枯木一样失去了生机。
风沙扬起,这位萨萨尔德人巫师领袖的尸体竟像是物体风化瓦解一般,化为砂砾随风而逝。
芙蕾雅扶着安蒂缇娜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布兰多看着她红得有些过分的脸。
“没、没什么……”这位埃鲁因的女武神小姐赶忙慌乱地岔开话题:“布兰多,我们又要和萨萨尔德人开战了吗?”
“是我,”布兰多云淡风轻地答道:“巫师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埃鲁因不应当再卷入这场战争中,但还有一些债我必须要去讨回来——列文殿下的死,艾柯夫妇的死,一切都必须有一个交代。”
……
燃烧的巨舰犹如一支从半空中坠落的火炬,钢铁因为扭曲而发出类似于巨兽的哀鸣:“呜——”人们注视着这悲壮的景象,火光照亮了天空,映衬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环绕在闪光号周围的小型飞空艇虽然想尽办法救下了一些人,但船上的三百余名官兵,却注定要血洒这片异国的土地。
它缓缓坠向地面,所有人都向着那个方向庄重地行礼,在火光之中,英灵化为永恒。
“闪光号发来的最后信号,示意我们继续前进……”
传令的士兵红着眼睛捧着纸条,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念下去。
年迈的老人摆了摆手,拄着手杖一言不发地离开,骑士们皆在他身后沉默。很多人都知道,那船上的正是这位老人的长子,人们已经失去了太多,以至于失去了悲伤的权利。
天空中已是一片混乱。
浮空战舰的阵形彼此犬牙交错,各式各样救急的飞艇更是让空域显得更加杂乱无章,上空还有飞掠而过的魇虫与尖啸的巨龙,不同色彩的巨龙彼此厮杀在一起。
魔法的光芒不时贯穿整个战场,各色光芒与烟雾在天空中交汇,燃烧的火团呜咽着从天而降,最后化为一团耀眼的火光撞击在地面上,而黄昏种的尸体更是如雨落下。
两头受伤的巨龙被迫离开了队列,开始向坎德贝尔城方向迫降过去。
“快,掩护它们!”
战舰上,各种尖锐的警报声响成一片,骑士们高喊着,甚至压过了传令兵声嘶力竭的声音:
“前方出现高强度魔力反应!”
“左满舵,规避机动!”
“分舰队改变队形!”
“注意云层上,它们下来了!”
魇虫排成一个巨大的箭头,在云层上飞折而下,克鲁兹人的舰队一片慌乱,有限的还击并不能对这些怪物造成致命的伤害。
眼看悲剧就要发生,但忽然之间一团云层被撕裂开来,巨大的银龙从右侧扑来,将这些魇虫的阵形撞了个四分五裂。芙罗法一甩尾巴就将数不清的魇虫扫了下去,再张开双翼将它们一分为二,她在空中潇洒的转身,然后还有余暇向克鲁兹人的舰队示意。
这头优雅的生灵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整个舰队的欢呼,人们高举着双手,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各条战舰上的舰长与大副看到这一幕,心中同样激荡不已,仿佛回到了一千年前的圣者之战当中。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哈泽尔人的一支分舰队忽然之间脱离了主力舰队的队形,展开一个激进的锋矢阵型向着战场中央发起了决死冲锋——他们的目标是云层中那个巨大的黑色光球,坎德贝尔之战的根源。
这支舰队疯狂的举动立刻引动了整个战场的局势,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不少骑士扑向船舷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黑球显然感到了威胁——
空中的黄昏大军在它的指挥下开始向着这个方向靠拢,围向这支舰队。
阿洛兹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拦住它们!”
小母龙威严的声音响彻长空,在它的指挥之下,龙群齐齐转向爬升,以夺取更高的空域。它们需要用俯冲来分割包围虫群,这是巨龙们在天空上最擅长的战术。
人类也反应了过来。“给它们争取时间!”亚尔曼爵士举起手中的手杖,旗舰克鲁兹号第一个转向,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面旗语:
改变队形。
所有主力舰进入战列线。
整个舰队在最危险的时刻露出了侧舷,并释放出一群群飞马骑士,克鲁兹人的空骑士高举长枪,怒吼着冲向了飞扑而至的魇虫群:
“为了克鲁兹!”
口令声声下达。
船舷一侧,燧发枪团已经架起了长长的龙枪,填装手在几秒钟内就完成填装——旗手将手一挥,一排白烟从克鲁兹人的船舷上升起。飞掠而过的魇虫好像撞上了一面墙,最前面的几排像是下雨一样落了下去。
地面上,两头巨龙的迫降引起了一片片惊呼声。
银湾联军每一个人心中对于这场大战都充满了敬畏,他们明白这将是一场决定整个世界命运的战争,每个人都在默默为自己的同胞们祈祷——为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舰队与巨龙们祈祷。
地面上晶簇的进攻暂时停息了,越来越多的晶簇正张开晶状翼飞向天空中。
许多人都自发跑上了城头,注视着天空,他们手中紧攥武器,恨不得也能亲身加入这场战斗之中。
可联军的指挥官们还没有下达命令。
老白狼剑圣勃兰克看到那两头受伤迫降的巨龙,忽然之间从自己的侍从手上抓起大衣,提着宝剑,转身离开了城墙。一旁的小小马尔维斯公爵看到这一幕愣了下:“勃兰克叔叔,您要去哪里?”
勃兰克头也不回:“时间到了,去战斗!”
马尔维斯公爵楞在了原地。
但忽然之间,他下定了决心,快步追了上去:“勃兰克叔叔,算上我一个!”
勃兰克回过头,看了这家伙一眼。
“会死。”
小马尔维斯公爵手在自己胸口比划着:“我知道!”
勃兰克这才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才像点样子。”
两人走下马道。
城墙下,士兵们抬头看着自己的指挥官,期许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绞盘的吱吱声中,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人类的骑士早已在城下列阵,年轻的骑士们面色凝重地看着远处的紫晶海洋,吸了一口气,各色不一的瞳孔中无一不带着紧张的光芒。勃兰克在这些年轻人身侧,用剑指了指前方——“准备!”
骑士们哗一声各自拉下金属面罩,白雾在金属上凝结成霜。
第一排,第二排开始加速小跑,经过吊桥。
长枪如林,旌旗似海。
勃兰克在马上回过头,看到自己的外孙女已经登上了城头。
修女公主神情冷冽,注视着远处的晶簇海洋——两头巨龙已经坠向北方的山丘之上,一片片的晶簇铺天盖地地向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她举起手来,大地之书已经解开束缚环绕在她周围,书页哗哗翻动。
一个巨大的法阵出现在少女头顶上。
晶簇们注意到这个方向的移动,几种远程攻击的晶簇立刻开始转移火力,但一束束流矢从玛格达尔身边飞过,也被一道淡黄色的光网所阻挡。
少女声音清脆地开口道:
“第七章,创造。”
她的双手向上一托,在巨大的轰鸣声当中,方圆数十米石柱一根根从地下升起,骑士们正在小跑加速,而这些岩石台阶一级级如同波浪一般平稳地托着他们前进,犹如紫色的海洋中升起了一座桥梁。
所有扑向这座桥梁的晶簇,立刻被一片明亮的黄色水晶风暴卷得粉碎。
城墙之上的所有联军士兵都惊呆了。
随即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天空中,两位指挥官看着地面上发生的景象,同时点了点头——下面的同僚十分不简单,银湾联军在这个时候的动作正好打在了黄昏大军将动未动的节点之上,连他们自己看着都觉得难受,更不用说对方。
现在晶簇大军首尾不能顾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极大地分担了他们的压力。
既然如此,他们当然不会浪费银湾联军这精彩的助攻——
战场之上,哈泽尔人的分舰队已经接近了极限。
哈泽尔人打出了最后的信号旗,那个旗语没有任何含义,只是向自己的同僚们致敬。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那是一面象征着智慧与勇气的旗帜——
两位指挥官脱下帽子,握在手中,向着那个方向施以注目礼。
巨龙飞扑而下,将战场上的虫群一分为二,使得它们再也追不上那支哈泽尔人的舰队。克鲁兹人与哈泽尔人的主力舰队正在一轮轮开火,弹幕一刻也不曾停息。
战场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那支渺小的舰队放出了自己最后的空骑士——驾驶着构装体机甲的骑士们以大无畏的勇气撞向拦在正前方的虫群。然后是炫目的闪光,爆炸与震波,形同无数颗太阳同时在天空被点亮了。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眼睁睁看着那支舰队在撕开的口子中,直直插入了那个云层中的黑球。
一道讯号同一刻传遍了整个舰队。
一次更大的爆炸产生了。
那一刻仿佛整个天地都暗了下去,所有人眼中都只剩下一团明亮的光球。光球忽然向四面八方扑来,耀眼的白光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一切,巨大的轰鸣声令战场上所有人都短时间内发生了耳鸣与失聪的现象,因此这个洁白无瑕的世界仿佛变得安静下来——
冲击波瞬间扫过一切。
将最靠近的魇虫群直接气化成灰。
气流波及了巨龙,使得它们不得不分散了阵形,更不用说人类的舰队,气浪几乎将所有人都冲得东倒西歪。但人们很快从甲板上爬起来,看向那个黑球的方向。
然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空中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之上,出现了一个无比庞大的脑袋。
金属的巨龙。
横亘天地。
坎德尔贝尔城在它面前,渺小得像是尘埃。
它冷漠无光的银色眼球注视着这个世界,半个身躯暴露在黑色球体之外,只有张开的双翼一半在球内还未伸展出来……
显而易见的,那舍命的一击,打断了它传送的过程。
看着这头金属巨龙,龙群沉默了。
阿洛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几曾何时,那曾经是巨龙们的信仰与骄傲——
龙神巴哈姆特。
但此刻,它们不得不与自己的过去诀别。
小母龙强忍住心中的悲痛,高喊道:“不能让牺牲白白浪费,乘它还没有出来,我们结阵——只有一次机会!”
“听我号令,巨龙们!”
“超环魔法——龙击!”
耀眼的光辉贯穿长空。
……(未完待续。)==(本站小说追书神器上架啦!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书虫必备!关注公众微信号 zaixianxiaoshuo (按住三秒复制)下载本站阅读器!
第五百零七幕 神殒
弦魔法。
这三个字,代表着自神民时代以来最具有毁灭性的力量。
以龙语为基础的咒语体系,越过躁动的元素层与银白的法则网络——直接从tiamat法典的最底层抽取力量;而构成它的三大要素,法则,能量与物质,本就是构筑这个世界的基础。
以法则之弦,重塑能量与魔力的纯粹性。这也就是弦之魔法称呼的由来。
凡世法术的顶点,是十四环法术,白银之民将之称之为禁咒,因为那是法则与元素之力可以达到的极限。但对于神民来说,这样的力量只不过是这个世界本质的一种次要体现而已。
宇宙是什么?
是维度与能量。
唯有弦魔法拥有的第十五环,神战用法术。
纵使在过去无数时代之中,那光辉璀璨的斩神之剑,也不是每一次都会有施展的机会。
在这个衰微的时代,这片大陆上只剩下唯一一个使用弦魔法的种族——巨龙。而圣者之战后,事实上巨龙们早已再难利用环之仪式重现这昔日的辉煌。
但一切总有转机。
那就是利用生命的力量。
巨大的法阵在一百多头巨龙身后展开。
吟唱咒语的龙吟响彻天地之间,空气共鸣着,一束璀璨的光柱从法阵中贯穿而出。
纵使跨越了上万米的距离,但仍旧犹如一道光之长矛,准确插入巴哈姆特的头颅之中——那光是如此的朴实与无华,以至于近在咫尺的克鲁兹人甚至都无法察觉这个法术中任何一丝能量波动。
但随舰的人类巫师们看到这一幕时,却差点疯了。
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告诉他们,任何魔力都会有衰减,没有任何一种能量形式可以在不同能量形态下跃迁时,不出现能量损失。
但这一道夺目的光柱。
就是完美的能量存在形式,逸散率为零。
这是不可能存在的魔法。
却借由龙族的弦魔法之手展现于现世。
所有人都震撼地看着那一道光柱贯穿金属巨龙的头颅。巴哈姆特痛苦地哀嚎一声,高昂起脖子,整个身躯都从黑色的球体之中立了起来,向后倒去。
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法阵中的巨龙,正一头头化为尘埃,随风而逝。
“准备第二次攻击……”阿洛兹看着自己同族的牺牲,心如刀割,但她却硬下心肠——为了胜利,连她自己都可以舍弃生命,她高声提醒自己的同伴们:“不要寄希望于一次攻击,我们的目标是阻止它降临这个世界!”
“阿洛兹……”芙罗法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关系。”小母龙用力摇了摇头。
法阵再一次明亮起来,第二次攻击正在蓄力。
但尖叫声却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大家,快看下面!”
阿洛兹低下头。
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黑色的球体正在缩小。
“巴哈姆特呢?”
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头金属巨龙,消失了。
……
黑暗深邃的空间中,残存的星光半熄未灭,散发着本就不多的光辉。从众神时代的以来的遗骸,静静地漂浮在这个空间中,表面披洒着一层淡淡的星辉。
视野的尽头,水晶幕墙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一边是深远的虚空,一边是沃恩德散发着荧光的大气层。
大地之上,许多地方都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水晶墙上布满了裂痕,不时有小碎片在轻微的响动中从墙上落下,漂浮在空间之中。远处一排排构装体分布在广阔的天空之上,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一声充满了仇恨与怨毒的尖啸忽然令整个空间都震动起来。
漂浮的残骸被声浪推着后退,彼此碰撞。一头金属巨龙忽然后退着撞了进来,一侧金属面孔上,从眼眶到下颚的部位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空洞——它痛苦地尖叫着,翻滚着,张开的白金翅膀将无数构装体扫得粉碎。
它是如此的狂怒,转身就要再一次扑向那条空间裂缝。
可正是这个时候,黑暗之中传来了一声冷冷的哼声。
“巴哈姆特,没想到在这场战争中,你我之间互换了一个身份。”
这个声音生生止住了巴哈姆特的动作。它转动着巨大的头颅,缓缓向那个方向回过头,看到一头犹如山峰般矗立的巨狼正一步步踏着虚空而至,来到它不远处。
埃希斯昂起头颅,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叛……逆……”巴哈姆特发出一串低沉的咆哮:“死……”
它转过身,张开双翼便向埃希斯扑来。
但埃希斯只稍稍往旁边一让,就躲开它的一击。她眼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看着这头自己曾经的宿敌:“黄昏之龙大人,你控制着这些破烂玩具,有意思么?”
说着,她扬起爪子一掌拍在金属巨龙的背后,将它扫飞了出去。一声巨响,巴哈姆特犹如一颗流星撞上了远处的水晶墙。
明明已经处处开裂的水晶墙,在这头金属巨龙撞上去的那一刻,却没产生一丝一毫的颤动,墙体之上更是连水晶粉末都没掉下来一丝。
巨龙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但埃希斯怎么会给它这个机会,一个纵身便飞跃了过去,一脚踏在这头堕落的龙神的身上。在咔咔擦擦的响声中,生生将这头白金巨龙给踩在了水晶墙上。
巨龙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埃希斯明白,黄昏之龙的意志已经离开了这具躯壳,现在这头堕落的龙神只不过是在凭借本能而战斗。她冷哼一声:“没有tiamat的法则,看来你连脑子也没有了。没有玛莎的支持,你拿什么和我战斗?”
金属巨龙根本听不明白她的话,疯狂地挣扎着。
埃希斯昂起头来,颈后的银色毛发完全立了起来,站在巴哈姆特身上不动分毫。她甚至眯起狭长眼睛,显得有些妖娆地冷笑道:“还在挣扎,你的脑子果然已经是不清醒了——降临的过程中被打断,还吃了一发龙击术,换作是我也不会好受,何况是你这个破烂。”
说着,她毫不留情地一爪子切了下去,这一爪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利爪之下连空间都生出一层层的涟漪。这一爪重重地斩在巴哈姆特的脖子上,虽然没有击穿法则之力,但仍旧让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埃希斯不为所动,像是一头真正的野兽一样一口咬了下去,金属巨龙的声音顿时从一开始的怒吼,逐渐变成了哀求的低鸣。
但逐渐连哀嚎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埃希斯双爪踩在它的肩头上,可以毁灭一切的尖牙终于刺穿了层层法则之力,一口咬在了这头龙神的脖子上。咔嚓’一声轻响,巴哈姆特巨大的身体一震,仅剩的一只水银眼球微微闪烁了一下,最后渐渐暗淡了下去。
那是一位神祇的最后时刻。
虽然有些讽刺——在这场战争之中,原本代表着秩序与混沌的双方,此刻却调换了位置。
“看起来秩序再一次获得了胜利,”埃希斯有些讥讽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在确认自己的对手已经彻底死透之后,她才仰起头,发出一声悠远的长嗥。
几个时代以来,她终于杀死了这头该死的爬虫。
但却是代表着玛莎。
想到这里,埃希斯回过头来,看着远处那个裹着黑袍的女人。
苏菲雅站在一片漂浮的冰晶小行星上,平静地看着这场战争——一场神战,却是如此的野蛮与暴力,缺乏应有的美感。但事实上力量超出了一定层次之后,战斗其实也就变得简单而直接起来。
埃希斯放开巴哈姆特的尸体——巨大的金属躯体缓缓飞了出去,可以预见未来数百年中,这具残骸很快就会成为这个寂静空间的一部分。
又一位神祇长眠于世。
“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诚意了,虽然本来我完全可以不杀死它,等重启了这个世界之后,它本来也应当是我的一部分,”埃希斯开口道:“所以,小女巫,现在轮到你们实现诺言了。”
苏菲雅点了点头。“可以。”她答道,声音没有一丝变化。
少女抬起头来,目光越过如山峦一般的巨狼,看向远处的沃恩德。黑暗之中,悬浮于星空中的一排排构装体,边缘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她竖起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个符号:
那是审判会的真知之眼。
然后是真理会的衔尾之蛇。
世界树。
战争之龙提亚马特。
苏菲雅的瞳孔中流淌着绿色的光芒,数据像是瀑布一样在她眼中一排排落下,随着她画出一个个代表着权限的符号——从近到远,那些星空中的构装体一排排明亮了起来。
埃希斯闭上了眼睛。
她低声感叹道:“果然,这才是tiamat法则的全部,不得不说你们真是聪慧啊,竟然能够构建出如此庞大的体系。那么等到它们尽归于我之后,我是否就可以重启这个世界了?”
“不能。”苏菲雅摇了摇头。
埃希斯蓦然间睁开眼睛,眼神冷得可怕:“为什么,你们打算出尔反尔?”
“我们的约定是在所有人都放弃了希望的情况下,你才可以重启这个世界,”苏菲雅不卑不亢地答道:“我不反对你接管tiamat的权限,对于新的世界来说,母亲究竟是谁,这并不重要——但至少在这个时代,你必须遵照我们的约定。”
“如果我不同意呢?”埃希斯反问。
“你没有权限,”苏菲雅静静地看着她:“终焉的王座,不到最后时刻,你是得不到它的。”
埃希斯露出雪白的牙齿,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但苏菲雅毫无畏惧地抬起头与她对视。
“很好,我会遵守约定的!”
苏菲雅点了点头。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埃希斯说道。
“什么问题?”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谁?”埃希斯危险地眯起狭长的眼睛:“你说你是十三月的传承者,可我从未听说过有一支女巫的传承,比巫后的权限还要高——”
“这很重要?”
“当然,这关系到我对你们善意的判断。”
苏菲雅思考了片刻,答道:“你也从未听说过第十三月有传承者从存在,埃希斯。”
埃希斯沉默了下来。
苏菲雅这才轻声继续说道:“其实我就是第三个实验者。”
“第三个实验者?”
“在曲面计划中,罗曼小姐的代表的是与黄昏共存的路,而我代表的则是完全压制混沌魔力的路。”
“完全压制,”埃希斯嗤笑一声:“那个叫布兰多年轻人呢?”
三个计划不过是为了保证计划的全面性而已,但苏菲雅并不和她争执,只答道:“他和我们都不同,只有玛莎大人知道关于那个就好。”
这个回答让埃希斯皱起了眉头,追问道:“连你们也不知道?”
“是的,”苏菲雅再颔首:“罗曼小姐是真理会的产物,我是审判会的产物,只有布兰多先生来自于盖亚意志——盖亚的意志一直以来都是神民各个机构之中最神秘的存在,只有玛莎才拥有一切权限。”
“可我现在就是玛莎了!”
“你还不算。”
埃希斯深吸了一口气:“说到这个,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盖亚的四十七颗灵能机械卫星呢,为什么我刚才没有感觉到?”
“你忘了吗?”苏菲雅平静地回答道:“那是你与提亚马斯小姐的约定,我不负责插手。”
“哼,原来那就是不朽之物,她竟然想要用如此伟大的一件存在来复活一个凡世之人,真是无法理解你们的愚蠢,”埃希斯冷哼了一声:“没关系,我可以等,但你们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对她的威胁,苏菲雅不为所动。
埃希斯对这个人类少女也有些无奈,她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在苏菲雅身后,正站着埃希斯的其他几个女儿,确切的说是四个——寇华姐妹手挽手站在一起,两姐妹并肩伫立,装束一黑一白,如同一个模子所刻出来两个少女,只不过一个冷若坚冰,一个恬静温和。
在后面是阿加莎,一袭黑色丧服,头戴黑色面纱,看起来像个孀居的女人,不过面淡然如水,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埃希斯最小的女儿在所有人的最后面,仍旧是赤着身子一丝不挂,雪白的赤足踩在金属的表面上,用一条银白色的大尾巴将自己包裹起来,歪着头微笑着露出小尖牙,偶尔动一下长长的银色耳朵——看起来像狐狸更多过像狼一些。
她带着好奇的神色左看右看,最后小声对黑暗寇华说道:“寇华姐姐,为什么母亲她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黑暗寇华冷哼了一声,对此并不理会。
……
黑色的球体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好像只是眨眼的一瞬间,坎德贝尔城外又恢复了晴空万里的景象。
晶簇正如潮水般退去,魇虫与巨龙们也失去了目标,在人类的舰队中乱闯乱撞——但没有有序的指挥,它们的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地面上精疲力竭的银湾联军无力再作追赶,许多人都瘫坐在地上,看着南方天际正在消失的那道光柱。
他们已经知道了那里是埃鲁因。
那是文明的希望所在——
庞大的舰队在天空中缓缓转向改变阵形,越来越多的浮空战舰开始脱离原本的队形,加入到追击的行列之中。
劫后余生的人们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小马尔维斯公爵脸色苍白地跪坐在地上,一个明眉皓目的巨龙少女正在为他包扎伤口,不时吃吃地笑着。勃兰克从远处的山丘上回过头来,看到小马尔维斯这个样子就忍不住直摇头——明明是来救人的,结果反倒被要救的人所救了。
真是丢人。
但大部分骑士们却不这么认为,这些浑身血污的勇士们,大部分人都用崇敬——甚至带点儿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公爵大人。
坎德贝尔城的方向的欢呼声已经远远传了过来。
当按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响起时,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胜利了。
是啊。
胜利——
玛格达尔立在城头,捂着嘴,眼泪已经滚落而下。
许多人都哭了。
为绝境逢生而喜悦,为战斗中逝去的挚友而悲伤,也为这个被挽回的未来所庆幸。
那是激动与悲痛并存的泪水。
哭声回荡在风中。
看那,这便是凡人们的胜利。
那把改变命运的剑,始终紧紧握在每一个人的手中,永不屈服的精神,正是文明的火焰。
阿洛兹张开双翼,让巨龙之影掠过大地,在天空中巡视着整个战场。
但她显得心绪有些杂乱,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血脉中一些紧密联系的东西,在几分钟之前告诉了她一件事——
巴哈姆特死了。
黄金之民的时代,结束了。
……
(ps:虽然说本来没什么必要,不过想了一下还是求一下月票吧,毕竟应该是这本书最后一次求月票了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八幕 所爱
玲注视着远处的人们。
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在大道边的树林中捡木柴。她们穿着厚厚的棉衣,脸冻得通红,但欢声笑语不时远远地传来。
战争在短时间内给予一个国家最大最真实的伤害,就是青壮年人口的减少。埃鲁因在短短的三年间经历了太多的战火,男人们一批批上了前线,田地间只能看到老人和女人在劳作的身影。
但纵使在最艰难的时日,人们也不会放弃乐观的希望。在这一年的冬天,有一百三十多个婴儿在冷杉领呱呱坠地,对于每一个家庭来说,这些孩子们就象征着未来。
远处的大地,积雪已经消抹了战争的痕迹,将一切伤痛与丑恶都埋藏于洁白无瑕的雪下。野草的种子在冰雪覆盖的土壤下悄然等待着,等待来年的春天,就将这里变成一片生机盎然的土地。
生命的顽强,有时候正在于其渺小。
远处是瓦尔哈拉挺拔的身影,苍翠的枝叶即使在冬日也像是一枚翡翠,它扎根于土地之中,缓慢地吸收着地底之下的魔力。天边一层淡淡的疏云,映衬着有若赤火一般的晚霞。
“姐姐。”
玲回过头去。
莲穿了一件黑色的毛皮大衣,金丝纽扣,毛茸茸的领子将她洁白的脸蛋衬托得格外柔嫩,银色的发丝柔顺地垂过脑后,拢在风帽里面。带她过来的茜,蹲了下来神色温柔地注视着这个小女孩,用手整了整她的领子,对两人说道:“我先走了,敏泰城还有很多事,明天我就回来看你们。”
莲乖巧地点了点头。
“玲,照顾好你妹妹。”
玲也默然点了一下头。
“茜姐姐,我们知道你很忙,”莲稚声稚气地答道:“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谢谢你。”
茜微笑了一下,红发映衬着夕阳的余光,她抱着长枪,用手托了托莲的脸蛋,又有些关切地看了看玲,这才依依不舍地直起身来,一步三回头地走入了森林之中。临走之前,还最后回过头向姐妹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快些回去。
莲看着山民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小脸上的神色重新变得落寞:“姐姐,我们还要去找妈妈吗?”
玲点了点头。
“妈妈为什么会离开我们呢?”莲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什么事?”
玲抓住了自己妹妹有些冰冷的手,摇了摇头。
莲低下了头去。
远处,几个捡柴火的少女已经结伴进了城。
暮色渐浓,瓦尔哈拉城内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居民区中,母亲们的声音在呼唤顽皮的孩子们回家,屋顶上炊烟袅袅,偶尔从屋子里传来一两句呵斥的声音,橘黄色的灯光将一个温馨家庭的剪影洒在道路上,人们都在匆匆回家的路上,而人群之中——一个姐姐坚强地牵着妹妹的手,便构成了这个残缺家庭的全部。
远处,一个女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一只手扶着墙壁,手指不知不觉中抓入了砖石之内。
“为什么不去见见她们?”
“你不懂。”提亚马斯-白淡淡地对自己肩膀上的小人儿说道。
“我怎么不懂,”鲁特答道:“你不就是害怕吗?”
“我是害怕,那又如何?”
“但你是她们的母亲,你知道她们花了多长时间在玛达拉找你吗,她们为此吃了多少苦头,她们只是两个小女孩,提亚马斯女士——她们是你的女儿。”鲁特不知自己哪来的怒火,但他只觉得自己无法无动于衷。
“我终究要离开。”
“多伟大啊,终究要离开,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不就是那头母狼吗?”鲁特说道:“可既然要离开,为什么又来到这里?终究还是想要见自己的女儿们一面不是吗,可你见到了她们,她们却没见到你。”
妖精王子回过头,看着这个女人:“连面对消亡都无所畏惧,到头来却害怕面对自己的女儿吗?”
提亚马斯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微的动容。
她也回过头,看着这个小家伙:“和布兰多那家伙在一起才没多久,你就学会那家伙的能说会道了?”
“不是看在曾经并肩战斗过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鲁特哼了一声,极为不满地别过头。
风越来越冷了。
天空开始飘雪。
这雪好像是要埋葬这个世界一般,鹅毛大小的雪花,将世界染成一片白色。
玲转动钥匙拉开门,刚要踮起脚尖去点亮门边的挂灯——但她忽然停了下来,愕然地看着门内明亮的灯火。幼小的银色的眸子里,忽然闪动着错愕的光芒,一丝疑惑与一丝害怕,她忽然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跑下楼梯,但却与自己的妹妹撞在了一起。
提亚马斯何尝不能明白那个眼神的含义。
那是多么深沉的爱,又是多么深沉的恨。
她心如刀绞,已经先一步来到自己的两个女儿身边,一把将她们拥入了怀中。莲完全呆住了,而玲挣扎了一下,这个坚强的小姑娘,连面对饥饿与寒冷也一声不吭,这时却哇一声哭了出来,她的哭声是如此的凄惨,以至于连左领右舍都打开门来探望。
当这些人们看到提亚马斯时,忽然明白了什么,因为茜的叮嘱,他们早知道这对姐妹的来历。年长的人的目光有些温柔地落在两姐妹身上,为她们而开心,有些几个女人还抹了眼泪。
亡灵无法流泪。
但提亚马斯白却感到心中微微的温度。
她只能低声的喃喃自语。
“对不起,对不起……”
……
清晨微曦,枝头的冰晶尚未融化。柔软的雪无声地落在地上,昏暗的树冠中,偶有留鸟扑簌簌离开树冠的声音。
寒风中站着几人。
提亚马斯目光留恋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三天的时光好像是转瞬而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已经到了离别的时刻。她多么想再多停留片刻,可有一些事情,注定不能由她所决定。
玲和莲静静立在火爪蜥蜴人领主罗帕尔的身边,像是两个精致的娃娃。莲一刻也不停地流着泪,而玲则显得坚强得多,她死死抿着嘴唇,紧紧地握着自己妹妹的手,用倔强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提亚马斯强忍住心中的不舍,收回目光,对面前的茜说道:“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们了,帮我告诉布兰多,我欠他一个人情,我会给他一个惊喜的。”
“非得要离开不可吗?”茜站在雪中,有些不忍心地问道。
“茜,你是个好姑娘,“提亚马斯看着这个心软的少女:”我很庆幸我的女儿们能遇到你与布兰多,我可以将她们委托给你吗?”
茜摇了摇头:“可她们需要的是自己的母亲,提亚马斯女士。”
提亚马斯勉强笑了一下,神情十分苦涩:“时至今日,我最后悔的是自己当初的偏执与狭隘,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小心珍惜我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可惜已经太晚了,我选择了走上这条路,如今它再也容不得我回头,而今我只希望我所选择的路,能够赎回我的罪孽。”
茜垂下眼睑,睫毛微微颤抖着,她感到心中十分难受。
她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自己不能改变什么,才点了点头道:“我会的,提亚马斯女士,我会把玲和莲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她们的。”
“谢谢你,茜,”提亚马斯吐了一口气,水汽结成白雾,令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在冷杉领的这三天,是我一生当中最美好的三天,我会永远记住这段日子,记住我的女儿们——她们将和我不一样,她们的未来一定与我不同。”
她后退一步。
最后看了自己的女儿们一眼。
“努力活着回来吧,”鲁特忽然开口道:“埃希斯与黄昏没那么可怕,没有什么是无法解决的,至少我们要心存希望,提亚马斯女士。”
但提亚马斯并没有回答。她决然地转过身,只留给众人一抹斗篷的青影,茜看到她在树林边缘犹豫了一刻,但转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莲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姐姐的胸口,小声缀泣着。
玲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茜走到两姐妹跟前,心中带着无穷的怜意地伸出手,抚上姐姐冰冷的脸颊,她总能在这个有些冷漠的少女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手心传递着温度,山民少女柔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玲抬起头来看着她。
银色的眸子里闪动着泪花的光芒。
“可以吗?”茜温柔地问道。
玲咬着唇,点了点头。
……
数不清的铁人汇聚成几条洪流,在夜幕下穿行在山林之中。
几座山丘上不时闪现过传送门的光芒,越来越多的银袍法师正显露身形。天空之上,成群结队的石像鬼正向西方飞去,在不同的高度,摆开数个集群方阵。铁人走过之后,是精怪的大军,再后面是数量稀少的六臂蛇魔督军与从低空呼啸而过的风灵。
最后,大地震动起来,山林中出现了巨像的身影,这些庞然大物一摇一摆地行走在山谷之中,几乎与最低矮的山丘齐高。
德尔菲恩在附近一座山头上默默地注视着这支大军。
前方就是班西亚,但班西亚人已经为九凤的大军击败——两只军队汇合之后,便只剩下萨萨尔德人了。
“我没想过你们也会来。”她回过头,对凰火与房奇说道。好奇地看着两个人:“鬼车和玉凤家族已经和好了吗?”
“还有一些摩擦,但大家都同意联手对抗黄昏。”凰火轻声答道:“这是数百年来,九凤九个家族唯一一次站在一起契机,这得要感谢房奇先生。”
德尔菲恩看向房奇。
“我说服了长老们,重新回归九凤,”房奇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虽然有一些阻力,但我更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宰相千金知道肯定不止是有一些阻力那么简单,注定只有经历过一些事才能让人在如此短时间内成长起来——杀了不少人吧,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在这样一个时代,若是无法改变时代,便注定被时代所改变,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三个人之间都有些沉默。
每个人都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在这场战争之中,人们究竟会失去一些什么,而又将得到什么?
身后的灌木丛中传来响动,响动惊动了三人,他们回过头去,看到银龙女士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密丝瑞尔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怎么了?”德尔菲恩知道应该是龙族那边的事情。
“巴哈姆特大人死了,”密丝瑞尔答道:“这场战争之后,龙族可能回离开这片大陆,我是来向你们道别的——”
德尔菲恩微微张了张口。
这个心中只有野心的少女,此刻心中却微微感到了一些异样的感情。
……
月光洒在林地之中。
站在水池边的梅蒂莎忽然心有所感,当她看清水中那张面孔,身体忽然僵住了。
她几乎是有些颤抖地转过身,看着那个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
青灰色的斗篷之下,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神似的面孔,圣洁而冷漠,银色的眸子默默地看着她,神情始终是如此的淡然,仿佛带着一丝天生的傲意;而几曾何时,这张面容的主人曾经是她最憧憬的那个人,她心目中最神圣的影子,她的长姐,帝国的大公主。
那是一个萦绕在她心头千年的疑问。
为什么——?
“姐……姐姐?”精灵小公主的声音有些哆嗦。
“梅蒂莎。”
“真的是你吗……?”
“是我,再离开之前,我只想来看看你,布兰多应该告诉你了的吧,”提亚马斯的神情有些落寞:“本来我找到了不朽之物,可没想到原来你已经不需要了……”
梅蒂莎咬在了嘴唇。
但她眼中闪烁着失望的光芒,轻轻摇了摇头:“我要的不是这个,姐姐,你知道的。”
但提亚马斯没有回答。
片刻的沉默之后,梅蒂莎又轻声问道:“在冷杉领时,那一夜,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
“为什么?”
“埃鲁因太弱小了,我不希望看着你和一些人类一起陪葬。”
“你忽然关心起我来了吗?”梅蒂莎的声音忽然激动了起来:“可在那个时候,为什么你又没有出手?回答我,姐姐,你是不知情,对吗?”
“不,我收到了你的信笺。”
梅蒂莎柔弱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们说的是真的?”
提亚马斯点了点头。
“——可为什么?”梅蒂莎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几乎是少有地失了态,声嘶力竭地吼道:“我是那么的爱你,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吗?”
提亚马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自己的妹妹——她是如此的优秀,如此的才华横溢,在那个时代,她身上的光芒压过了他们每一个人。可此刻,白只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对不起,梅蒂莎……”
精灵小公主捂着脸,跪了下去,痛哭失声。
一千年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虽然心中早有怀疑,可是她单方面不愿相信是自己最崇敬的姐姐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若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境,那么它一定是个最为可怕的噩梦。
“我要走了,梅蒂莎。”提亚马斯看着自己的妹妹,开口说道:“看到你摆脱了受诅咒的命运,我很欣慰。”
“我恨你,”梅蒂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女人:“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姐姐?”
“对不起,梅蒂莎。”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小公主几乎是喊了出来:“你以为你找到不朽之物,就可以弥补这一千年来所造成的过失吗,姐姐?”
提亚马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想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请留下来,姐姐,如果你想要弥补我的话——”
看着泪流满面的妹妹,有那么一瞬间,提亚马斯心中几乎产生了不顾一切的动摇。一千年,一千年的时光在她心中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记。
她轻轻走到梅蒂莎身边,拥住自己的妹妹,轻声在耳边说道:“梅蒂莎,对不起,嫉妒蒙蔽了我的心灵,而今让我追悔莫及,但至少我还没有永远失去你——”
“……如果一切都可以回到过去,我多么希望自己能还能有那个世界上最有优秀的妹妹。”
“姐姐……”梅蒂莎呜咽着说道:“你还拥有着她……”
提亚马斯温柔地用指尖擦拭去她的泪水。
但她最终却摇了摇头:“可我醒悟得太晚了,梅蒂莎,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可为什么?”梅蒂莎断断续续地问道:“留下不就好了吗,没有任何人会伤害你,我会恳求领主大人保护你。”
“不为什么,”提亚马斯用手抚摸着她脑后银色的长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梅蒂莎,虽然他的确是一个好男人……”
“但我选择离开,”她柔声答道:“是因为我爱你。”
当我醒悟,
我仍旧爱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我选择离开,
因为那道路的尽头,
将是一切的希望。
那是一首诗,在黑暗之中隽永。
……(未完待续。)++(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百零九幕 时代的终结(上)
拉塔基的高塔之尖,一只抽象的黑色眼睛被描绘在石壁之上。全知之眼——既是红袍巫师的象征,本身也代表着一件极为强大的神器。
它曾经是萨萨尔德同盟的骄傲。但此时此刻,却注视着塔拉基的陷落。
城市正在熊熊燃烧,巫师们的圣殿——巫师拱顶正发出悲鸣,承重的石柱在高温下崩裂,整座雄伟的建筑正在坍塌,发出巨大的轰鸣。向更远的方向看去,全城浓烟滚滚,并仍不时有爆炸的闪光与轰鸣远远传来。
战斗已经蔓延到了整座城市大多数区域。天空中分属不同势力的石像鬼彼此厮杀,风灵与风元素在低空域呼啸而过,在数条由雪白大理石铺设的大街上,原本精美的绿化带与市政施设而今早已不复存在,地面也布满了烧焦的斑纹,身体表面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铁人们正排列成排。在它们身后,大精怪们依次击发了手中的燧发枪,一排白烟冒出,这些胆小的生物立刻向后一哄而散。
大军背后,挥舞着六把寒光闪闪弯刀的高大蛇魔正在督战,将所有敢经过她的精怪一刀剁下头颅。
从天空中俯瞰,萨萨尔德人正在逐步后退,防线越缩越小——最后集中在至高广场等寥寥几片区域。身后便是萨萨尔德人的最后要塞,全知之塔,他们退无可退。
确切的说,萨萨尔德人已经失去了一切。
失败早已注定。
萨萨尔德人曾经是是布加人中的贵族,是统治者,是奥奇杜学者们的直系传人,是知识圣殿的守护者;可这些辉煌都早已过去,天青之枪击穿苍穹之后,凡人的时代到来了,萨萨尔德人也落入了尘埃,更多的出身平凡的英雄涌现了出来,最终形成了今天十二座白银城邦的格局。
七比三,胜负早已预定。
贵族精英的时代,此刻埋葬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萨萨尔德人还能够苦苦支撑,只不过所罗门、洛加尔、罗安、阿卡斯、阿佳妮与奥瑟坦还没有出手。这六位巫师领袖分别是不同领域的佼佼者,他们在犹如闪耀的星辰一般升起的年代各自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传奇,每一个名字,都在沃恩德的历史上谱写下不朽的史诗。
巫师之王,所罗门,号称图门的时代之后最强大的巫师。
洛加尔,刀锋领主,不但符文魔法登峰造极,而且一手缔造了工匠巫师的辉煌。
罗安,秘境律行者的首领,圣者之战的主导者。
还要阿佳妮与阿卡斯,时间与空间的双圣,尤其是后者,星月之塔的创建者,不但精通空间法术,更是预言法术学派的佼佼者。
每一个名字,都皎若星辰,闪耀历史。
他们没有出手,不是因为有所顾忌,只是因为不忍心。男巫之王罗萨德尔已经死在了托尼格尔,翼狮城已经名存实亡,这个红蓝联盟事实上已去其一;剩下的十一座城邦中,再摧毁了风暴王座与拉塔基,布加人还是过去那个布加人,白银城邦还是过去那个白银城邦吗?
那是传承了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骄傲,是否真的要在他们手上殒落?
至高广场上,风暴女王奥拉特丝用冷淡的银色眼眸注视着天空——天空空无一物,但她明白,她的那些老对手们,正透过虚空观察着这座城市的一举一动。
成片成片的闪电从她指尖射出,形同风暴一般从布加人的军队中犁过,铁人东倒西歪,精怪们也被化为焦炭,愤怒的风灵尖啸着向她扑来,但同样被闪电束撕成粉碎——这位巫师领袖手中的闪电,甚至可以刺入虚空之中。
地面颤震着,一头巨像举起拳头向她挥来,但奥拉特丝只伸出一根手指,在这巨大的战争兵器拳头上轻轻一点,无数电火花从它的各处关节中飞溅而出,巨像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向前轰然倒地。
“胆小鬼们,你们就想用这些垃圾来对付我?”奥拉特丝向着天空喊道:“难道你们指望它们能耗尽我的法力,好叫我在你们这些懦夫面前低头?”
交战的双方都是同僚,对彼此的战争兵器的弱点了若指掌,更不用说奥拉特丝施展元素法术,号称图门之后元素暴君最有力的继承者——眼前的一切正证明传闻所言非虚。只不过这位风暴女王更擅长元素法术的变种,闪电与风暴法术。
她举起右手,让无数闪电释放向空中,闪电没入云层之后,又折射回地面,形同暴雨一般落下,将几条街区化为灰烬。“别妄想了!想要打到我,就出来堂堂正正一战,藏头露尾的老家伙们,你们敢吗?”
虚空中,银焰图拉曼上前一步,但被人挡在了面前。时间领主阿佳妮用银色的眸子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敢”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
奥拉特丝抬起头,看到一道金色的烈焰扑面而至。
来者正是凰火。
她像是一道跳跃的火焰,每一次转折都跨越上千米的距离——几个落地之间,便经过了数个街区,只在人们眼中留下一道金红色的残影。
九凤手套上的火焰玉玦闪闪发光,她长发飞扬,翡翠一样的双眸中蕴着一道耀眼的金焰,个头比离开布兰多时又长高了几分,雪白的武装服之下,未来那双修长的双腿已经初现雏形。
一拳,隔着数千米的距离,火焰像是点燃了一切,一只火凤清啸着展翅飞出,席卷了整个广场扑向奥拉特丝。
奥拉特丝冷哼一声,根本没把这个小女孩放在眼中,随手一挥,便将这头火凤打得四分五裂。她银色的眼眸中光芒四射,纤细的手指微微向上一坨,一片阴影便浮现在拉塔基上空。
那是一座横亘数里的冰山。
它竟倒悬在天空中,这位风暴女王五指一转,向下轻轻一按,冰山中便传来雷鸣一般的轰响。那庞然大物竟四分五裂,如同雪崩一般向下压来。
冰川还未至,寒意已先袭来。仿佛整个天空都崩塌下来,抬头便可见天崩地裂的景象。
但凰火不闪不避,也没看她有什么动作,一张银色光网便出现在了她头顶上。
光网由二十三根纵横交错的银线构成,由南向北依次浮现,宽幅与冰山刚好一致。冰川落下时,与银网重重撞在一起,构成网络的银线微微向下弯曲,但冰山已经粉身碎骨,化为一片冰雨洒落而下。
哗哗大半个拉塔基城都下起了暴雨,还夹杂着冰雹,洪水汹涌而至,将许多街区冲了个一干二净。
奥拉特丝微微一愣,抬起头,才看到不远处一座尖塔上,一头银龙正在主持这个法术。不过密丝瑞尔同样脸色苍白,巨龙在一位布加人的巫师领袖面前,同样不过是微末的存在。
不过密丝瑞尔女士身后还有人,房奇背着一个巨大的盒子出现在了那里。只见他解下背后的剑匣,将之立在地面上,低吼一声:“玉珑,出匣!”
一道青光透过剑匣飞出,直冲天际。
整个拉塔基城的人都看到了那道青色的光柱,当光柱向上没入云端之后,翡翠一般的光华荡漾开来,这光晕的中央,是一把极具九凤风格的青玉之剑。
奥拉特丝虽然没有在罗萨林见过玉珑圣剑发威的样子,但她对于魔力的判断只会比布兰多这个半吊子剑士更加敏锐,银色的眸子微微一缩,立刻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威胁。
她举起手来,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便要施展强力法术将剑击落,但银色符文还未浮现——燃烧着金色烈焰的拳头便已经来到她面前。
凰火到了。
奥拉特丝气得尖叫一声,只得放弃了手上的法术,同时左手上十二个银色纹身同时亮起,反手一爪击碎了凰火身后巨大的青凤之影。
“玉凤法师——”风暴女王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但那也不管用!”
凰火一言不发。
瞳孔已经完全青玉化,仿佛非人的存在,若是布兰多看到她此刻的样子,一定会记起历史上那个九凤的女王。
火焰——
乃是这世间最狂暴的力量。
一拳被化解,马上又是一腿挥出,犹如利斧一劈直下,漫天的金色烈焰。
奥拉特丝冷笑一声,一道风刃从她手上挥出,那几乎已是一条旋转的暴风,仿佛巨龙的尾巴,重重地抽在凰火的身上。就像是炮弹一样将凰火抽飞了出去,撞入附近一片建筑中,一片建筑倒塌的脆响,那个方向尘土飞扬。
“该死的凡人,”她嘀咕一声,面色凝重地抬起头来。
天空中的玉珑圣剑已经蓄力完毕。
一条半透明的巨型青龙从剑身中飞扑而出,直扑向地面上的风暴女王,几千米的距离,只不过是它动动身体的距离。青龙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咆哮,一爪向奥拉特丝挥来。
奥拉特丝头一次在战斗变了脸色。
她并没有把玉珑圣剑的那个凡人主人放在眼里,但这把圣剑本身的力量却不可小觑,那毫无疑问是上古圣物,就像是天青之枪这样的存在——有几人可以毫发无损地接它全力一击?
这位风暴女王双手交错,飞快地咒诵魔力文字,一层层网格状的光幕在她身边展开,从前往后一共六层。但第七层防御还没来得及浮现出,便被青龙之爪一爪切开,锋利的爪子连续切开六层光网毫无停滞,重重地扫在她身上。
奥拉特丝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她撞上了拉塔基的全知尖塔,几乎感到浑身的骨头都要全部断裂了,血也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要不是法则的力量还庇护着她的躯体,这一击就足以要命。
奥拉特丝终于感到了生命威胁,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她可没想过,自己会死在凡人的手上。
一道恐怖的波纹扫过整个拉塔基城。
奥拉特丝向前一步,闪电束甚至击穿了她脚下的石板地面,磅礴的魔力不可抑制地逸散了出来,顷刻之间便掀翻了半个广场。
这位巫师女王便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她抬起头,银光闪烁的眼眸紧盯着天空中那把圣剑。
但正是这个时候,从废墟中爬起来的凰火咬紧牙关再一次扑了过来。“别没完没了!”奥拉特丝终于被这个来自九凤的小姑娘激怒了。
图拉曼终于忍不住了,他伸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阿佳妮,一道光门便出现在了身前。
“奥瑟坦,那不过只是奥拉特丝而已,我们的敌人是黑里扬诺夫。”时间领主阿佳妮忍不住开口道。
但图拉曼摇了摇头:“还有你们,不是么?”
说罢,他从光门中跨步而入。
虚空之中几人一言不发,只互相看了一眼。每个人心中都在思考,思考同一个问题——这场战争之后,工匠巫师又该何去何从呢?
在奥拉特丝的狂怒之下,空间正在沸腾。
整个拉塔基城市之中,重力好像在一刻忽然消失了,碎石砂砾在地上震动着,然后缓缓漂浮起来。然后是较大一些的物什,破碎的石板、公共设施、树木……
最后正在交战之中的铁人,也纷纷手舞足蹈地飞了起来,飞上半空。
在一片咔咔嚓擦的轰鸣声中,一座正在烈焰中燃烧的桥梁忽然断裂了,但断裂的部分并未落入水中,而是摇晃着悬浮了起来,缓缓升空。
更多的建筑的残骸,也在这一刻呈现出同样的状态。
巫师圣殿的拱顶。
断裂的尖塔。
真个拉塔基城,仿佛都陷入了一种失重的状态。
连火焰都在空气中漂浮着,形成云层一般的形状。而金红色的云层之中,闪电正彼此交织,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电束好像彻底击穿了空气,让整个拉塔基城都成为了一个超导体。
空气嗡嗡震鸣着,就像是地震之前的水面,布满了密集的波纹。
些街区,受不了这高频音波的大精怪正捂着耳朵怪叫着四散逃跑,或者被自己的同伴撞下台阶,铁人一具具失去了魔力,化作散落的金属部件哐当当落在地面上,然后又为无形的力量托起,飞上天空。
天空中布满了高低不一悬浮的杂物。
奥拉特丝的双眸已经完全化为了银白色,一束束闪电从她脚下升起,顺着她的身体延伸向头顶,再经由犹如美杜莎的蛇发一般舞动的银发四散入空气之中;这位风暴女王昂起头,她头顶上乌云正在汇聚,很快拉塔基城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
她看向凰火,只说了一个字:“滚——!”
一道光斑从空间中凭空闪现,凰火就像是被一个球形闪电击中当场一般,凄厉地惨叫一声,再一次倒飞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图拉曼从银色的光门中走出,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背。
但奥拉特丝根本看都没有看这个方向一眼,她手一伸,一道蜿蜒的雷霆向着天空中的玉珑圣剑刺去。半空中的青龙咆哮着试图阻挡,但雷霆竟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圈——一道银亮的电弧,击穿了上万米的距离,那是光与电的速度——青龙将将来得及转身,电弧便已经落到了圣剑身上。
所幸的是,青玉之剑上浮现出湛湛青芒,挡下了这条电弧。
地面之上,房奇一口血箭喷出,在他面前剑匣已发出悲鸣之声,他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连忙用手在剑匣上一按。下一刻一道青光从云层上直落而下,收入了剑匣之中。
但三人的合击,此刻便宣告失败。
房奇脸色惨白地看着远处的密丝瑞尔,银龙女士亦是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虽然他们已经尽量高估一位巫师首领的实力,但没想到对方的力量远比想象的更可怕。
这还只是风暴女王奥拉特丝而已。而与所罗门、威廉平起平坐,号称布加人三巨头的黑里扬诺夫会如何?
这就是凡人与白银之民的差距么……
一扇扇光门在拉塔基城昏暗的天空中打开,所罗门、洛加尔、罗安、阿卡斯、阿佳妮等人依次走出,悬浮在半空中,注视着地上的奥拉特丝。
而奥拉特丝也看到了这些人。
确切的说,她的眼中只有所罗门。
这位风暴女王冷笑了一声:“终于舍得出来了?所罗门,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翼狮城已经灭亡了,萨萨尔德人的消亡也就在今天而已,但那又如何,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是布加人自己摧毁了自己——”
“来吧,所罗门,让我看看你巫师之王的真正实力。让我看看你们这些胆小鬼们的魄力,你们不是要消灭萨萨德尔人么,为什么又不敢动手了?”
所罗门刚要搭话。
但忽然之间他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但天空中毫无异样——
只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伯爵大衣,背着长剑的年轻人。
狂风在乌云之下呼啸着,他长发飞扬,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奥特拉丝,面无表情。
只用平稳、淡然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奥拉特丝,他们不敢,但我敢。”
……(未完待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第五百一十幕 时代的终结(下)
“老师!”凰火挣扎着站了起来,声音虚弱带着喜悦。
布兰多面露暖意,向自己的学生点点头。
在场众人中,仅有图拉曼与所罗门认出了来者,其他人则面露疑惑之色。直到奥拉特丝帮他们问出了这个问题。“你又是谁?”这位风暴的女王皱着眉头看着布兰多,问道。
手伸向肩后,握住圣剑的剑柄,布兰多轻轻抽出剑,一道亮光,照得在场众人眼睛一眯。“圣剑奥德菲斯!”有人失声道。
布兰多用剑指着奥拉特丝,说道:“萨萨尔德人在埃鲁因干了那么多好事,总不会想不到会有人来讨债吧?”
“凭你?”奥拉特丝轻蔑地撇了一下嘴。
“我不想说废话,”布兰多答道:“简单的说,今天之后,萨萨尔德同盟就不会再存在了。”
“好大的口气。”远处阿佳妮听闻后也皱皱眉头,显然一个凡人如此的口气令她感到有些不快。
“大吗?”布兰多回过头,却对她摇了摇头:“以血还血,刚刚好而已——”
奥拉特丝气极反笑:“埃鲁因人?我根本没听说过那种垃——”但她笑声马上就卡住了,脸上恐惧之色迅速涌现。因为布兰多身后,空中矩形的银线浮现,数千万个银色的立方体一闪即逝,一瞬间扫过大半个拉塔基。
那是一股令所有人都感到战栗不安的力量。
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力量足以令圣贤感到不安。
“你们看清了吗?”
“……不会错,那、那是……。”
所罗门、洛加尔、罗安、阿卡斯面露震惊之色。
存在性的力量——
唯有布兰多神色古井无波,仿佛对于周遭一切如若未闻,一心只沉入自己的剑中。他握剑举至与胸齐平的位置,一手托住剑刃,下一刻——他的人从所有人视野中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残影。只有阿卡斯捕捉到了那一丝空间的震颤。
犹如黑暗中的一道狭长的光。
奥拉特丝面色剧变,瞳孔深处那点金光越来越大,她不顾一切地施释放雷霆,广场雷光闪烁,但剑刃一往无前,仍破开重重阻碍来到她面前。奥拉特丝惨叫一声,向一侧滚去,暗金锋刃与之交错而过,在她手臂上带起一抹血线。
奥拉特丝咬牙反手一扫,雷霆之鞭从布兰多所在之处掠过,但布兰多先一步消失不见,仍旧是闪剑。奥拉特丝心中充满惊惧地后退,她并不害怕闪剑,可那存在性的力量早已吓得她心胆俱丧。
她一心只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忽然之间,心中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悸动,警钟长鸣。
奥拉特丝马上敏锐地转过身,惊愕地见到一道同样狭长的剑光。
“这不可能——!”
奥拉特丝感到自己快疯了,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剑术?
在其他人眼中,那是布兰多留下的残影施展的一剑,同样跨越空间,同样是闪剑。那看起来诡异至极,毫无逻辑可言——但残影并不和奥拉特丝讲道理,倏然闪现,奥拉特丝几乎是用尽全力向前一扑,毫无形象地在地上一个打滚才躲开了这一剑。
但在小腹上留下一道伤口。
她咬牙按住小腹,可布兰多本人已经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剑削来,奥拉特丝心胆俱裂,下意识伸手去挡,三根手指飞了起来。她痛得惨叫一声抱住自己的手。
然而布兰多本人再一次消失,他先前闪现的地方,残像正在抬起手中的霜咏者辛娜。
“不!”奥拉特丝的喊声中充满了绝望。
这是这世间最快的剑。
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布兰多甚至没有真正使用存在性之力。
本体闪现,则幻象出现,每一次攻势都一化为二。空间闪烁与幻影同时充斥在这个狭小的区域之中,霎时之间,奥拉特丝身边布兰多的影子至少连闪七次。
那是剑刃的风暴,它是闪剑,但也是风后九曜。
奥拉特丝呆滞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一道剑伤,银色的血正在泊泊流出——
布兰多停在了她面前,手中剑尖直指她的颈项,一丝寒意透过剑刃,让这位风暴女王打了一个哆嗦。
布兰多沉默不语。
但结果已然说明了一切。进入圣贤领域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将两种至高的剑术结合在一起,所产生的力量,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那是两位圣贤的毕生心血,与龙族的至高传承,在这些存在面前,区区一个风暴王后奥拉特丝根本不算什么。
但这一刻,布兰多的心中唯有战意沸腾。
远处,凰火激动得握紧了双拳,眸子又恢复了如温玉般的墨黑,眼神闪光发亮。这是她第一次,在看到老师在自己面前施展如此的剑术。
布兰多默默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刃,抵在奥拉特丝雪白的脖子上。
这一刻他心中闪过了很多东西,过去那些荒谬的、单纯的、天真的誓言,沉甸甸的责任感,喜悦与后悔并存的泪水,都化为两个简单的字——回忆。对于埃鲁因的责任,已经至此而止了,唯一剩下的只有挥之不去的愧疚,他终究还是让一个信任着他的人失望了。
那个真挚的,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年轻人,他本来以为时间会让那个兰托尼兰的骑士变得成熟起来,但时间,却再度和他开了一个玩笑。这或许是玛莎对于艾柯特殊的保护吧,这个年轻人两度倒在了自己人生当中最灿烂的年华,甚至没来及看清这个世间最本质的丑恶。
一些东西是注定要被镌刻在丰碑之上的,但理想者应当成为历史的一段注解,让人们可以看到现实之外的崇高闪光,它们虽然脆弱,却切切实实地存在着,甚至比力量与权力都更容易化为永恒的东西。
这就是文明对于美好的追求。
但即便如此,布兰多也绝对不会容许那些在背后鼓捣阴谋的黑手逍遥法外,他们以理想者献祭,他就让他们灰飞烟灭。
既然你们相信力量。
那就让你们看看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力量。
奥拉特丝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惨然地笑了出来:“我明白了,你是先民……”
布兰多的手就要向前一递。
“布兰多先生,等等!”所罗门还没来得及阻止,时间领主阿佳妮向前一步,并且手中已经张开法阵——布加人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了,难道非要连塔拉基与风暴巫师的传承也彻底毁灭?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决不允许。
但布兰多甚至没有回头。
矩形的银线,数千万个银色的立方体再一次闪现,像是一道横亘天地的墙,立在七位布加人巫师领袖面前。银色网络向前一扫,除了所罗门之外,其他人竟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阿佳妮惊叫一声,发现自己手上的法阵正在瓦解,她脸上不由露出震撼之色。
奥拉特丝的尸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空洞的眸子直盯着天空,她或许至死也没有想明白,萨萨尔德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焦黑的宫殿之中。
布加人的银袍巫师正在各处清点着损失,虽然萨萨尔德同盟已经宣告灭亡,但红蓝巫师的传承却没有毁灭,布兰多也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所有人——那样他与这些人又有何区别?
当然,有罪之人绝不会逃脱正义审判就是了。
没有出乎他预料的是,萨萨尔德人的领袖,红袍巫师之王黑里扬诺夫已经带着他的全知之眼先一步离开了拉塔基。
布兰多其实早已知晓了这一点,他第一次张开Tiamat法则网络的时,就已经扫描了整个拉塔基,然而并没有发现黑里扬诺夫的踪迹。
讽刺的是,每一个萨萨尔德人对此都毫不知情,风暴女王奥拉特丝或者至死也不明白,自己其实早已是一个弃子。
但也只有如此绝情绝义之人,才能够放下一切与黄昏之龙勾结。
布兰多在宫殿中漫无目的地踱着步。
但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那是一个体格高大的巫师——一般的布加人很少能有这个人这样魁梧,黝黑的皮肤,白色的短发,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黑色的秘法花纹。
他的眼睛虽然也是布加人的银色,但与一般人大为不同的是,这个人的眼睛没有瞳仁,只有一片如同海洋一般的银白。
布兰多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布加人的无冕之王。
巫师之王,所罗门。
“布兰多先生。”虽然对于这位巫师之王的一切传闻都描绘着他无上的威严,但所罗门本人的声音却意外地温文尔雅,令人一听之下便心生亲近。
布兰多抬起头,皱了一下眉头。
“请不用误会,”所罗门说道:“我不是为了之前的事而来。”
布兰多点了点头,至少这位巫师之王没有令他失望。
“……那就是存在性?”所罗门问道。
“并不算完全体,但至少也是存在性之力的一种展现形式。”
“所以你已经见过了终焉王座,对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知道奥杜奇学者的后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隐秘,答道:“我只在停滞之界见过终焉王座的幻影,但它并不在那里。”
“但你已经知道了。”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默默点了一下头:“终焉王座就是Tiamat法则的最终权限。”
“是的,权限,就是力量,”这位巫师之王认真地说道:“所以为什么一直以来玛莎的子民们长久地感到迷茫,为什么真理议会与世界之环会产生那么多的分裂。”
“你是说萨萨尔德人的分裂是可以预见的?”布兰多问道。
“但这并不代表我认同他们。”所罗门答道。
布兰多默默地垂下眼睑。
凡人从名为Tiamat的网络之中汲取力量,他们所认为的魔法,所认为的要素与真理皆来源于此,而一切表面虚幻的背后,其实不过是权限的争夺而已。
凡人真的变得强大了吗?
纵使他们中也产生了圣贤。
可千百年来,Tiamat的力量本身并未成长分毫,它所可以分配的权限终究是有限的——
但就算达到顶点,又能怎样呢?
先民们创造了这个名为Tiamat的网络,但连它的创造者,也一样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
“其实布加人很早以来就明白了这一点,”所罗门继续说道:“可是Tiamat毕竟是我们最后的依仗,如果我们连这都失去了,我们就连再来一次的机会也没有了。”
“一次次的轮回,”布兰多轻声答道:“什么时候是尽头呢?”
“或许这一次就是了,”所罗门转过身,目光投向宫殿之外,远处,九凤与布加人的大军正汇合于一处:“黄昏之龙已经来到了我们的世界,甚至不惜以自身陷入险地为代价,就是为了夺取Tiamat的至高权限——”
后面的话这位巫师之王并没有说得太过明白,但意思已经十分显然。
它若成功,我们便再无未来。
“所以我们不得不孤注一掷了,”他回头看向布兰多,银白色的眸子里一片淡然:“你是被玛莎选中的那个人,布兰多先生,能够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还有机会吗?”
听完这个问题,布兰多只默默地向前走去,他的前方是宫殿的大门之外。
阳光漫过那条并不分明的明暗交界线,布兰多抬起头,注视着拉塔基湛蓝的天空。还有机会吗?那渺茫的希望之中还有一些等待着他去决定的东西,就像是冥冥之中的一项责任,他隐约明白玛莎注视自己时那期许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机会。”
然后向外走了出去。
所罗门默默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背影。
或许一个时代结束了。
而新的时代又将在什么时候开启呢?
……
“老师。”
凰火安静地立在台阶之下,并没有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因为高兴便显得欢呼雀跃——但仍旧看得出来,她心中此刻是充满喜悦的,那种喜悦仿佛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中焕发出来。
不过因为一如既往的矜持,凰火只安静地眨着眼。
对于这个优秀的学生,布兰多心中升起一团暖意,微微笑了笑。
“老师的剑术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羡慕。”凰火由衷地说道。
“你也不错,修行得很快。”布兰多停了下来,对她说道。
“可与老师相比,还是差得太多了。”
布兰多哈哈一笑:“放心,总有一天会超过我的。”
“真的吗?”
布兰多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绝对不是夸张。
凰火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期待的光芒,总有一天,她也可以保护老师。
两人走下台阶,凰火从布兰多手上接过剑,捧着剑自觉落后一步,谨守着学生的本分。她抬起头注视着布兰多的背影,眼中满是崇敬的光芒。
远处是战争之后一片萧条的拉塔基城,城中的居民不止是萨萨尔德人,还有许多班西亚人。
许多人在战争中失去了他们的家人。
哭声在风中远远地传了过来。
然而很少有人会明白,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未来在持续近六十年的巫师战争中,人们失去了更多,拉塔基也在林啸之年的一次法术打击下化为飞灰,而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
但萨萨尔德同盟的灭亡,宣告着巫师战争的提前终结。
这不仅仅是埃鲁因一个王国的复仇而已——更重要的是,凡人们提前团结在了一起。布加人和九凤的军队会进一步清剿大平原之上那些投靠了萨萨尔德人和黄昏之龙的半人马氏族——继克鲁兹一战牧树人损失殆尽之后,黄昏之龙的另一臂助,万物归一会的力量也将遭到沉重的打击。
这场战争至少可以宣告,来自于文明世界背后的威胁告一段落,而人们也总算可以腾出手来应付来自于黄昏之龙真正的威胁。
但布兰多心中却并不感到轻松。
既然萨萨尔德人的灭亡是可以预计的,那么黄昏之龙先后在克鲁兹与圣奥索尔舍弃了两手重要的棋子,仅仅是为了制造一个白山之灾与埃鲁因的内乱么?
不,那显然是不够的。
……
威廉-匹斯特高举着手中散发出光芒的法杖,小心地走过一段黑暗的大厅。
脚步声在空寂之中沙沙作响,幽深的空间中好像便只剩下这唯一一个声音,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座大厅的状况,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来。
在光线可及的边缘,细小的虫豸正在逃入墙壁的缝隙之中,只留下空荡荡的蜘蛛网;大厅中积满了灰尘,杂物散乱地散落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发霉的气息。
但他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魔法的光芒在前方照出一级级阶梯,目光沿着阶梯往上,灰蒙蒙的王座之上,端坐着一具结满了蛛网的黑袍枯骨。那具骸骨头戴王冠,一只手仍旧支撑着自己的下颚,歪坐在王座之上,只是黑洞洞的眼眶中,早已逝去了昔日的光芒。
哐当一声,威廉手中的法杖竟失手落在了地上。
他脸色惨白地后退一步。
“这不可能……”
隐修会,白银巫师中最擅长通灵术、阵法术的学派。
同时,也是布加人三色巫师之中,最独特的一派。这些强大的黑袍巫师并不热衷于在大陆上争权夺利,相反,七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站在对抗混沌的最前线。
他们也是白银天蛇与牧树人最大的死对头。
自从隐修会的首领黑袍巫师尤基将这座浮空城停留在大冰川之上以来,他们就始终践行自己的诺言,虽然已有接近三百年没有再返回过大陆,但谁也没想到,他们的结局竟会如此——
威廉-匹斯特认得那顶王冠。
那正是尤基的君王桂冠。
无数沙沙的声音忽然从黑暗中传来,这位巫师领袖猛然转过身,地上的法杖自然飞到他手中,他将光芒往前一放,顿时在大厅的阴影之中照出一片样貌丑恶的生物。
恶魔。
事实上威廉已认出了来者。
那是一个站在一群劣魔中间高大的怪物,它咧开嘴,无声地对他笑了起来:“威廉-匹斯特,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等来的竟然是你,这真是一个惊喜。”
“能族之王,西里尔,你竟然已经苏醒了?”
那怪物冷笑了两声:“也就比你们预计的早了几百年而已。”
老巫师忽然之间脸色大变。
……
(Ps:早上看到书评区有人打赏了50000起点币,感谢一下这位160311022408090书友。)--(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uanhuan11(按住三秒复制)安装手机阅读器!
第五百一十一幕 王国重生(上)
从树林中走出来,布兰多就看到了站在山顶上的那个人儿。海风轻扬,德尔菲恩俏生生地伫立于一株欧洲枫下,一手压着自己帽子后沿,黑檀般的长发飞扬,举头凝望着远处的海岸线。
远处青翠的丘陵与湛蓝的海洋犬牙交错,岸际一道白线,鸥声阵阵,白色的拉塔基城就位于一处海湾之中。今天宰相千金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裙子,裙摆扬起,露出下面黑色的丝袜,迷人的曲线与山边野苹果树上的火红果实相映成趣。
她听到声音,回过头,紫色的眸子看向布兰多,脸上绽开一抹微笑,露出雪白的贝齿:“怎么样?”
“很好。”
“我是说,怎么样,漂亮吗?”宰相千金双手提着裙子,微微向一侧倾了倾,浅笑着问道。
布兰多怔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违心地答道:“很漂亮。”
“多谢夸奖。”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们,你比我们所有人的想象还要做得好,连布加人都为你的演讲折服,我听密丝瑞尔女士的转述,那是相当精彩的演讲——”
“但我不要你对我说谢谢,”德尔菲恩骄傲地抬起头来:“我只要,你爱上我。”
布兰多摇了摇头:“但你知道。”
“我知道,”德尔菲恩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一边向着山巅走了几步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一字一顿地答道:“但我不在意!”
布兰多看德尔菲恩真的闭眼向悬崖边走去,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小心一点,你在干什么?”
但他看到的却是一双狡黠的眼睛。
德尔菲恩回过头来,浅笑吟吟地看着他:“我想要谈一段新的恋爱,抛开过去,我要追求的那个人,他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那个男人,所以我必须全力以赴——”
布兰多看着她真挚的眼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总是全力以赴。”
“所以才不会后悔,”德尔菲恩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微微有些黯然,但她马上摇了摇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答应的。”
布兰多苦笑:“这算是一种不理智?”
“那又如何,感情本来就是狂野的,但我的目光却一直都很清醒。”
是啊,布兰多注视着这个矛盾的女孩,她既狂热,而又冷静,既野心勃勃,却又坚持着某些令人不解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人生,才造就了这样一个瑰宝呢?
宰相千金将一缕发丝撩到脑后,回过头看着先前所注视的风景,忽然说道:“亡灵与布加人参战之后,四境之野的局势就大大不一样了。黄昏的力量可能会暂时退去,人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重新召开四境之野的会盟,听说这一次,连托奎宁人和哈泽尔人都会有代表参加……”
她偏过头:“那么接下来,阁下打算去哪儿呢?”
“我这次会和你一起,前往圣奥索尔。”布兰多回答道。
德尔菲恩笑得十分开心,她悄悄挽住布兰多的手:“这将是另一次圣白会议。”
“那是你所期望的吗?”
布兰多看着她。
“有什么区别呢?”宰相千金转过头,眼中映着那一片湛蓝的颜色,既清澈而又迷恋:“我要亲手将你送上那个位置,位你夺得那顶王冠。”
布兰多没有说话,但也出奇地没有反驳。
任由德尔菲恩轻轻握住自己的手,冰冷的手指,彼此交缠。
两人的手紧密地牵在一起,就那么沉默着,注视着远方的大地。
那是剑之年最后的景色。
无垠碧野。
……
穿着一身端庄长裙的伯爵千金手捧圣剑,在骑士们的拱卫之下轻轻跳下马车,伫立于原地,抬起头注视着这座高耸的城门。
安培瑟尔,她有生之年又一次回到了这里,这座承载了她太多记忆的城市。
已经是一月的末尾,寒意初消,草长莺飞的季节,莫尼伯尔河岸边,一队队骑士正在城门外进进出出。矮人王卡里芬与他的矮人重骑兵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但好在布雷森认出了前来负责的骑士队长,才消弭了一场误会与冲突。
科尔科瓦的大捷其实早已传遍了整个埃鲁因,那个骑士得知来者正是矮人之王的时候,尊敬地向后者行了一礼,以致谢对方的仗义之恩。
随后他便向布雷森等人叙述了一遍此刻南境的现状。
托尼格尔一战之后,南北贵族的联军事实上便烟消云散,除了少部分倒霉鬼死于战争之中,大部分都选择了缴械投降——然而这一次长公主殿下并未宽恕这些人的罪行,而是统统将这些人下狱。
如此严苛的责罚自然引起了强烈的反抗,但随后托尼格尔人就用他们的精悍给了这些封地贵族一个沉痛的教训。
让德内尔一战大胜,并从此彻底奠定南境之战的胜局。
此后兰托尼兰叛乱平定,哈鲁泽又在骑士团的护送之下进入奥法,收复安列克。三周之前,驻扎在安列克附近的白狮军团第三纵队开始发动反击,并在一周之内攻陷了安培瑟尔。
而此时,王室舰队正在王子殿下的命令之下对灰山伯爵领展开攻击,埃鲁因期待已久的北境光复之战亦一触即发,这个王国长久以来的分裂,似乎终于要在这一刻走到了尽头。
在南方,格里菲因公主率领下的托尼格尔人已经连续攻克了玛姬坦与库尔克,并将戈兰—埃尔森公爵围困在布拉格斯,高地骑士已经向王室宣誓效忠并由卡拉苏进入维埃罗,虽然南方贵族们还未最后投降,但败亡不过时间问题。
白狮卫队的骑士们听说了这些消息,这些年轻人们无不欢呼雀跃,这就是这个王国的未来——他们一直以来所追寻的理想,终于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今天之后,埃鲁因将在火焰之中复生,迎来一个新的王国。
年轻人们纷纷向布雷森与曼里克告辞,要求归队重新加入白狮军团的序列,只等待王子殿下——未来的国王陛下一声令下,便将那唾手可取的胜利,真正握于手中。
布雷森默默地看着波涛汹涌的海湾,胸膛中同样涌动着激荡的感情。
从里登堡到那个小小的警备队长一直到今天,他一路走来,见证了这个王国的崩灭与重新崛起,见证了贵族们的争权夺利背后的刀光剑影、阴谋诡计。
而终有一日,这个古老的王国得以重见天日。
但他明白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功劳。
“果然,”他摇了摇头:“还是差得太远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曼里克忽然说道。
“是啊。”
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是什么。
但这个王国正在与它的过去挥手告别,当历史与未来两者交错而过,一轮新生的日出,将再一次从地平线之下冉冉升起。
人群之中,迪尔菲瑞同样默然。当她听说达勒男爵的死讯时,发现自己心中竟生不起丝毫的波澜,原来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与这一年以来的所见所闻相比,自己曾经所经受的一切,也不过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她看着手中的圣剑,一时竟痴了。
“那个托尼格尔伯爵呢?”矮人王卡里芬忽然插口,他一手将战锤扛在自己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大声问道:“说了半天,你们那位埃鲁因人的英雄呢?”
托尼格尔伯爵去了什么地方?
那骑士队长也愣住了。
“大人他……好像已经不在埃鲁因了……”
“什么?”
……
“公爵大人,请问您在吗?”
使女一手挽着围裙,一手轻轻敲了敲门,然后为难地回过头,用漂亮的褐色眼睛看向自己身后两位骑士,摇了摇头小声答道:“大人说过,他想一个人静一下。”
“大人已经一个人在里面呆了一天一夜了。”其中一个骑士忍不住说道:“而且滴米未进。”
“可是——”使女还想说什么,但她话还未来得及讲出来,另一个骑士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开来,同时向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等等,你们不可以!”那使女大惊之色。
而第一个骑士已经一手握住门把手,然后重重地撞了上去,哗一声巨响,薄薄的风木门直接被撞裂开来。骑士一手推开门,还未抬步,便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玛莎大人啊!”使女脸色苍白地看着屋内,双手捂住嘴巴,差点一屁股向后坐在了地上:“玛莎大人啊,公爵大人……”
骑士们也各自面色凝重地后退了一步。。
书房内,维埃罗大公穿着生前最喜欢的一件外袍,正面色青铁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这位这片土地曾经的统治者,此刻正毫无生机地歪着头,青色的泡沫一直顺着嘴角滴落到胸口;他双眼圆瞪,早已僵硬的双手放在桌子上,青筋暴起的右手紧握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水晶瓶。
一页遗书,静静地放在他的书桌上。
“啊——!”那使女再一次发出一声尖叫,向后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其中一个骑士试图抓住她,但被同伴制止了。那个骑士抓住自己同僚的手,摇了摇头说道:“让她去吧,正好通知其他人,斯托弗爵士不在这里,城堡里已经没有主事人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看到那封信了没有,我们必须保护好这里,“那骑士冷静地答道:”去通知欧妮小姐吧,她有权力知道这一切,而从此刻起,除了维埃罗家族的成员之外,谁也不能进入这间房间。”
他的同伴默默地点了点头。
而此刻的瓦伦登堡内,已经是一片混乱。
……
“预备——”骑士队长举起手来:“放!”
呼一声轻响,一片箭雨高高飞起,划过一条漂亮的抛物线,乘风飞向远处的布拉格斯城头。
风吹得格里菲因公主手中的纸条哗哗作响,她按住自己银色的长发,抬起头来,用漂亮的的眸子眺望着远处的那座城市。
在数十头多头蛇蜥的掩护之下,白狮卫队已经开始攻城——
巨兽体格高大,它们几乎与城墙齐平,只需要侧过身子让背上塔楼之上的军士放下长梯,便可以让突击队员直接冲上城头。
而塔楼之上的树精灵与半人马射手,更是贵族私军的噩梦,失去了城头居高临下的优势之后,戈兰—埃尔森大公寄以厚望的防线便已经成为了一道泡沫。
更不用说空中飞掠而过的那些女武神们,在她们的威压之下,布拉格斯仅有的飞龙骑士连升空都无法做到。
只用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布拉格斯城头上便升起了白旗。
城堡之上,戈兰—埃尔森大公默默地注视着这片自己曾经统治的土地。
城内四处高举的黑烟,已经不断靠近的魔法的闪光都在提醒他,失败已经临近。
他有些萧瑟地站在风中,心中充满了不甘——为什么会输呢?联军不但得到了所有贵族们的支持,暗地里有万物归一会提供的情报,更不用说还有强大的萨萨尔德人的支持。
可为什么会输呢,还是输得如此彻底。
仿佛一夜之间,埃鲁因的历史便彻底改写。
一切都仿如当年安培瑟尔一战的重演,一场足以改变一个王国历史的会战,一战之后,所有的幻想犹如泡影一般破灭。
又是托尼格尔人。
为什么总是托尼格尔人?
公爵狠狠地在城垛上捶了一拳,如果早知道那个该死的达鲁斯的孙子就在自己的治下,他一定早把这个混蛋找出来,处以极刑。但这个想法仅仅是一个不切实以的发泄而已,他摇了摇头,心中充满了悔恨——自己还是太过急切了,以至于失去了一切。
“大人,我们得走了。”侍从从后面走上来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戈兰—埃尔森大公点了点头,他向来是一个谨慎惜命的人,从他在里登堡别墅城堡的布置就能看得出来这一点。两次黑玫瑰战争,他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人,而且每一次几乎都没有受到什么责罚,由此便可见一斑。
世人皆知这位公爵就是个典型的政治投机客,只不过这一次他太过忘乎所以,以至于落到眼下这个境地。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给自己安排好了一条后路,就算被剥夺贵族的身份,但至少从布拉格斯掳走的财富便足以让他安享晚年。
何况贵族们未必会彻底死心,他们总会有死灰复燃的那一天,他可以等。
他有些惋惜地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曾经属于自己的城市。
然后跟着侍从离开了城堡的天台。
但才刚刚进入大厅之中,那侍从便发出一声惨叫,仰面倒了下去。戈兰—埃尔森大公目瞪口呆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手持十字弓的中年男人,以及插在他侍从咽喉上尾羽还在微微颤动的弩矢。
那是一个落魄至极的中年人。
头发蓬乱,脸上也沾满了尘土,但只剩一双眼睛仍旧精光闪闪。他身上的衣服虽然仍旧可以看出其贵族的式样,但早已破破烂烂,污垢不堪,仿佛从垃圾堆里面捡来的一样。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正向着戈兰—埃尔森大公礼貌地微微一笑,然后从他身后的大门中,又各走出两个人来。
公爵大人惊愕地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他贵族议会的一个下级成员——他记得这人好像叫做哈布奇,据说有一个儿子正在白狮军团中任职,颇得公主殿下信任。
而就是这么个人——平素窝窝囊囊,待人接物小心翼翼,丝毫不得罪人的家伙——此刻却手持一把血淋淋的长剑,正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而另一个人,戈兰—埃尔森公爵并不认识,但却更让他害怕。因为这个骑士装扮、看起来容貌平淡无奇的男人,此刻手持长剑,身上佩戴着一枚精致的徽章,而那徽章之上一团烛火,正熠熠生辉。
那是烛火徽章。
在整个埃鲁因,也只有这么一枚而已。
“斯科特,感谢你带我们来这里,”那中年人微笑着对骑士说道,口气中充满了尊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接下来就由我越俎代庖了。”
骑士看了戈兰—埃尔森大公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欧弗韦尔……”戈兰—埃尔森大公声音有些沙哑:“你们赢了,何必要赶尽杀绝。”
“将我囚禁于此的仇,公爵大人不会以为我不打算报了吧?”欧弗韦尔冷冷地看着他:“每一次黑玫瑰战争,你都是这么逃跑的吧?在你的治下,因为你的过失而死去了多少人,难道你真以为这笔账,永远没人记得清?”
“可我是贵族,你们不能——!”
“是的,所以埃鲁因已经不再需要这样的贵族了。”
戈兰—埃尔森大公瞪大眼睛,他张了张嘴,忽然之间怒吼一声,拔出长剑向两人劈来。
但欧弗韦尔还没来及动手,戈兰—埃尔森大公便看到一截长剑刺入了自己的胸口。可笑的是,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把剑究竟是什么时候拔出来的。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哆嗦着跪了下去。
“你竟然对一位剑圣的儿子出手,”欧弗韦尔讥讽的声音说道:“至少在临死之前,你让我佩服了一把你的勇气,老家伙。”
戈兰—埃尔森大公一头栽倒在地。
斯科特这才收回剑。
欧弗韦尔看着他,由衷地说道:“多年不见,你的剑术一点也没有退步。”
但这个男人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傍晚时分。
格里菲因公主才终于见到了戈兰—埃尔森公爵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但她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只转过身,将手上那张纸条交给欧弗韦尔。
“我外祖父他自杀了,而维埃罗家族已经向卡拉苏的高地骑士投降了,他们希望得到我的庇护。”
“公主殿下认为呢?”
格里菲因闭上了嘴。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应当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是高兴吗?但也未必,那毕竟是她的外祖父啊,可说是悲伤,或许又有那么一些算不上。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嗜血成性,但参与过谋反的人必须受到惩罚——至于无辜者,就邀请欧妮小姐代表维埃罗家族成为贵族议院的成员吧。”
“贵族议院,就是新的贵族议会么?”欧弗韦尔抬起头来,询问道。
“是的,埃鲁因的贵族们将在这场战争中浴火重生,以一种新的姿态来带领这个国家,而那些旧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说着,格里菲因自嘲地笑了笑:“一开始,我本来打算许诺你一片伯爵封地的,现在看来也要失言了。”
欧弗韦尔倒在意这一点,他摇了摇头。
“这些都不是我的追求,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一些矫情,但与你的那位骑士相比,也都不算什么了。但我至少庆幸的是,有一些人被利益和贪婪蒙蔽了眼睛,可是总还有人还未与他们为伍。”
“老师,你也是其中之一。”
欧弗韦尔有些自豪地笑了一下。
格里菲因看着他,询问道:“老师,我想邀请你成为埃鲁因贵族议会的第一任议长。”
这头埃鲁因的孤狼听了这个问题,有些感慨地看着远处落入地平线之下的夕阳。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本来这个位置应当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他说道:“无论是王长子殿下,还是布兰多,都比我更加合适。”
“兄长他,的确是埃鲁因的英雄。”
欧弗韦尔有些诧异于公主殿下刻意地回避了那个人。
但格里菲因只是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地凝望着东方隐隐升起的星辰,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重树了这个王国的信念,可这一刻,她却发现自己心中并无太多快乐。
原来,自己为此而失去的,更多。
……(未完待续。)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第五百一十二幕 王国重生(下)
紫色的海洋正在从山谷中消失。
传令官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过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道:“它们……它们正在从第一条防线上退却,军团长阁下。”
维罗妮卡神色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山谷之中,法伊娜向上掀起头盔,一甩金色的长发,满身皆是热气腾腾的汗水。她咚一声将头盔远远地丢了出去,然后高高举起手中卷了刃的骑士剑,歇斯底里地向远处高喊一声:
“我们赢了!”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而她身边,骑士们早已欢声雷动。
所有人都在欢呼着。
玛格达尔默默地站在自己的祖父身边,白狼剑圣勃兰克一手按着尖锐岩石,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微风拂过阿尔卡什山谷,犹如一只温柔的手抚过裸露的山石之间,遍布着断裂的旗帜、残骸与漫流的鲜血。
这是一场惨烈的胜利。
空中,数不清的浮空舰上,哈泽尔人与克鲁兹人共同注视着这样的场景——这是三个月以来晶簇的首次后退。
它的意义不言自明。
这是雨燕之年的开端,在过去六个月中人们所经历的剧变,远比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来得更加猛烈。克鲁兹帝国的内乱,黑月坠亡,魔力潮汐的降临,黄昏复苏,白山之灾,埃鲁因之乱,巫师战争的开始与终结——
然而最终,沃恩德从一系列繁复纷杂的事件之中走了出来,以巫师战争的落幕为背景,在布加人的公开低头之下,圣奥索尔与玛达拉终于走向了联合。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人们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的降临。
那或许是黎明之前最黑暗时刻的过去。
哈泽尔人与克鲁兹人的联合舰队横穿了大半个圣白平原,在这场会战的最末尾写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剑之年的冬琴之月,巴哈姆特殒落在坎德贝尔城外,而重新加入神圣盟约的奎宁狮人则抛弃前嫌,在科尔科瓦的会战之中帮助它们昔日的敌人埃鲁因人平定了叛乱。
萨萨尔德同盟覆灭之后,九凤人与布加人的联军开始在东方的大平原上清剿黄昏之龙的余孽——嗜杀成性的荒原半人马。而一旦东线的战事宣告终结,那么可以预见神圣誓约的重新缔结已经近在眼前。
银湾派出了第二支联军,亡灵大军在它们的皇帝陛下的指挥之下刚刚抵达艾索林一带,而两只精灵军团已经走在了它们前面,进入了索兰森林的溪谷地区——四境之野已在前方。
但在这些生力军抵达之前,阿尔卡什会战已经提前宣告了结束,二月七日,白狼剑圣勃兰克与玛格达尔公主率领的银湾联军抵达,两周之后,人类联军便重新夺回了巴贝尔要塞的第一道防线。
在这场战斗之后,黄昏之龙终于开始收束自己的力量——或许在萨萨尔德人的阴谋受到挫败之后,这位混沌的君主已经厌倦了在一个地方反复地徒耗实力。
但收回拳头只是为了下一次更重地挥出。
在许多地区——尤其是在银湾,人们在庆祝这场奇迹一般的胜利。然而对于更多人类与精灵的高层来说,却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这样一点。
显然,一场会战的胜利并不是这一切的终结,而恰恰相反,它可能将会是这场漫长战争的开端而已,而接下来,便不再是阴谋与诡计,而是真正的流血与搏杀。
时间节点似乎已经越来越近。
新一轮的四境之野会议已在筹备之中。这一次,克鲁兹人将与会的地点选在了曼克托尔,这个地方在昔日敏尔人的语言之中谓之圣白——这里曾经是圣者之战中的一份神圣誓约缔结的所在,位于四境之野中央的圣白会议旧址。
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其中所蕴含的潜在含义,事实上已为人所共知。
银湾诸邦、哈泽尔人、法恩赞人、布加人、九凤甚至是艾尔兰塔的野精灵与天空之环的德鲁伊们都已经响应了这个盟约的召唤,更不用说大大小小的其他国家与势力,四大圣殿再一次走到了一起,一千年之前的场景,在此刻重现了。
而远在埃鲁因北境的崇山之中,一只矮人的大军同样也在穿过白雪皑皑的山脉,他们的目的地早已确定。
巴尔塔的国王山谷之中——
一周以来的风雪已经在这片高原上停了下来,这将是这个冬季的最后一场大雪,在大雪之后,积雪覆盖之下,群山与森林已然在筹备着即将到来的生机勃勃的季节。
一切只等冰雪消融,雨燕之年的春天便会宣告它的回归。
那将是万物复苏的希望。
只是此刻白雪皑皑的山谷之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白狮军团的骑士们正排列成行,举头仰望,一排排的旗帜之后,是躁动不安的多头蛇蜥——这些巨兽的脚下,树精灵的射手们正在安抚她们巨大的‘同伴‘。
指挥官菲妮在整齐的半人马队列周围走来走去,有些无聊地看着天空之上,来自于托尼格尔的银色舰队正在一支支进场,一片片光芒闪耀;随后天空中出现了女武神们的身影,那些燃烧着灰白火焰的天马从山谷上空飞过时,引起了一片欢声雷动的呼声。
紧跟在她们后面的是飞龙骑士与为数不多的狮鹫重骑兵,骑士们高举着埃鲁因的旗帜,银色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度让山谷中的气氛达到了**。
欢呼声不时震落了远处树梢上的积雪与碎冰,坠入下面的溪水中,浮冰漂浮在水面上,打着旋儿消失在远方。在溪流的尽头,将是这个王国温暖的南方,在那些地方,早已春意盎然。
但山谷中央的圣殿之上,忽然间出现了几个人影。
其中一个,是个小小的个头,但那人影身上却仿佛凝聚着整个王国的人心与力量。
山谷一下子静了下来。
只剩下静静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等待着他们的统帅——他们的国王。
寒风呼啸之中,哈鲁泽呼着白气,缓缓地眨着眼睛,注视着整个山谷。他拢了拢自己的披风,那件棉披风与他的个子极为不符,长长的披风一直拖在大理石的地板之上,金红色的颜色,棉团洁白似云。
他似乎有些过于柔弱,几乎不像是一位国王,更像是一位公主殿下,一个有些瘦弱而柔美的小女孩——但他却足够坚定,不禁让人们想起了那位同样勇敢的福莎公主。
那披风,就像是一个无声的约定,承担在这个王国未来的继承者身上。
过去一百年以来,科尔科瓦的国王都选择在冬爪堡就位登基。在那里,他们会从炎之圣殿的主教手上接过象征着国王的权杖与王冠,成为这片土地真正的统治者。
但今天,却有一些特殊。
人群缓缓分开来。
哈鲁泽转过身去,银色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的姐姐,她在欧弗韦尔爵士的陪同之下,缓缓走上阶梯,一步步来到自己面前。他看到姐姐手中手托的那顶王冠,有些黯淡的银质王冠之上,正镶嵌着那枚散发着熠熠光辉的宝石。
那正是戈林宝石。
它曾经诞生于一个英雄手上,而又见证了另一位英雄的诞生。当人们将它从灯堡的废墟之中找回来的时候,这枚宝石之上的光辉不损分毫,就仿佛过去的一切根本不能再它之上留下任何痕迹。
一如这个古老王国的坚贞与不屈,同样也代表着埃鲁因人不折不挠的勇气。
哈鲁泽抬起头来,银色的眸子有些水润,他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姐姐。
“准备好了吗?”在这重要的一刻,格里菲因竟有些走神,她托着那顶王冠,轻声问道。
哈鲁泽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位礼仪官走了上来,将红宝石权杖与金苹果交到他手中。
哈鲁泽托起这两样象征着王权与力量的象征物,微微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来——格里菲因公主注视着他,严肃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便要继承埃鲁因诸王的意志,成为这片土地新的主人……但它不仅仅是统治,更多的是责任,先君埃克在他的剑下所立的誓言,是守护着这片土地。”
“哈鲁泽,”她再问了一次:“你准备好了吗,带领这个王国前进。”
哈鲁泽沉默了。
他心中有些遗憾,在这个重要的场合,那个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却并不在这里。相比起承担这个责任,他更希望得到自己老师的认可,在他心目中,只有那个人才是永恒不变的英雄。
没有他,自己和姐姐会在什么地方呢?
但一想起老师对于自己期许的神色,哈鲁泽内心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庄重地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姐姐。”
“立誓吧。”
“从这一刻起,我将成为埃鲁因人的国王,但更是埃鲁因人的勇气——我立誓,我将站在每一个人之前,永远守护这个古老的王国,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格里菲因公主点了点头,她看向一旁的狼爵士。
欧弗韦尔向前一步,看着哈鲁泽说道:“你的生命还很漫长,我的国王陛下,但誓言却会横亘永久的时光。记住,倘若有一天你忘记了今天的誓言,不仅仅狮心剑会离你而去,每一个埃鲁因人都将称呼你的名字为背叛者。”
“我绝不背叛,欧弗韦尔爵士。”
“我希望能够看到这一天。”
欧弗韦尔举起手中的狮心剑,明亮的剑刃上还有浅浅的裂痕,但它早已不仅仅象征着一把剑——那是贵族与人民赋予国王的权力,他将这剑放在哈鲁泽的肩头,轻轻一点,交给这位年轻的国王。
然后他放下剑,帮这位国王陛下收入剑鞘之中。
那一刻,人群之中一位幕僚小姐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心中略微有些惋惜,但却又充满了欣慰。
狼爵士后退一步,让格里菲因公主来到她弟弟的面前。公主殿下这才托起手中的王冠,小心翼翼地放在哈鲁泽的头顶,小王子微微低下头,以承受这王冠之重。
格里菲因略微有些严厉地说道:“记住这一刻,哈鲁泽,这将是你最后一次低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个王国的国王陛下,你是所有埃鲁因人勇气的象征,决不要让这个古老的王国失去了它的脊梁。”
“我记得住,姐姐。”
王冠被轻轻放了上去。
哈鲁泽亦在同一刻昂起头来。
整个山谷之中鸦雀无声。
这是多少人期待了无数时刻的一幕,多少鲜血与泪水,为了这个王国的重生而付出。
三天之前,埃鲁因的最后一个封地贵族,灰山伯爵自愿交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并令自己的女儿——易德妮加入贵族议院,成为一位贵族议员。
一个月前,心灰意冷地兰托尼兰大公带着自己的曾孙女宣布从此隐居,并将自己的封地交还给王室。
随后卡拉苏大公,也愿意应王室的邀请,前往科尔科瓦行省长居。而在卡迪洛索家族的支持下,高地骑士在此之前便已全面倒向王室,并接受白狮军团的收编,成为一支真正属于埃鲁因的军事力量。
在剑之年的严冬之中,所有参与叛乱的贵族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场,凡是参与与万物归一会勾结或者与萨萨尔德人有染的贵族,至今被挂在安培瑟尔城外的绞刑架上。
维埃罗行省、戈兰-埃尔森行省直接被王室收回,不再加封。
而在北境,叛军早已烟消云散。
燕堡伯爵领的最后抵抗,也在王室舰队的攻击之下宣告投降;等待这些人的下场,并不会比南方参与叛乱的贵族们轻松太多,或许被剥夺贵族身份,已经是最仁慈的待遇。
在这场伟大的光复背后,是这个古老王国有史以来的最大的变革,整个王国第一次被彻底地整合在了一起,而不是被实际掌握在大大小小的封地贵族手中。
这是一个中央的王权的诞生,但它同样也见证着王室与贵族,贵族与人民的契约,在未来,这或许将是一个属于所有埃鲁因人的国家。
就如同布兰多在信上所描述的。
一周之前,这位埃鲁因人的英雄,托尼格尔人的领主,公主殿下的骑士——传奇的托尼格尔伯爵从遥远的圣奥索尔寄来了这样一封信。
在那封信上,他第一次以书面的语言将托尼格尔的一切,甚至包括瓦尔哈拉都委托给了自己在埃鲁因唯一的学生。
这位伯爵大人的做法震撼了所有人,但除了不可置信与震惊之外,人们心中更多的是深深的钦佩。
有些人可以在困境之中力挽狂澜,拯救一切。
这些人被人们称之为英雄。
但另一些人却能够从那个充满荣耀的光环之中坦然地走出,当世人们还沉溺于虚幻的骄傲之中时,他的目光早已洞悉了历史,透过层层迷雾看到了那个既定的未来。
他们或许应当被称之为愚者。
但无论如何,埃鲁因人都将记得这样一个名字。
就如同他们曾经记住他的祖父一样。
至此,历史不再复轨。
一个陈旧的王国在火焰之中化为了灰烬。
但另一个崭新的埃鲁因已经出现,正如同那顶熠熠生辉的王冠。
“为了埃鲁因!”
“为了国王陛下!”
“愿黑松常青,”
“愿埃鲁因长存。”
“愿信念闪耀如初,“
“愿长剑锋利如故。“
幼小的国王陛下手持权杖,缓缓地转过了身。他拖着长长的披风,来到露台的边缘,还显稚气未脱的银色的眸子注视着自己所有的臣民。
那是一片沸腾的海洋。
然后,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权杖,指向了王国的北方边境。
自第二次圣战之后,半个世纪以来,在此一刻,埃鲁因人的军队再一次从这里踏出国门,他们的对手将不再是同胞——而是为了秩序世界的未来而战。
……
(PS:今天这一章结束之后,明天开始就要进入琥珀这本书的最后一段剧情了,想想有点儿感慨……)(未完待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第五百一十三幕 神圣同盟 I
曼克托尔,四境之野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地名,本身是一片长满了莳萝与金盏花的美丽原野,但既无人烟,也没有不经过重要的商道。荒野横亘在一片不为人知的土地之上,偶尔有途经此地的旅人会发现原野天高云阔,视野中总会有一块孤零零的圣白石碑伫立在地平线之上。
而那就是圣白之碑。
一段为世人所共知的历史,成就了它的名声。一千多年前,四圣贤炎之王吉尔特、风后圣奥索尔、圣者法恩赞与大地贤者艾尔兰塔带领着他们的族人,在这里与银精灵、布加人、崇山矮人、哈泽尔人、狮人以及巨龙们签下神圣的誓约——他们将自己的誓言刻在石碑之上,在那之后持续一百年的战火当中,终将敏尔人的黑暗统治彻底终结。
虽然前前后后有崇山矮人、狮人与哈泽尔人先后退出盟约,但却不损这份神圣盟誓本身的光辉。人们甚至将它与苍之史诗上秩序之民对抗黄昏的誓言相提并论,这份盟约不仅仅是让黑铁之民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导,更重要的是约定了在那之后长达数百年的和平时光。
虽然时至今日,这份盟约本身已经有些褪色,后人们已经渐渐记不起他们先辈的光辉与正直。但人们至少还未有完全忘记昔日的一切,当黄昏之龙再一次成为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秩序子民的敌人时,他们再一次记起了这块孤零零伫立于荒野之中的石碑。
从雨燕之年的四月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使节团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
最先抵达的是克鲁兹人,克鲁兹人的使节团除了必须留驻巴贝尔要塞的两位军团长之外,除此之外大圣座瓦拉、老宰相尼德文以及梅霍托芬公爵、路德维格公爵都在使节团之中——以至于这个阵容有一些过于庞大,让旁的诸国都有些疑惑不解。
不过考虑到炎之王吉尔特乃是上一任神圣盟誓的主导者,克鲁兹人的举动也不是不可理解。
最后是圣奥索尔的风精灵,风精灵们派遣出了与克鲁兹人几乎对等的阵容,除了他们的摄政王洛林戴尔领主伊斯多维尔随行之外,风精灵们真正的王储那对猎人姐弟也在其中。
图门与法恩赞人同行,而光明圣堂除了第一批派遣南下支援克鲁兹人的法恩赞骑士团之外,骑士团国格雷休斯几乎举国出动南下进入四境之野,神圣光明骑士团与至高审判骑士团此行除了参加与黄昏的战争之外,更重要的是护送一个特殊的使节团进入圣奥索尔境内。
而关于法恩赞人护送的东西,圣堂方面保密得甚至连在巴贝尔要塞的法恩赞骑士团团长都毫不知情。
除了三位贤者的后人之外,玛达拉的亡灵们的使节团算得上是轻车简从。除了一个暗黑骑士团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特别重要的随行人员,但使节团的团长却叫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因为那位黑暗帝国的缔造者,亡灵们的至高君主将亲自带队前往。
当克鲁兹人、圣奥索尔人、法恩赞人与玛达拉的亡灵陆续抵达之后,来自于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国家与组织的代表也相继赶到。到了六月,这片昔日不为人所知的小小荒野之上已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从天空俯瞰曼克托尔——除了中心的圣白石碑,已经完全是一片白色的海洋——营地、帐篷与飘扬的旗帜。
而一个月后,流火之月的某个清晨,矮人王卡里芬与他的矮人大军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人们的视野之中;三天之后,埃鲁因人的白狮军团抵达,自此秩序的势力,齐聚一堂。
空气中似乎已经隐隐有了盛夏的气息。
来自白山的夏风吹拂着草原,大片大片金盏花纷纷低头,远远看去一浪浪深浅不一的草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甘甜,野蜂飞舞,正是繁花最盛的季节。
布兰多伫立于草野之间,静静地注视着天边的圣白石碑,那孤零零的巨石,经过千年的时光仍未风化,传说四位贤者与大陆众王的誓言,就被镌刻在那巨石之上。
天空中垂下淡淡的光芒,笼罩在石碑中心方圆数千米内,犹如一幕奇景。甚至不用靠近,布兰多都能感受到其中神圣的气息,那是类似于苍之诗上的约誓,受Tiamat的法典所见证,横亘在这片原野上的法则回应了上古众王神圣的约定,维护着它的完整性。
他毫不怀疑任何心怀不轨的人靠近这座石碑,都会受到法则力量的排斥,甚至引来先古众灵的攻击,而这也正是为什么此地经历千年仍旧保存完好的原因。
这其实已经是一处圣者之遗了。
他回过头,不远处梅蒂莎与墨德菲斯、安德丽格的决斗仍在继续,不过后两者已经明显落在下风。布兰多看得出来,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的光暗夺魂套牌非常犀利,但银精灵小公主的纯白快攻更加可怕,扬起警报不断召唤出的小批圣教骑士让安德丽格手忙脚乱无法召唤出吸血鬼伯爵,而光翼卫士在吸收了大量法力的情况之下更是所向披靡,就算偶尔被墨德菲斯撕裂,但漫天扑翼机在结界圣白壁垒的加护之下比它们的主人倒下之前甚至还要更加难缠。
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苦战,而梅蒂莎与其说是一位旅法师,不如说更像是一位威严的、一丝不苟的大团长在调动自己的骑士团。当她召唤出的衍生物一旦站稳了场面,各种各样的结界与BUFF法术就落在这支军队身上,使得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更加难以招架。
这摧枯拉朽一般的场景让布兰多想起了《琥珀之剑》中的圣杯骑士,赫黎茨的骑士在正面的战斗中比较羸弱,远不如战士甚至同为神圣系中的审判者,但一旦让圣杯骑士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与资源,这种上位骑士将是不可匹敌的存在。更关键的是,圣杯骑士乃是最顶尖的团队领袖,他真正发挥力量的战场应该是团战甚至是公会战中,最强骑士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
布兰多自己是战士,不过他却最喜欢和这种骑士组队,只可惜在《琥珀之剑》中圣杯骑士的数量非常之少,一来是因为其骑士教义对于玩家来说过于严苛,而更关键的是这种职业单打独斗的能力实在是太弱了。
梅蒂莎的表现让他眼前微微一亮,不得不说梅蒂莎这套名为‘神圣攻势’的牌组比圣杯骑士更甚一筹,因为其本身就是一支军队,再加上银精灵小公主自己就是一位最优秀的统帅,两者相加产生的威力更是成倍增加。
可以说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的‘光暗夺魂’套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逊色于‘神圣攻势’——这套牌组的优势是通过黑白轮回与吸血的方式来致胜,攻势诡异而致命,就像是一团打不死的阴影,但却不仅仅具有生存能力,在生命夺取结界的支持之下,更像是一位擅长诅咒的黑巫师——但可惜,两人的阅历相差梅蒂莎实在太远,战术不在一个水平层次之上,当后者召唤出传奇大天使——破晓执政官欧瑞玛之后,就可以说胜局已定。
当最后两头禁令吸血鬼领主在梅蒂莎的长枪之下灰飞烟灭,墨德菲斯终于苦笑着摇了摇头,解除了结界,空气中一层灰白色的光幕片片碎裂,吸血鬼们也纷纷化为蝙蝠消失不见。
“领主大人,梅蒂莎小姐太厉害了……”吸血鬼没有血液循环,也不会出汗,不过墨德菲斯还是保持着生前的一些习惯,下意识有些喘,让他看起来倒更像个柔弱的小姑娘:“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安德丽格也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差得犹如乌云密布。
虽然已经好久不见了,但布兰多至少还是清楚自己手下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赶忙开口安慰道:“的确,你们的牌组更适合单打独斗,针对那些比较强大的对手,神圣攻势的攻击力就显得有些不足了,相比之下光暗夺魂就要好用太多。”
吸血鬼公主有些意外地瞟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你明白就好’意味的眼神。
布兰多不由得感激涕零。
墨德菲斯倒是笑吟吟地站在一旁,也不太在意输赢,仿佛只要能在领主大人身边,就足以让他感到很开心了。
梅蒂莎这时也从场上走了下来,她一手挽起长发,洁白的额头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汗水,一边将长矛放到一旁,抬起头来给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领主大人,怎么样?”
布兰多愣了愣——梅蒂莎、希帕米拉是和七极龙王芙西娅一起返回沃恩德的,据说她们先去了埃鲁因,扑了个空之后才折返四境之野。三人实际上是比白狮军团还要后离开埃鲁因,不过因为芙西娅强大的实力,她们比矮人王卡里芬还要先一步赶到曼克托尔。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让布兰多有些走神的是,这位银精灵小公主从试炼场回来之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那个先前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小公主,现在已经完全长开来——就像是一朵盛放的百合花,完美的身段,纯洁无瑕的气质与那一身雪白的骑士装,再加上一头如瀑布般垂直腰际的银色长发,这位公主殿下身上已经渐渐散发出了一位少女一生当中最灿烂年华的那种魅力。
这种无与伦比的美让布兰多都忍不住看呆了一下,直到幕僚小姐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布兰多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答道:“还行,毕竟你们本身的牌组中也有一些地牌,如果只是一两场战斗还能撑得住。不过‘新生寂灭’转换生命的效率太低了,如果是比较艰苦的战斗的话,恐怕得提前多准备一些圣水才行。”
对于布兰多的走神,银精灵小公主眸子里有些促狭之意,但又隐隐有一丝高兴,她见布兰多身后的幕僚小姐似乎有话要说,便乖巧地走到了一旁。
安蒂缇娜对她点了点头:“炎之圣殿的神官们已经在抓紧时间制作更多的圣水了,不过为了应付这场战争,制作的圣水规格不会太高。毕竟高规格的圣水代价实在太大,它可能回少量提供给一些秩序方的高端战力,领主大人你倒是有这个实力,但也不要期待太多。”
安蒂缇娜是三天之前与白狮军团一起抵达的。虽然布兰多早已不再是托尼格尔伯爵,不过许多人都明白托尼格尔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高层都只效忠于他,更不用说格里菲因公主和哈鲁泽至今还为他在贵族议会中留了一个名誉议长的职位。
但即便如此,事实上为了避嫌,安蒂缇娜自己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一方面她对此本也不太在意,二来她正好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自己的兴趣与研究。
只不过在布兰多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井井有条的幕僚小姐。
布兰多有些愧疚地看了安蒂缇娜一眼,他其实明白这位西法赫的公主殿下心中是有自己的政治抱负的,不过她为他放弃了太多东西,以至于他无论如何也偿还不清。
所幸的是,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就像是一种牵绊,偿还不清未必是一件坏事,就如同亲情、友情与爱情。
他默默点了点头,明白自己的幕僚小姐所说的也确实是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真理是——再多的钱也总会有花完的那一天,事实上从大主祭安曼手上得来的‘遗产’,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越来越少,逐渐不敷使用。虽然还有一些存留,但那都是对他没什么用的低端圣水,在离开埃鲁因之前他便全部留给了格里菲因公主和白狮军团,身上的高端圣水其实也就只剩下了几瓶而已。
“有解决的办法吗?”布兰多下意识地问道,但随后才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位伯爵大人了。
安蒂缇娜并不在意,十分自然地回答道:“事实上真正擅长制作圣水的是圣堂,法恩赞的神官在这方面远比炎之圣殿专业得多,还有德鲁伊,德鲁伊们也是药剂学的大师,这就要看领主大人与他们关系如何了。”
德鲁伊好说,布兰多心想,他已经得到消息,芙妮雅马上就会抵达曼克托尔,现今这位当年他所救下的小女孩已经是森林女神的天选者,是下一任天空之环大德鲁伊与先知最有可能的人选,她在世界之环的分量很重,也颇有发言权。
而且就算撇开这个因素,事实上因为当年信风之环一战的原因,自己在世界之环的声望也还是比较高的。
至于法恩赞人,这一点令布兰多有些奇怪。
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法恩赞人已经不止一次找过他了,对方对待他的态度十分奇怪,虽然自己在《琥珀之剑》中曾经是格雷休斯骑士团的成员,不过那和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联系。可是那位审判骑士团的大团长待他却十分亲近,让他总觉得有些古怪。
法恩赞人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不过对方没有开口,布兰多也不会轻易提起这件事就是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按照约定,真正的神圣同盟会议就应当在今天正式召开。
“回营地吧。”他说道。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布兰多!”
布兰多愕然地回过头,有些惊喜地认出了来者——法伊娜,那位梅霍托芬公爵的千金。不过今天的法伊娜,让布兰多微微有些认不出来。
……(未完待续。)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第五百一十四幕 神圣同盟 II
法伊娜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骑士武装服,线缝得密密层层的臃肿服装也难掩她苗条的身段,灿烂的金色长发在脑后干净利落地挽成一束,一双蓝宝石样的眼睛中面流露出自然而自信的成熟,哪儿还有半点刁蛮贵族千金的样子。
布兰多看到这位大小姐这个样子都呆了一下。
法伊娜好像很满意他这个样子,眼睛弯弯地眯了起来,像是一对月牙儿,带着些促狭的笑意说道:“他们说你来了这里,你果然在。”
“你在找我?”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不过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过去的样子,但法伊娜不如说是在小小的置气:“这些天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明知道我就在这里?”
布兰多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位大小姐,“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和梅霍托芬公爵在一起?”
法伊娜气得眼睛都要瞪圆了,她狠狠地瞪着布兰多:“就是我父亲让我来的。”
布兰多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不起,这些天以来我实在是太忙了,何况我也不适合与克鲁兹人私下接触不是吗。”
这个解释一下子浇灭了法伊娜小小的不满,可怜的姑娘其实根本没在意心上人的借口是什么,她满眼温柔地看着布兰多,意有所指地说道:“其实你和克鲁兹人私下接触——不,就算是光明正大地接触也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布兰多愣了愣,心想这位大小姐怎么还没两句话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他不由得看向与法伊娜同行的骑士,两位年轻的骑士一脸羡慕地看着他,显然他们都是这朵梅霍托芬之花的倾慕者。可法伊娜毫不介意两个同伴的目光,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孺慕之思:“本来也是,埃鲁因又有什么好的,你若愿意加入帝国,你想要的一切应有尽有。”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早就已经有了么?”布兰多微笑着回答道,若是旁人这么问,他说不定会因此而感到不快;可是同一个问题由这位千金小姐问出,却让他回忆了信风之环那段美好的时光,温香在怀的感觉至今犹存。
法伊娜感受到布兰多有些温暖的眼神,心中也微微一漾,脸蛋微微有些红了起来,显然也想起了同样的事情。她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可这一次不一样。”
“有何不同?”
“什么?”
“我是说,有什么不一样。”
法伊娜张嘴欲答,但随即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改口道:“我知道你是放不下埃鲁因的那个什么公主殿下,可我也是公主不是吗,虽然我父亲只是公爵,可梅霍托芬可比埃鲁因大得多了,你若愿意,我为了帝国也不是不可以考考虑一下的。”
这话叫布兰多哭笑不得,虽然早知道这位大小姐不一般,可有时候未免也太热情了一些。连安蒂缇娜都忍不住把头扭向一边,肩膀不住地颤抖起来。
梅蒂莎歪着脑袋,有些有趣儿地看着这一幕。
法伊娜脸也红得可爱,不过帝国人的热情与大方毕竟不同于埃鲁因人,她仍旧坚定地看着布兰多,湛蓝的眸子里只等他一个答案。
但布兰多摇了摇头:“法伊娜,谢谢你,但我是埃鲁因人。”
法伊娜难掩失望之色:“可埃鲁因人也不是不可以成为克鲁兹人的皇帝陛下。”
“你说什么?”布兰多一时没听清这位大小姐私下里的嘀咕。
“没没什么,”法伊娜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摇头:“我是说,其实真的是我父亲让我来找你的,德尔菲恩姐姐也在等你——”
“哦?”布兰多知道德尔菲恩在大事上从来不开玩笑,这才意识到法伊娜可能真是代表着梅霍托芬公爵,可是他想这位公爵大人找自己究竟为了什么呢?除了法伊娜这一纽带之外,他与这位公爵大人充其量算得上是有过一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而自己是埃鲁因人,似乎与克鲁兹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利益联系。
而且他总觉得今天面前这位大小姐有些怪怪的,欲言又止的样子,这可不是她本来的性格。要知道那位骄纵的贵族千金可能不见了,但心直口快的性格却是潜移默化,绝不是一时半会儿更够扭转得过来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这个道理。
布兰多狐疑地看着法伊娜,总觉得这位大小姐伙同那位宰相千金在给自己编织什么阴谋——至于为什么是德尔菲恩,实在不是他看不起这位大小姐,而是她确实没有这根筋。
法伊娜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已经在心中给自己打上了黑标签,还认真地问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埃鲁因人的贵族了吧,布兰多。”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自从主动卸去了托尼格尔—让德内尔伯爵的身份之后,就可以说已经淡出了埃鲁因的贵族圈子。虽然从名义上来说,他还有一个卡迪洛索家族以及大地剑圣后人的身份,但这个身份本来也不算什么,何况他也从未以此自居。
公主殿下给了他一个名誉议长的身份,不过这个身份只在埃鲁因境内有些约束力,它与其说是一个贵族头衔,不如说是一项荣誉,一个象征意义上的职务而已。
他忽然明白了法伊娜和德尔菲恩的意思。
那位宰相千金是处心积虑要让自己以克鲁兹人的身份去出席这场会议啊。
若他执意要以埃鲁因人的身份参与会盟,最好的选择是托尼格尔伯爵这个身份,就算他自己否认这一点,可也不会妨碍外人如此认为。因为这位伯爵代表的是埃鲁因的英雄,是不止一次拯救这个王国与王室的传奇领主,而且人们对他与公主殿下的‘恋情’津津乐道——毕竟公主与骑士的故事一直以来在沃恩德都长盛不衰——但更重要的是,人们认可的是他作为埃鲁因实际上的摄政王的身份。
所以若他与哈鲁泽一起出席这场会议,不管他乐不乐意,人们都会认为他而非埃鲁因的王室是这场会议的主导者,这表面上可能没有什么,可背地里却会对这个古老王国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中央权威造成损害。
或许长公主殿下早就看出了这一点,但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她与哈鲁泽都没有表露出介意的意思,布兰多心中能够明白这对姐弟对于自己的情谊——可这个问题若他没有意识到也就罢了,一旦意识到了,那么他自己也不会容许过去所做的一切白费功夫。
不过布兰多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在政治一途上可能是真没有天分,因为直到现在他才想明白了这一点——而不止是格里菲因公主,那位宰相千金何尝不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布兰多叹了口气,不再去思考这个令人沮丧的问题。
其实他可以去寻求布加人的帮助,介于他的身份所罗门一定会给予他一个名额。可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在神圣的誓约之中白银之民一直以来都是旁观者而非参与者,而他要做的是主导这场会议,毕竟在这场战争之中恐怕已经没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黄昏之龙了。
若他以托尼格尔伯爵的身份参与和会,由于当日安蒂缇娜反抗萨德尔男巫时,整个沃恩德都亲眼目睹了那把光彩夺目的圣剑,因此埃鲁因人天然地在这场会盟之中拥有优势地位——尤其是在人们已经得知圣剑琥珀可能就在埃鲁因境内的情况之下。
但如果要放弃这一优势,那么另一个最好的选择,似乎的确只剩下克鲁兹了。
原因很简单。
因为克鲁兹人的先贤,乃是炎之王——吉尔特。
但问题同样存在,他皱起眉头问道:“可我毕竟是个埃鲁因人,就算和你们一起也名不正言不顺不是么?”
法伊娜却自信地答道:“布兰多,你放心,德尔菲恩姐姐说过她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布兰多想起那个心有九窍的女人,德尔菲恩的确不是一个没有办法的人,不过这一次他实在想不出那位宰相千金会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不过每当想起那个充满了魅力的名字时,他心中更多的是与那冰冷的指尖十指交缠的触感,滚烫的肌肤与星眸半张的眼神,还有那如兰似麝的吐气。
这个脑海之中的印象起初有些淡漠,甚至令他感到恐惧,但渐渐地,却如此的深刻起来。
布兰多回头看向安蒂缇娜,幕僚小姐默默向他点了点头。
云层中的光正在淡去。
草野低伏,荒原之上渐渐出现了人迹。
秩序方各个国家所选出的代表,开始进入真正的圣白会场。
“老师!”
进入会场,两个带着同样稚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哈鲁泽停下脚步,缩在厚厚的披风下的小手紧握了权杖,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凰火,脸上的神情好像护食的小动物般。凰火倒是早知道了这位老师的另一个学生,也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他,对于哈鲁泽的目光她大方地不闪也不避,一脸平静的样子。
“老师,她是……”
“她是凰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的同学,按照九凤的说法,你是师兄,是兄长。”布兰多当然明白这位小王子殿下的心思,提醒他道:“虽然凰火今后可能离你很远,但至少在这里,你得担负起保护她的职责来。”
“那,她是和您学习剑术吗?”哈鲁泽眉头皱得紧紧地,小声问道。
“差不多。”布兰多答道,凰火当然不止是向他学习剑术,但也可以算是他的衣钵传人,在外人眼中自己更多的是一位剑圣,因此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
哈鲁泽心中更加失望,小声嘀咕道:“这么说来要是我也可以学习剑术多好。”
布兰多看着这位小王子殿下愈发深邃仿佛内蕴星辰一般的眸子,倒是不介意地摇了摇头:“黑魔法也不差,哈鲁泽,而且说不定这才是未来,再说了,我说过要对自己有信心——在你的年纪,你的剑术也说不上差。”
当然,比凰火还差一些火候。
“真的?”哈鲁泽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虽然在很多时候他已经努力作出一国之主应有的成熟与稳重,但在布兰多面前又不一样,那是一种糅合了感激崇拜与期许的复杂情感。
布兰多点了点头。
圣白石碑的会场其实就是一个围绕石碑的低矮石柱群,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建立了这个石柱群,草丛中按标准的同心圆铺设上了石板,一圈一圈,与低矮的石柱彼此相间——远处那座巨大的白色石碑。
在这么近的距离看来,这一整块圣白的岩石看起来有了那么些高耸入云的味道。
进入会场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方向——埃鲁因人的一举一动现今都令人在意,不过很少有人能够认得出布兰多的身份,人们看到他与埃鲁因那个年幼的国王对话,都在暗自揣摩他的身份。
与哈鲁泽相比,凰火在一旁的表现自然得到多,她仍旧是一言不发地为自己的老师侍剑——这也是九凤的传统。
看到凰火从布兰多手上接过佩剑站在一旁,很多人更加惊讶,这些天以来人们已经逐渐能分清这些九凤人的身份,凰火作为这一代的玉凤法师,九凤的公主殿下,她的身份不用说在未来将会尊崇至极,说不定还会凌驾于王权之上,要不这一次也不会由她代表九凤来参与这次会议。
而这么重要的两个人,竟然都和那个年轻人有关系——对方究竟是谁。
现场恐怕唯一对此没有疑惑的也只有布加人克鲁兹人与圣奥索尔的风精灵寥寥数家,事实上就算是风精灵,下面也有不少中层贵族在窃窃私语,议论布兰多的身份。
但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布兰多看到了亚鲁塔。
“布兰多先生。”
亚鲁塔赶忙对布兰多行礼,佩娅倒没有低头,只是这个骄傲的猎人少女想起那一夜她荒唐的举动,脸烧得有些厉害,连忙别过头去——好在她的皮肤散发着健康的古铜色的光芒,脸红一些倒也不至于被外人所看出来。
看到这对猎人的儿女,布兰多便想到了风后圣奥索尔,他微微有些感叹:“你们做得很好,亚鲁塔,佩娅,你们在阿尔卡什的事迹我听说了,你们没有对不起你们手中的风后指环,圣奥索尔大人一定会为你们骄傲的。”
他又看向两人身后的洛林戴尔领主,对后者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听说过对方的光辉事迹,两姐弟有这样一个人教导,对于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你就是达鲁斯的孙子?”伊斯多维尔面对布兰多的目光,眼中精芒乱闪。
“正是。”
“很好,达鲁斯有个不错的后人,”伊斯多维尔点了点头答道:“可惜人类的寿命实在是太过短暂,你祖父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对手,但你也不错,联军拥有你这样一个统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布兰多知道自己的祖父和此人的恩怨,在六十年前的长年战争之中,圣奥索尔一方的联军统帅正是此人。不过精灵一族的生命悠长,阅历丰富,优秀的战略家层出不穷,这位洛林戴尔之王成名的时间至少比他的祖父早上一个世纪,大地剑圣能够与之战成平手甚至还略占上风,绝对是天纵之才,他在整个炎之圣殿的巨大声望可绝非偶然。
不过这位精灵领主的话还是令他愣了愣:“你说什么,伊斯多维尔先生?”
对于这个问题,这位洛林戴尔之王灰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微笑来,但并不再回答,而是带着亚鲁塔与佩娅离开回到了精灵们之中。
但仅仅是这一面之缘,也再度在整个会场中引起波澜,越来越多人将目光投向这个方向。
而反倒是风精灵内部的讨论已经平息了下来,显然大部分精灵都认出了对方来。
这位伯爵大人在埃鲁因境内的传说或许算不上什么,但他的另一个身份却令人不敢小觑,作为与风后的签订契约的人,手持大地圣剑与金炎之刃,无论在哪儿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传说,令人肃然起敬。
还有些人将目光投向托奎宁的狮人一方,大地圣剑哈兰格亚对于圣白平原的子民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而且相传早些时候,狮人还因此与埃鲁因交恶,它们还派人前往埃鲁因去夺取圣剑,但最后不了了之。
但布兰多并不在意这些,带着哈鲁泽与凰火继续向前走去,偶尔与自己的两个学生交流自己的心得,随着越来越接近会场的中心,视野之中那块白垩色的岩石的庞大越来越震撼人心。
人们纷纷向两侧退开,只有真正重要的人物才能进入石碑旁的区域——整个银湾也不过只选出两个代表,大部分小国家往往只能有一人可以前往,但都无法进入核心区域。
真正能够走到石碑旁边在神圣契约之上刻下名字的,也不过只有那七位先王的传承者而已。最多再加上一个九凤,一个玛达拉。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猜测布兰多的身份。
凰火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因为已经抵达了九凤使节团所在的区域——她向自己的老师行了个礼,交还了佩剑之后转身退开。在那后面布兰多再一次看到了房奇,不过那家伙看起来有点呲牙咧嘴的样子,好像并不乐意见到他。
“他们都在看你,布兰多,”法伊娜语气中有些欣喜之意,她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四周的情况:“他们一定在猜测你是谁。”
安蒂缇娜却摇了摇头,平静地答道:“好奇心作祟罢了,等他们真正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就不会再投以如此的关注,埃鲁因现在的重要并不意味着埃鲁因这个王国已经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我明白的,安蒂缇娜小姐,”才刚刚有些飘飘然的哈鲁泽连忙摇了摇头,在托尼格尔时,事实上安蒂缇娜作他老师的时间还要更长一些,对于这位幕僚小姐的说教模式也是有一些害怕的:“我们会正视自己的身份的。”
安蒂缇娜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但法伊娜却不能容忍布兰多被人轻视——那怕是他的幕僚小姐也不行,她反驳道:“那可不一定。”
布兰多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这位自信满满的大小姐,越来越狐疑于她今天的表现:“德尔菲恩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法伊娜?”
“没,没什么。”法伊娜吓了一跳,赶忙摇头。
“没什么?”
“德尔菲恩不让我说,布兰多,”法伊娜被逼到了绝境,只好苦着脸开始卖队友:“反正不会让你失望的,不是吗?”
“希望如此。”
“布兰多,你生气了?”法伊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后面的梅蒂莎噗嗤一笑,赶忙红着脸掩住嘴。
布兰多也无奈地笑了:“我看起来有那么小心眼吗?”
“好吧,”其实少女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有些患得患失罢了:“对了,罗帕尔呢?”她还记得在帝都救过自己一命的那个火爪蜥蜴人领主。
“鲁特带它去了火元素界,焦热之河。”布兰多随口答道。
他看到了人群中的玛格达尔,修女公主也在同一刻看到了他,连忙站起身来,微笑着对他颔首致意。对于玛格达尔来说,布兰多不仅仅是那个最有可能接近终焉王座得到琥珀之剑的获选之人,更重要的是,这位挚友的骑士曾经数度救过她的命。
但她心中对于布兰多,却远非仅仅是感激那么简单。
所幸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之间这远远的一瞥,否则恐怕会场上早已是一片喧哗,银湾诸邦最早响应克鲁兹人与圣奥索尔风精灵的号召建立联军,正是在这位修女公主的主导之下,他们参与过坎德贝尔之战,又参与过阿尔卡什的会战,此刻在这个会场上早已举足轻重,不再是一股可以忽视的力量。
“鲁特是谁?”法伊娜有些疑惑地问道。
“一个小妖精,它们是火焰妖精,是从火源之中诞生的生物,火元素界正是它们的故乡。”布兰多答道。
“所以火元素界也是火爪蜥蜴人们的故乡吗,所以罗帕尔是回家探亲去了?”
法伊娜这个略带娇憨的理解让布兰多微微有些轻松的笑了起来,不过他明白那位火爪蜥蜴人和鲁特的此行可能远没有这么轻松写意,元素疆界一战之后,四大元素界早就已经崩溃,那里的原住民已经逃亡物质界,现在剩下的不过是一片死寂的扭曲虚空而已。
而鲁特和罗帕尔之所以回到哪里,不过是为了获得火元素界的传承而已,与之相应的,另一只小妖精与水晶牡鹿玛洛查也回到了浅海之界。
想到浅海,他就不由得想起了塔塔小姐,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法伊娜并不能理解他在叹息什么,但她也没有时间在意这个,因为随着哈鲁泽的离开,众人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虽然对于布兰多的选择,小王子略微有些意外:
“老师,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吗?”
他蹙着眉头十分难过的样子,眼睛里面已经是一闪一闪的,要不是还记起自己的身份,恐怕当众就要哭出来。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位小王子殿下虽然表面装出坚强的样子来,但内心中的软弱并未彻底根绝——他既是那个勇敢的福莎公主,也是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哈鲁泽——但为了这个王国的嘱托,这个小小的少年其实已经牺牲了太多。。
好在人群中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一头肥硕的巨龙忽然不知从那里飞了过来,哈鲁泽和布兰多都有些惊异地看着在后面追杀它的希帕米拉。
小王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擦干眼泪,对布兰多行了一个礼,然后带着侍从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于是布兰多身边便只剩下了梅蒂莎墨德菲斯姐弟安蒂缇娜与法伊娜寥寥数人而已。
但几人仍在继续前进。
会场中的人们这个时候才终于认出了法伊娜。
“是克鲁兹人。”
“奇怪了,克鲁兹人的代表有这么一个年轻人吗?”
“是他们的皇长子吗?”
“不,不是。”
“你们看他背后的那把剑——”
金炎之刃。
人群忽然寂静了下来。
而这一刻,布兰多也刚好踏足于圣白石碑的最内环。位于内环的每一个人都回过头来看向这个新的外来者,布加人的七位巫师首领,圣奥索尔的代表——洛林戴尔之王与猎人姐弟,哈鲁泽与公主殿下,玛格达尔白狼剑圣勃兰克,德鲁伊,托奎宁狮人,矮人王卡里芬还有站在一旁的迪尔菲瑞与曼里克,法恩赞人,哈泽尔人,玛达拉的女王陛下,银精灵以及甚至还有几头奇形怪状的娜迦。
最后是小母龙阿洛兹与芙罗法。
每一道目光,都带着不同的含义。
有些了然,有欣喜,有急切也有倾慕,有淡定,也有审视,甚至是疑惑与怀疑的目光。布兰多从中分辨出每一道目光来,并回应了其中的几道,他略有些意外地看了迪尔菲瑞一眼——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这位伯爵千金与自己的舰长。
曼里克显然是十分激动的,他本来早就想要返回埃鲁因,就和布雷森一样,可是领主大人给予他的使命让他不得不留下来继续保护迪尔菲瑞。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自己的领主大人。
然后布兰多看到的是阿洛兹,小母龙金色的眸子里毫不掩饰自己的眷恋之意,笑吟吟地回应他的目光。
最后是勃兰克,老人微微向他点头致意。
但布兰多注意到人群之中的另一道目光,那道目光竟微微让他产生了温暖之意,他向那个方向看去,恰好看到了一双碧绿如梦境一般的眼睛——那个小女孩无比温柔与钦慕地注视着他,那眼神是如此的坚定,就像是一个希望。
在冷杉堡血火纷飞的那一夜,他亲手保存了这个希望,这希望如同种子一般在人心中生根发芽,而今已经破土而出,即将长成参天大树。
他微微一笑,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或许选择了太多,担负了太多,但只要记起最初的那个决定,心中就决然不再会后悔。
因为他坚信一切的正义。
他向芙妮雅点了一下头,远远的小女孩眼中的光芒好像蓦然之间点亮了起来,绽开了一张满足的笑魇。
然后布兰多停了下来。
抬头注视着那巨大的石碑,他心中竟隐隐产生了一丝悸动,他站在这儿,时光仿若倒流,那是千年之前的荒野,风吹拂着草叶,一道一道浪花之中,这石碑周围所立的每一个人,他们的面孔都是如此的清晰而真切。
空气中似乎荡漾着神圣而庄严的气息。
布兰多明显地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穿越了时光的桎梏,正注视着自己。
他伸出手来——
只听嗡的一声,德尔菲恩站在人群之中,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这样的一幕——她手中的至炎圣戒,在此一刻竟发出夺目的光辉,在她手心之中微微震颤着。
草原上起了风,远远地狼群竟彼此嗥叫起来。
呜呜的声音,此起而彼伏。
托奎宁的狮人们一一站了起来。
那个为首的高大的年轻狮人,脸上带着一条浅浅的伤疤,手中仿佛抓着一枚燃烧的光球,它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又看向了这个方向:
“人类,你是谁——?”
风精灵,法恩赞人,哈泽尔人德鲁伊与矮人们也一一离席而起,虽然一些人心中早已有所预料,但这一幕同样令他们感到震惊不已。
每一枚戒指都在发出耀眼的光辉,每一枚戒指都在震颤着仿佛要挣脱一切束缚。
那是一个最古老的故事,炎之王的神圣的七戒之誓。
而而今,它们的王回来了。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zuopingshuji(按住三秒复制)下载手机客户端!
第五百一十五幕 神圣同盟 III
“我是谁?”
这个问题竟让布兰多望而却步。
是苏菲吗,还是布兰多?是托尼格尔伯爵,还是剑圣达鲁斯的子孙?是埃鲁因人的英雄,还是玛莎所定的救世主——是愚者呢,还是君王?
而这众多的身份,哪一个又真正属于他。
布兰多专注地看着高大的圣白之石,午后和熙的阳光斜照在他身上,时间有若流淌的沙砾,而阳光也变幻着它的光芒;石壁之上的影子也生动了起来,像是一副副画面,镌刻着莫测的光阴。
那是一位击碎苍穹的英雄。
一位君王正摘下王冠。
那是一位贤者的垂暮。
一位理想者的信念。
四重身影彼此交叠在一起。
犹如变幻的光芒,最终汇聚于一个人的身上。
布兰多默默立于石碑之前,就像是重重光羽,在他的身后收敛,最后化凡俗于无形。
所有人都看着这样的一幕,面面相觑,这石碑之上交错分割的光影又意味着什么——是幻觉吗,还是一个启示?这个年轻人又究竟是谁,会引发如此的奇景?
而人群之中,唯有图门眼噙肯定,微微颔首。那是一种名为睿智与深远的从容,就像是未来与迷雾不再化作重重的帷幕,智慧的火焰从黑暗的荆棘之中劈开一条血与火的道路,因为看到了那黎明最后一刻的曦光,所以不会再畏惧与迷茫。
布兰多心有所感,回过头来。一双是年轻的眼睛,一对是苍老的眸子,一个人是学生,而另一个是老师,年轻的是内敛的进取,而年迈者则从容而镇定,千年的光阴在此一刻犹如相传的薪火,新与旧彼此交汇。
布兰多对老人点了点头。
授业之恩,不敢言谢。
或许这就是历史的两头,每一个承担着责任的人,都不会选择假手于人。
一切的幻象都消弭了,连戒指也收敛了光芒,一枚枚在它们主人的手中,恢复了本原的样子。但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一切,因为布兰多默默地回过身来,注视着每一个人。
我是谁?
如今这个问题有了答案。他看着那头狮人,眼中神光湛然:
“我,是布兰多。”
场面竟鸦雀无声。
一个人的气势,压倒了一切。
过了好一阵子,那年轻的狮人才反应过来,但软弱让它有一些羞恼,低咆了一声:“布兰多?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托尼格尔人的领主,埃鲁因所谓的英雄?”
“老师不是所谓的英雄,而是真正的英雄!”哈鲁泽第一个站了出来,怒视着那头狮人。
“那也只是埃鲁因人的英雄而已,”狮人摇了摇头:“这里乃是王者的席位,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难道他还不是王者?”玛格达尔公主柔和的声音插了进来:“石碑上的一切,你没有看到吗?”
年轻的狮人后退了一步,它没料到竟然没有一个人支持自己,远远地连布加人和银精灵都没有制止这一切。但不服输的性格令它不肯放弃,大声说道:“那么请告诉我,这位领主大人乃是那里的王者?”
质问回荡在会场上空——
修女公主犹豫着闭上了嘴。
阿洛兹气得跳脚,这头小母龙当场就要暴走。但一旁的芙罗法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对她摇了摇头。
“你放开我,芙罗法,我一定要给那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狮子一点颜色瞧瞧!”
“你想把会盟搞砸,阿洛兹?”
“啊啊啊!”小母龙气得哇哇大叫。
布兰多身边,法伊娜也焦急地频频看向人群之中的德尔菲恩,但宰相千金毫不介意地微笑着,对她示以稍安勿躁的眼色。可心上人受到质疑,这位可怜的姑娘又怎么安稳得下来,她急得直跺脚,连带把自己的挚友也抱怨上了。
狮人自以为得计,露出得胜的笑容来,骄傲地对布兰多说道:“那么,这位先生,麻烦你到后面去,不要妨碍会议的正常秩序。”
布兰多看了它一眼。
一个声音已经抢先答道:“恐怕他哪儿也不会去,奈尔-费舍尔王子。”那是宰相千金有些轻柔的,从容的声音,话语中透着睿智的气息。
“为什么?”年轻的狮人回过头来,不满地看着德尔菲恩:“难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吗,女人?”
“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尊敬的王子殿下,但我想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因为陛下就属于这里。”
“陛下?”奈尔-费舍尔‘哈‘一声轻笑:“好一个陛下,那么请问小姐你告诉我,这位先生究竟是那里的王者?”
“他是这里的王者。”
另一个声音冷冷地答道。
布兰多有些敏锐地回过头,意外地看着那儿的人群。
奈尔-费舍尔一时没找出那个声音的来源,但它也不消找出,昂然答道:“这里的王者?是这片荒野的国王吗?还是圣奥索尔之王?”
风精灵腾一声齐齐站了起来,怒视着他。
年轻的狮人王子自知失言,赶忙向风精灵们作了一个歉意的姿势。但它并没有打算放过布兰多,而是看向克鲁兹人的方向。
但那个坚定的声音继续说道:“因为这里既非曼克托尔,也并不是圣奥索尔。”
“那就好笑了,”奈尔-费舍尔被这个藏头露尾的声音搞得有些恼火:“那么这里究竟是何处呢,难道我们大家竟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人群中传来两三声轻笑。
德尔菲恩看着那个方向,也轻笑了起来,笑得淡然而骄傲:“殿下自然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是一时未有察觉而已,我们的世界,难道不是名为沃恩德么?”
“沃恩德之王?”
奈尔-费舍尔露出一个夸张的神色,它哈哈笑了两声:“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头衔——”
但它忽然之间笑不下去了。
因为狮人王子看到这一次轮到克鲁兹人齐齐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地看着它;那一刻奈尔-费舍尔忽然之间想了起来,这个世界上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头衔的。
那是众王之王,诸君之君——
但它只曾经属于过一个人。
那个人叫做吉尔特,是一个来自于大平原之上的年轻人;他是克鲁兹人的先贤,是圣剑奥德菲斯的第一任主人,但也是炎之王,是神圣同盟的共主。
于是只剩下沙沙的风吹拂草叶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布兰多身上,人们头一次感到,那身后折射着阳光的剑柄,竟闪耀得有一些灼眼。
布兰多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德尔菲恩给他的那个答案,似乎有那么一些异乎寻常。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他回过头去找那位宰相千金,但后者藏在人群之中笑得灿烂无比,宛若一头阴谋得逞的小恶魔。
这是她多么希望看到的一幕啊。
人群忽然齐齐分开,从中走出一个人来。
布兰多看着那个声音的主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正是克鲁兹人的皇长子。莱纳瑞特正缓缓走出人群,神色平静地环视了所有人一眼,然后从自己的侍从手上接过一顶王冠。
这个动作,让布兰多终于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德尔菲恩究竟给他安排了一个怎样的身份。
但这个身份……
布兰多默默看着莱纳瑞特,眼神似在询问:
“为什么?”
但皇长子只轻轻摇头。
他不再看布兰多,而是双手托起那王冠,高声对在场的所有人答道:“以至炎圣戒为证,帝国的上一任皇帝陛下临终之前曾指一人为克鲁兹的继承者;而今金炎的信念未曾熄灭,圣剑奥德菲斯亦拥有了这位新的主人,所以克鲁兹人将遵守诺言,拥立他为王——”
所以——
“他将成为克鲁兹人的合法君主。”
哗——
不止是会场上的众人。
这一刻连克鲁兹人的贵族们都纷纷震动了,人们一片片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时间人头涌动。
一片大哗。
布兰多犹如一柱石雕,立于人群之中。原来那一枚戒指就是传说中的至炎圣戒,那一夜发生在鲁施塔的事至今历历在目,白银女王临死之前不甘的眼神,就像是一把纤细的刀,刻入他的内心。
那分明是对于生的眷念啊。
可为什么仍旧要走上那样一条道路?
他曾经疑惑。
但却已了然。
布兰多默默地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法伊娜一眼。那位梅霍托芬的大小姐自知理亏地一缩脖子,有些焦急地小声答道:“布兰多,你可必须得接受啊。”
布兰多再一次看向德尔菲恩,看向大圣座瓦拉与老宰相尼德文,还有在座的梅霍托芬公爵与路德维格公爵,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一切吗?还是她想要的一切呢?可若他拒绝,那么将不仅仅是法伊娜与德尔菲恩丢尽脸面,克鲁兹人亦会因此而沦为笑柄。
那么答案为何呢?
然而布兰多心中亦在自问。
那一刻宰相千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她抬起头来,温柔地与布兰多对视,那目光之中竟有些朴质无华。她一步步将他逼到了绝境,但也可以说是一步步让他走上了这王座的最后一步,那么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还是走上那条终焉之路?
原来这就是所有的一切。
布兰多终于明白了,白银女王传递给自己的乃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
当所有人注视着他的动作,但他只默默地举起双手,从皇长子手上接过那顶王冠。
“还记得你对哈鲁泽说过的话么?”布兰多轻声对莱瑞纳特说道:“它是你的,而总有一天,谁也无法将它从你手上夺走。”
莱纳瑞特怔了怔,愕然地抬起头看着布兰多。
“我想,有一天你将会是一位好国王。”布兰多默默低下头,将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他转过身,只给这位皇长子留下一道背影,那一刻会场有些难以言喻的安静,连风好像都停息了下来。
年轻的狮人王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竟有些苍白。
哈鲁泽有些激动地握紧了拳头,这就是他的老师啊,他所最崇拜的那个人;无论怎样的困难都无法将他击倒。他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可以照进每一个人的现实。
希望,文明的火种落于黑暗之中,但终有一只手,会将它们重拾起来。德尔菲恩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有一刻这位宰相千金也转过了身去,轻轻眨了一下眼角。
布兰多默默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停了下来,平静地注视着每一个人:
“现在,我证明了我为何在此——”
“接下来,作为这个至高王位的继承者,遵从那个古老的契约,我将行使这一切的权职——我想,是时候结束这些繁文缛节了,不是么?”
“那么众位,可否同意?”
众国的使节竟有一些愕然。
什么是至高王位,难道克鲁兹人真以为凭借一个头衔,就能重拾起那份荣耀么?那可不仅仅是圣剑奥德菲斯的主人那么简单,那是众王之王,诸君之君。
可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吉尔特么?
但直到一个坚定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我同意。”
玛格达尔公主离开了自己的位子,用柔和的目光向布兰多颔首示意。然后她再一次提高了自己的声音:“银湾诸国,同意。”
“埃鲁因,同意。”哈鲁泽也大声说道。
“九凤,同意。”凰火语调平静地答道。
洛林戴尔领主忽然之间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老师?”亚鲁特看着他。
“我要去回答一个问题。”伊斯多维尔削瘦的面孔上带着微笑。
他离席而起,走到了布兰多面前。
“借剑一用,尊敬的炎之王阁下。”这位洛林戴尔之王笑着说道。
布兰多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亦微微一笑,扬手将一道青光丢了过去。伊斯多维尔稳稳接住剑,然后高举起那把剑,苍穹之光,在剑刃上闪烁着耀眼的光华。
“圣剑苍穹——!”
风精灵们轰一声炸开了,惊叫了起来。
精灵摄政王轻轻握住剑柄,将剑插入地面,然后回过身,对不远处的亚鲁塔点了一下头。
“老师?”
“戒指。”
亚鲁塔看着那把熠熠生辉的圣剑,这才反应过来,从手上除下风后圣戒,交了过去。伊斯多维尔拿起圣戒,轻轻将它放在苍穹圣剑的剑柄之上。
一剑一戒,交相辉映。
布兰多看着这一幕,哈哈一笑,亦反手拔出奥德菲斯,同样将这把金炎之刃插入地面。他回过人头,德尔菲恩早已心领神会,将至炎圣戒置于剑上。
两把圣戒,相对而立。
两枚戒指,彼此交辉。
亚鲁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全部的勇气:“圣奥索尔,同意。”
人群已是一片哗然。
大德鲁伊灰怒站了起来,芙妮雅小小的身影,在一旁轻轻地笑着。
“艾尔兰塔,同意。”
因斯塔龙也站了起来。
“玛达拉亦借剑一用。”
这位黑勋爵站在布兰多面前,浅浅地笑着:“尊敬的领主大人,别来无恙。”
布兰多亦洒然一笑,对他点了点头。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他们彼此年岁相仿,曾互为对手,但也曾并肩而战;亡月之海一行之后,时至今日,命运似乎让他们又再一次成为了盟友。
“谢谢。”因斯塔龙手持裁灭,笑着答道。
“不客气,代我向塔古斯问好。”
“我会的。”
三把圣剑,三枚戒指。
玛达拉女王注视着这一刻,淡淡地开口答道:“玛达拉,同意。”
“同意。”
“同意。”
追从者越来越多。
矮人王卡里芬长声大笑,满眼欣赏地看着这一幕,在迪尔菲瑞和曼里克的督促下,他也高举起自己的战锤来,粗声粗气地答道:“秘银厅,同意。”
人群再一次沸腾。
许多来自于不同地区的贵族至今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不明白这个托尼格尔伯爵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正是此刻,迪尔菲瑞已经放下了剑匣,曼里克虔诚地从中托出了圣剑米索尔,他高举起剑,然后双手将之插入碎石地之中,与另外三柄圣剑构成一个环形。
法恩赞人一片哗然。
“光之圣剑米索尔!”有人甚至已经喊了出来。
审判骑士团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而在旁人的提醒下,他才想起将一枚戒指哆嗦着交予自己的侍从,那侍从心领神会地手捧光之圣戒一路小跑,将之放在圣剑的剑柄之上。
格雷休斯骑士团举起了手:“法恩赞,同意!”
四把圣剑,在圣白的石碑之前,光辉齐耀。
“看哪,那是浅海之剑——!”哈泽尔人们忽然也激动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另一把剑,一把出现在布兰多手中的剑——浅蓝色的剑刃,犹如水晶所铸,幽幽散发寒光,那正是霜咏者辛娜。
“天哪,没想到它真的存在!”
“水晶大人的圣物,象征着浅海的圣剑!”
哈泽尔人们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抬起头,看向布兰多。
布兰多同样看着这些知识之龙水晶的子民们,倒转剑身道:“哈泽尔人,还记得你们千年之前的承诺,愿意重归这神圣契约么?”
“我们愿意。”大先知已经第一个站了起来。
布兰多只轻轻颔首。
五把圣剑——
那剑之上,智慧之戒的蓝宝石在戒面之上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美丽光泽。
而这一刻,人们终于纷纷将目光投向托奎宁的狮人,狮人们面色难堪地站了起来——它们当然知道,大地圣剑哈兰格亚在谁手上。可是他们的王子殿下奈尔-费舍尔先前对于这位新任的炎之君王百般刁难,对方又怎么会放弃这个羞辱它们的机会?
奈尔-费舍尔也握紧了双拳,屈辱地站在原地。
它可以选择离开,但金鬃狮人在此之前的努力都将化为飞灰,它心中充满了不甘,明明那一步已经近在眼前,可只因为自己的过失就让一切化为泡影了么?
那年轻的狮人勇士抬起头来看向布兰多,已经作好了低头的准备。
可它看到的,却是一双认真而真诚的眼睛。
“那么,大地圣殿呢?”
奈尔-费舍尔张大了嘴巴。
矮人王卡里芬忽然回过头,注视着托奎宁的盟友们。整个会场在这一刻竟然安静得落针可闻,连外围的贵族们都屏住了呼吸。
“我们……”奈尔-费舍尔绿色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年轻人,那位曾不被它放在眼中的托尼格尔伯爵:“……我们,同意。”
布兰多轻轻扬手。
于是时隔千年之后,大地之剑哈兰格亚终再一次回到了托奎宁人的手中。年轻的狮人勇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有一些不真实的错觉,它轻轻抽着鼻子,感受着手中那真实的崇山与大地的气息。
豆大的眼泪忽然之间汹涌而出。
奈尔-费舍尔仰天咆哮,这头狮人的勇士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眼泪是什么滋味,为何千年以来,无数先辈的热血与泪水会因此而流淌。
而现在,这份沉甸甸的荣耀终于重归于托奎宁人的手中了。
“你们应得的荣耀,”伊斯多维尔看着这一幕轻声答道:“但仍需要去捍卫。”
最后一把剑亦被竖了起来,那正是传说中的石上之刃。
至此,秩序世界最后的版图,也只缺了一角。
六柄圣剑,斜长的影子,无声叙述犹如一首史诗。那是无数时光的堆叠,是英雄与传说的交织,每一把剑,每一任主人,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可歌可泣的名字,照进了此刻人们的心中。
直到布加人入场,巫师之王所罗门落下定音之锤。
“布加人,同意。”
所有人那一刻都明白,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那将是一个凡人抗争命运的时代,每个人都将用自己的勇气去争取一个世界的未来。
但所有目光的中心,却都汇聚于那个并不高大的年轻人的背影之上。布兰多伯爵的风衣下角随原野之上的风飞舞着,还有他张狂的长发,而安静的神态,犹如一座雕塑,在此一刻化为永恒。
那同样是一个时代的背影。
同样的年轻。
同样的手持圣剑。
同样的心怀信念。
而也同样的无所畏惧。
……(未完待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12.15 请个假.
奇迹般的一幕出现了,在那些逃难的平民眼中,冲向那个年轻人的骑兵仿佛是纸糊的一样——他们举起剑与布兰多交剑,精钢长剑马上向后弯折、断裂、化为千万片钢针倒射回去,然后巨大的力道催使骑手连人带马一齐高高仰起,整个人倒飞出去。
一个,二个,三个,最后布兰多身后那些难民忍不住齐声数起来,一直数到第七个。后面三个人已经吓得心惊胆战,死死地勒紧缰绳,死活也不敢靠上去了。
尤利尔死死盯住布兰多,好像是见了鬼一样。而马科夫那些护卫更是吓得连手上的事情都忘了,竟一时被后面的难民冲开防线,跑到布兰多这一边来。
“你是谁?”骑兵队长忍不住有点手脚发冷。他见过白鬃军团剑士团的那些队长级别的人物,那些人的实力与剑术在他眼中也算得上是出神入化,可与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比,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布兰多收回剑,也轻轻喘了一口气。一连使用七次力量爆发,消耗总体力的五分之一,布兰多隐隐感到手臂有些发麻。
“我说了,我叫杜恩。”他用剑指了指对方:“所以说,现在你们可以静下心来听我说话了吧?”
尤利尔和马科夫面面相觑,他们能不听吗。他十一个手下虽不说多厉害,但至少也是经过本地民兵中抽调出的好手,白位剑士中游水平,再算上马的冲击力,就是白鬃军团的一般士兵也不敢正面抵挡。
而又要作到一连七剑,剑剑崩飞一个人,打完后还面不红心不跳,在他心中大约只有吕克贝松手下那六个中队长才有这样的水平了。
黑铁中段,这么年轻,尤利尔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吕克贝松那几个中队长可个个都是三四十岁的人老兵啊。
“看来可以了。”布兰多看到尤利尔和马科夫瞠目结舌的样子,点点头:“我刚才让你们滚,但现在后悔了。所以我收回之前的话,现在你们给我去把路堵上,不管有多少亡灵过来,你们的任务就是拦住它们。”
“夏尔。”
“在。”夏尔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布兰多向他平伸出手,心领神会地将他那只怀表递过来。
布兰多看了一下时间,离四点还有一刻钟。但芙雷娅还是不见人影,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抬头说道:“诸位是里登堡的治安骑兵,帮助逃难的市民争取时间是分内之事,想来不必我提醒也会奋勇争先——”
“大人,我是商人。”马科夫这会儿不敢嚣张了,小心翼翼地说道。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被征调了。”
马科夫张了张嘴。
“当然,”布兰多看看那些从地上爬起来的治安骑兵,答道:“我会亲自在这里监督你们,你们有谁想当逃兵的,大可以回来试试我的剑。与我还是与那些骨头架子战斗,你们必须从两者中选出一个。”
他又回头看着自己身后那些平民——除了小部分还聚集在自己身边,之前因为被尤利尔威胁不敢动弹以外——远一些的人正随着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加速向北边逃去,人推挤着人,不少人被踩踏在下面,就再也爬不起来。哭声、叫喊声、叫骂声与惨叫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一幅仿佛末世的景象,相比起来反倒是他们这儿像是台风的风暴眼,一片平静。
而这平静的中心,就是布兰多自己。
“你们也走吧,抓紧时间,不要辜负了里登堡的治安骑兵用生命为你们争取的机会。”布兰多朝他这些人摆了摆手,他不是救世主,不过有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
可让他没料到的是,除了小部分人以外大多数人竟然一动不动不愿意离开。事实上这些人也看到了,看到了那些推推挤挤前进的人的惨象,他们不身在其中当然不愿意变成那个样子,他们更愿意寄希望于布兰多,希望这个厉害的年轻人能带领他们走出去。
这个世界上有力量的人很多,可愿意保护弱者的却不多。布兰多的所作所为已经给这些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他最后那一句话,更让这些人生出一种信任来。
“你们不愿意走?”布兰多一愣,大约猜到这些人的想法。他敲了敲剑柄,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夏尔一脸崇拜之色,忍不住问道:“你又有什么话好说?”
“在圣者的年代,骑士有八条美德。怜悯就是其中之一,每一年在炎之圣殿以八美德宣誓就职的骑士很多,可真正做到的人又有几个呢?”
“能让弱者依靠,也是强者的魅力。关键在于我们要怎么做呢,领主大人。”年轻的法师扈从问。
“让他们留下来好了,我来想办法。”布兰多答道,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尤利尔和马科夫身边,问道:“你们考虑好了吗?”
“当然,当然。”商人马科夫点头不迭。
尤利尔一言不发,转头就把自己的人召集起来,准备去和骨头架子拼命。他们也想好了,和那些骨头架子干架还有一线生机,而回头却找那个年轻人的麻烦估计顷刻之间就会毙命。而且那个年轻人也说了,他会留下来,那想必不会见死不救吧。
尤利尔作为治安骑兵队长,至少在里登堡也算得上是一时人杰,这些细节一想就通,也没什么好拉不下脸的。他甚至不像马科夫那么不自然,反正在里登堡也是看吕克贝松的脸色、看金果勋爵的脸色,现在再看这个年轻人的脸色行事就是了,看谁的脸色不是脸色。
布兰多倒是很欣赏他这种光棍,他在他们两个人身边站定,看那些被他把剑崩坏的骑手换上备用的短剑,一时之间倒不虑会没有武器。
除了尤利尔,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大自然。
治安骑兵和商人的护卫平日里飞扬跋扈,可在不知恐惧的亡灵生物面前也和一般人无异,一想到对面是那些传说中的可怕存在,就忍不住脚肚子发软。商人马科夫拿了一根长矛站在布兰多身边,吓得全身跟抖糠一样,不要说说句话,就是连站在那里都显得困难。
而他们身后那些平民都站在那儿看着布兰多的背影,很奇怪为什么这个贵族青年不跑——他们都听到夏尔对布兰多的称呼,自然而然认为他至少是一位骑士。不过既然他们决定追随布兰多,布兰多不走,他们也是既不会走、也不敢走。
一时之间现场倒有些静。
熊熊燃烧的街那头很快出现了第一具骷髅士兵的身影,然后是第二具和第三具。斥候,布兰多一眼就认出这些骷髅士兵在玛达拉大军中的编制,它们抓着剑,咔咔咔地走了过来。
速度说不上快,但也不慢。
布兰多再看了一眼怀表,还有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后芙雷娅还没到,他就会让夏尔带着罗曼和这些人一起先启程,自己则只身一个人去找对方。不过如果芙雷娅真的连这样一件事也独自办不好,虽然他还是一样会把对方视为同伴,可说实在话他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他放下怀表,看到三具骷髅已经接近那几个商人护卫了。七个人,其实他们只要分成三组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干掉这些玛达拉的低级亡灵。可惜这些废物却先一步崩溃了,竟然软倒在地上,连转身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三个骷髅杀死了七个人。
而一边十一个治安骑兵竟然吓得连上去帮忙的勇气都没有,布兰多简直想把这些废物一剑一个捅死算了——不过他改变了主意,他意识到自己如果要带着那些平民从玛达拉大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还用得到这些人。
“你们这些废物,平日里欺压良善的勇气到那里去了。”布兰多摇摇头,他回过头对治安骑兵队长说道:“你,上去给他们演示一下。”
“我?”别看尤利尔城府深沉,其实一样手脚发软。
布兰多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没说话。
尤利尔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不去估计没啥好下场。可他又能干什么呢,平日里养尊处优、好吃好喝,早就吧剑术忘到九霄云外了,他忍不住去看自己的部下,可十一个治安骑兵纷纷把脸转向一边装作没看到。
“这帮****养的!”骑兵队长大骂一声,哆哆嗦嗦地举起剑迎了上去。一对三,那个年轻人毫无出手的意思,他人不住闭上眼睛,几乎以为这一次自己死定了,在劫难逃。
可正是这个时候,街对面却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是马蹄声。尤利尔自己就是骑兵,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那是骑兵集群冲锋的声音啊。隆隆作响,仿佛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滚雷,地面逐渐颤抖起来——不只是他,连那三具骷髅都感到异常回过头去。
大量的生命波动。
三匹马当先从熊熊火焰中一跃而出,剑光一闪,三具骷髅士兵就已经散架倒在地上。然后马上的骑手一扯缰绳,让战马向前几步后原地打一个转停下来——
布兰多抬起头,看到的正是映衬着冲天火光,身着天青色半身甲,一手持剑,一手扯住缰绳,脑后留着一条长长马尾、一身英气的少女骑士。
而她身后,越来越多的骑士从火焰中走出来,集合在她背后。布兰多看到那些人,大多数是一身佣兵的打扮,实力看起来都在黑铁下游以上,甚至还有不少中游水准的。他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这是哪里来的佣兵?十多个竟然全是黑铁以上的实力?这可是白鬃军团中中队队长卫队这一级的精锐小队水准啊,莫非这是芙雷娅她父亲给她留的私兵?布兰多清楚芙雷娅的真实身世,自然忍不住疑窦丛生。
“布兰多,罗曼呢?”芙雷娅看清面前站的人,忍不住一怔。
……
(PS.持续更新中,看上架前能更新多少,预订下月的月票啊,谢谢大家.)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第五百一十六幕 神圣同盟 IV
{"code":200,"val":{}}
第五百一十七幕 噩耗
“目前,黄昏种的主要进攻方向来自于阿尔卡什西方,南方以及安兹洛瓦与安泽鲁塔地区,北方法恩赞与艾尔兰塔东面,亡月之海南面。其中黄昏大军在西面的攻势力量主要由晶簇构成,间或少部分魇虫与背叛的巨龙,我们可以统一称之为晶簇大军;而北面的黄昏力量,根据我们的观察主体是由能族构成,间或一部分恶魔,我们可以称之为能族与恶魔的联军。”
夜已深沉,万籁俱静,但白日里未完的会议仍旧在帐篷之内继续进行。
牛油火炬的光芒将巨大的帐篷内照得灯火通明,人影憧憧,法恩赞人的神圣光明骑士团大团长手持尖头木棍在铺开的巨幅地图上比划着。但很快,一个身穿黑色军礼服、黑发黑眼脸色苍白的中年人站起来接替了他,中年胸前闪闪发光的银色玫瑰徽记代表了其玛达拉军人的身份,此人正是奥古斯特,黑贵族的典范,后世号称黑玫瑰之傲的玛达拉一代名将。
至少在这个时代,玛达拉闪耀的将星会令任何一个邻国都黯然失色。中上级军官中随便拉出一位便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人物,更不用说还有大批如同格里塔、因斯塔龙、塔古斯这样还埋没于下级军官中的未来天才。
看着奥古斯特身后站着的塔古斯和因斯塔龙,布兰多眼中有些羡慕,这就是人才济济的感觉啊——相较之下埃鲁因虽然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但王党分崩离析之后,这一代贵族中的人杰反而有了凋敝之象,仿佛有些青黄不接的感觉。
当然,他心中并无后悔之意——一个天才的诞生往往会给一个王国带来巨大的利好,但若是这个天才心怀不轨,其带来的伤害也是同样的沉重。只有拥有同样理想与信念的人,才能称得上是可以为埃鲁因所用。好在年迈的一代已经退出了历史,而在这一代的埃鲁因年轻人中,同样将会有许多未来成长起来的英雄人物——女武神,哈鲁泽,安蒂缇娜,琪雅拉,米卡雅,布雷森,缪科,曼里克,洛卡,卡格利斯与布雷森甚至是茜,还有艾柯那个刚刚呱呱坠地的女儿,历史上埃鲁因最后的英雄,艾拉拉。
当埃鲁因的这一代年轻人成长起来,想必王国会迎来一个崭新的局面,或许只要二十年,甚至是十年,一个新生的帝国将会像是这个时代的玛拉达一样在沃恩德冉冉升起。
而它现在所需要的一切条件,也不过只是时间而已。
但是时间,说来轻巧,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它却已经是不能承担之重。布兰多一个人站在帐篷外的黑暗之中,默默地注视着荒野之上的星空,一言不发,心中回忆着许多过往的记忆。
是布契,是夏布利的群山,是冷杉堡,是信风之环甚至是死霜森林与西尔曼的冷雨,或许更早一些,那个来自于纪元之前,水马车龙、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曾经记得许多人,战友,同僚、朋友、属下甚至是亲人与恋人,但到了一切的尽头,又有多少人,还会记起他呢?他忍不住伸手抓向星空,这夜色与繁花之年的那个夏夜是多么的相似,他好像要将那星空攥入手心之中,让一切都回到开始的时候。
但即使历史再重来一次,他又能将一切做得更好吗?
布兰多扪心自问,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后悔之意。
“小罗曼。”他低吟着这个名字,用手摸了摸脸颊,竟有些湿润。
时间,那或许正是他要所有人最后争取的东西——
有人掀开帐篷走了出来,与他并肩而立。
“在想什么,尊敬的炎之王阁下?”那个声音问道。
布兰多回过头去,却发现对方是一个陌生人。黑发黑眼,脸色苍白——这是玛达拉黑贵族的典型表征,但对方十分年轻,布兰多犹豫了片刻之后,将之认了出来:“格里塔。”
“你认识我?”格里塔有些惊讶。
布兰多笑了,他谁都可以不认识,但绝不会认识这位玛达拉绝世名将。或许在他那个年代,用军神这个头衔来形容格里塔有些名不符实,毕竟纵使在第二纪的前三十年,这位出身于西尔玛的黑暗贵族家庭的年轻人也不过才六十多岁而已。
黑暗贵族大部分其实都是人类,他们是玛达拉人,虽然外界常常蔑称他们为流放者的后代,但玛达拉人却以这个身份为傲。
他们曾经效忠于黑暗之龙,并从未后悔过。
毫无疑问,人们绝不会怀疑,在光辉重返之年后的一千年之中,格里塔将是这一个时代的主宰者;而在这之前的历史当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的成就可以超越他——纵使是风精灵的天才洛林戴尔的领主伊斯多维尔,纵使是他的祖父大地剑圣达鲁斯,也同样如此。
因为这就是格里塔,虽然布兰多已经无法再看到,但他毫不怀疑纵使将时间再往后推移数个世纪,这位军神的名字也将继续压制在那之后的许多代人。天才最大的不幸,就是和一个更加天才的人生活在相近的时代中。
在埃鲁因人与玛达拉人排除了敌对的关系之后,能够让这位未来的军神感到吃惊,布兰多感到有点愉快,他笑着答道:“你是玛达拉人,应当听说过黑之预言。”
格里塔好像想起了什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说那个传说是真的,你真的是黑暗之龙?”
布兰多一本正经地反问道:“难道我现在不是么,别忘了我与你们皇帝陛下的关系,我也曾握持过水银杖。”
格里塔哈哈干笑了两声,开始后悔自己不应当一个人独自溜出来——他本来还以为这位年轻的炎之王阁下是个有意思的人,但现在看来确实很有意思,只不过有些有意思得过头了。
“……尊敬的陛下,你可别拿我这个小人物开玩笑。”
“在你看来,这是玩笑吗?”布兰多严肃地问道。
格里塔顿时沉默了下来,玛达拉人虽然有自己的皇帝陛下,但他们曾经向奥丁宣誓效忠,而且并从未改变过这个誓言。若布兰多真是应誓之人,那么这位炎之王阁下同样也是他的效忠对象——其尊崇程度,甚至还要超过皇帝陛下本人。
他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关于这位托尼格尔伯爵乃是黑暗之龙的传闻其实早在几年之前就开始流传,女巫们效忠于他就是一个明证,正因此,就连这位后世的军神也不得不慎重地考虑其可能性。
当然,若是几十年后,他也不至于被布兰多这样一个小小地玩笑给忽悠到。
布兰多看着这位未来的军神脸上露出犹豫挣扎的神色,心中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无论是在头脑还是军事天赋上都是不可能战胜这位一代名将的,也许这将是他人生当中唯一一次在面对格里塔时占据优势地位。
但仅仅是这唯一的一次,也足以让他感到自豪了,毕竟格里塔在未来的称号可是号称不败,能让他吃瘪的人,整个沃恩德恐怕也就只有那位女王陛下一人而已。
而现在至少又多增加了一位,那就是托尼格尔人的英雄,他布兰多。
布兰多终于忍不住哈哈一笑,拍了拍格里塔的肩膀,心中郁结尽去,仿佛想通了什么,转身走进了帐篷之内。只剩下格里塔一个人面黑如锅底地站在帐篷外面,若是这时候他还不明白这位炎之王阁下是在那自己开涮,那他也妄称为这个名字了。
帐篷内的讨论已经到了激烈的程度——
法恩赞人承诺将与野精灵一起在大冰川中阻击能族与恶魔联军的进攻,事实上早在剑之年,他们就已经在大冰川外围地区构筑了一条坚固的防线。此刻这条防线由精灵女王的妹妹阿尔卡芙殿下负责,能族与恶魔的进攻虽然猛烈,但防守方同样坚韧,并保证短时间内不会让黄昏之龙的爪牙继续南下。
但矮人王卡里芬却对此嗤之以鼻,他此次到来曼克托尔一侧是为了护送圣剑米索尔,但更重要的是为所有人带来了一个警告。当年圣者之战中,他之所以抛弃盟约离开,甚至导致狮人为此背负了千年的耻辱,其原因正是因为在那场战争之中矮人一族临时受到了大地圣殿的示警,沉寂已久的崇山之神希米露德忽然之间降下神谕,令他们立刻离开凡世的战场前往元素疆界之外去参与另外一场战争——守护矮人一族的圣地,白银平原的战争。
这个秘密当年曾不为世人所知晓,然而这个时代关于这场战争的结果众人却早已心知肚明。
真正带来那场战争失败消息的,却正是布兰多。
从停滞之界返回之后,他便将让安德莉亚等人将芬霍托斯一战的消息传播了出去,那一战中虽然失名者、银精灵与玛达拉的大军联手击退了黄昏的力量,但那其实已经不过是这一千年以来元素疆界之外的战争的一个失败的终止符。
在这场漫长的战争之中大地军团死伤殆尽,最后只能以英灵的形式存于物质界,而他们最终也未能守护住停滞之界与元素疆界。虽然布兰多带回了最后的战争女神卫队,不过黄昏之龙也同样揭开了停滞之界的真正秘密。
所幸运的是,这一切都只是奥丁与玛莎联手为这位混沌之主精心设下的骗局。
至少没有让终焉的王座也落入黄昏的手中。
而芬霍托斯之战后不久,矮人王卡里芬也回到了物质界,历经了整个战役的他对于这场战争的了解与布兰多完全不同。布兰多看到的只是终焉王座,但卡里芬看到的显然更多。
“我必须提醒你们的是,”矮人王将自己的战锤砰一声放到桌子上,粗声粗气地对所有人说道:“与许多人的想象都不同,魔力之潮不过是黄昏之龙苏醒的先兆,但关于这场战争本身,它早在一千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而今围绕着元素疆界的战争已经结束——而那支曾经击败了大地军团与我们的黄昏大军,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们,对于这场战争它们的准备也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充分。”
路德维格公爵站了起来,今天他是作为克鲁兹人军方代表来到这里的:“卡里芬陛下,你的意思是在这之前的战役当中,我们所见的不过是黄昏爪牙的一小部分力量?而它真实的实力还在元素疆界之外,而有可能很快我们就会见识到了?”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卡里芬冷笑道:“从亡月之海的南方的芬霍托斯一战之后,到现在已经多长时间了,难道从元素疆界到物质界需要走上半年之久吗?你们必须明白矮人们也是从那个战场之上返回沃恩德的,黄昏的大军没有理由比我的矮人大军走得更慢。”
“这么算岂不是黄昏之龙的主力早在阿尔卡什一役之前就已经回到了沃恩德,那它们为什么不配合萨萨尔德人的内乱一鼓作气将我们彻底消灭,要知道那时候才是整个秩序世界最虚弱的时候不是吗?”有人提出异议道。
“那是因为在克鲁兹人正面没有那么多黄昏大军,依靠克鲁兹境内那几个不稳定的传送点,黄昏大军的主力不可能抵达沃恩德。但这不代表黄昏之龙没有办法,除了克鲁兹人外,玛达拉人与法恩赞人不妨说说,你们第一次与黄昏种交手是在什么时候?”矮人王问道。
在座的奥古斯特与神圣光明骑士团的大团长同时变了脸色。
事实上克鲁兹境内的晶簇大军乃是在黑月坠亡之后才出现的,但即使如此就已经打得克鲁兹人连连败退,短时间内便形成了一股不可估量的力量。
可出现在玛达拉南方的晶簇,那可不是最近一两年内才出现的。
“矮人王陛下,您是说在亡月之海南方的晶簇可能远远不止玛达拉看到的那么多?”奥古斯特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道。
矮人王继续摇头:“亡月之海南方的黄昏大军其实不过是为了芬霍托斯一战准备的,虽然早在几十年前黄昏之龙就开始准备了。不过真正的威胁却并不是来自于此,我更担心的是大冰川之中的那支黄昏大军,大团长阁下,不妨说说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与黄昏之龙作战的?”
神圣光明骑士团的大团长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大团长阁下?”路德维格公爵不由得问了一句。
帐篷中一时气氛有些冷,显然所有人都从神圣光明骑士团的大团长的脸色中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说黄昏之龙真的在大冰川中早就构筑好了一个稳固的入侵点的话,那么它的大军从芬霍托斯的战场上返回之后,这半年以来不声不响究竟在谋划着一些什么呢?
坐在一旁的至高审判骑士团大团长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他忽然想起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关于大冰川之中的消息传回来了;但他们先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法恩赞人与野精灵的联军会遭遇不测的可能性,毕竟那可是两大帝国的共同力量,还有德鲁伊们在背后支持——纵使是失败,也不至于一点风声也传不出来。
可若矮人王卡里芬所说的是真的呢?
黄昏之龙隐瞒自己的意图,显然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我没记错的话,”开口回答十二巫师之中的阿卡斯,对于文明边境的监视,显然布加人才最有发言权:“大冰川之中的晶簇应当是在六百多年前出现的,我们最早发现了那里的异像,能族与恶魔在大冰川的地下发掘一个巨大的封印,我们尝试进攻了几次但都以失败而告终,但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这里最有发言权其实并不是布加人——”
他说着,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芙西娅。
这位七极龙王,名义上被封印与大冰川之中,但事实上却是那个封印的监察者。在这数百年以来,她一直在监视着那个方向上恶魔与能族的动向。
而尤基的黑袍巫师们,事实上正是她的属下。
但面对阿卡斯的问题,这位邪龙之王同样摇了摇头。
“大约两百年之前元素疆界之外的战役告急,我将凡世的事务委托给了尤基之后便前往了白银平原,现在关于大冰川之中的真实情况,恐怕只有他和他的黑袍巫师们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芙西娅有些淡然地答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早在一年之前,我就和威廉见过了一面。他委托我插手大陆上战争的进程,而自己应当已经前往大冰川之中。”
不过她话音未落,一个苍老的声音便击碎了所有人的希望。
“不,芙西娅……你我可能都错了……”
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若不是看到他手上代表着巫师领袖与卡奈奇城的银色真知之戒,众人几乎没有认出来,这个脸色苍白,形容枯槁,银色长袍几乎染满了鲜血的老人,就是那个曾经威名赫赫的万法的记录者——威廉-匹斯特。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每一个人。
帐篷内安静得有些惊悚。
“……尤基死了,黑袍巫师已经不存于世。”
“而我怀疑阿尔卡芙殿下可能也已凶多吉少……”
“北方防线,完了——”
……(未完待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画东西画得忘了时间,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
奇迹般的一幕出现了,在那些逃难的平民眼中,冲向那个年轻人的骑兵仿佛是纸糊的一样——他们举起剑与布兰多交剑,精钢长剑马上向后弯折、断裂、化为千万片钢针倒射回去,然后巨大的力道催使骑手连人带马一齐高高仰起,整个人倒飞出去。
一个,二个,三个,最后布兰多身后那些难民忍不住齐声数起来,一直数到第七个。后面三个人已经吓得心惊胆战,死死地勒紧缰绳,死活也不敢靠上去了。
尤利尔死死盯住布兰多,好像是见了鬼一样。而马科夫那些护卫更是吓得连手上的事情都忘了,竟一时被后面的难民冲开防线,跑到布兰多这一边来。
“你是谁?”骑兵队长忍不住有点手脚发冷。他见过白鬃军团剑士团的那些队长级别的人物,那些人的实力与剑术在他眼中也算得上是出神入化,可与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比,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布兰多收回剑,也轻轻喘了一口气。一连使用七次力量爆发,消耗总体力的五分之一,布兰多隐隐感到手臂有些发麻。
“我说了,我叫杜恩。”他用剑指了指对方:“所以说,现在你们可以静下心来听我说话了吧?”
尤利尔和马科夫面面相觑,他们能不听吗。他十一个手下虽不说多厉害,但至少也是经过本地民兵中抽调出的好手,白位剑士中游水平,再算上马的冲击力,就是白鬃军团的一般士兵也不敢正面抵挡。
而又要作到一连七剑,剑剑崩飞一个人,打完后还面不红心不跳,在他心中大约只有吕克贝松手下那六个中队长才有这样的水平了。
黑铁中段,这么年轻,尤利尔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吕克贝松那几个中队长可个个都是三四十岁的人老兵啊。
“看来可以了。”布兰多看到尤利尔和马科夫瞠目结舌的样子,点点头:“我刚才让你们滚,但现在后悔了。所以我收回之前的话,现在你们给我去把路堵上,不管有多少亡灵过来,你们的任务就是拦住它们。”
“夏尔。”
“在。”夏尔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布兰多向他平伸出手,心领神会地将他那只怀表递过来。
布兰多看了一下时间,离四点还有一刻钟。但芙雷娅还是不见人影,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抬头说道:“诸位是里登堡的治安骑兵,帮助逃难的市民争取时间是分内之事,想来不必我提醒也会奋勇争先——”
“大人,我是商人。”马科夫这会儿不敢嚣张了,小心翼翼地说道。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被征调了。”
马科夫张了张嘴。
“当然,”布兰多看看那些从地上爬起来的治安骑兵,答道:“我会亲自在这里监督你们,你们有谁想当逃兵的,大可以回来试试我的剑。与我还是与那些骨头架子战斗,你们必须从两者中选出一个。”
他又回头看着自己身后那些平民——除了小部分还聚集在自己身边,之前因为被尤利尔威胁不敢动弹以外——远一些的人正随着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加速向北边逃去,人推挤着人,不少人被踩踏在下面,就再也爬不起来。哭声、叫喊声、叫骂声与惨叫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一幅仿佛末世的景象,相比起来反倒是他们这儿像是台风的风暴眼,一片平静。
而这平静的中心,就是布兰多自己。
“你们也走吧,抓紧时间,不要辜负了里登堡的治安骑兵用生命为你们争取的机会。”布兰多朝他这些人摆了摆手,他不是救世主,不过有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
可让他没料到的是,除了小部分人以外大多数人竟然一动不动不愿意离开。事实上这些人也看到了,看到了那些推推挤挤前进的人的惨象,他们不身在其中当然不愿意变成那个样子,他们更愿意寄希望于布兰多,希望这个厉害的年轻人能带领他们走出去。
这个世界上有力量的人很多,可愿意保护弱者的却不多。布兰多的所作所为已经给这些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他最后那一句话,更让这些人生出一种信任来。
“你们不愿意走?”布兰多一愣,大约猜到这些人的想法。他敲了敲剑柄,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夏尔一脸崇拜之色,忍不住问道:“你又有什么话好说?”
“在圣者的年代,骑士有八条美德。怜悯就是其中之一,每一年在炎之圣殿以八美德宣誓就职的骑士很多,可真正做到的人又有几个呢?”
“能让弱者依靠,也是强者的魅力。关键在于我们要怎么做呢,领主大人。”年轻的法师扈从问。
“让他们留下来好了,我来想办法。”布兰多答道,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尤利尔和马科夫身边,问道:“你们考虑好了吗?”
“当然,当然。”商人马科夫点头不迭。
尤利尔一言不发,转头就把自己的人召集起来,准备去和骨头架子拼命。他们也想好了,和那些骨头架子干架还有一线生机,而回头却找那个年轻人的麻烦估计顷刻之间就会毙命。而且那个年轻人也说了,他会留下来,那想必不会见死不救吧。
尤利尔作为治安骑兵队长,至少在里登堡也算得上是一时人杰,这些细节一想就通,也没什么好拉不下脸的。他甚至不像马科夫那么不自然,反正在里登堡也是看吕克贝松的脸色、看金果勋爵的脸色,现在再看这个年轻人的脸色行事就是了,看谁的脸色不是脸色。
布兰多倒是很欣赏他这种光棍,他在他们两个人身边站定,看那些被他把剑崩坏的骑手换上备用的短剑,一时之间倒不虑会没有武器。
除了尤利尔,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大自然。
治安骑兵和商人的护卫平日里飞扬跋扈,可在不知恐惧的亡灵生物面前也和一般人无异,一想到对面是那些传说中的可怕存在,就忍不住脚肚子发软。商人马科夫拿了一根长矛站在布兰多身边,吓得全身跟抖糠一样,不要说说句话,就是连站在那里都显得困难。
而他们身后那些平民都站在那儿看着布兰多的背影,很奇怪为什么这个贵族青年不跑——他们都听到夏尔对布兰多的称呼,自然而然认为他至少是一位骑士。不过既然他们决定追随布兰多,布兰多不走,他们也是既不会走、也不敢走。
一时之间现场倒有些静。
熊熊燃烧的街那头很快出现了第一具骷髅士兵的身影,然后是第二具和第三具。斥候,布兰多一眼就认出这些骷髅士兵在玛达拉大军中的编制,它们抓着剑,咔咔咔地走了过来。
速度说不上快,但也不慢。
布兰多再看了一眼怀表,还有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后芙雷娅还没到,他就会让夏尔带着罗曼和这些人一起先启程,自己则只身一个人去找对方。不过如果芙雷娅真的连这样一件事也独自办不好,虽然他还是一样会把对方视为同伴,可说实在话他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他放下怀表,看到三具骷髅已经接近那几个商人护卫了。七个人,其实他们只要分成三组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干掉这些玛达拉的低级亡灵。可惜这些废物却先一步崩溃了,竟然软倒在地上,连转身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三个骷髅杀死了七个人。
而一边十一个治安骑兵竟然吓得连上去帮忙的勇气都没有,布兰多简直想把这些废物一剑一个捅死算了——不过他改变了主意,他意识到自己如果要带着那些平民从玛达拉大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还用得到这些人。
“你们这些废物,平日里欺压良善的勇气到那里去了。”布兰多摇摇头,他回过头对治安骑兵队长说道:“你,上去给他们演示一下。”
“我?”别看尤利尔城府深沉,其实一样手脚发软。
布兰多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没说话。
尤利尔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不去估计没啥好下场。可他又能干什么呢,平日里养尊处优、好吃好喝,早就吧剑术忘到九霄云外了,他忍不住去看自己的部下,可十一个治安骑兵纷纷把脸转向一边装作没看到。
“这帮****养的!”骑兵队长大骂一声,哆哆嗦嗦地举起剑迎了上去。一对三,那个年轻人毫无出手的意思,他人不住闭上眼睛,几乎以为这一次自己死定了,在劫难逃。
可正是这个时候,街对面却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是马蹄声。尤利尔自己就是骑兵,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那是骑兵集群冲锋的声音啊。隆隆作响,仿佛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滚雷,地面逐渐颤抖起来——不只是他,连那三具骷髅都感到异常回过头去。
大量的生命波动。
三匹马当先从熊熊火焰中一跃而出,剑光一闪,三具骷髅士兵就已经散架倒在地上。然后马上的骑手一扯缰绳,让战马向前几步后原地打一个转停下来——
布兰多抬起头,看到的正是映衬着冲天火光,身着天青色半身甲,一手持剑,一手扯住缰绳,脑后留着一条长长马尾、一身英气的少女骑士。
而她身后,越来越多的骑士从火焰中走出来,集合在她背后。布兰多看到那些人,大多数是一身佣兵的打扮,实力看起来都在黑铁下游以上,甚至还有不少中游水准的。他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这是哪里来的佣兵?十多个竟然全是黑铁以上的实力?这可是白鬃军团中中队队长卫队这一级的精锐小队水准啊,莫非这是芙雷娅她父亲给她留的私兵?布兰多清楚芙雷娅的真实身世,自然忍不住疑窦丛生。
“布兰多,罗曼呢?”芙雷娅看清面前站的人,忍不住一怔。
……
(PS.持续更新中,看上架前能更新多少,预订下月的月票啊,谢谢大家.)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