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幕 圣剑
威廉带来的消息对于和会的影响是深远的。第二日晨露未干,法恩赞骑士团的大团长便向与会众国的代表们辞行,动身北上返回法恩赞帝国。如果北方的防线失守,接下来的战争中整个法恩赞地区将无险可守,最坏的打算可能是要与克鲁兹帝国一起流亡圣奥索尔,而考虑到最坏的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极大,十城地区与艾尔兰塔的使节们也纷纷辞行,人们必须提前为灾难作好准备。
大批的与会国代表离开之后,曼克托尔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但人们的联系却更加紧密了,先前偶尔还能见到的不同族群之间的口角,而今也都了消匿无踪。或许是已无心再争执,也或许是同呼吸、共命运的潜在情绪让人们找到了更多的共同点,但总而言之,再不可避免的大难来临之前,人们出奇地沉默与团结了起来。
夸夸其谈的人少了,干事的人却多了起来。
人们开始务实地讨论沃恩德的未来,有人提出四境之野而今已经接受了太多来自于克鲁兹、托奎宁与哈泽尔的难民,大大地超乎了它的承载上限,许多平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在上一个冬天就有许多人死去了,而更多人很难熬过这一年愈加寒冷的冬天。就算在夏天日,蔓延开来的各种疾病也夺取了很多人的性命。
许多贵族都愿意捐献出自己的财富来为这场战争出一份力,但财富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风精灵不可能生产出足够养活两三个帝国的人口的食物与其他物资——虽然克鲁兹、托奎宁与哈泽尔人的人口已经大大地缺失了,年老体衰的人,往往倒在了迁徙逃难的路上。
洛林戴尔领主提议风精灵让出一片土地,将白山以东以至于四境之野地区的土地让给难民们,这些地方本就没有多少风精灵居住,让难民们在此定居、开垦并发展生产,一方面也可以缓解风精灵因为人口的而导致的生产力不足的问题。
至于在这一两年之间,风精灵的库存粮食还能勉强支撑得住——虽然要冒着耗光圣奥索尔所有救急物资的风险。但眼光长远的伊斯多维尔也看得清楚,如果无法应付当下,那么也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两年之后,重新开发之后的四境之野就能反哺这场战争——
风精灵的慷慨与大度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与会国,银湾地区、乃至于大平原之上大小小的国家们也纷纷站出来表示愿意接受来自于法恩赞、艾尔兰塔地区的移民,甚至为了保全两大帝国力量的完整性,大平原上的众国还主动谋划了一个共同分割领主,在大平原上再造一个法恩赞与艾尔兰塔的计划。
这是一个文明历史上宏伟到无法想象的计划,超过四十个大大小小的王国于公国主动割让自己的领土,以期重建一个强盛的帝国。无一人在这个计划当中推诿,也无一人在这个计划当中退缩,人人踊跃,发展到后来至高审判骑士团大团长竟在会场之上当场感动落泪。
什么是文明的自觉。
这就是文明的自觉。
在真正的灾难面前,文明的选择并非倒退,而是自发地自救,作为社会的每一个个体选择了放弃自我的利益,而屈就于整体的未来;因为这是出于对于美好与进步的追求,当人们已经习惯了今日的一切时,便不会再回过头去接受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
今天在这里,无论是他贵族还是平民,是国王还是乞丐,每一个人都平等地坐在这里,讨论着有关于明天、未来与希望。
上千年来各个国家积累起来的庞大官僚体系,此刻以前所未有的高效运作起来——只有在这样一个时代,你才能见到如此毫无推诿拖沓的贵族官员,每个人都发挥了最大的实干热情,一切繁文缛节删繁就简。仅仅在两天之后,克鲁兹与圣奥索尔的贵族便敲定了四境之野的垦耕计划,划分区域,安置难民——一周之后,第一批难民便已经开始在官员们的帮助下重建他们的家园。
半个月之后,人们重新制订了一份完备的作战计划,将军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如果猜想之中的最坏情况发生,那么克鲁兹人、风精灵、玛达拉、托奎宁狮人、哈泽尔人与埃鲁因人必须发起一个针对四境之野东方南至安泽鲁塔——安兹洛瓦一线、东至长青走廊——梅兹一线、北至路德维格以及法恩赞南方一线的秋季攻势,以期在真正的决战到来之前光复克鲁兹、圣白平原与哈泽尔高原。
这场战争动用的兵力高达一百二十万,在这个时代这几乎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几乎超过过去一个世纪当中历次战争动用兵力的总和,这其中甚至包括了第二次圣战。儿为了保证在这个时代指挥条件下一百二十万大军的协调,在战争女神的首领安德莉亚的建议之下,布兰多通过女巫们请求埃希斯开放了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的权限。
这三十六组悬浮于沃恩德元素疆界之外名为‘提亚马特’的卫星群,除了作为天基武器的平台之外,其本身事实上就是大地卫队的中央指挥系统。
布加人与他们的仆从则将为这支军队的后勤着手准备,超过四支浮空舰队除了会在战场上作为火力支援之外,也会参与后勤路线的保障;并且银色的巫师们承诺,他们将全力开动生产线,在未来的一年之内生产超过一千艘各型运输船。
而瓦尔哈拉则让出了他们的云中巨人工匠,让这个计划实现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三个月。
圣奥索尔、银湾诸国与大平原上大大小小的国家主动让出了他们私人的或者是国有的各类矿山与矿井,把有限的资源统一起来,集中到布加人的手上。因为只有银色的巫师才能生产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战争装具,而这些掌握着世间知识的白银之民,也第一次开始在凡人中传授自己的知识。
雨燕之年的秋初,第一批超过七千人的人类与精灵工匠进入了卡奈奇等数个巫师的城市,开始更加系统地学习工匠巫师的传承。
战争开始之前一个月,噩耗从法恩赞传来。虽然光明圣堂试了很多种方法,但大冰川的精灵女王至今还未传回任何表明联军还健在的消息,而十月中旬,有人在冬暮山脉附近发现了黄昏大军的踪迹,那里距离十城地区已不足三百里的距离。
大撤离开始了。
虽然早在一个月之前,法恩赞、艾尔兰塔与十城便已经开始有序地撤离自己的国民,在布加人与巨龙的帮助之下,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已经将超过十分之一的人口输送到圣奥索尔与大平原之上。但真正的大撤离开始的时候,人们才发现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是太少太少,曾经发生在克鲁兹人身上的一幕,如今在法恩赞人与野精灵的身上重演了。
每一个亲眼看到那些拖家带口迁徙的下层人民的惨状的人,都无不心生恻然,但这却是无力改变的事实。因为每一个人都明白,如果留下,等待他们的将只有死亡。只有离开,才有一线希望。
布加人完全行动了起来,在南方开战之前,所有的浮空舰队——甚至克鲁兹人、圣奥索尔人与埃鲁因人也支援了他们的全部舰队,来运送难民,但即便如此,北方的诸国还是在迁徙中失去了接近四分之一的人口。
这不仅仅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而是许多活生生的生命,消失了。
而这笔账,终将有一个人来偿还。
消息传到南方,人们平静地接受了一切。或许是在过去三个月中他们已经无数次在心中推演过一切,而当真正最坏的一刻来临时,人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曼克托尔,将军们开始反复推演接下来那场大战的各个方面的计划。诸国联军已经不止一次在四境之野上预演了这场战争,每个人——上至统帅,下至士兵,都早已作好了这场战争的准备。
十月末,七支舰队返回了四境之野,战争的阴云密布于圣奥索尔的东方。
已是深秋,一年之前的这个时节,克鲁兹人如丧家之犬般逃离了他们的家园,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一年之前的这个时节,哈泽尔人与斗篷海湾的贵族们尽弃前嫌,订下了那个改变世界的盟约。
也是一年之前的这个时节,埃鲁因王国陈朽的制度走完了它的最后一步,而新生的曙光已在地平线之上。
超过三十万军队从四境之野早已集结好的各个地区开始奔赴前线,依次抵达三条战线的第一攻击锋矢所在的位置。数以千计的布加人的工匠巫师在天空中注视着地面上绵长的行军轨迹,每个人都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
在克鲁兹的敌人乃是黄昏的三路大军之中最薄弱的一支,其领军的龙神巴哈姆特也早在第一年的会战之中,只要联军可以在黄昏两路大军抵达之前断其这一臂,就能在决战之前获得更加宽广的后方。到那时候,阿尔卡什地区与埃鲁因地区将像是两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一者在北,一者在南,抵御住黄昏的入侵。
巧合的是,人类自诸神时代以来仅存的两座要塞,恰恰好分别位于这两个地方。但这或许并非是一种巧合,而是神民们留给这一时代凡人们的最后礼物。人们更愿意相信这种来自于先古时代的善意,因为它不仅仅代表着一种许意,更重要的是,代表着沃恩德绵延不绝的文明传承。昨天、今天以及今天之后的人们,彼此守望,薪火相传,守护着这个秩序的世界。
不过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它并不能左右人们在这场战争中所处于的被动防守的地位。
所幸的是,凡人并非没有还手之力——
一系列的会议结束之后,代表们一一离开了曼克托尔,回到自己的祖国开始准备战争。在银湾,支持两只联军在外决战已经是这一地区可以承受的极限,不过等到哈泽尔人援助的魔导技术完全开花结果之后,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会或许导致社会的深层变革,但银湾诸邦已经联合起来准备先一步迎接这样的改革。
一个逐渐统一的国家或许会在未来两三年内建立起来,这个国家实施共和的制度,由白狼剑圣勃兰克所主导。到那时候,一个可能不逊色于四大帝国的强大王国将出现在银湾地区,为人类增加一份力量。
而在大平原上,布加人与九凤人的工作仍未结束,他们还要继续围剿半人马大军,为文明的大后方扫清障碍。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这片黑铁之民起身的平原,将再一次成为文明火种的中心——在那场不知会持续多久的战争之中。
北方的大撤离仍在持续进行,它将与秋季攻势一同进行,布加人最乐观的估计,三个地区至少也要在一年之后才能恢复元气。不过对于法恩赞与艾尔兰塔的军人来说,他们不得不马上擦干泪水,踏上征程。
就在这个月的早些时候,许多来自于十城地区的雇佣兵组织主动要求加入这场战争。
而随着代表们离开得越来越多,曼克托尔又开始重新恢复往昔的宁静。和会的主体部分也宣告结束,但这场会议仍旧通过另一种方式延续了下去,只是它的规模变得更小,保密级别也变得更高。
克鲁兹人的军营之中,一顶小小的帐篷之内,也不过只有十个人而已——但这十个人,无一不是这场战争中重要至极的人物。
布兰多,威廉,所罗门,洛林戴尔领主伊斯多维尔,大德鲁伊灰怒以及芙妮雅,至高审判骑士团的大团长,矮人王卡里芬,狮人王子奈尔-费舍尔,大圣座瓦拉以及埃鲁因国王——哈鲁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略微严肃的表情,毫无疑问,他们将要讨论的将是一件能够影响沃恩德这片土地未来命运的事情。
威廉和所罗门坐在长桌的左右两侧,仅次于主位布兰多的位置。修养了几个月后,这位巫师领袖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但脸色仍旧苍白,至于他的实力更是跌落了好几个层次,他自己坦言没有一年以上的修养根本不可能恢复到以往的境界,而就算是到那时候,也会留下一些不小的影响。
但无论如何,能够从能族之王手上逃生,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在诸神之战的时代,黄昏之龙手下的每一位领主,都是与埃鲁因众神实力相当甚至超出的对手,死在它们手上的神祇也不是一位两位。
在众人开口之前,所罗门施展了一个银色的法术光罩将整个会场笼罩了起来——虽然会场本身也不过只有一张桌子大小的的范围。其他七人对他的动作见怪不怪,这场会议参与的人虽然很少,但却极为重要,更关键的是,它隐藏着一些随时有可能引起黄昏之龙觊觎的信息。
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所罗门才开口道:“今天诸位所听到的一切,有可能关系到整个文明世界的生死存亡,所以我希望诸位能够保持起码的缄默。这个讨论将在我们离开这个会场的那一刻终结,而所有的秘密都应当只存于诸位的心中,在离开这里之后,我不希望它再被其他人所讨论起。”
芙妮雅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她稚声稚气地问道:“是讨论如何对抗黄昏之龙么,所罗门大人。”
经过德鲁伊们长的悉心教导与培养,这位来自于绿村的小姑娘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她在瓦尔哈拉就从事着重要的工作,云巨人们也很喜欢她,而今面对所罗门、威廉这样的强者,却也同样不卑不亢。
因为她正是森林女神的传承者,她必须要无愧于这个身份。
所罗门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地位特殊,银色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又落在布兰多身上:“是的,芙妮雅殿下,但它不仅仅决定着我们对抗黄昏之龙能否成功,而且也关系到炎之王阁下的切身安危。”
这话让布兰多忍不住看了所罗门一眼,心中没想到这位平素严肃的巫师之王其实竟也有心思细致的一面,他显然知道芙妮雅与自己的关系,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这句话的效果显然极好,不仅仅是芙妮雅严肃了起来,连哈鲁泽都绷紧了脸。
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更严肃了一些,这倒不是因为布兰多的关系,而是因为前者。凡人在面对黄昏之龙面前永远只能被动地防守,但一味的防守永远也不可能取得黄昏之战最终的胜利,每个人都明白他们真正的敌人其实是谁,而一旦黄昏苏醒,这个世界便再无反抗之力。
他们唯一的依仗,便是玛莎大人给他们提供的最后的机会。
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所以说,究竟什么才是终焉的王座呢?”狮人王子奈尔-费舍尔率先提出了这个问题。作为大地圣殿一方的代表,他也是最近才获得允许加入这场会议之中,但其中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身份,更重要的是托奎宁的地理位置与埃鲁因的关系决定了,狮人将是这场战争中埃鲁因人最重要的盟友之一。
可以说这位王子殿下是因为埃鲁因而重要,但到了这个时候,它也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个细节了。
“可以这么说,终焉的王座就是Tiamat法典的至高权限。”布兰多简略地答道。
“那它是玛莎的权柄?”
布兰多摇了摇头:“事实上,它所拥有的权柄远比玛莎更高。”
奈尔—费舍尔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可能?”
“我们的世界是由玛莎与神民们共同创造的,玛莎大人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但第一代神民同样也拥有这个权柄,而且作为Tiamat法则的缔造者,他们实际上还被许以了一个更加重要的权限——那就是重启我们的世界。”布兰多解释道。
“重启世界?”瓦拉问了一句:“就是苍之史诗上的几次世界毁灭的灾难么?”
“是的,虽然苍之诗上每一次世界的灭亡,都是由黄昏带来的。但却并不是黄昏之龙亲手所为,而是众神与神民们的一种自保手段,正因为这样的手段,我们的世界才得以存续到今天。但众神与神民们一一离开之后的今天,甚至是上一场战争之中,在天青的战役之中,出于各方面的原因,这个权限从头到尾也被人提及过。”
“而现在,寻找这个权限下落的重任可能落在了我们的头上,因为它可能是反击黄昏的唯一手段。”
奈尔—费舍尔再一次提问道:“我们的手段也是重启这个世界?”
“不,”布兰多摇了摇头:“重复循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但坏处却有很多,正因为此,玛莎大人才会下定决心终结这个宿命的轮回。她或许给我们留下了另外一种手段,但一切尚不得而知——”
说到尚不得知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像微微愣了一下,停了停;但片刻的恍惚之后,在所有人来得及察觉之前,布兰多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不意味着有人不是以此为目的而行事的,诸位必须明白有许多人正在寻找终焉的王座,并不仅仅是我们而已——”
在场的众人当中,也只有所罗门注意到了布兰多的失神,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而布兰多的学生,哈鲁泽也注意到了自己老师的神色有些奇怪。
但他摇了摇头小脑袋,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在这样的场合,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忧虑,纵使心中的信念再坚定,可是面对那个渺茫的未来时,还是忍不住会心生沮丧。
“许多人?”大德鲁伊灰怒敏锐地问道:“那听起来不只有黄昏之龙。”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接下来把自己自离开克鲁兹以来的经历简略地讲述了一下。他主要描述了一下龙后的计划,塔塔小姐与艾尔兰塔贤者的计划,白-提亚马斯与女巫们的计划,最后是停滞之界的一行,与黄昏之龙的遭遇。
“所以,”说到最后,他总结道:“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埃希斯看起来虽然是我们的盟友,但它的目的是得到终焉王座,并重启这个世界,最终成为下一个世代沃恩德的真神。”
“那绝不能让她得逞,”哈鲁泽有些气愤地说道,他没想到埃希斯与女巫们合作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亏他一直以来对那位背叛黄昏之龙的众狼之母还有一丝钦佩:“可既然如此,女巫们为何要与埃希斯同流合污呢?”
“至少暂时让它站在我们一边也是好的。”矮人王卡里芬摇了摇头,答道。
伊斯多维尔思考了片刻之后,问道:“那黄昏之龙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得到终焉之王座,她甚至不惜来到我们的世界,那么它一定有更大的图谋,不是么?”
布兰多点了点头,有点佩服这位洛林戴尔领主的敏锐,答道:“黄昏之龙的目的,与埃希斯正好相反。”
“与埃希斯正好相反?”其他人愣了愣,那黄昏之龙岂不是站在他们一边?但这用膝盖想也明白,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候所罗门不得不站了出来,向他们解释道:“黄昏之龙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因为它甚至不需要终焉之王座也能毁灭我们的世界,所以它要得到终焉的王座,就是为了阻止它重启世界——因为重启世界,对于沃恩德来说并非真正的毁灭。”
“我明白了,”奈尔—费舍尔也听懂了:“黄昏需要的是彻底的毁灭,不能让我们的世界再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所罗门点了点头。
众人不由得听得毛骨悚然,本来他们便以为现在的局面够复杂与危险了,但没想到真实的情况远比他们表面所看到的更加险恶。对于这个时代的凡人来说,竟是生也毁灭,死也毁灭,仿佛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一条道路,便是如何体面地走向灭亡而已了。
众人不由得看了面色平静的布兰多一眼,心中无不钦佩这位年轻的炎之王阁下,他们仅仅是在这里耳闻这一切便已经感到心惊胆战,而对方却是寻根究底地将这一切秘密一点点从牧树人、从万物归一会甚至是从黄昏之龙本人手上挖掘了出来。
“那我们要如何做,才能挽救这个世界?”奈尔—费舍尔忍不住有点儿绝望地问道。
“这正是各位在这里的原因,”所罗门答道:“无论最后成功与否,我们都必须保证让布兰多先生抢先一步拿到终焉的王座,而只有将终焉之座掌握在凡人手上,我们所做的一切才有价值。”
“炎之王阁下?”
“老师?”
众人再一次吃惊地看向布兰多。
“因为通往终焉王座的钥匙,正是七把圣剑。”所罗门神色镇定地答道。
“什么!”或许其他人还或多或少对此有些猜测,但奈尔—费舍尔却是真正大吃一惊:“那么炎之王阁下手上已经有几把圣剑了?”
“六把,”所罗门看向至高审判骑士团大团长:“布兰多先生已经获得了浅海圣剑辛娜,黑暗圣剑裁决,金炎之刃奥德菲斯,风之圣剑苍穹,光辉圣剑米索尔与大地圣剑哈兰格亚的认可,不过这其中几把圣剑中,光辉圣剑米索尔的剑魂与权杖仍在法恩赞,至于风之宝珠更是不知所踪。”
他停了停,环视众人:“各位身后的国度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与势力,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发动起来,帮忙去寻找这剩下的部件,我们愈先找到七把圣剑一刻,在这场争斗之中便愈具有胜算。”
至高审判骑士团的大团长立刻站了起来:“光辉圣剑米索尔一直以来都是光明圣堂的传承,只是在数百年之前圣剑忽然失踪,我们也是第一次得知原来它一直以来都在燕堡家族的手上。不过请放心,光之宝珠与权杖至今仍由两位教皇陛下所保管,我们会尽快将它们带来四境之野。”
所罗门点了点头,克鲁兹人与法恩赞人分别保管金炎之刃和光辉圣剑这个秘密,他自然不会不知道,事实上这也正是他将这位大团长邀请至此的原因。
众人于是又讨论起风之宝珠的下落来,理论上来说,风系圣剑应当与圣奥索尔的风精灵们关系更近。但伊斯多维尔苦笑着表示虽然风精灵名为风精灵,精灵廷的徽记也是风后圣纹,可是历史上却确实和风之圣剑没什么关系,就像艾尔兰塔与自然圣剑也没什么联系一样。
他举例说明圣枪苍穹便是在埃鲁因出土,事实上金炎之刃和米索尔也都是潜藏于埃鲁因,这个说法激发了众人的灵感,纷纷认为还一直没有现世的风之宝珠会不会也是在埃鲁因的某个角落。
不过一直没有说话的哈鲁泽却忽然提出了异议。
“风之宝珠不在埃鲁因,老师,大家,”小小的国王站了起来:“它在乔根底冈。”
“乔根底冈?”
“怎么可能,风之宝珠怎么会在地下?”奈尔—费舍尔忍不住大摇其头。
“这是真的,”哈鲁泽却笃定地答道,他对伊斯多维尔说道:“风之宝珠事实上的确和风精灵有关系,在你们还被世人称之为雾精灵的时代。星月日传承分裂,风后一系真正的传承者,月之裔在战争之中受到日精灵的背叛,受到背后一击的整个族群不得不转入地下,她们事实上带走了月之传承,包括真正的风后圣物。”
伊斯多维尔有些沉默,星月日三族分裂是风精灵历史上最大的伤疤,因为那不仅仅让他们失去了雾精灵的这个光辉的名字,更失去了真正的风后传承。虽然圣奥索尔人时至今日仍旧自称风后子嗣,但事实上却并不那么正统,正因为如此,当风后再一次显圣时,他们才坚定地站在了两位异族王储的一边。
因为这是他们重拾荣誉的唯一机会。
哈鲁泽继续说道:“……那就是风后宝珠,月之传承的后人们在乔根底冈加入了黑暗精灵,那些黑暗之龙的追随者们也接纳了她们——她们一直以来居住在灰烬之尖保护着这枚宝珠,是黑暗之中的守塔人——而恶魔们异动的真相并不仅仅是为了复活阿肯图,而是黄昏之龙亲自为它们下达的命令,让它们夺取风后宝珠。”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哈鲁泽?”布兰多忍不住有些惊讶地问道,虽然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但自己这学生忽然之间的变化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哈鲁泽缓缓从自己长袍下取出一枚漆黑的宝珠。
并双手将它托了起来,认真地对布兰多说道:“因为风之宝珠一直都在我手上,老师,莱丝梅卡小姐的朋友,卡雅小姐她正是守誓者一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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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东西画得忘了时间,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
奇迹般的一幕出现了,在那些逃难的平民眼中,冲向那个年轻人的骑兵仿佛是纸糊的一样——他们举起剑与布兰多交剑,精钢长剑马上向后弯折、断裂、化为千万片钢针倒射回去,然后巨大的力道催使骑手连人带马一齐高高仰起,整个人倒飞出去。
一个,二个,三个,最后布兰多身后那些难民忍不住齐声数起来,一直数到第七个。后面三个人已经吓得心惊胆战,死死地勒紧缰绳,死活也不敢靠上去了。
尤利尔死死盯住布兰多,好像是见了鬼一样。而马科夫那些护卫更是吓得连手上的事情都忘了,竟一时被后面的难民冲开防线,跑到布兰多这一边来。
“你是谁?”骑兵队长忍不住有点手脚发冷。他见过白鬃军团剑士团的那些队长级别的人物,那些人的实力与剑术在他眼中也算得上是出神入化,可与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比,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布兰多收回剑,也轻轻喘了一口气。一连使用七次力量爆发,消耗总体力的五分之一,布兰多隐隐感到手臂有些发麻。
“我说了,我叫杜恩。”他用剑指了指对方:“所以说,现在你们可以静下心来听我说话了吧?”
尤利尔和马科夫面面相觑,他们能不听吗。他十一个手下虽不说多厉害,但至少也是经过本地民兵中抽调出的好手,白位剑士中游水平,再算上马的冲击力,就是白鬃军团的一般士兵也不敢正面抵挡。
而又要作到一连七剑,剑剑崩飞一个人,打完后还面不红心不跳,在他心中大约只有吕克贝松手下那六个中队长才有这样的水平了。
黑铁中段,这么年轻,尤利尔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吕克贝松那几个中队长可个个都是三四十岁的人老兵啊。
“看来可以了。”布兰多看到尤利尔和马科夫瞠目结舌的样子,点点头:“我刚才让你们滚,但现在后悔了。所以我收回之前的话,现在你们给我去把路堵上,不管有多少亡灵过来,你们的任务就是拦住它们。”
“夏尔。”
“在。”夏尔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布兰多向他平伸出手,心领神会地将他那只怀表递过来。
布兰多看了一下时间,离四点还有一刻钟。但芙雷娅还是不见人影,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抬头说道:“诸位是里登堡的治安骑兵,帮助逃难的市民争取时间是分内之事,想来不必我提醒也会奋勇争先——”
“大人,我是商人。”马科夫这会儿不敢嚣张了,小心翼翼地说道。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被征调了。”
马科夫张了张嘴。
“当然,”布兰多看看那些从地上爬起来的治安骑兵,答道:“我会亲自在这里监督你们,你们有谁想当逃兵的,大可以回来试试我的剑。与我还是与那些骨头架子战斗,你们必须从两者中选出一个。”
他又回头看着自己身后那些平民——除了小部分还聚集在自己身边,之前因为被尤利尔威胁不敢动弹以外——远一些的人正随着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加速向北边逃去,人推挤着人,不少人被踩踏在下面,就再也爬不起来。哭声、叫喊声、叫骂声与惨叫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一幅仿佛末世的景象,相比起来反倒是他们这儿像是台风的风暴眼,一片平静。
而这平静的中心,就是布兰多自己。
“你们也走吧,抓紧时间,不要辜负了里登堡的治安骑兵用生命为你们争取的机会。”布兰多朝他这些人摆了摆手,他不是救世主,不过有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
可让他没料到的是,除了小部分人以外大多数人竟然一动不动不愿意离开。事实上这些人也看到了,看到了那些推推挤挤前进的人的惨象,他们不身在其中当然不愿意变成那个样子,他们更愿意寄希望于布兰多,希望这个厉害的年轻人能带领他们走出去。
这个世界上有力量的人很多,可愿意保护弱者的却不多。布兰多的所作所为已经给这些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他最后那一句话,更让这些人生出一种信任来。
“你们不愿意走?”布兰多一愣,大约猜到这些人的想法。他敲了敲剑柄,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夏尔一脸崇拜之色,忍不住问道:“你又有什么话好说?”
“在圣者的年代,骑士有八条美德。怜悯就是其中之一,每一年在炎之圣殿以八美德宣誓就职的骑士很多,可真正做到的人又有几个呢?”
“能让弱者依靠,也是强者的魅力。关键在于我们要怎么做呢,领主大人。”年轻的法师扈从问。
“让他们留下来好了,我来想办法。”布兰多答道,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尤利尔和马科夫身边,问道:“你们考虑好了吗?”
“当然,当然。”商人马科夫点头不迭。
尤利尔一言不发,转头就把自己的人召集起来,准备去和骨头架子拼命。他们也想好了,和那些骨头架子干架还有一线生机,而回头却找那个年轻人的麻烦估计顷刻之间就会毙命。而且那个年轻人也说了,他会留下来,那想必不会见死不救吧。
尤利尔作为治安骑兵队长,至少在里登堡也算得上是一时人杰,这些细节一想就通,也没什么好拉不下脸的。他甚至不像马科夫那么不自然,反正在里登堡也是看吕克贝松的脸色、看金果勋爵的脸色,现在再看这个年轻人的脸色行事就是了,看谁的脸色不是脸色。
布兰多倒是很欣赏他这种光棍,他在他们两个人身边站定,看那些被他把剑崩坏的骑手换上备用的短剑,一时之间倒不虑会没有武器。
除了尤利尔,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大自然。
治安骑兵和商人的护卫平日里飞扬跋扈,可在不知恐惧的亡灵生物面前也和一般人无异,一想到对面是那些传说中的可怕存在,就忍不住脚肚子发软。商人马科夫拿了一根长矛站在布兰多身边,吓得全身跟抖糠一样,不要说说句话,就是连站在那里都显得困难。
而他们身后那些平民都站在那儿看着布兰多的背影,很奇怪为什么这个贵族青年不跑——他们都听到夏尔对布兰多的称呼,自然而然认为他至少是一位骑士。不过既然他们决定追随布兰多,布兰多不走,他们也是既不会走、也不敢走。
一时之间现场倒有些静。
熊熊燃烧的街那头很快出现了第一具骷髅士兵的身影,然后是第二具和第三具。斥候,布兰多一眼就认出这些骷髅士兵在玛达拉大军中的编制,它们抓着剑,咔咔咔地走了过来。
速度说不上快,但也不慢。
布兰多再看了一眼怀表,还有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后芙雷娅还没到,他就会让夏尔带着罗曼和这些人一起先启程,自己则只身一个人去找对方。不过如果芙雷娅真的连这样一件事也独自办不好,虽然他还是一样会把对方视为同伴,可说实在话他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他放下怀表,看到三具骷髅已经接近那几个商人护卫了。七个人,其实他们只要分成三组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干掉这些玛达拉的低级亡灵。可惜这些废物却先一步崩溃了,竟然软倒在地上,连转身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三个骷髅杀死了七个人。
而一边十一个治安骑兵竟然吓得连上去帮忙的勇气都没有,布兰多简直想把这些废物一剑一个捅死算了——不过他改变了主意,他意识到自己如果要带着那些平民从玛达拉大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还用得到这些人。
“你们这些废物,平日里欺压良善的勇气到那里去了。”布兰多摇摇头,他回过头对治安骑兵队长说道:“你,上去给他们演示一下。”
“我?”别看尤利尔城府深沉,其实一样手脚发软。
布兰多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没说话。
尤利尔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不去估计没啥好下场。可他又能干什么呢,平日里养尊处优、好吃好喝,早就吧剑术忘到九霄云外了,他忍不住去看自己的部下,可十一个治安骑兵纷纷把脸转向一边装作没看到。
“这帮****养的!”骑兵队长大骂一声,哆哆嗦嗦地举起剑迎了上去。一对三,那个年轻人毫无出手的意思,他人不住闭上眼睛,几乎以为这一次自己死定了,在劫难逃。
可正是这个时候,街对面却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是马蹄声。尤利尔自己就是骑兵,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那是骑兵集群冲锋的声音啊。隆隆作响,仿佛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滚雷,地面逐渐颤抖起来——不只是他,连那三具骷髅都感到异常回过头去。
大量的生命波动。
三匹马当先从熊熊火焰中一跃而出,剑光一闪,三具骷髅士兵就已经散架倒在地上。然后马上的骑手一扯缰绳,让战马向前几步后原地打一个转停下来——
布兰多抬起头,看到的正是映衬着冲天火光,身着天青色半身甲,一手持剑,一手扯住缰绳,脑后留着一条长长马尾、一身英气的少女骑士。
而她身后,越来越多的骑士从火焰中走出来,集合在她背后。布兰多看到那些人,大多数是一身佣兵的打扮,实力看起来都在黑铁下游以上,甚至还有不少中游水准的。他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这是哪里来的佣兵?十多个竟然全是黑铁以上的实力?这可是白鬃军团中中队队长卫队这一级的精锐小队水准啊,莫非这是芙雷娅她父亲给她留的私兵?布兰多清楚芙雷娅的真实身世,自然忍不住疑窦丛生。
“布兰多,罗曼呢?”芙雷娅看清面前站的人,忍不住一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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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幕 圣剑
威廉带来的消息对于和会的影响是深远的。第二日晨露未干,法恩赞骑士团的大团长便向与会众国的代表们辞行,动身北上返回法恩赞帝国。如果北方的防线失守,接下来的战争中整个法恩赞地区将无险可守,最坏的打算可能是要与克鲁兹帝国一起流亡圣奥索尔,而考虑到最坏的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极大,十城地区与艾尔兰塔的使节们也纷纷辞行,人们必须提前为灾难作好准备。
大批的与会国代表离开之后,曼克托尔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但人们的联系却更加紧密了,先前偶尔还能见到的不同族群之间的口角,而今也都了消匿无踪。或许是已无心再争执,也或许是同呼吸、共命运的潜在情绪让人们找到了更多的共同点,但总而言之,再不可避免的大难来临之前,人们出奇地沉默与团结了起来。
夸夸其谈的人少了,干事的人却多了起来。
人们开始务实地讨论沃恩德的未来,有人提出四境之野而今已经接受了太多来自于克鲁兹、托奎宁与哈泽尔的难民,大大地超乎了它的承载上限,许多平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在上一个冬天就有许多人死去了,而更多人很难熬过这一年愈加寒冷的冬天。就算在夏天日,蔓延开来的各种疾病也夺取了很多人的性命。
许多贵族都愿意捐献出自己的财富来为这场战争出一份力,但财富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风精灵不可能生产出足够养活两三个帝国的人口的食物与其他物资——虽然克鲁兹、托奎宁与哈泽尔人的人口已经大大地缺失了,年老体衰的人,往往倒在了迁徙逃难的路上。
洛林戴尔领主提议风精灵让出一片土地,将白山以东以至于四境之野地区的土地让给难民们,这些地方本就没有多少风精灵居住,让难民们在此定居、开垦并发展生产,一方面也可以缓解风精灵因为人口的而导致的生产力不足的问题。
至于在这一两年之间,风精灵的库存粮食还能勉强支撑得住——虽然要冒着耗光圣奥索尔所有救急物资的风险。但眼光长远的伊斯多维尔也看得清楚,如果无法应付当下,那么也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两年之后,重新开发之后的四境之野就能反哺这场战争——
风精灵的慷慨与大度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与会国,银湾地区、乃至于大平原之上大小小的国家们也纷纷站出来表示愿意接受来自于法恩赞、艾尔兰塔地区的移民,甚至为了保全两大帝国力量的完整性,大平原上的众国还主动谋划了一个共同分割领主,在大平原上再造一个法恩赞与艾尔兰塔的计划。
这是一个文明历史上宏伟到无法想象的计划,超过四十个大大小小的王国于公国主动割让自己的领土,以期重建一个强盛的帝国。无一人在这个计划当中推诿,也无一人在这个计划当中退缩,人人踊跃,发展到后来至高审判骑士团大团长竟在会场之上当场感动落泪。
什么是文明的自觉。
这就是文明的自觉。
在真正的灾难面前,文明的选择并非倒退,而是自发地自救,作为社会的每一个个体选择了放弃自我的利益,而屈就于整体的未来;因为这是出于对于美好与进步的追求,当人们已经习惯了今日的一切时,便不会再回过头去接受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
今天在这里,无论是他贵族还是平民,是国王还是乞丐,每一个人都平等地坐在这里,讨论着有关于明天、未来与希望。
上千年来各个国家积累起来的庞大官僚体系,此刻以前所未有的高效运作起来——只有在这样一个时代,你才能见到如此毫无推诿拖沓的贵族官员,每个人都发挥了最大的实干热情,一切繁文缛节删繁就简。仅仅在两天之后,克鲁兹与圣奥索尔的贵族便敲定了四境之野的垦耕计划,划分区域,安置难民——一周之后,第一批难民便已经开始在官员们的帮助下重建他们的家园。
半个月之后,人们重新制订了一份完备的作战计划,将军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如果猜想之中的最坏情况发生,那么克鲁兹人、风精灵、玛达拉、托奎宁狮人、哈泽尔人与埃鲁因人必须发起一个针对四境之野东方南至安泽鲁塔——安兹洛瓦一线、东至长青走廊——梅兹一线、北至路德维格以及法恩赞南方一线的秋季攻势,以期在真正的决战到来之前光复克鲁兹、圣白平原与哈泽尔高原。
这场战争动用的兵力高达一百二十万,在这个时代这几乎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几乎超过过去一个世纪当中历次战争动用兵力的总和,这其中甚至包括了第二次圣战。儿为了保证在这个时代指挥条件下一百二十万大军的协调,在战争女神的首领安德莉亚的建议之下,布兰多通过女巫们请求埃希斯开放了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的权限。
这三十六组悬浮于沃恩德元素疆界之外名为‘提亚马特’的卫星群,除了作为天基武器的平台之外,其本身事实上就是大地卫队的中央指挥系统。
布加人与他们的仆从则将为这支军队的后勤着手准备,超过四支浮空舰队除了会在战场上作为火力支援之外,也会参与后勤路线的保障;并且银色的巫师们承诺,他们将全力开动生产线,在未来的一年之内生产超过一千艘各型运输船。
而瓦尔哈拉则让出了他们的云中巨人工匠,让这个计划实现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三个月。
圣奥索尔、银湾诸国与大平原上大大小小的国家主动让出了他们私人的或者是国有的各类矿山与矿井,把有限的资源统一起来,集中到布加人的手上。因为只有银色的巫师才能生产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战争装具,而这些掌握着世间知识的白银之民,也第一次开始在凡人中传授自己的知识。
雨燕之年的秋初,第一批超过七千人的人类与精灵工匠进入了卡奈奇等数个巫师的城市,开始更加系统地学习工匠巫师的传承。
战争开始之前一个月,噩耗从法恩赞传来。虽然光明圣堂试了很多种方法,但大冰川的精灵女王至今还未传回任何表明联军还健在的消息,而十月中旬,有人在冬暮山脉附近发现了黄昏大军的踪迹,那里距离十城地区已不足三百里的距离。
大撤离开始了。
虽然早在一个月之前,法恩赞、艾尔兰塔与十城便已经开始有序地撤离自己的国民,在布加人与巨龙的帮助之下,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已经将超过十分之一的人口输送到圣奥索尔与大平原之上。但真正的大撤离开始的时候,人们才发现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是太少太少,曾经发生在克鲁兹人身上的一幕,如今在法恩赞人与野精灵的身上重演了。
每一个亲眼看到那些拖家带口迁徙的下层人民的惨状的人,都无不心生恻然,但这却是无力改变的事实。因为每一个人都明白,如果留下,等待他们的将只有死亡。只有离开,才有一线希望。
布加人完全行动了起来,在南方开战之前,所有的浮空舰队——甚至克鲁兹人、圣奥索尔人与埃鲁因人也支援了他们的全部舰队,来运送难民,但即便如此,北方的诸国还是在迁徙中失去了接近四分之一的人口。
这不仅仅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而是许多活生生的生命,消失了。
而这笔账,终将有一个人来偿还。
消息传到南方,人们平静地接受了一切。或许是在过去三个月中他们已经无数次在心中推演过一切,而当真正最坏的一刻来临时,人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曼克托尔,将军们开始反复推演接下来那场大战的各个方面的计划。诸国联军已经不止一次在四境之野上预演了这场战争,每个人——上至统帅,下至士兵,都早已作好了这场战争的准备。
十月末,七支舰队返回了四境之野,战争的阴云密布于圣奥索尔的东方。
已是深秋,一年之前的这个时节,克鲁兹人如丧家之犬般逃离了他们的家园,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一年之前的这个时节,哈泽尔人与斗篷海湾的贵族们尽弃前嫌,订下了那个改变世界的盟约。
也是一年之前的这个时节,埃鲁因王国陈朽的制度走完了它的最后一步,而新生的曙光已在地平线之上。
超过三十万军队从四境之野早已集结好的各个地区开始奔赴前线,依次抵达三条战线的第一攻击锋矢所在的位置。数以千计的布加人的工匠巫师在天空中注视着地面上绵长的行军轨迹,每个人都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
在克鲁兹的敌人乃是黄昏的三路大军之中最薄弱的一支,其领军的龙神巴哈姆特也早在第一年的会战之中,只要联军可以在黄昏两路大军抵达之前断其这一臂,就能在决战之前获得更加宽广的后方。到那时候,阿尔卡什地区与埃鲁因地区将像是两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一者在北,一者在南,抵御住黄昏的入侵。
巧合的是,人类自诸神时代以来仅存的两座要塞,恰恰好分别位于这两个地方。但这或许并非是一种巧合,而是神民们留给这一时代凡人们的最后礼物。人们更愿意相信这种来自于先古时代的善意,因为它不仅仅代表着一种许意,更重要的是,代表着沃恩德绵延不绝的文明传承。昨天、今天以及今天之后的人们,彼此守望,薪火相传,守护着这个秩序的世界。
不过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它并不能左右人们在这场战争中所处于的被动防守的地位。
所幸的是,凡人并非没有还手之力——
一系列的会议结束之后,代表们一一离开了曼克托尔,回到自己的祖国开始准备战争。在银湾,支持两只联军在外决战已经是这一地区可以承受的极限,不过等到哈泽尔人援助的魔导技术完全开花结果之后,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会或许导致社会的深层变革,但银湾诸邦已经联合起来准备先一步迎接这样的改革。
一个逐渐统一的国家或许会在未来两三年内建立起来,这个国家实施共和的制度,由白狼剑圣勃兰克所主导。到那时候,一个可能不逊色于四大帝国的强大王国将出现在银湾地区,为人类增加一份力量。
而在大平原上,布加人与九凤人的工作仍未结束,他们还要继续围剿半人马大军,为文明的大后方扫清障碍。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这片黑铁之民起身的平原,将再一次成为文明火种的中心——在那场不知会持续多久的战争之中。
北方的大撤离仍在持续进行,它将与秋季攻势一同进行,布加人最乐观的估计,三个地区至少也要在一年之后才能恢复元气。不过对于法恩赞与艾尔兰塔的军人来说,他们不得不马上擦干泪水,踏上征程。
就在这个月的早些时候,许多来自于十城地区的雇佣兵组织主动要求加入这场战争。
而随着代表们离开得越来越多,曼克托尔又开始重新恢复往昔的宁静。和会的主体部分也宣告结束,但这场会议仍旧通过另一种方式延续了下去,只是它的规模变得更小,保密级别也变得更高。
克鲁兹人的军营之中,一顶小小的帐篷之内,也不过只有十个人而已——但这十个人,无一不是这场战争中重要至极的人物。
布兰多,威廉,所罗门,洛林戴尔领主伊斯多维尔,大德鲁伊灰怒以及芙妮雅,至高审判骑士团的大团长,矮人王卡里芬,狮人王子奈尔-费舍尔,大圣座瓦拉以及埃鲁因国王——哈鲁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略微严肃的表情,毫无疑问,他们将要讨论的将是一件能够影响沃恩德这片土地未来命运的事情。
威廉和所罗门坐在长桌的左右两侧,仅次于主位布兰多的位置。修养了几个月后,这位巫师领袖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但脸色仍旧苍白,至于他的实力更是跌落了好几个层次,他自己坦言没有一年以上的修养根本不可能恢复到以往的境界,而就算是到那时候,也会留下一些不小的影响。
但无论如何,能够从能族之王手上逃生,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在诸神之战的时代,黄昏之龙手下的每一位领主,都是与埃鲁因众神实力相当甚至超出的对手,死在它们手上的神祇也不是一位两位。
在众人开口之前,所罗门施展了一个银色的法术光罩将整个会场笼罩了起来——虽然会场本身也不过只有一张桌子大小的的范围。其他七人对他的动作见怪不怪,这场会议参与的人虽然很少,但却极为重要,更关键的是,它隐藏着一些随时有可能引起黄昏之龙觊觎的信息。
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所罗门才开口道:“今天诸位所听到的一切,有可能关系到整个文明世界的生死存亡,所以我希望诸位能够保持起码的缄默。这个讨论将在我们离开这个会场的那一刻终结,而所有的秘密都应当只存于诸位的心中,在离开这里之后,我不希望它再被其他人所讨论起。”
芙妮雅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她稚声稚气地问道:“是讨论如何对抗黄昏之龙么,所罗门大人。”
经过德鲁伊们长的悉心教导与培养,这位来自于绿村的小姑娘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她在瓦尔哈拉就从事着重要的工作,云巨人们也很喜欢她,而今面对所罗门、威廉这样的强者,却也同样不卑不亢。
因为她正是森林女神的传承者,她必须要无愧于这个身份。
所罗门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地位特殊,银色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又落在布兰多身上:“是的,芙妮雅殿下,但它不仅仅决定着我们对抗黄昏之龙能否成功,而且也关系到炎之王阁下的切身安危。”
这话让布兰多忍不住看了所罗门一眼,心中没想到这位平素严肃的巫师之王其实竟也有心思细致的一面,他显然知道芙妮雅与自己的关系,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这句话的效果显然极好,不仅仅是芙妮雅严肃了起来,连哈鲁泽都绷紧了脸。
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更严肃了一些,这倒不是因为布兰多的关系,而是因为前者。凡人在面对黄昏之龙面前永远只能被动地防守,但一味的防守永远也不可能取得黄昏之战最终的胜利,每个人都明白他们真正的敌人其实是谁,而一旦黄昏苏醒,这个世界便再无反抗之力。
他们唯一的依仗,便是玛莎大人给他们提供的最后的机会。
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所以说,究竟什么才是终焉的王座呢?”狮人王子奈尔-费舍尔率先提出了这个问题。作为大地圣殿一方的代表,他也是最近才获得允许加入这场会议之中,但其中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身份,更重要的是托奎宁的地理位置与埃鲁因的关系决定了,狮人将是这场战争中埃鲁因人最重要的盟友之一。
可以说这位王子殿下是因为埃鲁因而重要,但到了这个时候,它也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个细节了。
“可以这么说,终焉的王座就是Tiamat法典的至高权限。”布兰多简略地答道。
“那它是玛莎的权柄?”
布兰多摇了摇头:“事实上,它所拥有的权柄远比玛莎更高。”
奈尔—费舍尔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可能?”
“我们的世界是由玛莎与神民们共同创造的,玛莎大人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但第一代神民同样也拥有这个权柄,而且作为Tiamat法则的缔造者,他们实际上还被许以了一个更加重要的权限——那就是重启我们的世界。”布兰多解释道。
“重启世界?”瓦拉问了一句:“就是苍之史诗上的几次世界毁灭的灾难么?”
“是的,虽然苍之诗上每一次世界的灭亡,都是由黄昏带来的。但却并不是黄昏之龙亲手所为,而是众神与神民们的一种自保手段,正因为这样的手段,我们的世界才得以存续到今天。但众神与神民们一一离开之后的今天,甚至是上一场战争之中,在天青的战役之中,出于各方面的原因,这个权限从头到尾也被人提及过。”
“而现在,寻找这个权限下落的重任可能落在了我们的头上,因为它可能是反击黄昏的唯一手段。”
奈尔—费舍尔再一次提问道:“我们的手段也是重启这个世界?”
“不,”布兰多摇了摇头:“重复循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但坏处却有很多,正因为此,玛莎大人才会下定决心终结这个宿命的轮回。她或许给我们留下了另外一种手段,但一切尚不得而知——”
说到尚不得知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像微微愣了一下,停了停;但片刻的恍惚之后,在所有人来得及察觉之前,布兰多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不意味着有人不是以此为目的而行事的,诸位必须明白有许多人正在寻找终焉的王座,并不仅仅是我们而已——”
在场的众人当中,也只有所罗门注意到了布兰多的失神,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而布兰多的学生,哈鲁泽也注意到了自己老师的神色有些奇怪。
但他摇了摇头小脑袋,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在这样的场合,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忧虑,纵使心中的信念再坚定,可是面对那个渺茫的未来时,还是忍不住会心生沮丧。
“许多人?”大德鲁伊灰怒敏锐地问道:“那听起来不只有黄昏之龙。”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接下来把自己自离开克鲁兹以来的经历简略地讲述了一下。他主要描述了一下龙后的计划,塔塔小姐与艾尔兰塔贤者的计划,白-提亚马斯与女巫们的计划,最后是停滞之界的一行,与黄昏之龙的遭遇。
“所以,”说到最后,他总结道:“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埃希斯看起来虽然是我们的盟友,但它的目的是得到终焉王座,并重启这个世界,最终成为下一个世代沃恩德的真神。”
“那绝不能让她得逞,”哈鲁泽有些气愤地说道,他没想到埃希斯与女巫们合作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亏他一直以来对那位背叛黄昏之龙的众狼之母还有一丝钦佩:“可既然如此,女巫们为何要与埃希斯同流合污呢?”
“至少暂时让它站在我们一边也是好的。”矮人王卡里芬摇了摇头,答道。
伊斯多维尔思考了片刻之后,问道:“那黄昏之龙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得到终焉之王座,她甚至不惜来到我们的世界,那么它一定有更大的图谋,不是么?”
布兰多点了点头,有点佩服这位洛林戴尔领主的敏锐,答道:“黄昏之龙的目的,与埃希斯正好相反。”
“与埃希斯正好相反?”其他人愣了愣,那黄昏之龙岂不是站在他们一边?但这用膝盖想也明白,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候所罗门不得不站了出来,向他们解释道:“黄昏之龙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因为它甚至不需要终焉之王座也能毁灭我们的世界,所以它要得到终焉的王座,就是为了阻止它重启世界——因为重启世界,对于沃恩德来说并非真正的毁灭。”
“我明白了,”奈尔—费舍尔也听懂了:“黄昏需要的是彻底的毁灭,不能让我们的世界再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所罗门点了点头。
众人不由得听得毛骨悚然,本来他们便以为现在的局面够复杂与危险了,但没想到真实的情况远比他们表面所看到的更加险恶。对于这个时代的凡人来说,竟是生也毁灭,死也毁灭,仿佛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一条道路,便是如何体面地走向灭亡而已了。
众人不由得看了面色平静的布兰多一眼,心中无不钦佩这位年轻的炎之王阁下,他们仅仅是在这里耳闻这一切便已经感到心惊胆战,而对方却是寻根究底地将这一切秘密一点点从牧树人、从万物归一会甚至是从黄昏之龙本人手上挖掘了出来。
“那我们要如何做,才能挽救这个世界?”奈尔—费舍尔忍不住有点儿绝望地问道。
“这正是各位在这里的原因,”所罗门答道:“无论最后成功与否,我们都必须保证让布兰多先生抢先一步拿到终焉的王座,而只有将终焉之座掌握在凡人手上,我们所做的一切才有价值。”
“炎之王阁下?”
“老师?”
众人再一次吃惊地看向布兰多。
“因为通往终焉王座的钥匙,正是七把圣剑。”所罗门神色镇定地答道。
“什么!”或许其他人还或多或少对此有些猜测,但奈尔—费舍尔却是真正大吃一惊:“那么炎之王阁下手上已经有几把圣剑了?”
“六把,”所罗门看向至高审判骑士团大团长:“布兰多先生已经获得了浅海圣剑辛娜,黑暗圣剑裁决,金炎之刃奥德菲斯,风之圣剑苍穹,光辉圣剑米索尔与大地圣剑哈兰格亚的认可,不过这其中几把圣剑中,光辉圣剑米索尔的剑魂与权杖仍在法恩赞,至于风之宝珠更是不知所踪。”
他停了停,环视众人:“各位身后的国度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与势力,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发动起来,帮忙去寻找这剩下的部件,我们愈先找到七把圣剑一刻,在这场争斗之中便愈具有胜算。”
至高审判骑士团的大团长立刻站了起来:“光辉圣剑米索尔一直以来都是光明圣堂的传承,只是在数百年之前圣剑忽然失踪,我们也是第一次得知原来它一直以来都在燕堡家族的手上。不过请放心,光之宝珠与权杖至今仍由两位教皇陛下所保管,我们会尽快将它们带来四境之野。”
所罗门点了点头,克鲁兹人与法恩赞人分别保管金炎之刃和光辉圣剑这个秘密,他自然不会不知道,事实上这也正是他将这位大团长邀请至此的原因。
众人于是又讨论起风之宝珠的下落来,理论上来说,风系圣剑应当与圣奥索尔的风精灵们关系更近。但伊斯多维尔苦笑着表示虽然风精灵名为风精灵,精灵廷的徽记也是风后圣纹,可是历史上却确实和风之圣剑没什么关系,就像艾尔兰塔与自然圣剑也没什么联系一样。
他举例说明圣枪苍穹便是在埃鲁因出土,事实上金炎之刃和米索尔也都是潜藏于埃鲁因,这个说法激发了众人的灵感,纷纷认为还一直没有现世的风之宝珠会不会也是在埃鲁因的某个角落。
不过一直没有说话的哈鲁泽却忽然提出了异议。
“风之宝珠不在埃鲁因,老师,大家,”小小的国王站了起来:“它在乔根底冈。”
“乔根底冈?”
“怎么可能,风之宝珠怎么会在地下?”奈尔—费舍尔忍不住大摇其头。
“这是真的,”哈鲁泽却笃定地答道,他对伊斯多维尔说道:“风之宝珠事实上的确和风精灵有关系,在你们还被世人称之为雾精灵的时代。星月日传承分裂,风后一系真正的传承者,月之裔在战争之中受到日精灵的背叛,受到背后一击的整个族群不得不转入地下,她们事实上带走了月之传承,包括真正的风后圣物。”
伊斯多维尔有些沉默,星月日三族分裂是风精灵历史上最大的伤疤,因为那不仅仅让他们失去了雾精灵的这个光辉的名字,更失去了真正的风后传承。虽然圣奥索尔人时至今日仍旧自称风后子嗣,但事实上却并不那么正统,正因为如此,当风后再一次显圣时,他们才坚定地站在了两位异族王储的一边。
因为这是他们重拾荣誉的唯一机会。
哈鲁泽继续说道:“……那就是风后宝珠,月之传承的后人们在乔根底冈加入了黑暗精灵,那些黑暗之龙的追随者们也接纳了她们——她们一直以来居住在灰烬之尖保护着这枚宝珠,是黑暗之中的守塔人——而恶魔们异动的真相并不仅仅是为了复活阿肯图,而是黄昏之龙亲自为它们下达的命令,让它们夺取风后宝珠。”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哈鲁泽?”布兰多忍不住有些惊讶地问道,虽然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但自己这学生忽然之间的变化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哈鲁泽缓缓从自己长袍下取出一枚漆黑的宝珠。
并双手将它托了起来,认真地对布兰多说道:“因为风之宝珠一直都在我手上,老师,莱丝梅卡小姐的朋友,卡雅小姐她正是守誓者一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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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幕 回归
短暂的骚乱之后,帐篷内重新恢复了平静。天籁『小说Ww『W.⒉3TXT.COM风之宝珠的出现让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希望,就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在推动着这一切,但人们更愿意相信那是玛莎大人对于她子民的庇佑,或许战争的胜利并非是不可期的。众人的心中镇定了一些,奈尔—费舍尔提问道:“那么最后一把剑是?”
“自然之剑。”
“我们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把剑吗,我是说赶在黄昏之龙与头狼埃希斯之前?”
“关于自然圣剑,”布兰多开口答道:“自然的权杖与圣剑之魂如我之前所描述过的,在元素疆界外与停滞之界已分别入手,而圣剑本身此刻应当正在卢比克。”
大圣座瓦拉问道:“卢比克,是那个沙漠王国吗?”
“正是,守墓人世代看守着那把剑,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这一点,但两位朋友信誓旦旦向我们保证过他们一定会带回那把剑,我相信他们。”布兰多想起了阿德妮与那奎尔,他们应当已经在前往埃鲁因的路上了吧。
人们一阵骚动,矮人王卡里芬开口问道:“那怎么说来,岂不是七把剑已经齐聚了?”
连所罗门都显得有些惊讶。每个人都下定了决心要去找到这七把圣剑,但他们却没想到惊喜来得如此之快,看到布兰多颔默认时,帐篷内的几人看这位炎之王阁下的目光多了一丝什么——那是七把圣剑的主人,那背后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包括矮人王卡里芬与巫师之王所罗门在内,众人都齐齐起身,向着这个方向欠了欠身,既是为沃恩德,也是为了玛莎予以的权柄。
布兰多一言不。
计划已经定下,会议便走到了尽头——
离开时天色已近黎明。黑洞洞的营地内,远远的只有寥寥几展风灯在黑暗中摇曳,东方的天空最后一粒星辰正沉入地平线下,天空已经隐隐青,夜晚的风穿过曼克托尔的荒野,呼呼作响,带着临近秋暮的寒意,寒风之中只有安蒂缇娜与德尔菲恩两人等候,她们远远地看到布兰多,幕僚小姐先一步迎了上来,而宰相千金则笑意盎然地跟在后面。
“不是叫你先去休息么?”布兰多有点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幕僚小姐,一想到她可能在寒风之中站了一夜瑟瑟抖的样子,他便脱下外套盖在安蒂缇娜身上。德尔菲恩在一旁用巧笑倩然地用眼神示意他——‘我呢?’,但被布兰多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安蒂缇娜用手紧紧地抓住领主大人的大衣,或许是因为温度回升的原因,脸有点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一扑一扑,映着曦光的眼神中有了些柔意:“本来是回去了,可横竖也睡不着,半夜收到了一份报告,便又回来了。”
“她呢?”布兰多示意了一下那位穿了一身厚厚的貂毛大衣笑吟吟的宰相千金。
“德尔菲恩小姐她刚刚才到。”安蒂缇娜照实答道。
德尔菲恩笑着偏了偏头,倒也不以为意。
布兰多虽然早料到如此,这个女人最喜欢装可怜,要是安蒂缇娜不在,她肯定又要假装自己在这里站了一夜了。不过看到后者脸被吹得有些白的样子,他心中也微微有些柔软,不管怎么说,对方至少来了,不是么?
他从浮悬天球之中又拿出了一件外套,也依样画葫芦盖在德尔菲恩身上,宰相千金眉眼带情地嗔了他一眼,搞得布兰多心头一荡。
三人在黑暗中前行,只剩下脚下沙沙的脚步声,一时间谁也没主动开口说话,仿佛在享受着这难以言喻的一时寂静;人们常说在沉默时,更能够感受到他人的内心,布兰多心中此刻仿佛就有这样的感受,他能听到安蒂缇娜与德尔菲恩两颗纤细而娇柔的心脏富有节奏的搏动,一位略微有些快,一位却平缓而悠长,那仿佛是两位性格不同少女无声的话语,向他倾述着什么。
他不知道安蒂缇娜与德尔菲恩是否有与他相同的感受,但幕僚小姐与宰相千金都一言不,像是同样细细品味着这一刻的安宁。
直到一串脚步声从后面传来,那沉重的步子又呆着猫科动物的轻柔,布兰多便知道是谁追了上来。“布兰多先生!”奈尔—费舍尔在后面喊道,当他看清布兰多身边的两个人时,这个大男人顿时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停了下来:“对不起,炎之王阁下,打搅你们了……”
布兰多转过身去看着这位狮人王子,安蒂缇娜与德尔菲恩也同样随他驻足。奈尔—费舍尔提个高大,甚至比布兰多还要高出一头来,但布兰多在注视对方时,却始终能保持平时,狮人王子甚至还会感到自己低对方一头。
“在私下的时候,”布兰多笑了笑:“你叫我布兰多也无妨,其实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奈尔—费舍尔点了点头,一个漂亮的女孩从后面走了出来——她好奇地看了德尔菲恩一眼,然后静静地握住狮人王子的手。
“找我有什么事吗,奈尔王子?”布兰多同样有点儿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那个少女,对方似乎是个克鲁兹人,但怎么会和这位狮人王子在一起的——两人看起来还是情侣的关系,有那么点儿美女与野兽的视觉冲击力。
不过奈尔王子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来是比较符合人类的审美的,尤其是魁梧的体态,纵使是那张狮子的面孔,也充满了刚毅的英俊。它有一颗像是绿宝石一样璀璨的眼睛,内里充满了英勇果敢的色彩,再加上它的身份与实力,引得人类少女倾心倒也并不十分奇怪。
但在布兰多面前,这位英勇果敢的狮人王子却有些踌蹴,仿佛是个少年一样。它曾经看不起这个出身于埃鲁因人的炎之王阁下,比起克鲁兹人,埃鲁因人似乎还要更加软弱一些,这个陈朽的王国能有什么英雄人物呢?
但大地之剑改变了一切。
那并不仅仅是力量的强大,而是胸襟的广阔,而至于这位炎之王阁下的实力,足以斩杀一位恶魔之王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另外加以赘述。强大而不傲慢,这是近乎于先贤的品质了,他继承的圣剑奥德菲斯,并非是仅仅继承了炎之王吉尔特的传承,更是同样的睿智与富有远见。
这样的英雄,才真正令人心折。
此刻的奈尔—费舍尔,早已对布兰多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时间似乎有些走神,往日勇敢无畏的狮人勇士,竟然结结巴巴说不出口来,直到它身边的女孩握了一下它的手,这位狮人王子才反应了过来。
它仅剩下的一只眼睛里,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炎之王阁下,”奈尔—费舍尔大声说道:“我是来为了那时候的无礼而道歉的,您是一位真正的英雄,我为自己的失言而感到羞愧。”
布兰多微微一愣,没料到这位狮人王子回如此郑重其事地重提旧事。
“那时候的事,其实我也没有在意。”
“我知道您没有在意,可这些话若是我不说出来,我想我会后悔一辈子,”狮人王子坚定地说道:“我只是想要正视自己的内心,炎之王阁下,真正的勇敢是应当无惧于自我的内心的——因为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像你这样的英雄!”
布兰多有了些兴趣。
他见过许多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人,但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内心强大,甚至包括白银女王在内。他们中的有些人将刚愎自用、一意孤行视为坚定,将鲁莽横行与滥用力量视为勇气,但这些人却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一个不能承担起责任的人,是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王者的。
但什么又是英雄呢?
他问道:“你认为什么是英雄呢,奈尔王子。”
“英雄,自然是能够在绝境之中力挽狂澜,拯救一切的那个人,就如同您,炎之王阁下。他一定是要闪耀于历史之中,为后人们所铭记——宛若夜空之中的星辰,辉泽千古。”狮人王子毫不犹豫地答道。
但布兰多摇了摇头:“我却并不那么认为。”
奈尔—费舍尔张大嘴巴望着他。
“没关系,那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布兰多却笑了起来:“无论如何,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为你心目之中的英雄。”
狮人王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狮人王子的背影没入黑暗之中。
安蒂缇娜轻声问道:“什么是领主大人认为的英雄呢?”听了这个问题,一旁的德尔菲恩也好奇地看着这个方向,她美丽的脸庞在路旁风灯的光芒下一明一暗,紫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少有的疑惑的光辉。
“并没有什么英雄,安蒂缇娜。”布兰多答道。
“没有英雄?”安蒂缇娜一愣。
但对安蒂缇娜的第二个问题,布兰多却选择了沉默不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换了一个话题道:“那个女孩是谁?”
“斯提克公爵的女儿,”德尔菲恩开口道,并好奇地看着布兰多:“她可是不逊色于我的美人儿,头脑也是如此,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来?”
“只是有些好奇,”布兰多答道:“我看她好像认识你的样子。”
宰相千金掩口轻笑:“她可是视我为眼中钉,自然认识我。”
布兰多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心中对于贵族小姐们的圈子有了个初步的认识——像是法伊娜与德尔菲恩之间的关系,那的确是在这个圈子内比较罕见的。或许也只有表面刁蛮但实际与世无争的梅霍托芬小公主,才能接受得了宰相千金这个心计百出的‘挚友’罢。
说起来,这一次德尔菲恩又把可怜的法伊娜利用了一道,而后者好像到现在还不知情。把他推上炎之王这个位置,德尔菲恩只是提议,但在克鲁兹贵族眼中法伊娜才是从头到尾的策划者,同时也是计划的实施人,恐怕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这背后还有一位宰相千金在推波助澜。
但可惜的是,认识到这一点的人要么不会说,要么就是德尔菲恩的父兄亲人,比如说那位老宰相大人。这位宰相千金就这么轻易地将自己隐藏在幕后,一手策划了这场改变克鲁兹——甚至是改变整个沃恩德历史的大戏。
“以后别让法伊娜再沾染政治了,”想到这一点,布兰多忍不住说道:“你知道她不适合作这个,这一次是事出有因,但已经让她在贵族中引起了不满了。”
“怎么,心痛了?”德尔菲恩笑道。
布兰多再瞪了她一眼。
他沉默了下来,不再去理会这位宰相千金,谨防后者得寸进尺。他知道自己的幕僚小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其实对于这位宰相千金是十分有芥蒂的,好在德尔菲恩自己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从不轻易越线。
她就像是一个有些特殊的局外人,始终游离于瓦尔哈拉这个体系之外,但又不会离得太远——事实上是越来越近了,连格里菲因公主与芙蕾雅偶尔都开始接受她的存在,甚至与她讨论一些关于王国内部的事务。好在布兰多此刻身兼帝国皇帝之位,德尔菲恩作为他的身边人,亦是得到了包括老尼德文宰相与大圣座瓦拉在内的帝国高层的默认,不至于名不正言不顺。
过了一会儿,布兰多又问道:“关于那份报告,是什么报告?”
紧紧裹着他的大衣的安蒂缇娜抬起头来,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然后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去,回答道:“是女巫们的报告。”
布兰多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关于那个计划也开始实施了么?”
“嗯,”幕僚小姐点了点头:“因为布加人的一力支持,所以虽然有些异议,但反应并不太大,比我们事先预计得好了很多。或许两三年之后,就能看到初步的成效,只是很多人还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
布兰多叹了一口气,天边已隐约浮现出一线白隙,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映着晨辉,目光显得有些悠远。
“只不过是为了事前准备罢了。”
“准备?”安蒂缇娜问道:“准备什么呢,我们与黄昏之龙的一战会用到这些?”
“不,是为了下一个时代而准备。”
“下一个时代……?”安蒂缇娜一时竟怔住了,她伫立了片刻,现布兰多已经走到了前面,才连忙追了上去。她不知道如何评判自己此刻的心绪,或许有些愕然,但又有些欣喜,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就像最开始相遇的时候——当人们还在当下茫然而失措,甚至是绝望之刻,只有这个男人坚定地相信着未来。
事实证明了他的正确。
那么这一次呢?
下一个时代,又是怎么样的呢?她忽然有些羡慕起来,因为人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那个时代的来临,毫无疑问,许多人会在这样一场战争之中死去,成为无名的丰碑——或许可以为后人的景仰,但也可能与凡世的历史一样化为虚无与尘埃。
只有他仍旧坚信着。
安蒂缇娜追了上去,少有地开口追问:“那么领主大人,下一个时代是什么样子的呢?”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对二人说道:“或许那是一个凡人的时代,那个时代或许与现在会有很多的不同,但人们说不定会记住你,安蒂缇娜。”
“我?”
“你的作品,”布兰多忽然回过头问道:“已经成功了吧?”
“啊!”幕僚小姐惊讶地低叫了一声,她眼睛里一下竟布满了薄薄的水汽,她可能从来也没想到喜悦竟然会这么简单直接地占满自己的心灵,就如同她没有想到,原来布兰多从来也没有忘记。
那是她的理想与兴趣所在,用魔法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
就算从未和外人提起过这一点,但埃鲁因的事务对于她来说其实不过是对于领主大人的一种责任,而只有这个微小的梦想,才是她全心全意所爱着的一切,不但继承着她的梦境,更继承着她对于家人的思念。
“只……只是一点小小的成功,但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几十次实验中,也只有这一次偶然而已。”幕僚小姐竟头一次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一样回答道。
引得两人身后的德尔菲恩有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布兰多摇了摇头:“没有成功会是偶然的,它虽然还很简陋,但却为历史揭开了新的一页。”
安蒂缇娜的脸都红了起来。
并不是害羞,而是因为感到太过羞耻。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作品会有这样的历史地位,这句话若不是由布兰多说出来,实在是会引人笑,在这一领域,在作为大师的哈泽尔人的面前,她区区一个初窥门径的埃鲁因人明了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又怎么敢说改变了历史呢?
这实在一种贻笑大方的宣言。
但她却并不知道,布兰多并不是预测未来,而是笃定地看到了那一切——对于埃鲁因,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一刻意味着什么。或许几十年之后,人们就会认识到雨燕之年的十月,对于沃恩德的历史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那是关于一枚灰水晶的故事。
这一年的后半叶,在沃恩德中部的许多地方,一个影响更加深远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一批新兴的学院在圣奥索尔、埃鲁因、银湾与大平原地区设立起来,当来自各地的平民学生涌入这些学院时,却惊讶地现他们的新老师将是来自于布诺松的十二支女巫,或者是来自于哈泽尔高原之上的智慧之民。
这是第一纪元的末尾,在这一年中黑魔法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巫师们的力量似乎开始衰退,而魔导技术则在各个国家的倡导之下,开始成为秩序文明的主流。
然而在托尼格尔的一间魔法学院之中,作为代课的导师刚刚从自己的长袍下拿出一枚散着熠熠光辉的水晶,他高举水晶对着台下所有的学生说道:“你们可以仔细看看,这是一枚灰水晶,你们也可以叫它法力水晶,它是一种极为不稳定的黑暗魔力聚合体。”
“在过去,人们往往利用它作为一种剧烈的爆炸物,甚至将它用在多数战争之中。不过现在,利用这样一种魔导引擎,人们可以更加平稳地将它所蕴含的强大魔力从中抽取出来——”
在那一双双充满了对于知识渴望的眼睛之中,注视着这枚水晶的少年少女们,他们一时还并不明白自己正见证一个时代的诞生。
在这一年中,一位来自于埃鲁因的贵族小姐明了一种简陋的机器。凭借它,人们第一次真正摆脱了对于Tiamat法则内力量的依赖。
霜降之月的第一天。
雪还未在四境之野落下,这是布兰多留在曼克托尔的最后一天,这一天他再一次见到了法恩赞骑士团的大团长。这位大团长两鬓已经悄然生出了银丝,仿佛象征着法恩赞人这一年内所经历的风霜,他走过了几千里的行程,此刻才刚刚从大平原之上回到曼克托尔。
“辛苦了。”面对这位大团长时,布兰多也不得不说了一句:“法恩赞现在如何了?”
“一切都还好,感谢大平原上众国的帮助,我们在那里重建了圣堂,”法恩赞骑士团的大团长答道:“帝国正在逐渐恢复元气,虽然这还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但我想或许到明年年初,我们就能重新加入这场战争了。”
“那刚刚好赶得上这场战争的收尾,”布兰多点了点头:“有法恩赞与艾尔兰塔的加入,这场战争的胜算也提高了不少。”
他停了停。
然后看着对方。
布兰多知道这位大团长绝对不会是专程前来找自己寒暄的,哪怕自己现在的身份非凡,可以说是这个神圣同盟名义上的统帅。但那也只是名义上而已,何况早在和会开始之前,法恩赞人就一直向他释放善意,不止是这位大团长,至高审判骑士团与神圣光明骑士团也不止一次来找过他了。
但他却还没搞清楚法恩赞人究竟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法恩赞骑士团的大团长看了一眼一旁的所罗门,那位身高异于常人,一脸严肃的巫师之王点了点头。
“炎之王阁下,有人想要见见你。”
……
“泰斯特——”
布兰多在那顶昏暗的帐篷之中见到那个骨瘦如柴、气若游丝的人时,对方正躺在一张行军床上,浑浊的眼神中似乎还蕴着最后一丝微光,他面颊削瘦而苍白,仿佛随时会咽下最后一口气,但却像是一种强大的意志支撑着他,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但布兰多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或许因为是布拉格斯地下拍卖场中的那生死一战令人太印象深刻。
那个手提细剑面带自得的贵族剑士,一步步逼近的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而正是在那生死的边缘,他选择了旅法师的道路。或者可以说,从那一刻起,他便选择了一直持续到今天这一刻的道路。
蓦然回,仿佛昨日重现。
而两人的再一次相遇,同样要追溯到布拉格斯,在那昏暗胡同之中孤立的房舍的后院。那时两人匆匆一别之后,没想到再一次相遇,竟然会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正如同布兰多认出了泰斯特,泰斯特也认出了这个来自于布契的年轻人。
他的眼睛像是两团鬼火一样亮了起来,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但还是在一名骑士的搀扶之下,他才勉力完成了这个动作。
泰斯特重重地喘息着看着布兰多。
布兰多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习惯对方直勾勾的眼神。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信标呢?”泰斯特却声音沙哑地问道。
“信标?”
“那些石片,”泰斯特每说一句话仿佛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但他还是坚持而清晰地表述了自己的意思:“你知道的,安蒂缇娜的父亲。”
布兰多心中蓦然一惊。
但泰斯特子爵已先一步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了一片石片,放在了床边的矮柜上,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布兰多。那石片,灰褐色,微微有些扁平,在布兰多看来,如何能够不熟悉?
“这就是最后一片,”泰斯特有气无力地答道:“牧树人将它们带去了法恩赞,现在,它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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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幕 何谓美好
狭小的房间内弥漫着名为凝重的气息,黑暗中只有一张圆桌,一枚水晶散着黯淡的荧光,映照出几张苍白的脸孔。天『』籁小说WwW.⒉3TXT.COM天花板上闪烁着一个不断变换形状的银色法阵,像是水银一样的物体从法阵之中渗透出来,蠕动着填满了房间四壁的每一个角落——这里是深达几十米的地下,空气浑浊得近乎停止流动。
布兰多抬起头来,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矮人王卡里芬,法恩赞骑士团大团长,所罗门,安蒂缇娜,伊斯多维尔,亚鲁塔,奈尔王子,大德鲁伊与大圣座瓦拉。
在确认了其他人已经准备就绪之后,他才将五块灰褐色的石片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放在众人面前的桌面上。
就在这一刻,天花板上的水银蠕动了起来,像是截断了空间中的某种信息;但也可能是因为黄昏之龙早已不在意这个小小的信标,无论如何,在法坦港布兰多曾亲身感受过的那恐怖的威压并没有在这地下再一次出现。
每个人都下意识抬了一下头,看着天花板上,那就像是一种错觉,但也足以令人感到不安。
“继续吧。”伊斯多维尔说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在黑暗中但他也可以清晰地视物,双手小心翼翼地将五块石片在桌面上彼此契合在一起。而当这几枚普普通通的石片第一次被放在一起的时候,神奇的一幕生了。
黑暗中出现了一团急剧扩散的荧光。
组合在一起的石片们悬浮了起来,竟形成了一块沙盘,沙盘上镌刻着山川河流的走向,还有青绿色的森林,那是一片陌生的土地,但又令人感到有些眼熟。哈鲁泽在桌子边上轻轻吸了一口气,银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黑暗中的那团光,他小声惊叹道:“埃鲁因!”
“确切的说,是某个时代的埃鲁因。”布兰多指向让德内尔的方向说道:“这里还是一个湖泊,瓦伦登还是一片海湾,这至少是死霜森林形成的年代之前的埃鲁因。”
“看信风之环!”
“是瓦尔哈拉吗!”亚鲁塔问道。
“不,那是世界树。”布兰多忽然想起在信风之环内见过的那棵参天巨木。
法恩赞骑士团的大团长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信标,”所罗门答道:“这就是安蒂缇娜小姐的父亲所毕生寻找那件东西,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无名的英雄为之而牺牲,所幸的是他们所做的一切让这枚信标又回到了我们的手中。”
“它是……?”
“通往终焉王座的地图。”
一片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声音,矮人王卡里芬几度拿起自己的战锤,而又放下,显得有些激动难耐——那毕竟是凡世唯一的希望。
而黑暗中,安蒂缇娜默默地站在一旁,眸子深处倒映着这团荧光,她手有些苍白,紧紧绞着自己的衣角。布兰多看了她一眼,问道:“没事吗?”
幕僚小姐摇了摇头。
“不用勉强自己,安蒂缇娜。”
“我很好,领主大人,谢谢您的关心。”
其他人认出这位英雄的后人,各自起身,向她行礼。安蒂缇娜一言不,但眼中闪动着沉沉的亮光,因为这就是她父亲所做的一切,抛弃了妻女,甚至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但这一刻她心中竟隐约为那个男人感到骄傲。
荧荧的光芒从沙盘上升起,最后形成七道光柱,七道光柱悬浮在埃鲁因的上空。布兰多注视着那些光柱,蓦然之间回忆起了一些什么,那是林中的麋鹿,散着圣白的光辉,它骄傲地昂着头,站在月下注视着他们与难民们。
“那是雄鹿丘陵。”
芙蕾雅眼中同样闪动着明亮的光辉,她抬起头来激动地说道:“布兰多,我记得我们去过那个地方!”
布兰多点了点头。
金炎之眠,妖精乡,圣者之遗——
……
哗啦,哗啦,迷雾中传来散疏的脚步声。几个人影分开茫茫的雾气,从身上的装束来看这些人应当是来自于卡拉苏的高地骑士,但高地骑士已经接受整编成为王国新南方军团的一部分,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他们很少会离开驻地,又怎么会到数百里之外的布契来呢?
“在这里!”忽然之间有人喊道。
骑士们聚集过去,有些敬畏地仰望着雾气中矗立的两座巨像——手持长矛的巨像高耸入峭壁之巅,目光平视前方,与五年之前布兰多第一次看到它们时并无变化,仿佛岁月并不能在这些巨石上留下刻痕。它们无声凝望,目光仿若早已穿透了历史的长河,在过去的某一个节点,看到了眼下这一刻的来临。
十七名骑士结队进入了峡谷之中。
峡谷中的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山丘之上那棵孤零零的金苹果树,仍旧伫立于乱石之中。当看到那棵树时,骑士们都兴奋起来——这是五年以来雄鹿丘陵圣者之遗的第一次重现,而它和炎之王陛下的描述中果然一无二致。
他们对比着山丘上那棵孤零零的树,沿着地图上所描述的方位前进,没多时便看到两块交错在一起的巨岩。看到这里,骑士们皆露出了然的目光,依次矮身钻入巨岩下方。他们来到巨岩的另一面——山壁上一人高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五年的光阴也没在孔洞上留下任何印记,甚至连擦痕都还光鲜如新,仿佛一切还停留在阿洛兹亲手射出箭的那一刻。
然而岁月流逝,当年曾经过这里的四人而今也早已改变。一个懵懂想要改变这个王国的年轻人、一个来自于布契乡下的乡野少女、一位刁蛮任性不愿意承担责任的金龙公主、一位沉默寡言仿佛与世无争的银龙少女。那维系于枝头的妖精果实,传说之中的纯金苹果,仿佛经过数人之手,真正改变了每一个人的命运。
只不过那些历史的秘密,而今也已隐藏于茫茫的迷雾之下。
骑士们看也不看那处箭痕一眼,径自向前走去,没多久,便有人在前面出一声欢呼。前面的骑士停下来搬开散乱的碎石,露出下面一个方形的铁盒——他们打开盒子,便看到了沉睡其中的石板。
为的骑士只看了那石板一眼,立刻重新关上盒子,回身对所有人说道:“东西已经找到了,马上去通知炎之王陛下。”
来自雄鹿丘陵的传讯穿越了崇山与密林,通过一个又一个节点,沿着夏布利的群山,翻过格拉哈尔山脉,化作一段魔法的符号,最后飘入敏泰平原南方的冷杉堡,从一扇窗户之中,钻入一枚安置在金属平台上的深红色的棱形水晶内。
水晶变得明亮了起来,片刻之后,便有一只纤细的手将它拿了起来。
尼玫西丝静静地看着水晶柱中明暗不一的神秘符号,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尼玫西丝,什么地方的传讯?”女骑士放下水晶,回过头去看着不远处书桌边上那张与自己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心中微微有些温柔之意。
“圣者之遗在雄鹿丘陵再现了,”她古板的声音答道:“高地骑士们找到了那个东西,这是通知布兰多先生的传讯……姐姐。”
“是炎之王陛下。”
尼玫西丝撇了撇嘴。
她心中对于给予了她真正新生的那个男人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他信守承诺,让她终于可以获得自由——真正的自由,而不再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在她最深层梦境之中的那个梦魇,在此一刻终于从未了过去,偶尔午夜梦醒之时,她甚至会怔怔地流下泪水。
但那并不是悲伤的泪,而是不敢置信的喜极而泣。
可是不知为何,女骑士小姐总不愿意在率先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尤其是在自己的另一面,白葭的面前。她收起情绪,看了看自己名义上的‘姐姐’。
白葭微微一笑,对小姑娘的心思心知肚明。
她摇了摇头,白皙的面颊下一直延伸到脖子的位置是一道血色的花纹,映衬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龙血池的力量在塑造这具身体时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魔力与生命的印记,这些遍布她身体上的纹身,不仅仅只是强化了她的力量,更让她成为了一位比过去那个时代更加强大的魔法师。
一位真正拥有了龙血血统的弦魔法师,而就在不久之前,阿洛兹便已经相当正式地邀请她加入龙族了。
“要通知安培瑟尔吗?”尼玫西丝问道。
“通知安培瑟尔吧,”白葭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文件:“那里的掘,也应当进入尾声了。”
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横亘于安培瑟尔的南门之外。
坑下叮当作响,数不清的脚手架将整个掘现场包围起来,而一座座圣殿的轮廓,已经在岩层之下清晰可见了。一队队民夫正将挖掘出来的泥土通过倾斜的走道送到地面上,半年下来早已堆积成山。莱丝梅卡站在哈鲁泽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这座港口拥有其特殊的意义,因为这就是她获得新生的地方。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埃鲁因年幼的国王陛下,眼神中满是温柔的神色,而在她身边,卡雅默默地握住了自己挚友的手。
大坑下忽然传来一声欢呼。
一把散着熠熠青辉的圣剑正从坑底冉冉升起,布兰多站在淤泥之中,抬头仰视着苍穹圣剑,当圣剑上升到最顶端时,放置它的剑座忽然左右裂开来,露出中间的一块古朴的石板。
茜默默地双手捧起那石板,来到他身边。
“谢谢你,茜。”
山民少女微微一笑。
布兰多接过那块石板,用手轻轻抚摸着石板面上奇特的文字,内心中却微微有些失神。这是第三块,自从摸清楚了那五块石片中所蕴含的秘密以来,两年来人们已经先后在燕堡、信风之环与安培瑟尔此地掘出三块石板——这些石板他并不陌生。
在很早很早以前,人们现在埃鲁因境内的圣者之遗中有这样一类石板,当人们将这些石板带出圣者之遗时,它们便会自动从其所有者的背包之中消失不见。无论人们用哪一种手段,将它放在携物指环之中,次元洞中还是在浮悬天球之中,最终它都会离开而去,回到它原本所在的地方。
因为这样的原因,人们将这些石板称之为圣者之遗中理想化的一部分,认为它就像是一个规则的具现,而正是因为这枚石板,才导致了圣者之遗的出现。
但这个解释,并不能解释为什么这样的石板只在埃鲁因出现。
但现在,布兰多终于才解开了这个谜题。
它们并非是圣者之遗理想化的一部分,而是整个沃恩德的基石,是这个世界理想化的一部分。它们的位置不仅仅是被固定在物质界,而是被固定于整个Tiamat的法则之上,因此无论运用现世的任何手段,都绝对不可能带着这些石板。因为凡人们的一切力量都来自于Tiamat的法则,你无法用法则来对抗法则本身。
除了七把圣剑之外。
七把圣剑,便是通向世界基石的钥匙。
而当布兰多将这些石板彼此放在一起之时,也终于明白了它们真正乃是什么东西。石板彼此能沟通迥异的空间与时间,复杂的法则之线在其所蕴涵的空间之中穿梭扭曲,形成一个并不逊色于沃恩德本身的法则网络,如果说七把圣剑只不过是王冠的基座,那么这七枚石板彼此所契合而成的球体,就是一顶真正璀璨的王冠。
而这个王冠,代表着一扇门。
布兰多知道它为什么是门,因为在一段很久远的记忆之中,他不止一次见过类似的东西。
在风暴止息之山开启之前。
在地之息的庞大地宫开启之前。
在世界之环开启之前。
在狼之王座开启之前。
那是岁月之准,是时间的尽头,世界副本。
但开启那些世界事件的法则的钥匙,与他手中的这个东西相比,简陋得不值一提,简直就像是一个可笑的劣质品。而只有这一把钥匙,贵重得仿佛是整个世界,当他将之托在手上时,也能感受到它的独一无二。
他忽然之间明白了终焉的王座在什么地方,原来他早就曾经到过那里,当时那如同流沙一般的副本金门之上传来的恐怖威压,让他却步于前。但他现在可以肯定,那扇门后面应该还有一个更大的空间,正如玛莎所言,埃鲁因的地下,埋藏着一个无比巨大的秘密。
否则它无法解释,为何七枚Tiamat法则的基石,会被埋藏在这个小小的地方。
两年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从圣白狮鹫之年到春晓之年,凡人们倾其所能在战场上创造了一切可能的奇迹,四大圣殿的联军在克鲁兹人曾经败亡的地方击败了晶簇大军,并一举光复了鲁施塔。而在南方,矮人、埃鲁因、娜迦与狮人的大军也已深入圣白平原,在哈泽尔人舰队的帮助之下,开始向斗篷海湾进攻。
克鲁兹帝国光复在即,哈泽尔高原似乎也近在眼前,虽然人类沦陷了阿尔卡什以北的大片土地,但瓦尔哈拉与巴贝尔一南一北两座要塞之间,文明与秩序却建立起了一片幅员辽阔的‘庇护所’。
人们将之称之为圣域,以寓意未来的希望所在。
而可以想象在并不遥远的将来,这片土地将成为人类对抗黄昏的最后土壤,它就像是一片崭新的、由凡人所创造的祝福之地,孕育着整个大6的明天。在一场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之中,许多名字消失了,路德维格公爵战死于长青走廊,法伊娜的父亲——梅霍托芬大公则如同历史上一样病逝于圣白狮鹫之年的末尾,法恩赞人也失去了他们至高审判骑士团的大团长,那一个个历史上曾经著名的名字后面,是更多的无名英雄,但每一个英雄身后,都有更多的星辰升起。
玛达拉的众多将星如同历史上一样开始闪耀,克鲁兹人的年轻一代也一一登上历史的舞台,在一场场战争之中玛格达尔公主替代她的祖父成为了银湾地区的英雄与主导者,而芙蕾雅女武神的名号早已在南线响彻圣白之野,与之对相应的是托尼格尔人与瓦尔哈拉的威名,还有白狮军团的赫赫传奇。
不过让布兰多会心一笑的是,战场上偶尔还流传着关于福莎公主的传闻,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位来自于埃鲁因的小公主究竟是何方神圣,相比他的学生正因此而感到焦头烂额。
而与这些新生一代的英雄相比,一直留在埃鲁因的他,圣白会议以来的名声渐渐消散了。人们甚至渐渐遗忘了有这么一位炎之王的存在,一些人认为布兰多缔造了这个神圣的同盟,但他也仅仅只是为秩序力量的这一步作出了应有的贡献而已。
虽然许多知道真相的人都为此忿忿不平,所罗门也亲自过问过他的意思,但布兰多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如果凡人的时代即将到来,沃恩德是否还会需要一位救世主呢?”
对于这个回答,所罗门默然不语地看了他一眼。
他认真地答道:“但人们不会忘记英雄。”
可布兰多明白,对于未来来说,遗忘也并非不是一种选择。
他拿起石板,向前走去。
茜手持天青之枪,默默地看着领主大人的背影。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寻根问底的人,但领主大人却变得越来越沉默,笑容仿佛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身上失去了,他总是皱着眉头思考着一些什么,常常一个人看着天边出神,半天半天地呆,虽然他自己还未察觉出异常,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明显地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
她还记得芙蕾雅小姐离开埃鲁因之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可她怎么能够干涉领主大人的决定呢,无论布兰多想要做什么,她都只会默默地选择跟随于他的背影之后。
茜握紧了长枪,快步追了上去。
当她靠近自己的领主大人时,布兰多少有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茜看到领主大人的眼神,一下竟怔住了,那对浅褐色的眸子里竟有些淡淡的惋惜,那是她所从未见过的神色。
“领、领主大人?”
“茜,灰狼佣兵团还好吗?”
“大家都很好,这两年来埃鲁因还算平和,我们也只是满世界在寻找圣者之遗和石板而已,没遇上什么麻烦。”
“那就好,”布兰多答道:“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够有美好的希望,尤其是你,茜。”
茜停了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少女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段话:
“在您身边,我就会幸福。”
春晓之年的和风,正吹拂过这座港口城市,五年的光阴,也难以消弭战争的阴影。
但在这片曾经沦为废墟的土地之上,土壤之中名为生命的幼苗正在生根芽,家园毁灭而又重建,在大6之上的许多地方,这样的场景正在一幕幕上演。许许多多的工匠、学者与黑魔法师们从各个学院之中走出,开始投身于各条战线之上,从各个方面支撑着文明的这场终极之战。
虽然在法恩赞北方与亡月之海,那场最后之战的阴云正在步步逼近,但每个人心中都饱含希望。或许许许多多生命将会在这场战争之中逝去,但只要文明的尖塔仍旧屹立不倒,残存的火种终究会薪火相传下去,等到重新燎原的那一刻。
布兰多注视着遥远而蔚蓝的海湾,一边从骑士手上接过一封信件。
仿佛这么许多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能够以欣赏的姿态注视着安培瑟尔的美景,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世界啊,能够来到这里并留下印记,是他一生当中最大的幸运。他深爱与此,这里有他所有的理想与信念,他为此付出一切,也绝不会后悔。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照人,布兰多眯起眼睛,或许这就是他心中的至美。
风吹得信纸哗哗作响。
“夏尔回来了,茜。”他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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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幕 今日与明天
犹如穿过山谷的和风,吹拂森林沙沙作响。
布兰多踩过一片灌木丛,在山顶上停了下来,注视着这个熟悉的山谷。那个低矮的山坳中便是当初那头刺链领主倒毙的地方,黑火教徒便是从这条小径追赶着他们上山,
他回过头去看着茜,红发的少女正怔怔地看着远处那个山谷。或许是留意到领主大人的目光,她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少女眼中满是温柔。
揭开了旧日的伤疤,山民少女心中却是一片宁静。她早已不再伫立于过去,因此心中的疤痕也渐渐消弭。
“我记得,当初我们就是在这里相遇的。”
“是的,领主大人,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梅蒂莎微笑着注视着两人:“只可惜艾柯先生与尤拉小姐,与那个人一起倒在了那场动乱之下。若他们今日能在这里,目睹
夏布利群山年复一年的盛美风景,该多好啊。”
布兰多叹了口气:“可惜最终还是赶迟一步,我至今不知该怎么于凰火开口,她本来说要来埃鲁因看她姐姐的。”
“人世间总是有许多事情无法圆满,领主大人,”梅蒂莎答道:“我与姐姐相逢即是永别,可是能在最后的一刻彼此原谅对方,这已足够让我感到满足,因为它总比永远
错过更好不是么?我想艾柯先生也是如此,因为至少他看到了埃鲁因的未来,而他也相信你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布兰多点了点头。
他心中有些感慨,因为梅蒂莎总是如此地乐观,一丁点儿地感动也能满足她小小的幸福,这位精灵公主殿下,远比许多人类贵族都要更加明白美好的含义,她默守着希望
,为他人带来快乐。
“领主大人,当日是在那个山谷中吗?”两三年来,身材早已变得挺拔而出挑的精灵公主,卷着一头秀美的银发,用白皙的指尖指着一个方向问道。
布兰多和茜注视着那个方向,前者点了点头确认道:“是的。”
梅蒂莎咯咯一笑:“那时我还与领主大人是敌对的关系呢。”
布兰多也微微笑了起来:“那时候我们可真是屁滚尿流,芙罗和她妹妹没少给你讲那时发生的事情吧,我知道她们总喜欢拿我出糗的事来说的。不过要是没有她们,我真
很难对付得了你,银精灵的小公主殿下,在面对自己的敌人时可是出手无情。”
梅蒂莎掩口轻笑,茜也略微感到有些有趣儿,不禁好奇地问起了当时的情形。因为她是在梅蒂莎之后与布兰多相遇的,而正是在那一夜她遭遇了致命的背叛,体内的卡拜
之血似乎也有些躁动起来,这里正是它复苏的地方。
不过金苹果的力量瞬间涌动起来,将神血的力量平复了下去。
“当时领主大人失手杀了我,”梅蒂莎语气温和地描述着那一夜的情形,虽然明知道后来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可山民少女还是忍不住低叫了一声:“然后呢?”她问
道。
“后来虽然明知是敌对的身份,领主大人还是复活了我。”
“领主大人总是一贯心软。”
“那是对于女孩子来说,”梅蒂莎狡黠地笑道:“不信你问德尔菲恩小姐。”
布兰多正拿出水袋,听到这句话一脸尴尬:“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因为毕竟德尔菲恩小姐才是和领主大人关系最亲密的女人,但她明明先前和梅蒂莎小姐一样,和我们是敌对的关系。在九凤发生的事情,领主大人难道说一点儿责任也
没有吗,我并不是责怪什么,只是希望大人能够多在意一下自己的安危。”茜低着头,有点儿小小地吃味地说道。
布兰多脸上发烫:“那根本不是一回事。”
“咯咯咯,”银精灵小公主笑得花枝乱颤:“毕竟罗曼小姐也说过,领主大人见到漂亮的女孩子就走不动路。”
正拿起水袋喝水的布兰多差点被呛到,他剧烈地咳嗽着,回过头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她真是那么说的?”
“当然,从里登堡到布拉格斯,从布拉格斯到夏布利,又从夏布利到冷杉堡,芙蕾雅小姐算一个,还有苏,安蒂缇娜小姐算一个,我算一个,茜算一个,还有尤塔和芙妮
雅,也难免罗曼小姐会感到不高兴不是吗?毕竟她才是你的女友啊。”
“这都扯到哪跟哪儿了,苏她只是雷托的女儿,尤塔女士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布兰多忍不住没好气地答道:“更不用说芙妮雅了,她才多大?你们脑瓜子里面究竟在
想些什么鬼东西?”
梅蒂莎笑得十分开心:“这么说来,领主大人并没有否认对安蒂缇娜小姐,芙蕾雅小姐,茜还有我另有想法咯?”
山民少女啊了一声,吓得赶忙偷偷看向布兰多。
布兰多张了张嘴,竟哑口无言。
他早应该知道这位小公主其实切开来都是黑的。
山谷中是盛夏的景色,盛开的百合属与银杏嫩绿的叶片点缀着这片林间的圣地,那座绿茵环绕威严矗立的圣殿,时过境迁,竟有了一些空渺之意,古朴的藤萝顺着年久失
修的外壁向上攀援,层层叠叠的叶子,涂抹了一层翠绿。
布兰多有些失意地注视着那座早已人去楼空的圣殿,虽然心中难免有所期待,但他也明白,那善意的告别可能不过是一个美好的眷恋而已。
“好久不见,吾友。”
“记得回到这里,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几十年,甚至一百年也好,但不要‘赖账’,吾友……”
古老的声音仿佛仍旧回荡于林间,并未消逝。
几十年,一百年,那是多么悠长的时光,几乎穷尽了凡人的半生。当他垂垂老矣之刻,是否还曾记得自己在这片夏布利的群山之中,所拥有过一个美好的约定呢?布兰多
垂下眼睑,微微有些心痛,那些过往的光阴,或许流逝了便不再回来。
百年之后,这里剩下不过一片静谧的废墟,而他自己,也同样不存于世。
一段友谊,无声地消寂于此。
如果可以,布兰多并不愿意回到这个地方——他宁愿带着一丝侥幸离开人世,也不愿意面对这无声的现实。因此他抬起头来,有些不满地看着那个站在圣殿外笑得很可恶
的混蛋——那个在信上说刚刚从银湾地区返回的他的属下。
面带微笑地看着走过来的布兰多三人,夏尔先行了一礼,他显然早已等待在此,用阔别已久的轻佻口气说道:“好久不见,领主大人,看样子你已经搞定了我们的两位美
人儿了。”
这家伙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布兰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夏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水都滚出来了,布兰多这才明白这家伙原来早就在用魔法偷听自己与梅蒂莎两人的对话,先前那问话根本就是故意的。
“说吧,”他咬牙切齿地答道:“为什么要我们来这里?”
“有一些小事,”夏尔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地答道:“也是为了让领主大人能够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布兰多感到自己的心头重重一跳。
他听到沙沙的脚步声犹如踏着草甸,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
一个高大而俊美的精灵站在那儿,面含微笑地看着他们,对方带着白银子民特有的矜持,用轻柔的声音对布兰多说道:
“好久不见,吾友。”
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候,竟让布兰多刹那之间产生了物是人非的错觉。
是啊,好久不见。
他上一次到这里时,对于埃鲁因的未来还是茫然无知,只能在黑暗之中依靠着自己的先知先觉寻求那一线的机会。他在冷杉领建立的微渺希望,在信风之环不顾一切点燃
的火种,历经先后数次大战,最后到安培瑟尔力挽狂澜,而一切的一切之后,方才时至今日——
一切终已改变。
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仿佛还在昨日。
“好久不见,”不过区区五年之后,布兰多说出这句话时,竟有了如释重负的错觉:“我没有赖账,朋友。”
山谷中起了风,这一天的风又有些大。
……
对于火爪蜥蜴人领主罗帕尔来说,记忆中的景象早已荡然无存。昔日的故乡变成了一块块碎裂的、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土地,整个世界中心的那团火焰不再熊熊燃烧,不断
地向四周放射出金色的光芒,焦热之河变得死寂一片,熔岩也不再流动,火红的温度慢慢熄灭了,蜕化成焦黑冰冷的岩石。
元素像是失去了它们的家园,茫然失措地游离于广阔的空间中。
妖精王子鲁特同样注视着这样的景象,他轻声说道:
“火熄灭了。”
“我们的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但总有一天。”
“它会再度燃起。”
罗帕尔点了点头。
两人小心翼翼地移开一块巨岩,在岩浆之河通往地底世界的中心,那里原本是整个焦热之河世界最核心的部位,万河的源头,一个散发着无穷无尽光和热的火种,曾经在
这里犹如太阳一般燃烧着。
但现在,广阔的空间中只剩下漆黑一片。
细碎的脚步声踩着碎裂的石子前进,两人缓缓地在大厅之中前进,直到在一座祭坛前停了下来。在那座焦黑的祭坛之上,光滑如镜的表面,插着一枚黑沉沉的水晶,在水
晶的最中心,仿佛还孕育着一团暗红色的光斑。
“火种。”罗帕尔用有些神圣的口气描述着这样一个词,在火爪蜥蜴语中‘火’本身就意味着神圣。
“tiamat的法则具现,凡世之火的源头,那就旅法师的法则力量,”小妖精鲁特坐在它宽厚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答道:“火元素界的至高传承,虽然它已经熄灭了,不
过我们一定可以让它再度燃起。”
火爪蜥蜴人领主点了点头。
它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那枚水晶,一道金色的火光从蜥蜴人棱形的瞳孔之中迸射而出。
牌组,名为焦热怒火。
地面微微一震。
连远在浅海的菲娅丝与玛洛查都察觉到了火元素界的异常。一人一鹿同时抬起头来,注视着那个遥远的方向——虽然浅海已不再有波涛,龟裂的土地上世界之水从各个方
向流向虚空之中,但远处一片银白,浮云如海,浅海之美仍旧不逊色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处的地方。
元素震动了,四个元素界彼此共鸣着,仿佛是一个新生的啼音。
黑月坠亡以来的第一次,在失去了tiamat法则之后,元素疆界内的万物与元素第一次重新恢复了活力。
“看到了吗,玛洛查!”菲娅丝惊讶地叫道:“它在复活,浅海在重新恢复活力!”
“那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或许我们都在时间的洪流中化为了飞灰,它也不会回到过去那个样子。”玛洛查淡淡地答道。
“但毕竟有希望,不是吗?”
玛洛查点了点头。
“走吧,玛洛查,”菲娅丝神采飞扬地说道:“多亏了领主大人的浅海圣剑,得到了浅海的传承之后,我们也可以更多地帮助他了。”
但玛洛查却伫蹄不前。
菲娅丝察觉到自己同伴的异常,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它:“怎么了?”
水晶牡鹿怔怔地看着不远处,在那海堤之上龟裂的缝隙之中,一株渺小的花儿正在随风摇曳着,那是鳞状的花茎,总状的花序,两朵并蒂的星之花,在微风中彼此守望着
。
那是多年之前,它曾经见过的景象。
一滴泪水竟然从牡鹿的眼角中滑落。
骑在玛洛查的犄角之上,菲娅丝一时竟然呆住了,她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口气说道:
“那、那是塔塔小姐的星之花……”
……
山呼海啸的欢呼声霎时之间响彻整个东梅兹平原,一场仿佛永无止境的战争终于在这一刻划下了句号。
当那个巨大的空间异常点在布加人的法术打击之下缓缓闭合之后,每个人都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喜极而泣;人们长久地伫立在鲁施塔残破的城墙之前——克鲁兹人们在这里丢失了他们先辈的土地,但不过区区两年之后的今天,他们又回到了这里。
瓦尔哈拉参天的树冠在战场上闪烁着光芒,光灵们在向所有人示意——预计十个小时之后,这座要塞将重新开始传送,而这一次它的目的地,将是回到埃鲁因。
埃鲁因人们在庆祝与欢呼着。因为在漫长的战争之后战士们终于可以重返自己的故乡,虽然接下来可能还有更加险恶的局面要应对,但每一个人此刻都只是归心似箭,接近三年来,他们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妻子与儿女。
对于亲人与家人的眷念,已经超过了一切强烈的感情,当然他们还要将那些战死沙场的同胞带回故国,让英灵魂归故土。
当托尼格尔的舰队也在天空中汇聚时——另外两支舰队,克鲁兹人与哈泽尔人的舰队齐齐转向,用旗号向这些来自于埃鲁因王国的勇士致敬。这是一种不需要用语言来形容的尊重与感激,一个古老的文明在同为凡人的他们手中浴火重生。
瓦尔哈拉城内。
希帕米拉喜不自禁地坐在长椅之上,专注于眼前的事物——一枚六角形的勋章,像是某种甲壳。她有些爱不释手,因为这是炎之圣殿为了表彰她在这场战争之中的巨大贡献,在征求了她本人意见之后专门为她铸造的功勋章。
可能也是这场战争之中唯一一枚异形的勋章。
维罗妮卡有点奇怪地看着这位少女,用眼神向芙蕾雅询问:“她真有这么喜欢这东西?”
“嗯……”芙蕾雅当然清楚这位崇山女神的牧师小姐奇特爱好。据说希米露德的神官或多或少审美都有一些异于常人,她们喜欢那些厚重的、坚固的东西,譬如山岩。对于维罗妮卡的提问,她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希帕米拉小姐喜欢就好,”维罗妮卡笑了笑:“她在鲁施塔的最终之战里击杀了三头利维坦之子,给我们解决了大麻烦,人们现在都在追问这位神官小姐的身份呢吗,要不是和布兰多有约定,我们肯定是会让她来当这个英雄的。”
“为了鼓舞士气吗?”芙蕾雅问道。
维罗妮卡点了点头:“这场战争太过漫长了,而眼下不过是暂告一段落。我们还要分兵向哈泽尔高原继续进攻,另一方面,时间点也接近了。”
听到这个词,芙蕾雅神色有些沉重起来:“大战在即了?”
“我想不会太远了,恶魔与能族的联军已经吞并了艾尔兰塔,它们转眼之间就会南下。而在南方,虽然玛达拉芬霍托斯一战之后亡月之海南面的黄昏大军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但不久之前从南方传来的消息,玛达拉的黑暗圣殿发现亡月女神的力量又开始活跃了。”
女军团长用一个词来形容了当下的局面:“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芙蕾雅。”
“这就是我们要提前返回埃鲁因的原因?”
“是的,去给布兰多带去消息吧,只等德鲁伊们从元素疆界之外确认消息返回,看看世界晶壁眼下的状态究竟如何,”维罗妮卡叹息一声:“但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与黄昏之龙的最终一战恐怕已经近在眼前了。”
“可我们准备好了吗?”芙蕾雅眨了眨眼睛,轻轻出了一口气,问道。
“即便没有,也由不得我们选择,”维罗妮卡答道:“为了我们的世界,为了我们可以生存下去,我们必须胜利。”
“我明白了,”芙蕾雅忽然向这位女军团长行了一礼:“无论如何,我都全力以赴的,老师。”
维罗妮卡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你和法伊娜都是我最喜欢的学生,虽然你并不是克鲁兹人,但在眼下这个关头,身份已经并不重要了。我将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是希望你能够在这场战争中,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即使是面对失败,我也希望你能够保护好自己。”
“老师……”
维罗妮卡微微笑了笑,柔声说道:“这算是对于自己的学生善意的提醒吧,也算是我一个小小的私心,刚则易折,芙蕾雅,这对于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来说其实并不是好事。因为一个真正成功的统帅,他首先应当是经得起失败的。”
女武神轻轻后退了一步。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二幕 长夜之末
“所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三人席地而坐,布兰多开口问道:“为什么会突然要到银湾去,还有这又和那美尼斯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回圣银谷了么?”
树林沙沙低响着,和熙的阳光透过枝桠,将斑驳的光点印在绿油油的草甸上。远处的密林深处,有一头幼鹿正警觉地竖起耳朵来,抬起头看着这边,森林的边缘有几只鲜艳的蘑菇,一条有环状斑纹的蛇正盘蜷在灌木丛中。
茜跪坐在布兰多身畔,注视着这静谧倦怠的午后景色。
那美尼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将解答问题的权力交给了夏尔。夏尔也笑了下答道:“只是心血来潮想寻找曾经的自己,你的祖父如此赫赫威名,而作为他的侍从巫师,过去‘夏尔’这个名字本身也一定有许多故事。当然更关键的是,毕竟梅蒂莎和希帕米拉小姐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传承,我总不能落于人后吧。”
“这其中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每个旅法师的力量源泉都是与经历有关的,无论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经历,他在旅行中看到的那些世界,便形成了他所塑造规则的一部分。”
布兰多见夏尔一本正经不像是在说谎,问道:“那为什么是银湾?”
“我不知道,只是记忆中有模糊的印象,告诉我那里有自己寻找的东西。”
“结果呢?”
夏尔坐直了身体:“真让我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我发现我幼时曾在布加人门下学习,旅居过银湾地区相当长一段时间。”
“在布加人门下学习?”
“大人知道高塔巫师曾经是布加人的追随者,而原本我们在银湾地区建立了国度——所谓银湾,其实就是白银的海湾的意思。后来我们与布加人决裂之后,才跨海来到卡拉苏,再后来才与高地骑士结盟。但几百年来,出于传承相同的原因,我们始终和卡奈奇保持着联络,甚至每一批优秀的学徒之中,都有一些人会被选中送往卡奈奇学习。”
布兰多点了点头,以夏尔的天赋与要素素质的优秀,在同济中也称得上天才,被布加人看中也并不奇怪。
“我潜意识里对旅居银湾这段经历有深刻的印象,但却又总难记起一些细节,关于过去的记忆就像是零碎的片段一样令我烦困。直到我去了银湾之后,才真正记起了许多事情,甚至包括成为黑塔巫师之前的那些经历。”
夏尔追忆道:“我记得自己懵懂记事起,就与家族一起从玛诺威尔搬迁到卡拉苏,母亲去世得很早,父亲是家族的主事人;在我记忆中,只依稀记得那位贵族先生的样貌,有些严肃,不苟言笑,是个很刻板的爵士。在我还十分幼小的时候,家中常常有一些奇特的客人,后来我才意识到那些是精灵,但并不是圣奥索尔的风精灵,它们有银色的头发,银色的眼睛,谈吐不凡,一举一动仿佛天生贵胄。”
“白银之民,银精灵?”布兰多下意识地看了那美尼斯一眼。
那美尼斯微微颔首。
夏尔停了停,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客人是我祖母一方的亲属,我的外曾祖父,据说曾经娶了一位身份不凡的银精灵女士为妻。从那时候起,我们家族就与银精灵结下了不解之缘,我曾对于自己学习魔法的经历有一段深刻的记忆,在被送入阿贝利亚高塔之前,我记得自己就曾经与一个银精灵学习法术。在我记忆中正是那位尊敬的先生引导我走上巫师的道路,一直到名声鹊起为高塔巫师选中为止,但那之后,他作为我的启蒙老师便离开了卡拉苏,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这个人——”
听到这里,布兰多心中重重地一跳,他抬起头来看着夏尔。
夏尔微微一笑:“听到这里,想必领主大人应当已经猜出来了,因为后来我才在银湾结识了希帕德与博格,并在他们的介绍下成为了你祖父的巫师侍从。而博格先生,正是安蒂缇娜小姐的父亲,我们当时也是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才互相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博格正是我祖母的兄长那一系的后人,也就是我的远房表兄。”
“这些都是你记起来的?”
“还有一些细节,但不提也罢,我之所以能够前往圣银谷找到那美尼斯,也是因为记起了一些有关于白银之民的传承。事实上我的法师之路上最重要的一环,也就是那位引导我走上这条路的尊敬的老师,而关于他的记忆,恐怕也只有银精灵们才能告诉我问题的答案。”
“那么你找到答案了么?”布兰多看着夏尔。
夏尔则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那美尼斯。
“维尔福先生与大公主殿下的事情一开始是为陛下所不知的,但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我们对于先君埃克的这一系后人是怀有愧疚的,当然一方面大家也急于找回离开圣银谷失踪已久的公主殿下,”那美尼斯答道:“教导夏尔先生法术的,其实正是梅蒂莎公主与提亚马斯大公主的弟弟,上一代的精灵王,可惜他已经在三十年前牺牲于元素疆界之外了。”
树叶沙沙地响着,像是英雄远去的脚步。
夏尔默默起托起一张蓝色的卡牌来,将这张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命运之牌,展示在布兰多面前。
那就是他的一生——
高塔俊杰
从你的牌库当中挑选一张法术/异能牌置入手牌,然后弃一张牌。如果你的坟墓场中有三张或更多法术/异能牌,则放逐高塔俊杰夏尔,然后将他在其拥有者的操控下移回战场且已转化。
转化——
高塔之王夏尔
高塔之王夏尔进场时身上有5个魔力指示物。
增加1个魔力指示物,使场上任一目标生物力量层次降低一个层级,如果目标力量层次低于要素以下,则消灭之。减少3个魔力指示物,在本回合中,你可以从你的坟场中施放任意异能与法术牌。如果该牌于本回合中将置入你的坟墓场,则改为将其洗入牌库。
若此牌上有超过20个魔力指示物,放逐高塔之王夏尔,然后将他在其拥有者的操控下移回战场且已转化成(高塔俊杰),旅法师获得当其进攻时目标生物获得一个负向等级之异能。
当高塔之王夏尔身上魔力指示物为0时,放逐高塔之王夏尔,然后将他在其拥有者的操控下移回战场且已转化成(高塔俊杰)。
无法摧毁。
……
冬日的寒雾笼罩着棕鸦要塞,这座刚刚竣工不久的要塞两侧高耸的塔楼矗立在大雾之中,监视着北方的法恩赞平原——那里原来是最繁华的地区,但现在早已渺无人烟一片死寂。雾中的森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清晨的寂寥。
城楼上的兵士赶忙放下吊桥,铁链哗啦啦升起,厚实的木板重重地撞击在干燥的泥地上,扬起一片灰尘。一个骑士从迷雾之中穿出,唏律律勒紧马缰在大门外翻身下马,一身**也不知是汗还是露水;兵士们立刻迎了上去,接过马缰,递过去水袋,并马上牵来另一匹战马。
那骑士却一刻也不停留,甚至来不及喝口水,便风风火火地翻身跨上另一匹马的马背,“开门!”他喊道,兜了一个小圈,要塞另一边的大门已经吱吱呀呀地打开,他快马一鞭,从那个方向冲了出去,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这样的场景正在阿尔卡什以北的每一座要塞之中上演。
还不到春晓之年的十月,一个消息就在北地流传开来。
北方的黄昏大军正在复苏,数以千万计的怪物在十城、艾尔兰塔东面与世界之环汇聚,浩浩荡荡向南而来。
而在元素疆界之外,监视此地的布加巫师们也发出一道道讯息。
黄昏之龙,正在苏醒——
在五年之后。
大地贤者所留下的最后封印,终于开始松动。
而同一时刻在埃鲁因南方的高原之上,卡拉苏人正在迎接一场特殊的庆典。
经过三年的重建,从迪兹、代林杰到银马城,这一地区早已形成了一条密布着要塞与卫城的牢固防线;而为了迎接那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平民们早已被疏散,世代久居于此的卡地雷戈人也第一次离开了他们的故土,前往玛诺威尔与维埃罗重建新的家园;现今留在这里的,只有各个国家的军人、冒险者、来自各地的雇佣兵与布加人的巫师。当然还有来自于后方的商人,这些商人自发地将物资从兰托尼兰、戈兰—埃尔森等地运到这里,已筹备这场人们期待已久的冬至祭典。
这是一年一度卡拉苏最为传统的节日,而在埃鲁因大多数地区,也有着在冬至日狩猎与狂欢的习俗。
它甚至可以说是这个古老王国度过旧的一年的重要标志。
虽然留在这里的大大小小不同国家的军队,有一些来自于迥异的文化区域,例如风精灵们往往会在冬至日斋戒,以纪念他们在圣者之战中逝去的英雄与先贤。不过这一年中在这里,在这春晓之年的末尾,每个人皆不知明天是否还有存在的意义,因此人们放下分歧,加入埃鲁因人的行列共同迎接这场盛大的狂欢活动。
黑夜降临之后,在许多地区,篝火彻夜长明,远远看去犹如一连串星辰,点缀在黑暗的高原之上。狂欢上一切食物与酒水都敞开了供应,街上挂满了彩色的长缨与旗帜,人们纵情歌舞,并彼此祝福,希望能在这场战争之中幸存下去,来自不同地区的骑士们甚至展开了比赛,并一度发展到酗酒闹事,把场面搞的乌烟瘴气——但人们哈哈大笑,酒醒之后的闹事者也彼此握手言和,彬彬有礼地离开。
对于下面发生的这些事情,贵族军官们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作没看到处理;因为城堡当中同样在进行着一场场宴会,觥筹交错,一声声希望旗开得胜的话语此起彼伏,唯一有些败兴的是没有漂亮娇柔的贵族小姐们助兴,只剩下一棒子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
不过人们也明白所谓的狂欢不过是一种仪式,鼓舞士气,发泄一下连日以来心中的抑郁。他们知道或许明天太阳初升的那一刻,当每个人放下酒杯,可能就是要抛却一切踏上那个生死的战场。
而那一天,已并不太远。
这是埃鲁因的最后一个新年,或许也将是这个纪元的最后一个新年。
充满了节日气氛的街道之上,黑暗之中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一切。然后商人小姐站了起来,在自己的桌边留下两枚金币——她想了一下,又收回了一枚。然后背着手走入了人群之中。
她会记得这段有意思的回忆。
在她漫长的生命当中,这也许也是相当精彩的一段经历。
但这一切,都终将走到尽头。
罗曼嘿嘿地低笑了起来。
远方的城头之上,值守的士兵们正在拉响警报——
但并非黄昏的大军已至。
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出现在了地平线之上,散发着荧光的迷雾在夜色下是如此的显眼。
大地军团与银精灵的联军,终于退到了这里。
……
“找到了!”
黑暗的深渊中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所罗门与矮人王卡里芬都向下看去,虽然说几年之前的那场大爆炸彻底改变了死霜森林的地形,在落针丘陵北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裂谷,甚至据说越过静风山脉,海水从北方倒涌入这个裂口之中,形成了几个连成一片的咸水湖与湿地。
可以想象在潮汐力量的冲刷之下,不出几年这里旧日的模样就会彻底消失,成为瓦伦登北面一条面向黯星之海全新的海岸线。
但幸运的是,他们还来得及在这一切改变之前找回那块石板。
霜咏者辛娜在黑暗中散发着沉沉的光辉。
几名骑士兴奋地举着那枚石板从下面攀附而上,那是一块相当古朴别致的石板,而也是七枚石板中的最后一页拼图。
“总算赶在了一切之前,”矮人王卡里芬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希望还来得及,玛莎大人庇佑我们,让这个最后的希望真正成真!”
所罗门点了点头。
在他身后,阿佳妮已经对那些骑士吩咐道:“立刻带着它去冷杉领,找到炎之王阁下,还有,帮我们传一句话给炎之王阁下——”
“大人?”
阿佳妮回过头与所罗门对视了一眼,银色的眸子交换着那个眼神。最后巫师之王点了点头,矮人王卡里芬也重重地将自己的战锤放在地上,不等这位掌管着白银之火的女王再一次开口,他便粗声粗气地回答道:
“去告诉炎之王阁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而每个人都已经在他们该在的位置上——”
“去告诉他吧,大战,在即了。”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幕 新年
临近一年之末的瓦尔哈拉城总是显得格外美丽,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种特殊的氛围之下,温馨而安宁。[眼快看书新域名.,首字母,以前注册的账号依然可以使用]天籁小说.2漆黑黑的窗外飘着雪花,远处公主大街华灯初升,魔法的光芒在黑暗之中点点相连,形成一条璀璨的项链。往下是一片祥和的外城区,朵朵灯火,每一扇窗户之后都是一个温暖的家庭。
往上可见灯火辉煌的中层平台,市民们正在那里进行彻夜的狂欢,琪雅拉托着腮帮子。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羡慕万分地看着那里。
这是她寄居篱下的第三年,自从列文-奥内森死后,公主殿下便以联姻的名义将她送到这个地方。但这么做实质上是为了让琪雅拉远离那些不怀好意的亲属,毕竟在西法赫家族,还有许多人觊觎那个爵位的继承权。
琪雅拉自己倒没有什么不习惯,对冷杉领她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但独独对那位伯爵大人——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很感兴趣。这个时代女性的育龄往往很早,贵族少女更是如此,琪雅拉也不真的介意这门婚事,毕竟对方本就是兄长奥内森亲自指婚给她的配偶,又那么的优秀。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将西法赫之心交给那人,那条项链本身就有定情信物的意义。
可让她感到有些恼火的是,自己那个远房的堂姐,总是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她,生怕那位伯爵大人染指了一样。“哼,还不是自己想偷吃罢了!”琪雅拉皱着眉头拽着羽毛笔:“真讨厌,埃尔坎三世的子孙又怎么了?”
玲和莲在一旁疑惑地看着琪雅拉的动作。
精灵的育迟缓,早几年她们俩看起来还和琪雅拉一般大小,但现在后者已经愈出落得像是一个小姐姐了,与两个小姑娘相比,多了一些懵懂的烦恼。“琪雅拉,你怎么了?”莲细声细气地问道。
“你不懂。”琪雅拉不耐烦地答道。
玲淡淡地答道:“安蒂缇娜小姐说过,今年你哪儿也别想去。”
“我知道了,”琪雅拉气得想要抓头:“不需要你来重复一遍。”
“头别弄乱了。”茜帮她钉好最后一个铜扣子,叮嘱道。
梅蒂莎在三人身后,拿着玲的头为她辫细辫,一面面噙微笑地听着三个小姑娘叽叽咕咕地交谈。虽然两姐妹是寄养在茜名下,但作为她姐姐的女儿,她们可算是她在这世上真正的亲人。
“安蒂缇娜小姐对她们管束得太严了。”茜细心地整了整琪雅拉的领子,直起身来,略微皱着眉头对梅蒂莎说道。银精灵小公主笑呵呵地,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摇着头说道:“那你可得自己去和她说。”
茜瞪大了眼睛,她可不敢去惹那位严厉的小姐。
“安蒂缇娜小姐也是怕她们出事,”梅蒂莎笑道:“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黄昏大军压境,决战在即,黄昏之龙在秩序境内的爪牙虽然元气大损,但难保他们不会搞出什么事来,万事须得小心起见。”
她看了看三个小姑娘,又说道:“不过新年伊始,闷在家里的确不是个办法,待会宴会结束,我带你们去看庆典吧。”
琪雅拉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都快放出光来:“真的吗,梅蒂莎姐姐?”
“当然,不过待会你们可得听话。”梅蒂莎一本正经地说道。
“耶!”三个小姑娘毕竟小孩心性,一起欢呼了起来。
‘呼’一声寒风夹杂着雪花涌入温暖的大厅内,连炉膛内明亮的火苗光线都暗了几度,安蒂缇娜、尼玫西丝与白葭从院子外面推门进来,三人风衣肩头都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白葭脱下风衣交给一旁板着一张脸的芙罗,言笑晏晏地看着几人,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哼。”琪雅拉轻轻哼了一声。
“梅蒂莎姐姐要带我们出去玩。”莲十分乖巧地回答道。
“那可真是不错。”
“哄小孩子的口气。”琪雅拉淡淡地答道。
安蒂缇娜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众人暗笑,梅蒂莎也低头轻笑,安蒂缇娜问一旁的芙罗道:“有别的客人到了吗,我在外面看到马车了。”芙罗耳朵尖儿抖了抖,这位精灵小姐目光正盯着自己的妹妹,偷偷摸摸来到一张长桌旁的蒂亚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乖乖放下了手中的姜饼。
她这才开口答道:“格里菲因公主和玛格达尔公主在楼上书房里。”
幕僚小姐这才点了点头。
她仔细看了看三个小姑娘,罕有地温柔地说道:“记得别给梅蒂莎小姐添乱。”
“明白了!”
脆生生的回答声。
布兰多在壁炉边有些温馨地看着这一幕,竟有点儿出神。
这座冷杉堡,就像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家,它的每一个成员,都仿佛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无论是梅蒂莎、茜、安蒂缇娜、学姐、玲和莲还是其他人也好,虽然人们并不知道不远的未来究竟会是如何,但毫无疑问每一个人都无比珍惜这当下的时光。
就如同这春晓之年的最后一段日子,这个新年之内,人们明白,或许在将来很久很久的时光内,他们都会回忆起这段最后的宁静时日。
未来的日子,人们将会更多地见证蔓延的战火,死亡,离别,与悲伤。
它将比文明世界所经历的任何一场战争都更为惨烈。
布兰多目不转睛地问道:“有卡格利斯的消息了吗?”
在他身后,夏尔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事后我们搜索过整个伯尼切尔以及周边地区,至少没现卡格利斯先生的遗体,只能判断为失踪。”
布兰多叹了口气,心里明白这个世界上光怪6离的能力与法术实在太多,纵使没有找到遗体,但也不能保证对方完全安然无恙。想必当日卡格利斯掩护哈鲁泽与米卡雅离开时,心中就应当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布兰多心中只是有些怅然,当初是他让这个年轻人走上这条道路,他许诺一定会庇佑对方与梅里亚的婚事,而今那位老派的贵族绅士终于点头,但这个优秀的年轻人却再也等不到那一天。
“公主殿下也问过这件事,占星术士们认为这并非死亡的征兆,或许我们还没有失去所有的希望。”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眼下抽不开手来,卡拉苏的局势一天严峻似一天,当地的事务已经委托给兰托尼兰的巡查骑兵了。”夏尔答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明白也只能如此。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信笺,用手指平了平信纸的边角。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夏尔,什么是盖亚?”
夏尔看着那封信,犹豫了片刻:“这是白女士写给你的那封信吗?”
布兰多点了点头。
“那这个问题,大人可得问奥薇娜或是安德莉亚小姐,毕竟只有她们才对那个过去的神话时代有所了解。”夏尔答道,不远处壁炉的火光剥剥燃烧着,红光映衬在他的一侧脸上。
“我问过她们。”
“喔,她们怎么说?”
“盖亚并不是tiaat权限的一部分,甚至只有玛莎知道盖亚的所在,它的职责是孕育生命;那个造就了我的‘曲面计划’就是玛莎借助盖亚的力量完成的,tiaat的网络只是为这个计划提供了必要的能量而已。正因此,才成功骗过了黄昏之龙——”
夏尔听了有些惊讶地问道:“那不就是说,盖亚并不具有tiaat法则的权限,并不是一位神祇?”
布兰多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似乎也的确如此,我记起来在神民的时代,盖亚并不是一位真正存在的神祇,大地圣殿的主神是崇山之神希米露德。托奎宁的狮人与矮人们虽然尊称盖亚为大地之母,但在苍之诗上关于历次的战争的描述中,也并没有这位女神参战的记录。”
夏尔皱了皱眉头,忽然想起了一些什么。
但布兰多却问道:“可或许她不是一位司职战争的女神呢?”
“但她的权限并不在tiaat的法则之内,除非她的力量与玛莎等同,”夏尔斩钉截铁地答道:“另一位主神。”
布兰多想起那个在停滞之界见过的,与芙妮雅极为相似的少女,摇了摇头。他见过玛莎,见过那种一举一动之间便能掌握整个tiaat法则的力量,那种威严而包容一切的力量,仿佛拥有整个世界。而盖亚女神虽然或许知晓很多秘密,睿智得恍若洞悉一切,但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夏尔看着他,忽然问道:“领主大人为什么问起这个?”
布兰多摇了摇头,答道:“白在信上说会给我们所有人留下一个希望,我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为了复活梅蒂莎,可现在看来她的图谋远非如此。她千辛万苦获得了盖亚的力量,甚至不得不抛弃凡世的感情,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本身就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大人。”
布兰多看着夏尔:“莫非还在为了你曾祖父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后者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想说,这个世界上可能不只有一个埃希斯。”
布兰多点了点头。
但心中却隐隐感到或许白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骗她。
对方所谓的希望究竟为何呢?
格里菲因远远注视着瓦尔哈拉在黑夜之中璀璨的灯火。
她双手放下白瓷茶杯,书房之内茶香袅袅,抬起螓,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挚友:“在弗拉达时,你有想过今天吗,玛格达尔?”
玛格达尔浅笑着摇了摇头:“格里菲因,我会告诉你,哪怕是在最疯狂荒诞的梦境之中,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你相信吗?”
格里菲因公主并没有回答。
但无声的沉默已经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是啊,谁又会想到呢?她们彼此的命运竟会在安培瑟尔这个交点上生一百八十度的转折,而一切竟是因为同一个人的缘故。格里菲因轻轻用尖细的指尖摩挲着杯沿:“我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认为这并不是我真正的命运,或许只是一场美梦。我很怕这个梦会就此醒来,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会做一个噩梦,令我从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那是怎样的噩梦呢,我的朋友?”玛格达尔问道:“或许是你这些日子以来忧虑太重,何不说出来让我为你分担一些,或许会好受很多。”
“谢谢,玛格达尔,”格里菲因轻声说道:“在梦中,我梦到了另外一个不一样的埃鲁因,在那里我没有遇到布兰多,而我与你在弗拉达分别之后,在安培瑟尔为王党所出卖,不得不下嫁给安列克,成为他生儿育女的工具。而贵族们对我许诺的条件,不过是一个个美好的谎言,我亲眼看到哈鲁泽死在我面前,埃鲁因也最终沉沦于火海,我拼尽全力去挽救一切,等待我的最终却不过是一把利刃——”
长公主殿下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但杀死我的并非阴谋,而是无边无际的绝望,玛格达尔,你能明白那样的感受吗,没有任何希望,一条漆黑无光直通向深渊与死亡的道路。”
玛格达尔柔声道:“但那只是梦而已,你终究遇到了布兰多先生不是吗。”
格里菲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来,答道:“谢谢你,玛格达尔,或许的确如此——我至今回忆起当初欧弗韦尔爵士在我耳边第一次描述他的场景,当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后来我与他书信往来,用胸针作为信物,那或许是我一生当中最大胆的举动了,但现在想来,那一刻的我是多么的幸运。”
玛格达尔温柔地注视自己的朋友,但眼中满是羡慕:“你的确是幸运的,格里菲因。”
格里菲因公主抬起头来看着她:“你也动心了吗,玛格达尔?”
“怎么能够不动心呢,”玛格达尔坦然地答道:“他改变了我生命的轨迹,又进入了我的心扉,无论如何,我都无法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我原本认为自己应当平凡地走完这一生,可是原来平静的生活来得远非我想象中那么轻易,也正是布兰多先生让我明白了这一点。”
格里菲因默然以对。
是啊,或许只有等到那一刻来临之际,人们才能够明白。即便是谨守当下所珍贵的一切,原来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两人都看着黑暗中的点点灯火。
“你想过吗,这或许是我们此生所能见到的最后一个新年了,玛格达尔?”
“但人们仍旧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最后的一点儿光芒。”
“希望长夜终会过去。”
……
芙蕾雅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战马,她拍了拍这头牲畜的脖子,为它顺了一遍毛,仔细地为它添了一遍干草与豆子,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马厩之中。远处灯火通明,白狮军团的士兵们正在擦拭自己的武器与盔甲,虽然是新年时分,但整个营地之中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放眼望去,每一个人都在作最后的准备。
今天之后,他们就将离开这片故土,前往高原之上参与那场真正的战争。
虽然许多人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但人人都显得十分豪迈,彼此开着玩笑。一个年轻的士兵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以及战争结束之后的生活——虽然很多人都明白,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能都无法再回到这片土地上。
但人们互相勉励着,每个人都清楚地明白自己之所以慷慨赴死,正是因为背后所放不下的牵挂;而之所以选择离开,正是因为深爱着这里的一切。
芙蕾雅默默地怔立在黑暗之中。
而她心中的牵挂,却又是为何呢?
难道仅仅是为了埃鲁因?
还是为了布契的大家?
她远远地看着那个士兵年轻的脸庞,上面所洋溢的幸福的笑容,心中竟被刺得一痛。那仿佛仍是布拉格斯的那个夜晚,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布拉格斯的小巷之中,酒馆内传来悠扬的乐声宛若一夜曲,两人的目光彼此相对。
她至今仍记得自己穿着那件自己最喜欢的军装,精心打扮,但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仿佛没有觉,只事无巨细地叮嘱她未来要注意的事情,然后亲手戴上她送他的那枚戒指的情形。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要让你去王立骑士学院了吗,芙蕾雅?’
‘因为芙雷娅,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位埃鲁因的女武神咬紧了嘴唇,泪珠竟然滑落而下。
“我不知道……”
“可我只是为了你而已。”
“这一切,都是……”
她捂住嘴,转过身,但没想到重重地撞上了一个人。失去平衡的芙蕾雅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倒去,但一只手却在那之前便抓住了她,来自布契的少女愕然地抬起头来,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那一刹那眼泪竟忍不住一下就滚落下来。
布兰多默默地看着这个少女,心中五味陈杂,他、芙蕾雅、罗曼三人都出身于布契,三人彼此之间也最为熟悉,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单纯的少女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他轻轻用手为这位女武神小姐拭去脸上的泪花,忽然之间有些后悔,后悔当初自己所作的那个决定。
他现在才明白,让芙蕾雅一个人独自前往王立骑士学院,前往一个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是一件多么绝情的事情。
但为了他,这位来自于布契乡野之间、懵懂而单纯的少女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
芙蕾雅怔怔地看着布兰多的手,在那食指之上,套着一枚闪烁着幽光的红宝石戒指,竟与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这……这是?”她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不起,芙蕾雅,”布兰多有些笨拙地答道:“我不小心弄坏了你送我的那枚戒指,这枚戒指是塔玛大师专门打造的,明天我没有办法陪你去卡拉苏,可我希望它会代替我保护你——”
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
芙蕾雅眼噙泪花看着布兰多小心翼翼地托起自己的手,然后双手自己戴上了那枚戒指。那一刻,她感到自己几乎要晕过去。
“陪我去宴会,好吗。”布兰多牵起芙蕾雅的手,就要带着她往外走。
但芙蕾雅却站住了。
布兰多回过头来看着她,少女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好像鼓起自己全身的勇气,说道:“我明天要上战场了,布兰多。”
“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今天晚上,让我任性一次,可以吗?”
那是一朵在黑夜之中悄然绽放的百合花,布兰多定定地看着芙蕾雅,久久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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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幕 终焉之王座 I
天边沉沉垂云之中闪动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雷光,一道道落下,浅紫的天际线下,是一望无垠的荒野高原。』天『籁小』说WwW.⒉3TXT.COM
“它们来了!”乱风吹着旗帜,风中有人高喊道。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斑点,随即是第二个,第三个,斑点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一条亮晶晶的线。就像是初涨的潮水,天海之交已经出现了一道薄薄的水线。
而后是磅礴的海面。
那条参差不齐的线上,矗立着一个个前所未见的高大身影——晶簇领主们。天幕上浮现出利维坦子嗣的投影,游弋的巨鲸之尾,在云层中上下沉浮。云层分开之后,露出一个巨大的黑洞洞的球体,宛若一只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这片荒芜的高地。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人群忽然之间自动分开一条路来,芙蕾雅身披白狮战甲,在骑士们的陪同下走上了城头。锐利的乱流吹拂着她领子上的鬃毛,白色的狮鬃一根根立起,向后飞扬;少女的黑沉沉的眸子里倒映着紫色的电光,一束一束,像是点亮了她的眼神。
长在雪白的额前飞舞,眼神之中的柔软与过去那位英姿勃的女骑士相比,多了几分妩媚与温柔。每个人都感到了他们的指挥官身上气质的变化,芙蕾雅就像是一位新婚燕尔的妻子,紧握着那枚戒指,抿着嘴唇看着这一幕。
几公里之外,大地的战栗便已经传了过来。
寒风来自于卡拉苏的高原之上,沿着托桑卡德森林吹遍整个南境,万物凋零挂霜,世界已是皑皑银华。布兰多立于凛冽风中,乱风中像是带着那个遥远高原的气息,一丝令人温馨的熟悉,他低头看着手上飘扬的一缕丝,上面还束着缎带,心中不由怅然若失。
伊人已去,但仍留余香。
冷杉堡外,松林悄然落雪,寒风摇曳着枝头,高大的黑松之下,哈鲁泽立于自己姐姐的身边,卷起的雪花扯着他长长的披风飞舞,但这位年幼的国王一言不,明亮的眼睛闪着晶莹的泪光注视着自己的老师。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布兰多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将那缕丝贴身收好,展颜一笑道:“就到这里吧,毕竟这场战争,我们终要彼此踏上不同的战场。我不想说些鼓舞士气的话来,只想说让我们在这场决定未来命运之战彼此守候,一切终有希望,或许有朝一日,大家还可以重聚于此。”
寒风之中傲立的人们,所罗门王、矮人王卡里芬、大德鲁伊灰怒与芙妮雅,然后是冷杉领的住民们。幕僚小姐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她身后是弗恩、克伦希亚、矮人奥德姆、库兰、雷托与塔玛,穴居人之王塔吉卜前些年已经故去,它的儿子塔库卜在所有人的身后,与从白狮军团之中退役已有一年的尤利尔站在一起。
然后是埃鲁因的贵族们,已欧弗韦尔为,之后是两鬓已经斑白的欧汀伯爵,成婚已有两年的马乔里与欧妮夫妇,艾弗拉姆那个胖子——据说这家伙最近竟与易德妮走到了一起,并得了灰山伯爵的青睐——在他身边,易德妮仍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的‘团长’,她自始至终还是那个胆小而又善良的姑娘。列文的侍女艾德莎一身黑色的礼服,与琪雅拉站在一起。
最后是迪尔菲瑞与她的父亲,燕堡伯爵,布兰多曾在安培瑟尔有过一面之缘的奶牛骑士尼娅和罗宁他们在赫然在列。阿德妮与那奎尔也在众人之中,他们已在埃鲁因滞留有半年之久,接下来又会再一次返回卢比克,带领沙漠之民前往大平原——在那里建设一个新的家园。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布兰多身上。
“老师……”哈鲁泽几度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哈鲁泽,收起你的眼泪来,埃鲁因的国王陛下可不能轻易哭鼻子。”布兰多微笑着说道。
“可是……”哈鲁泽泪光闪闪地看着他,带着些哭音:“……老师,我想和你一起去。”
布兰多忍不住感到好笑,他看了看格里菲因公主,却现公主殿下别过了头去。
他叹了口气,踏雪来到哈鲁泽身边,举起手来,以指节轻叩他的王冠。小王子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老师,银色的眸子里水光浮动,睫毛又长又密,一下一下眨动着,带着些许的不解。
布兰多三次叩击,问道:“感到分量了吗?”
“这分量就在你头上。”
“权柄,义务,责任。”
“别辜负它。”
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滚落。
布兰多回过头,看着安蒂缇娜:“托尼格尔就麻烦你了。”
幕僚小姐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低着头,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
“我不想听,”格里菲因淡淡地说道:“不过我命令你,活着回来娶我。”
布兰多一怔。
然后微微一笑。
他弯腰整了整哈鲁泽的领子,为小王子摆正了领口上那枚闪烁着银光的百合胸针。他直起身来,最后看了众人一眼——尤其是托尼格尔的市民们,目光从那些熟悉的人脸上一一扫过。
然后转过身。
风雪漫天扬起,仿佛只剩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雪影之中是无声的默然。
……
冬日淡淡的阳光倾斜成束,洒在回廊之中。
啪嗒啪嗒的声音由远至近地走来,苏双手托着一大堆换洗的衣物,面无表情地走在这条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阳光在她的脸上落下交错的光影,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容貌这些年来也愈出落得眉目如画,由于个子很高,身材欣长的缘故,这位赤铜龙的女儿早已是冷杉领远近闻名的美人儿。
许多贵族子弟都或明或暗地向她表露过倾慕之意,甚至白狮军团中亦有不少人向她示爱,银色舰队年轻的指挥官曼里克就是诸多追求者中的一个。但少女对此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多年以来一直默默地在冷杉堡领着一个女仆长的身份,实际上继任了过去芙罗的工作。
她停在一扇门前,敲了敲门,然后拧开把手推门而入。
“尤塔小姐,换洗衣物。”
但屋内的情形,却让苏愣了一下——雪白的床上空空如也,只有散乱的床单证明这里曾有人在过。一侧的窗户洞开这,寒风呼呼从外面倒灌进屋内,窗帘飞舞着,积雪甚至都落到了书桌之上,然后又融化成冰水,滴落于木地板上。
“尤塔小姐?”
……
在风雪之中默默前行。
记忆中墓穴入口处靠近山谷底部,那几根残破的柱子也还矗立在那里——在一片灌木丛之中,表面覆了厚厚的一层雪;石柱没有得到好好的保养,状况比过去更差了,表面的文字也抹平了不少。
来到这里之后,布兰多伫立了片刻。
当日现这里时的情形仿佛仍在眼前一样,虽然一些细节早已模糊,但对于人与事的记忆却愈深刻。他仿佛还能记起那几个白狮军团的骑士,能一一叫出那几个人的名字,那些人中后来有人牺牲在安培瑟尔、敏泰或者是克鲁兹,也有人受伤离开了白狮军团,现在早已娶妻生子;而还有一些人,还奋战在卡拉苏的高原之上,为人类的明日而战。
布兰多手轻轻按了按心口,心跳得缓慢而有力,但心中的思绪却十分纷杂。他总是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横眉毛竖眼睛的商人小姐便浮现在眼前,蹙着眉头看着她,他伸手去捏她的脸蛋,细腻的触感至今尤存于指间——
“布兰多,我把自己绑在马上了,怎么样,厉害吧,哈哈哈!”
“我这样子也没什么问题啊。”
“哇啊啊,好痛——”
然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布兰多微微一笑,收起心绪,低头进入墓窖之中。黑暗中是一条昏暗的甬道,空气中浮动尘埃、霉菌与泥土的腥味,古朴的石柱支撑着墓道的四壁——布兰多一边走,一边回忆。在这里原本有一道玛瑙色的光障,后面是个墓窖,他们在那里第一次遭遇了食尸鬼的袭击。
他看到一个石制的平台,记起来那上面原本放着一把火鸦之舌,那是一把黄铜阶的魔法长剑,那把剑至今还是尤塔的佩剑。
再往后,就是那个大石棺了。
他从怀中拿出那些石片,其中一片像是凿刀一般,就是从这个棺材之中现的。布兰多轻轻将石片放回原位——现在也用不着它了。他抬起头来,墓窖下坍塌的部分早已重新挖开,那下面就是他和鹿身女妖御姐与钟摆人一战的地方。
黑暗之中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晶化病治愈之后的伊莲容妩媚地看着他,神色间带着慵懒的微笑:“你来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其他人呢?”
“都早已经准备好了。”
“你不必去的,伊莲小姐。”
“伊莲姐姐,”鹿身女妖纠正道:“留在外面也没什么意思,每个人都在参与这场战争,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布兰多默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过那道向下的阶梯,进入溶洞群中,再一次经过埃诺尔的迷宫,然后就是绵延不绝的水晶分布带。布兰多在那块巨大的水晶前再一次驻足,崔西曼与女巫之王,还有那位中年剑士仍旧栩栩如生,仿佛水晶封印禁绝了他们生命的同时,也止住了千年以来时光的侵蚀。
布兰多默默地向三人行了一礼,然后越过这里,继续前进。鹿身女妖御姐在身后看着他的身影,一言不,但眼中同样浮现出一丝敬意。
赤红色的地表上开始出现那些玄奥的法纹,魔力侵蚀的迹象在五年中变得更加严重,有些地方的裂口中甚至渗出紫色的光芒来。布兰多看着这些细节,心中明白对于一个维持了上千年的封印来说五年不过是一瞬,持续高涨的魔力潮汐才是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
就与元素疆界的那个世界之壁一样,随着黄昏之龙的苏醒,封印已经到了崩裂的边缘。
但这下面究竟有着什么呢?
仅仅只是终焉的王座?
两人终于来到那座大门之前——溶洞地带在这里变得无比开阔,空间中荡漾着一圈圈金色的波纹,当靠近这些波纹时,人们就可以看到一个个缓慢旋转着、仿佛钟表指针一样的金色半透明法阵。在这里似乎连时间流动也被加快了,布兰多仿佛可以透过流动的沙砾看到生命的流逝,但他立即摇了摇头,明白那只不过是庞大魔力扭曲造成的一种错觉。
这就是琥珀之剑那个世界之中的终极副本,岁月之准。
布兰多在这里看到了其他人,大门前站着夏尔、梅蒂莎、墨德菲斯与希帕米拉等人,虎雀与他的小队,玛洛查与罗帕尔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当他抵达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喜悦的欢呼,小母龙从黑暗之中的另一侧浮现出身形,芙罗法立于她身畔不远处,阿洛兹金色的瞳孔像是燃烧着一圈火焰看着布兰多:“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布兰多先看了看所有人,目光一一与他的每一位属下相对,彼此回应着互相的眼神。然后才对阿洛兹答道:“阿洛兹,谢谢你能来。”
小母龙一抬下巴:“那当然,凡人的战场有密丝瑞尔就够了,但这场战争对于我们来说一样重要,这毕竟是与黄昏之龙直面的战斗。所罗门希望龙族也能为此出力,我们毕竟是最后的黄金族裔,当然,关键是我放心不下你。”
“重点是最后一句。”芙罗法说道。
阿洛兹没好气地看了自己的伴侣一眼。
布兰多微微一笑,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人群中一人身上。
“茜。”
山民少女脸色微微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无论如何,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忤逆领主大人的意思。但她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枪,她明白这一战意味着什么,无论如何,她也绝对不会再离开布兰多。
少女心中早已下定了一切的决心。
但布兰多看着她,却并没有说出让她预料之中的话语,只是十分认真地开口道:“待会儿跟紧我,你的实力稍弱一些。”
茜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布兰多对她笑了笑:“若是我失败,留在哪里也没有意义,如果你想待在我身边的话,就遂你所愿好了。”
茜的眼圈几乎是一下子就红了,但她赶忙别过头去,擦了擦眼睛。
布兰多轻轻走过她身边,抬起头看着那扇巨大的光门——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皆无比明白,一旦他们跨过了这扇门,便意味着什么。布兰多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回过头来向所有人问道:
“虽然我们每一个人来这里的目的,都早已清楚。但到了这一刻,我还是想要询问你们每一个人,各位——准备好了么?”
所有人皆点了点头。
“那么,来吧。”布兰多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终焉的王座,面对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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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幕 终焉之王座 II
无数的光在眼前穿梭着,五光十色流光溢彩。┡.ΩM
而重重光晕背后,短短的一步之间,却仿佛是经历了漫长的光阴,布兰多一步踏在了坚实的地面上。等他回过神来时,眼前的景象早已生了变化——地下的溶洞消失了,岁月之准的光门也消失了,黑暗之中也再层层叠叠的石笋与神秘的魔力侵蚀纹,眼前只剩下一片浓浓的迷雾与无边无际的漆黑虚空。
茜紧随在他身后出现,少女手持天青之枪,有些茫然失措地个地方。
这里就是‘门’后的世界——
一个环绕着重重迷雾的世界。
一条庞大的树根穿过迷雾,悬于黑暗之中,人与这条树根相较仿佛微渺尘埃,树根的四周皆是空嚣的深渊,一片漆黑之中隐有尖啸的风声传来,犹如一声声狰狞可怖的鬼笑。
两人便立身于这条树根之上,前后皆为浓浓的雾气所吞没。
单调的风声环绕着耳鼓,可除此之外四周竟给人一种孤寂的感觉——那狂啸的风不知是在黑暗深处的什么地方喧嚣流动着,但四周重重的迷雾却一动不动。
仿佛是个静止的世界。
在茜之后,梅蒂莎希帕米拉也一一抵达,夏尔跟在虎雀后面,最后一个出现。他一脚踏下,咔一声脆响,低下头,现自己踩裂了一层薄薄的冰。
“这是什么鬼地方?”夏尔出了一口气,热气很快凝结成白雾。
众人才现四周的温度是很低的,连雾气也是一层细微的冰尘,他们立足的树干上挂了一层白霜。但不仅仅是寒冷,黑暗之中似乎萦绕着一种令人感到不详的气息,丝丝渗入骨髓。
夏尔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尖叫从众人身后传来。布兰多敏锐地回过头,便头腋生双翼的怪物破开雾气而来,但茜已先一步挡在他前面,天青之枪一枪刺了过去,将那东西钉死在枪尖之上。
众人这才怪物的样子,那是一头骨瘦如柴形似蝙蝠一类的生物,但浑身漆黑楚面目,犹如一道浓墨泼成的影子,四肢瘦长,只有两只眼睛的位置各有一条细细的开口。
茜将它丢到地上,那怪物嘶叫着挣扎了片刻之后死去了。
“影怪?”夏尔东西时愣了愣,忍不住道:“这里是影之国?”
一旁的梅蒂莎却摇了摇头,银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四周的深邃与黑暗,答道:“虽然说这里的时间流逝比物质界快很多,的确应当是一个下层界,但是你们闻到了么?”
“闻到了什么?”夏尔打了个喷嚏,抱怨道:“我只感到这里实在是太见鬼的冷了,阿嚏——”
墨德菲斯好奇地:“这里很冷吗,夏尔先生,可我却感到有些舒适。这里好像有一种令我感到安宁的感觉,就像是在领主大人身边一样。”
他安德丽格,问道:“你觉得呢,姐姐?”
“除了最后一点,”安德丽格冷漠地答道:“都认同。”
茜皱着眉头擦了擦自己的枪尖,她具丑陋的尸体,小声地向身畔的布兰多问道:“领主大人,什么是下层界?”
布兰多这个世界,回答道:“下层世界是我们世界的基石,这些世界由简单的法则构成,是这些法则的具现投影。元素疆界的浅海焦热之河石枢与风暴止息之山也是这样的世界,但要比它们高级一些。这些世界是Tiamat网络最底层的世界,譬如影界与灰界,在这些世界中因为法则是不完整的,所以时间的流会比物质界更快。”
阿洛兹也接口道:“是的,简单来说,贯穿我们世界的Tiamat网络就是一棵树,这棵树越往下,法则的基础就越简单;而越往上,分支越多也越复杂。在这棵树的主干部分,它的最下方是由最简单也是最基础的法则构成的世界,这就是下层界,再往上,是较为复杂一些的四大元素界,它们同时也环绕着我们的世界,被称之为外围世界或者元素疆界。”
“我们世界位于所有世界的中层,但不仅仅只有沃恩德,这些世界被统称为物质界,也可以说是中层界或者中庭。在中层之上,还有上层界,比方说白银平原以及神民们的神国——真理会,审判庭与裁决之门。”
这些知识对于茜来说显然太过高深,她缓缓地眨着眼睛,水润的眸子在黑暗之中显得有些迷茫,问道:“那么这究竟是哪一个世界呢?”
“这里是死者之国,海姆冥界——”
坐在罗帕尔肩头上的小妖精鲁特开口道:“弥漫的并非是迷雾而是死亡的气息,黑暗深处也并非是风,而是整个世界正在走向死亡的声音。”
“死亡?”小母龙用力吸了吸小鼻子,她的眸子在黑暗之中更像是两团金色的火焰,熠熠生辉:“可这雾气中的味道一点也不腐臭也不陈朽。”
鲁特静静地答道:“死亡的气息并不是腐烂的尸体,尸骸不过是死亡的一种表征而已。死亡是一种状态,象征着永眠,而这里的一切都是死亡的,雾气中悬挂着风与水的尸体,生者是嗅不到死亡的气息的,梅蒂莎小姐之所以可以,那是因为精灵本身对于生死非常敏感的缘故。”
“难怪我们会感到安宁,”墨德菲斯也恍然道:“原来这里就是永眠之地,死者的故乡。”
但阿洛兹仍不满足,鸡蛋里面挑骨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死亡的?可我们不是还活着么?”
“那是因为我们不是通过正常的方式进来的,”玛洛查头上的妖精小姐站了起来,她抓着两只长长的鹿角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冷杉领下面竟可以通向海姆冥界,但这显然并非死者之国真正的入口。”
“死者之国的真正入口是在达吉欧尔冥河之下,你们围的深渊了么,在这片深渊的下方,应当就是冥海,世界的根基不断崩坏掉落入冥海之中,因此才会出那样的轰鸣声,”妖精小姐骄傲地特一眼,哼哼道:“冥海本来就在浅海的下方,对于这里我可比那个家伙了解多了。”
鲁特一眼,懒得和这小丫头计较。
“冥海就是混沌之海?”虎雀问道。
“可以说是,但也可以说不是,冥海是Tiamat法则的一部分,但它确实是建立在混沌之海上的,”布兰多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抬起头来下这条巨大的树根。
其他人也条树根,有人问道:“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树之根?”
“是的,”银精灵小公主有些震撼地条树根,笃定地答道:“世界树本身就是Tiamat法则的具现化,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信风之环会有一株世界树了,在冷杉领的地下玛莎大人竟然封印了一个通往海姆冥界的入口。传说中世界树的三条根系之一便通向这个世界,信风之环一定是受这里法则的影响,才能投影出世界树来。”
“我听说世界之环也有一株世界树,那棵世界树又是怎么一回事?”夏尔又问道。
梅蒂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布加人没有告诉过你吗?”
夏尔大为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我毕竟不是真正的白银巫师,对于凡人巫师来说,白塔之中不是所有的文献都可以阅读的。”
“原来如此。”梅蒂莎歉意地一笑,然后才答道:“世界树是Tiamat法则的具现化,就像是阿洛兹小姐先前所描述的,它联系着玛莎与神民们所创造的每一个世界——因此在每一个世界,都至少会有一棵世界树。领主大人去过白银平原,应该那座传说中的黑塔了吧。”
布兰多恍然:“那是世界树?”
梅蒂莎点了点头:“矮人们以它为依托建造了一个要塞而已,瓦尔哈拉也是如此,因此世界树要塞才是五大传奇要塞之一,与巴贝尔要塞齐名的存在——”她甜甜地一笑,略微带着些回忆的色彩说道:“世界树也同样生长在我的家乡,在精灵们的圣地,上层世界亚尔夫海姆的圣银谷,也有着像是瓦尔哈拉那样的一株巨树,它就像是我们的母亲一样,因此银精灵们才会对世界树如此熟悉。”
“通过世界树,我们可以抵达任何一个世界吗?”布兰多问道。
“是的,但其实也不尽然,”说到这里,银精灵小公主有些恻然:“今天现存的物质界——沃恩德大6虽然不过是整个世界的很小一部分,但也是几乎仅存的一部分了,大部分的世界都在过去的战争之中毁灭,要么就是因为重启而消失。大人若是还记得旅法师崔西曼先生的话,应当知道他就是来自于那样一个世界,但他的故土早已消亡。”
“就如同停滞之界?”
“就如同停滞之界。”
“你以前从未和我说过这些,是芙西娅让你记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吗,梅蒂莎?”布兰多精灵小公主,有些奇怪她的表现。
梅蒂莎点了点头:“我复活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过去的一切。”
布兰多闻言不由得默然。
他怔了片刻,才答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阻止悲剧重演。既然下层界时间流逝的度远快于沃恩德,那么留给我们的时间就更加珍贵了,走吧。”
一行人这才向前走去。
但茜却有些奇怪要怎么在这样一个地方找到正确的方向,她抬起头周,迷雾之中显然不止有这一条根须,在深邃的黑暗之中,纵横交错的根系密布在整个空间之内,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不过布兰多马上用行动回答了她心中的疑惑。
他从悬浮天球之中拿出了那七枚石板——拼接成球状的七枚石板悬浮在他手上,整个球体竟放射出柔和的光芒,就像是一座灯塔,光球向其中一个方向笔直地射出了一束光,光柱远远地没入了迷雾之中。
这就是安蒂缇娜的父亲所为他们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它的名字名为希望。
众人跟着光的指引下前进,黑暗中的迷雾时浓时疏,周围的地形也随着根须的蜿蜒与交错而变幻。没走多久,跟在芙罗身边的蒂亚就一脚踢上了什么东西,她吓得惊叫一声,后面的布兰多一个箭步赶了上来扶住这个小姑娘,却现蒂亚踢上的竟是一具尸骸。
那尸骸有着典型的虫类生物的特征,像是某种节肢动物,但它的躯体却是由一块块透亮的紫色水晶所拼接而成。布兰多只消,就明白了这是什么生物的尸体,他微微皱起眉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东西。
“这是……晶簇?”阿洛兹也认了出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晶簇,”布兰多答道:“这是晶簇领主,奇怪,黄昏也入侵过这里么?”
夏尔从后面走了上来,用法杖在尸体上轻轻一戳,咔嚓一声轻响,晶簇尸骸的一只脚竟然土崩瓦解碎裂了一地。他一幕摇了摇头道:“这东西恐怕有些时候了,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产物。”
“在过去的时代,连死者之国也生过黄昏之战?”
“未必是主战场,但海姆冥界是亡月女神的国度,在没有堕落之前她也是一位强大的神祇,与黄昏的爪牙交战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阿洛兹答道,她皱起眉头说道:“我甚至有些怀疑,这里就是她殒落的战场——”
众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向前
前方的迷雾之中,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长长的桥梁。
“那是什么?”小妖精菲妮丝下意识地问道。
但梅蒂莎却竖起一根指头来,对所有人说道:“嘘——”
迷雾背后,出现了两个腥红的光斑——就像是两团火焰浮在空中,它缓缓摇晃着,距离众人越来越近。很快,光斑之后便浮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布兰多这才竟然是一具高大的骷髅——他曾经以为卡拜斯就是自己所见过的最强大的排骨架子了,但对方与这具令人生畏的骸骨架子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那竟是一具巨人的骸骨,他一只手提着巨大的船锚,一只手提着一盏散出可以穿透迷雾的光芒的提灯,一摇一摆地向前走来。
“那东西是……亡灵?”有人小声问道。
“它可不是一般的亡灵,”布兰多已经认出了这东西,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那是莫德古德,枯骨之王,死者之桥的守桥人,亡灵的祖宗——传说它绝不会让生者的气息进入死者的世界,打搅长眠者的安宁……“
“领主大人的意思是,它可能不会放我们通过这里?”虎雀问道。
“那我们怎么办?”茜不由得皱眉问道。
“这很简单,”夏尔答道:“当然是干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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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幕 终焉之王座 III
在一阵明亮的光芒之中,瓦尔哈拉的主干逐渐消失,由下向上化为纷散的光片,直至枝干与叶片,最后光斑点点消散,空旷的山谷中只剩下一片开阔的森林与冬日的晴空。『. .安蒂缇娜在原地怔立了片刻,直至山风扬起她额前的丝,她才低下头戴上面纱,回身对两位白狮骑士说道:“回冷杉领。”
一位骑士为她打开马车的车门,安蒂缇娜登上马车之前最后眼瓦尔哈拉所在的山谷,然后矮身进入车厢内,关上车门。在骑士们的护送下,马车缓缓前行,经过那条熟悉的林***安蒂缇娜曾不止一次穿过这条回返回冷杉领,静谧的林间可以让她静下心来思考,但今天的森林却安静得让她烦闷。
就像是这一刻异常冷清的冷杉领,对于未来的难以预知,不安与彷徨,抛之不去地萦绕在她的心头。独自一人相处时才感到了无助的感觉,当安蒂缇娜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再也无法见到布兰多时,连心都揪紧了,幕僚小姐面色苍白得可怕,几乎流了泪,但死死地扶着座位,默念着祷文,祈祷一切都终会过去,玛莎大人能够庇佑那个人的平安。
但马车剧烈地震动将她从思绪之中惊醒过来,安蒂缇娜猛然抬起头来,听到外面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羽箭哚哚地射在马车上,吓得她赶忙低头。骑士们在马车外大叫:“是混沌教团的杂碎,小心,保护好马车!”然后是兵刃相接的声音,敌方的一言不让安蒂缇娜感到心沉,说明准备周全不须虚张声势——这是一次早有预谋的伏击。她打开座位下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小巧的手杖握在手中,这时马车的门被打开了,外面站着一个白狮骑士。
眼下的情况似乎一如她预料的一样糟糕,那个骑士一脸焦急的神情,说道:“安蒂缇娜小姐,请随我来,我们掩护你逃走。”
安蒂缇娜点了点头,动作麻利地跳下马车,她回头眼,数量众多的灰袍剑士正从另一个方向的森林中杀出来,白狮卫队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正节节败退,森林暗处似乎还有弩手。但她来不及,就被骑士抓住手拽着跑向一侧的森林里,三人在森林中慌不择路,一刻也不敢停息,一鼓作气爬上了最近的一座山丘,在这里回头处森林早已安静下来。
但这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这时前面两名骑士忽然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说道:“尤塔小姐?”安蒂缇娜气喘吁吁地向那个方向惊讶地佣兵团长独自一人出现在森林中,似笑非笑地们,身边两名骑士下意识地就要迎接上去,但她却感到不好,急忙喊道:“等等,别去!”
“安蒂缇娜小姐,那不是幻象,我们——”一个骑士回过头来解释道,但话音未落,便闷哼一声,震惊地自己胸口刺出来的血淋淋的剑尖。而另一个走上前去的骑士也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他的头还被一个高大的邪教徒拧在手上。
两名邪教徒回过头来塔,尤塔却一眼地答道:“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去处理掉。”
两名邪教徒毕恭毕敬地一躬身,带着尸身退了下去。
尤塔这才笑吟吟地来到安蒂缇娜身边,用手指轻轻勾起幕僚小姐雪白细腻的下巴,说道:“好久不见了,亲爱的幕小姐,我说过会记得你的。”
安蒂缇娜恨恨地个人——女佣兵团长眼中明显有着一团金色的焰环,表情虽然轻佻,但眼神深处却有些呆滞——她微微喘息着,答道:“你早在三年之前就控制了尤塔小姐吧,你察觉萨萨尔德人可能会失败的时候,就已经抛弃他们另行安排了一步棋。”
“呵呵,猜得不错。”
“这些人也是你放进来的?”安蒂缇娜皱着眉问道:“可我很好奇,你这三年来一直在病榻之上,是怎么瞒过我将这些人安排进托尼格尔的。”
尤塔笑得很开心:“我是罗曼啊,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安蒂缇娜小宝贝儿,你不记得这个事实了吗?”
“你,根本不是罗曼。”安蒂缇娜一字一顿地答道:“少在我面前玩弄你那些手段,黄昏之龙,你不及罗曼小姐的万一,不过我明白了,是商人,你利用了罗曼小姐为布兰多先生准备的后路——”
尤塔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全对,但却没什么意义。”
安蒂缇娜挣扎了起来,她刚想说些什么,但脑后便遭到女佣兵团长重重地一击,晕了过去。
……
卡拉苏高原的风带着淡淡的腥味,故老相传,那是千年来英雄们干涸在这片土地上的鲜血的气息。
而今这风再一次扬起,而英雄的后人们也再一次拿起手中的武器,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敌人却不再是亡灵——地平线上那条线已经越来越显眼,它仿佛映着阳光,显露出淡淡的紫色光泽。
晶簇领主们在一片片水晶生物之中停了下来,昂起脑袋出了高频的音波。这刺耳的尖叫通过整个战场上的共鸣水晶塔传递,像是一阵风吹过紫晶的海洋,海面上开始起了波澜。
大地的震动已经越来越明显。
但在它们前方,从天空俯瞰,人类联军已经在高原上列好了阵形。人们的身后就是金城卫城的外墙——其后绵延的堡垒群在斑鸠谷地参差不齐的地貌上延伸,一片片银色的旌旗,随着高原之上的风飘扬着,一直延续到视野之外。
随着口令声,第一排的长矛手已经压平了长矛,巨大的塔盾也纷纷竖立了起来。一双双年轻的眼睛藏在大盾之后,褐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无法计数的紫色光芒,它们的主人,是一张张有些苍白的脸孔。
高地骑士团长布尼德一幕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他也明白,这些来自于埃鲁因各地的年轻人们可能怀着满腔的热血,但在这里热血并不能改变什么,这些人不过是毫无准备的新丁罢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第一次打击不要来得太突然。
希望这些年轻人能撑得过去。
在他视野的远处,高地骑士们挑着旗帜在阵地前面观察,并不断传回关于前方的信息。
“晶簇先锋已经脱离了主阵开始加,距离一千三百!”
“保持阵形!”
“距离七百,小心别让它们靠近城墙造成损坏!”
“距离五百,进入投射范围——”
但最后的号令声传出时,城头之上银精灵林歌之刃军团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她们的指挥官,一位举止优雅的女士——梅蒂莎的后辈,正眯起眼睛注视着这一幕。当晶簇的海洋跨过战场之上那条分明的线时,这位女士抬起修长的眉毛,举起手道:
“精灵们,我的姐妹们——”
“每个人仔细检查好箭矢上的灰水晶是否稳固,每一支箭上都必须附魔,记住单纯的投射攻击对晶簇没有作用,不要浪费你们的力气!”
“传令官报出读数!”这时一个人类骑士适机喊了出来。
“目标四号地区至七号地区,距离七百,标高四十七,风顺风四十,抛射!”
银精灵指挥官点了点头:“张弓——”
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们的射手,齐齐举起手中的长弓。
城头上闪过一片反光。
许多人都回过了头——但他们最先不是密密麻麻升起的箭矢,而是云层之中突然出现的舰队。天空中阴阴沉沉的乌云忽然分开,一支银色的舰队从云层之上直降而下,就像是一片银色的光点,当这些浮空飞船才刚刚出现时,它们的左右两舷便已经喷射出怒吼的炮火。
就像是一场钢铁之雨从天而降,数不清的金线连天接地。铁与火的光芒在晶簇大军的进攻锋矢之中直犁而过,一片爆炸的轰鸣声中,冲在最前面的晶簇先锋直接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托尼格尔人到了。
一道翠绿色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在战场中央,巨大的根须向四方横扫卷曲,重重落在地面之上。那一瞬间便有数以万计的晶簇化为飞灰,进攻的锋矢更是几乎全灭,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抬头仰视着这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的巨树——它遮天蔽日,苍翠如梦
“瓦尔哈拉,”莫妮卡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抵达!”
那名银精灵女士也仰头一幕,然后用力地一挥手。
“放!”风中传来隐隐的声音。
嗡——
一片闪耀的光斑迎风升起,那是附魔之后的箭矢,这场风暴在战场上空划过一条优雅的弧线,如同一场暴雨降下落入晶簇大军之中。顷刻之间高原上耀出一片连续不断的闪光,剧烈的爆炸将那些较为弱小的晶簇撕扯得支离破碎,进攻的势头便为之一阻。
但人们还未来得及欢呼,硝烟散尽之后,弥漫的浓雾后面便显露出了晶簇大军的主力——重型晶蜂。对于这些后排的重型晶簇来说,它们的数量是如此的惊人,这点儿灰水晶的爆炸根本没有什么冲击,前面堆积如山的残骸为后面的同类推开,竟像是海浪一般一浪浪继续向前。
在一声尖啸中,这些巨大的怪物已经开始加狂奔,正面撞向人类的联军。地面震动得厉害,一里之外都能涸的尘土浮起一层薄薄的烟雾。
联军的阵形下意识地起了波澜,有些地方竟在开始后退,令指挥官们大为火光。
布尼德也皱起了眉头。
天空中,曼里克面沉似水地下达了第二次齐射的命令,魔法与火炮再一次出怒吼,不时有闪光与火球从晶簇的海洋中升起。但无济于事,只不过眨眼的瞬间,晶簇的大军便与人类的联军重重地撞在一起——甫一接触,人类的阵线便开始后退,区区十分钟的战斗之后,两座卫城便已经暴露在了晶簇大军的攻击锋矢正面。
高塔法师也加入了战斗。
但他们也难以阻挡晶簇领主的力量,一头几乎小山一样高的晶簇爬上了城墙,它举起双足,重重地落下。轰一声巨响,卫城的一侧城墙便土崩瓦解,紫色的海洋一拥而入,这座卫城就像是汹涌海面上的浮木,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在金城方向。
一位满面风霜的银精灵领主面无表情地一幕。
在他身后,城头之上,精灵们正在集结,一头头银色的龙兽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诺恩领主,”一位头戴尖顶银盔身披银色鳞甲的精灵骑士来到他身边,满是尊敬地行了一礼,答道:“骑士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击。”
前者点了点头,解下披风向后走去,一边从自己的侍从手上接过一顶金色的头盔。他戴上头盔,拉下金属面甲,在外只留一双锐利的双目——头盔之上,金龙张开双翼的雕塑昂而立。
诺恩抬起头来,轻描淡写地说道:“集合,龙王骑兵!”
一声悠扬的号角长音。
数不清的龙兽铺天盖地地飞起。
在一座卫城的城墙之上,芙蕾雅正久久地注视着战场的那个方向。她色的龙群像是利刃一样切开了晶簇大军的阵形,尤其是那个指挥官,他独自一人便诛杀了先前那头如山般大小的晶簇领主,而对方的近卫骑士也个个不凡。
战场上的局势因为龙王骑兵的加入而开始逆转。
“那是诺恩领主,银精灵们这一千年以来的传奇英雄,”白葭学姐的声音在她身后说道:“他也参加过圣者之战,以龙王骑兵的身份,他曾经是梅蒂莎的属下。”
“我在想,”芙蕾雅轻声答道:“他们这一千年来一直在与黄昏战斗吗?”
白葭点了点头:“或许是吧。”
“那就是白银之民,他们每一个都比我们强如此之多,”芙蕾雅感叹道:“还有巨龙们,连他们也在黄昏面前连连失败,而今黄昏之龙已经苏醒在即,我们真能击败它么?”
“你相信布兰多吗?”
“你呢?”芙蕾雅有些奇怪地方,布兰多已经和她们说过白葭的来历,但对布兰多本身那光怪6离的经历相比,似乎这也不算什么了。但她一想到在布兰多过去的记忆中,与这个女人的纠葛,心中难免会有一些好奇:“白葭,你应当更了解布兰多,不是吗?”
“我了解的是苏菲,”白葭笑了:“我可是嗅到了不妙的味道。”
芙蕾雅脸红了红,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中的戒指:“我是相信布兰多,可我不知道我们会为此付出多大代价……”
白葭摇了摇头,也一言不。
芙蕾雅也解开了披风上的扣子,走下了城头。“你去哪里?”白葭好奇地。芙蕾雅回过头,认真地答道:“但无论如何,任何代价总是值得的,晶簇的攻势已经被遏制了,下面轮到我们反攻了——”
仿佛是与银精灵的长号声呼应,人类的联军中也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那是反击的号角。
一支白狮骑士出现在了联军的中央。
那正是反击的矛头。
芙蕾雅一身银甲走在所有人的前面,白狮的战袍披挂在她身上,她也没有骑马——白狮卫队本身就是这个大6之上一等一精锐的步行骑士。更不用说在布兰多塔玛安蒂缇娜与云巨人的共同努力之下,这支军队的实力早已脱胎换骨,甚至远胜于先君埃克的时代。
联军中一时竟有些安静,每一个人都回过头注视着这位埃鲁因的女武神。
虽然可能还有一些青涩,但在过去的战争之中,她早已为自己正名。连克鲁兹人的女剑圣,青之军团的军团长也对她赞不绝口,而今她非但本身已是一位剑圣,在军事上的造诣也远过了她的老师。
在许多人心中,她就是这个时代埃鲁因的达鲁斯。
芙蕾雅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每个人心中都激昂澎湃,热血沸腾,每个人都应当明白,这是一场怎样的战争。
她铮一声拔出佩剑,雪亮的剑尖直指向前方。
白狮骑士们便明白了自己的方向。
向前进攻,突破敌人的主阵,他们的目标正是晶簇大军之中的共鸣水晶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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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幕 终焉之王座 IV
一两道弧光划过整个战场上空,魔法的光辉彼此交错而过,偶有流矢击中高耸的共鸣水晶塔,爆炸的光辉勾勒出一张半球形的网络。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一袭紫色长袍的巫师之王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战场中央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亡月女神传送至这个世界的通道。此刻七八个光门在他身边依次打开,又有几名工匠巫师从中走出。
远处的晶簇发现了这个方向的敌人,尖啸着飞来。一旁图拉曼看向那边,眼中银光闪烁,张开五指,半空中银光交错在法则之线的勾勒之下浮现出无数个透明的矩形。晶簇收之不及一头撞上这些割裂交错的空间,好像一团团炸裂开来的烟花,纷粉身碎骨。
图拉曼转过身看着战场中央,说道:“克鲁兹人在阿尔卡什遇上了苍蓝灾祸,阿佳妮已经传回了消息,但能族之王与晶簇暴君仍旧没有踪影。”
所罗门点了点头。
图拉曼说道:“黄昏之龙或许另有图谋,但挡下我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力量就这么一点儿,畏畏缩缩反而误事。我想至少在当下,我们必须立足于进攻,越早抽出手,我们才能应付更多的状况。”
他扬了扬银色的眉毛:“凡人们也更有经验了,三年的战争以来晶簇的弱点也同样暴露在我们面前,芙蕾雅女士的判断十分准确——你看,晶簇的阵形已经开始松动了。”
“但它未必会让我们如愿。”所罗门静静地答道。
相顾无言。
图拉曼同样也在迷惑,黄昏之龙一直按捺到今日,却在临苏醒前发起这场战争,一定有它的准备。但它在四境之野犯过的一次错误,黄昏之龙怎么会让亡月女神在这里再犯一次呢?
可眼下的场景,分明与当日一模一样。难道说黄昏根本没有把沃恩德的力量看在眼中,只将tiamat的力量当作炮灰来使用?
片刻,黑沉沉的天空中更多的光门打开了。从地面看去犹如一片片闪耀着光芒彼此并列的鱼鳞,越来越多的人影从闪光的鳞纹中走出,天空中已经出现了成百上千的巫师。
托尼格尔人与布加人自己的舰队也在运动,不断地打着旗号靠拢。与此同时,浮空战舰并没有一刻停息火力覆盖,火炮轰鸣着,魔法的光辉交错辉映,爆炸的光芒在晶簇云之中亮起,输不起的怪物如雨点落下。
这似乎是秩序的力量第一次在正面压过了黄昏的力量,这一刻天空中攻守易位。
但明亮的光芒映在所罗门与图拉曼两人脸上,两位巫师领袖脸上都看不到半点轻松之色。
一名身着银色长袍的高阶巫师来到两人身边,口气恭敬地答道:“两位大人,一切已经准备继续,只要靠近到射程以内,我们就可以对传送门展开攻击。”
“巨龙们呢?”
“密丝瑞尔女士那边也传来了相同的信息。”
图拉曼回头看向所罗门。
所罗门虽然眉头紧蹙,但也明白战场上不是举棋不定的地方,默默颔首。
高原之上,汹涌的紫色浪潮之中,一面银色的旗帜正逆流而上。芙蕾雅高举手中的银色燕尾旗,在不远处,一头巨大的晶簇正迎面扑来。那怪物水晶眼球中折射着冰冷的光泽,一对螯肢高高扬起并向下刺来,但芙蕾雅不过轻轻一纵便在它前肢上借力跃向后背,在半空中翻转身躯时顺手一剑斩向怪物的颈项——银辉闪烁中晶簇身首分离,轰然倒地。
她稳稳地站在晶簇巨大的残骸之上,抬起头,前方又是一道紫色的巨浪扑面而来。不过芙蕾雅神色镇定如常,握紧了手中的旗帜,高喊道:“白狮军团!”
白狮骑士齐齐站定,长剑回鞘,反手从背后拔出双手战剑,剑刃的反光折射出一片雪银,一把把双手巨剑由下向上飞扬而出,竖立起一片明晃晃的利刃森林。芙蕾雅轻轻将挂有旗帜的长枪一抛,接在手中,再用力向前一掷,一线银光,一头晶簇当即翻身倒地。
她左手佩剑交予右手,剑指前方,怒吼道:“冲锋——”
哗——白狮骑士整齐划一地向前一步,第三代风之铠上每一条法则之线都变得明亮起来,白色狮鬃披风像是一对雪白的双翼,翼盔的面罩一面面拉了下来,只剩下两只精光闪烁的眼睛。只一步,干涸开裂的高原地面上竟印下一千七百多个铭刻着圣纹的法阵,一千多双秘银长靴同时重重地踏在地面上。
而下一步,便是一道涌动的白色浪头,放眼望去,一片雪银——那是圣白的狮群在发起冲锋,如同七百年前一切的重现,芙蕾雅的身影仿佛逐渐与那位白狮军团的统帅合二为一。
战场之上,整齐划一的步伐鼓点第一次彻底盖过了晶簇大军的行进。白狮骑士正在进攻。连人类联军——来自于大平原、银湾地区乃至于托奎宁的狮人都惊疑不定地抬起了头。
“杀——!”
在与晶簇撞在一起的一刹那,骑士们怒吼一声,手中巨剑整齐划一地向上一挥。挡在面前的紫色‘水晶墙’就像是轰然垮塌了一块,四分五裂化作尘埃;战场上人类与黄昏的大军彼此交错,有骑士倒下,但更多的却是晶簇们连连败退,白狮骑士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入了晶簇大军的心脏。
芙蕾雅反手拔出插在晶簇尸骸上的旗矛,抬头向前看去——水晶塔已近在眼前。
晶簇们的阵形开始出现了混乱,它们本能地想要回防水晶塔——下位晶簇没有智慧,水晶塔是上位晶簇掌控晶簇大军的唯一手段,人们也是在漫长的战争当中发现了这一秘密,水晶塔就是晶簇大军的唯一弱点。
当然,仅仅是对于下位晶簇而言。
晶簇们的自我混乱更进一步地割裂了黄昏大军的整体攻势,战场上开始变得一团乱。当黄昏大军首尾不能相顾时,高地骑士与人类联军的其他指挥官也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号角的长音开始此起彼伏,真正的反攻开始了。
银色的飞龙群正从低空掠过整个战场。
诺恩领主金色面甲下的一双锐利的眼睛谨慎地搜索着整个战场,龙王骑兵们现在的任务是围攻那些会给凡人军队造成麻烦的晶簇领主;他抬头看去,在战场的另一端代林杰的方向,大地军团——由英灵所组成的庞大军队也正整装待发,准备给予晶簇大军最后的一击。
至少是在第一天的战斗中,看起来是要赢了。
但这位身经百战的银精灵指挥官却隐约感到了麻烦。
黄昏大军中的上位战斗力太少了——地面的战场之上芙蕾雅也蹙起了眉头。布兰多告诉过她关于黄昏军团力量层级的划分,在晶簇之中,实力最弱的是位于最底层的下位晶簇,它们的力量参差不齐,最差的只能与白银下位的人类相提并论,但最强的却可以到要素开化甚至是真理之侧。然后是中层——那些稍微强大的一些晶簇领主,它们是来自于混沌之中各个破碎世界的统治者,实力最差也在极境之上,甚至圣贤与大圣贤(圣贤巅峰)也不在少数。
但这些层次的力量听起来与凡人世界似乎也相差仿佛,晶簇的真正强大体现在它的顶。,除了其暴君阿斯托尼拥有形同于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的力量之外,另外还有二十二位高阶领主,这些高阶领主纵使在过去数个时代的战争之中陨落大半,但剩下的五位,在这个时代也近乎于神祇的存在。
勘误者法拉,蔑世者塔斯特,无形者亚拉克。
黑之王菲兹托姆,巨喉戈拉加隆。
在收复克鲁兹的战争中,联军曾经在斗篷海湾与传说中的晶簇巨虫戈拉加隆交过手。在布加人与巨龙的帮助下他们击退了这头高阶领主,但始终没能留下对方,那一战晶簇的上位存在展示出的力量曾让她印象深刻。
而在这个战场上,这些高阶领主一个也没有出现,甚至连晶簇领主的数量也是如此的稀少。
她忽然停了下来。
“一百尺,最后一次冲击!”她的副官正在高声命令着,连后面一个冲锋的骑士撞了她一下也浑然不觉。芙蕾雅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手中银色的燕尾旗高高飘扬着,略微有些残破——阴沉沉的天空之上,两支舰队正在汇合。
布加人已经逐渐靠近了战场的中央。
所罗门一遍又一遍地用空间法术探查着四周。
他一连换了四五种法术,但回应来的结果让他皱眉不已,无论是空间、魔法、能量流动与法则的网络都没有一丁点儿异常,甚至连混沌之海本身也显得十分平静——但这不合常理,黄昏之龙不可能只在这里布下一个障眼法。
图拉曼也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询问自己的副手阿尔卡什战场上的消息,可数千里之外传来的消息同样平静得令人有些窒息——克鲁兹人在他们的战场上同样占据优势。
苍蓝灾祸在物质界打开的传送门被阿佳妮联手瑟兰督所压制了,玛达拉的亡灵大军在面对晶簇时直接占据了上风;据说亡灵大军的强大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其中有几个天才一样的年轻人更是把黄昏大军引得团团乱转。
所罗门与图拉曼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对方,这两位当视最强大的巫师面对眼下这诡异的情形,也不由得面面相觑。
难道说黄昏之龙真的一心一意只为了去争夺那终焉的王座,并不在意物质界的这场战争本身的胜负了?
但正是这个时候,所罗门手中的水晶球亮了亮。
那是威廉传来的消息。
上面只有四个字——
“小心,幻象。”
所罗门一愣,一旁图拉曼却马上问道:“什么幻象能避开空间探测?”
水晶球上的文字一阵浮动,再一次变幻了信息。
“真知之眼。”
所罗门与图拉曼同时面色大变。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幻术可以避过巫师们的眼睛,就是借助真正的神器的力量。但每一件神器都来自于tiamat的网络,由上古时代的神民们所铸造——这其中只有一件专门为幻术、预言类法术所打造的神器,那就是萨萨尔德那只全知全能的眼睛。
真知之眼。
所罗门还来不及喊出‘撤退’两字,忽然之间,北面的天空中闪过一片明亮的闪光。
这光是如此的耀眼,以至于吸引了整个高原之上方圆几百里内所有人的目光——城头上的银精灵们,瓦尔哈拉的守军们,布雷森,曼里克,哈鲁泽甚至是公主殿下,高地骑士们,纷纷抬起头来看着这可怕的一幕。
在天空中,秩序一方联军的侧翼,布加人的舰队忽然熊熊燃烧了起来,超过一百条浮空战舰在空中崩解,发出耀眼的爆炸的光芒四分五裂,或者是拖着长长的尾迹坠落向高原之上。
只一瞬间,布加人的舰队便宣告彻底崩溃,剩下的浮空战舰也在纷纷四散逃窜,而它们阵形的瓦解,又再一次让整个天空的战线变得更加的混乱。
而在那个方向之上。
一个个巨大的身影忽然浮现了出来。
一头菱形水晶巨兽横亘在天空之上,它的体形几乎像是一座水晶层次,它只有一只眼棱,在水晶棱柱的正中央,这只眼棱此刻正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凝视着天空中银色的舰队,每几秒钟,便有一艘浮空战舰在它的凝视之下起火爆炸。
黑之王菲兹托姆。
晶簇高阶领主之中的最强者。
而在它身边,勘误者法拉,蔑世者塔斯特,无形者亚拉克一一显露出身形,唯有巨喉戈拉加隆缺席——或许因为上一次战争中它受伤太重,所以并未出现。
但仅仅是这四位高阶领主,也足以令整个沃恩德为之战栗,因为这是一个众神不再的时代。不,也并不能说不再,因为亡月女神的传送门显然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所有人都看到那黑球之中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球。
在四位高阶领主的拱卫之下——萨萨尔德人曾经的巫师之王,银色联盟的叛徒,黑里扬诺夫刺客正身披**师长袍,手托真知之眼得意洋洋看着他昔日的同僚们,并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所罗门,萨萨尔德的账,你不会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吧?”
所罗门面沉似水地看着这个人。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八幕 终焉之王座 V
哀嚎呼啸的寒风扑面而至,安蒂缇娜生生打了个冷战。
托尼格尔的冬天虽然已经十分寒冷,但与这里相比也不算什么。如刀子一般的凛风仿佛切割着人的肌肤,可以深入骨髓深处,冻结灵魂,长长的睫毛上瞬间便结了一层白霜,呼出的热气形成一团白雾,转眼融入四周迷茫的大雾之中。
尤塔带着她穿过那扇光门之后,停了下来,带着好整以暇的神情打量着此地。放眼所见皆是一片大雾弥漫的冰天雪地,远处似有一道交错的冰川,断裂的岩石下悬挂着冰棱与冰柱,狂风呼啸,但怎么也吹不散雾气,雾气涌动着,仿佛是一头活着的怪兽。
尤塔在寒风中浑然不觉寒冷,笑着回过头问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安蒂缇娜缓缓地移动着自己的视线,摇了摇头。
尤塔微微一笑:“这里是雾之国。”
“雾之国?”
“凡人也将它称之为冰之国,”尤塔遥望着一片白茫茫的冰原,举起手来接了一片雪花,雪花在她手中转眼便消失不见:“它在灰界和影界之上,但仍属于下层界的一部分。雾之国掌管寒冷的法则,这里漫天飘散的雪花倒也不是真正的冰雪,而是浅海之水在这里的投影。”
她指了指头顶之上:“那儿,就是浅海。”
安蒂缇娜抬起头,极目所见只余一片雾蒙蒙的景象,甚至说不上天空的存在。尤塔似乎很有趣于她的行为,开了个玩笑道:“你可看不到那儿,雾之国与水元素界毕竟是两个世界,因为法则的缺失,你在这里也看不到浅海之水,只能看到冰雪而已。”
“终焉之座就在这里?”安蒂缇娜问道。
尤塔摇了摇头:“我猜玛莎将它放在了一切诞生之地。”
“一切诞生之地?”
“光浮于水,灵从水中而生,那是你们这个世界一切的诞生之地,也是她苏醒的地方,”尤塔——或者说黄昏之龙答道:“但几个时代以来,我从来没找到过那里,那个地方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连你也有找不到的东西么,黄昏之龙。”
“这很正常,因为我少了一把最重要的钥匙,以我的身份,也不可能得到七把圣剑的认可。”尤塔淡淡地答道。
安蒂缇娜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一切的诞生之地,就在这里?”
尤塔再一次摇头:“我想它的入口,在死者之国——暗元素界。”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尤塔回过头来看着她:“因为海姆冥界的确与雾之国接壤,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自然是不想要引起玛莎的警觉。”
“玛莎大人?”
尤塔从鞘里抽出一把匕首来,仿佛没有痛觉似地轻轻在自己手上割了一条口子,她转过手来,让鲜血滴落到雪地之上。说来奇怪,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她手腕上流出的血却一点没有要凝固的意思,一点点落在洁白的雪上。
她眼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一边专注地注视着自己流血,一边柔声回答道:“七个时代以来的战争,我们彼此之间都太过熟悉了。我想她可能会猜到我会尾随而至,停滞之界发生的事情给了我一个教训,那个女人的确不好对付——”
安蒂缇娜皱了皱眉头:“你在做什么?”
尤塔却不回答这个问题,她一步步在雪中前进,用鲜血画出一个法阵;法阵中的血液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蠕动着,向着中央靠拢,并逐渐彼此联系在一起。
安蒂缇娜看到这一幕,忽然明白了她的打算。
她猛然间挣扎了起来,冲过去想要阻止尤塔的行动。但女佣兵团长后退一步,佩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左手中,她握住剑柄一扫,剑鞘一头重重扫在幕僚小姐的小腹上,安蒂缇娜只感到腹中一阵翻腾,天旋地转地跪倒在了雪地之中。
尤塔看着她,微笑着说道:“你们的女神大人在托尼格尔布下了重重结界,我利用黑月坠亡的都无法穿透这片由七座圣者之遗所庇护起来的土地——不过所谓无法攻克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瓦解的。你看,现在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白费劲。”
安蒂缇娜痛苦地皱着眉头,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跪在冰冷的雪地中恨恨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雪地中的血液,已经一点点开始发起光来。
……
几日前最后的庆典之中留下的一地狼藉,已逐渐为风雪所掩盖。代林杰城内一片死寂,男人们早已穿好甲胄、拿起武器去与黄昏决一死战,大街上便只剩下一片萧条,广场上还余着几片破烂的布幔在随风飘扬。
魔法的光辉不时映亮天际,爆炸声此起彼伏,整座城市似乎都在不住地颤抖。
但寂寥的街道之中,却有一名少女在风雪中踱着步,呼啸的寒风,仿佛并不能制止她的盎然的兴致。她穿着一件在戈兰—埃尔森一带行商常见的皮裙,挎着包包,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用圆头皮鞋踢着街上的雪团,仿佛天真未泯,左摇右晃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这是什么地方呢?”
“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少女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有一句没一句像是在和谁说话。但忽然之间,她定定地停了下来——前方是一间店铺,屋檐在积雪中歪了一半,内里的陈设看起来像是杂货屋的样子,昏昏暗暗的,只有一盏蜡烛。
但至少这是这条街上唯一一间还开张的铺子,店主是个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在屋里搬着东西。城内已经空无一人,他也没有生意,看样子正准备打烊,但转过身,便看到了立在自己店门前的少女。
男人愣了愣,他脸上有一条显眼的刀疤,在昏暗的光芒下显得有点儿狰狞。他的腿似乎受过伤,行走时有些不便,他疑惑地看着少女,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子,家人呢,怎么还没逃离?”
少女歪了歪头,答道:“我可没有家人,对了,我叫罗曼。大叔,你不也还没走么?”
那男人苦笑了一声:“你看我这样子走得掉么,反正烂命一条,最多不过搭在这里。倒是你,小孩子家家,留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他一边说一边吃力地挪开身体,让罗曼踱着步子进了屋内。
商人小姐带着好奇之色打量着店内的陈设,她心中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好像记起了在这样的店铺里和别人讨价还价的情形,还有一个愁眉苦脸的年轻人站在自己身边。
可那些记忆既模糊而又遥远,连她也不知道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算了,不说那些晦气话,小姑娘,你想要买什么东西?”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到柜台边,同时问道。
罗曼的目光落在货架上一个有些上了年头的旧糖罐上,那是个漂亮的玻璃糖罐,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糖纸,只是表面有些斑驳,盖子还保存完好的,扣着一个金色的挂扣。
那就像是一个倒映着属于过去的梦境,她看着那个罐子,竟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布兰多,我要那个糖罐子。”
“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啊。”
“嘿嘿,等将来有了钱,我一定要把它买下来——对了,要不我们去找芙蕾雅借一点吧。”
“想都别想。”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指着那个糖罐问道:“你想要这个?”他看着那个糖罐,轻轻将它拿了起来,露出一些怀念的神色:“这是我送我女儿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男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的女儿呢?”
“她死了,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
“第一次黑玫瑰战争?”罗曼缓缓眨了眨眼睛。
“怎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多可怕的战争啊,我那时候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这句话竟然让那中年男人发了好一会儿呆,过了好久,他才呐呐地答道:“是啊,要是她当时能够逃出来,差不都也和你一般大了。”
“可以卖给我吗?”
男人默默地看着那个糖罐,点了点头:“如果你喜欢的话。”
商人小姐掏了掏自己的皮包,但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可以赊账吗,我的钱都给那个坏心眼的女人拿走了。”
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小姐。
“不可以吗?”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将糖罐放到她面前:“说起来也是,钱这个东西在眼下这个当口还有什么用呢?如果这东西能让你感到满意,也就足够了。”
罗曼双手捧着那个糖罐,连连点头:“我会好好保管它的。”说着,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风雪,略微皱了皱小眉毛。
“你要回去了吗,小姑娘?”男人忽然问道:“你家在什么地方,要不我送你回去?”
罗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可没有家。”她答道:“不过我真得走了,那个坏女人在叫我了。”
“坏女人?”
罗曼对他甜甜地一笑。
然后她轻轻向前迈出一步,就像是身前打开了一道光门,让商人小姐可以跨步而入。只不过眨眼的一瞬间,少女与她手中那个糖罐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中年男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
尤塔缓缓闭上了眼睛,眼中金色的光芒也逐渐淡去。
安蒂缇娜紧盯着那个法阵,发着之中的光芒已经越来越明亮,忽然之间,一页黑色的光门逐渐打开。罗曼捧着糖罐从中轻轻走出,踏在积雪之上,松软的雪地,竟不能让她陷下去半寸。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幕僚小姐:“咦,安蒂缇娜,你怎么在这儿?”
“罗曼?”安蒂缇娜震惊地看着商人小姐:“你……你变回来了?”
罗曼脸上的神情一敛,冷笑道:“当然没有。”
接着,她在安蒂缇娜目瞪口呆的目光之中,随手将手中的糖罐一丢。那玻璃罐子在雪中滚了两下,两盖子都磕开来,罐子里的糖纸装饰物顿时随着寒风纷然飞散,落了一地。
罗曼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啊,这躯体真是越来越不好用了。”她回过头看了看尤塔,女佣兵团长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
她这才回过头来,笑了笑:“如何,我还是来到了这里,你们真以为我让萨萨尔德人在埃鲁因引发内乱是白费劲?虽然那条狗是蠢了一些,但总归还是有点儿用处。”
黄昏之龙注视着安蒂缇娜的眼睛,在她的逼视之下,幕僚小姐只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水,她微微**着、吃力地答道:“你蛊惑萨萨尔德人……引发埃鲁因的内战,只是为了这样的目的?”
罗曼摇了摇头:“那倒也未必一定要如此,只不过我的本体仍未苏醒,要不是你们动作太快,我也用不着这么麻烦。”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早知道那个信标在那家伙手上,不过没关系,权当他是为我带路好了——不过你更重要,亲爱的安蒂缇娜,信标可以有很多,但钥匙却只有一把而已。”
“你休想,唔——”安蒂缇娜忽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商人小姐几乎是脸贴脸地靠了上来,紧盯着她的眸子。罗曼长长的睫毛下,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的目光,黄昏之龙微微张开嘴唇,吐气如兰地说道:“那可不一定,亲爱的安蒂缇娜,你已经忘了吗,我们可是朋友——”
两点金色的光芒直刺入幕僚小姐内心深处,不过片刻安蒂缇娜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罗曼微笑着拍了拍手,她满意地看了沉睡中的安蒂缇娜一眼,缓缓来到断裂的冰川边缘。凛冽的寒风之中传来了另外一个异样的声音,忽然之间,一只有如山峦一般巨大的水晶爪子猛然从悬崖之下升起,抓住了悬崖的边缘。
一头巨兽正在缓缓展露出它全部的身躯,与之相比,站在冰川边缘的商人小姐渺小得不过像是一粒沙子。
但在罗曼面前,这头水晶巨兽却缓缓低下了头颅。
黄昏之龙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属下,轻声说道:“阿斯托尼,上万年的等待,是否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晶簇之王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别着急,”她笑眯眯地答道,同时一指安蒂缇娜与尤塔:“带上她们。”
晶簇之王阿斯托尼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连我的命令也敢违抗了么?”
阿斯托尼低沉地回答了一声,略微向后退了退,以示自己的屈服。它举起爪子来,空气中**开一圈无形的波纹,黑暗魔力从元素之海上汹涌而起,托起安蒂缇娜与尤塔,放到了它的掌心之中。
“保护好她们,”黄昏之龙答道:“尤其是那个小姑娘,她们对我还有用。”
阿斯托尼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九幕 终焉之王座 VI
一声巨响之后,巨大的骨骸手中生满青锈的船锚脱手飞出,拖着长长的铁链哗啦哗啦向布兰多飞来。但布兰多眼中银光一闪,在法则之线的牵引之下便使之稍稍偏离了原本的轨迹,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布兰多随即一跃而起,飞身在半空中一拽那铁链,如神祇般的力量竟也丝毫不逊色于这位神话中的枯骨之王,生生将它拽得向前一个趔趄。布兰多抓住铁链再一借力,闪剑如影随形,一剑刺向这巨大的骨骸。
黑暗中好像产生了一条笔直而明亮的线,古德莫德眼中磷火闪动,它举起爪子向这条线抓来,空间中灰白色的法则之线纷纷弯曲并显露出布兰多手中剑的踪迹。
嗤一声轻响,骨骸巨手竟然稳稳地抓住了圣剑奥德菲斯的剑刃——失手了。布兰多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的闪剑不是没有失手过,但这么被对方直接看穿却还是头一次。心中不由得赞叹这头骨头架子的灵魂之力好强大,灵魂要素竟然可以驱动法则之线穿透空间来感知攻击者的所在。
是的,布兰多已经意识到对方感知的并不是自己手中的剑,而是握剑的自己。这样程度的灵魂要素就算没有达到存在性之力的高度,但起码也触摸到了最上位要素的国度,不愧是传说中死者之桥的守桥人,号称拥有神性的亡灵。
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手中的剑,向旁边一让——看起来就好像任由那头巨大的骨骸夺去圣剑奥德菲斯。这样的动作连古德莫德都是一怔,它抬起头来,眼眶中两团苍白的磷火近乎有灯笼大小,一明一暗。
假设它可以看到——那它看到的一定是一团糅杂在阴影之中的幻象,手握长剑,正在它面前缓缓成形。但可惜的是,亡骸是看不到的东西的,它只能感受灵魂的存在。
没有任何灵魂的波纹,风后九曜的幻影手持辛娜,一闪即逝,一剑一连斩断它七根肋骨。枯骨之王发出一声凄厉地哀嚎,猛地长身而立一把扯回了铁锚,铁锚带着风声扫向一旁的布兰多,但后者看也不看,冷着脸直接反手一拳轰在那铁锚之上。
铁锚嗡一声绷直了锁链,倒飞回去顺着巨大骨骸的脖子缠了好几圈,巨大的惯性扯得这头神性亡骸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去,而手中紧握的圣剑奥德菲斯也脱手飞出。布兰多抬起头一把接过圣剑,同时一个箭步向前,紧随着古德莫德再一拳轰在它本就支离破碎的胸腔之上。
在一连串骨裂的声音中,枯骨之王近乎半个身体都炸碎开来,彻底向后倒去,但布兰多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铁锚飞散的铁链,又生生将它拽了回来。在常人眼中庞然大物的身躯在布兰多手中轻盈得好像是个布娃娃一样,它重新飞了回来,布兰多反手一剑直接从中将它斩为两段。
碎裂的骨骸散落一地,上下两半的枯骨之王重重地落在地面上扬起一片尘埃。这以小博大的战斗看得阿洛兹都忍不住发了呆,忍不住双眼发亮地看着布兰多。
这可是真正的神战啊。
枯骨之王古德莫德虽不是真正的神祇,但至少也是半神的存在。别看它在布兰多面前如此羸弱,但若是在凡世之中就算是布加人中的顶尖存在,他们的法术也很难伤害这头神性亡灵。
布兰多的每一拳都带着空间与时间之力,可以说每一拳都撕裂了古德莫德的灵魂要素与极之平原,灵魂的力量在空间与时间的绝对掌控之下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
什么是绝对的力量。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
但布兰多却没有丝毫的松懈,他回过头高喊一声:“夏尔!”
“找到了,领主大人!”夏尔眼中此刻正闪动着明亮的蓝色光芒,他正凭借预知未来咒语在自己的命运卡牌牌库之中滤牌,一页页卡牌在他眼中扫过,终于让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张。
这时候古德莫德手中的提灯正亮起光芒,它已经是第七八次运用这个能力了,这件亡灵神器的光芒只要在它身上一照,一切伤势直接复原如初。
夏尔展示了自己的咒语——失效,消灭目标神器或结界。你获得百分之十法力。空间中法则之线一层层明亮起来,咔嚓一声裂响,古德莫德手中的提灯顿时黯淡了下去。
那头巨大的亡骸哀嚎一声,眼中的磷火点点消散,整个身躯仿佛也失去了结合在一起的力量轰然之间崩解开来,散落一地。夏尔走上前去一脚踹在它巨大的颅骨上,将那东西骨碌碌踢下了深渊。
“还好你终于找到了,”布兰多擦了擦圣剑奥德菲斯,没好气地说道:“否则的话,只怕我们还要在这里再和这头该死的亡灵打上七八十个回合,等我们回到沃恩德只用给其他人收尸就可以了。”
“领主大人,滤牌咒也不是心想事成,谁叫您脸那么黑呢。”
“谁脸黑?”
夏尔赶忙耸了耸肩,换了个话题道:“菲妮丝和玛诺查不也有消灭神器的咒文么?”
“我们可没有滤牌能力!”妖精小姐气鼓鼓地说道。
蒂亚这才远远地跑上来,神性亡灵免疫一切凡世法术,她们在这样的战斗中可是一丁点作用也没有,除非梅蒂莎能张开结界——不过显然布兰多还不打算让所有人在这里倾尽全力。
精灵小姑娘看了看散落一地的骸骨,忍不住有些惊讶:“它就这么死了,它可是古德莫德啊?”
“古德莫德是不死不灭的。”梅蒂莎微笑着答道。
“它没死?”
布兰多走过去捡起那提灯,提灯表面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但那条口子显然正在缓缓愈合:“死者之桥的守桥人,永恒不灭的亡灵君主,这也是一个诅咒,诅咒它永生不灭地在这里徘徊,神性不灭,它是不会消亡的。”
他随手将那提灯丢在了灰尘之中,不过蒂亚却十分宝贝地跑去捡了起来——不管怎么说,那可是神器啊。
布兰多抬起头来看了看远处的迷雾,说道:“走吧,前面可能就是亡月之眠了。”
“亡月之眠?”
“就是亡灵的圣地啊,永眠之所,”墨德菲斯有些憧憬地答道:“亡灵们会在这里永眠,再也记不起凡世之事,但它们会在冥海之中获得真正的新生,灵魂重归世界之树,终于有一天会在这个世界上以另一个形象复生。”
“永亡之地是一切亡灵的最终归属,亡月女神的神国埃琉德尼尔所在的地方。”梅蒂莎也答道。
但布兰多忽然停了下来。
迷雾中又出现了新的尸骸。
那是一头犹如小山般大小的犬类魔物,众人需要抬头仰望才能一睹它的全貌,它浑身布满了伤口,青铜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泊泊流下,但早已干涸。
布兰多看到那血液的颜色,不由得眼皮一跳。
“这是什么?”茜疑惑地问道:“黄昏之狼,芬里尔的子嗣?”
“看它们的血液。”鹿身女妖御姐伸手沾了沾那头怪物有些粘稠的血,手指上的血液呈现出一种明亮的铜色,她说道:“这是加尔姆的子嗣。”
“加尔姆?”
“苍之诗中的末日恶犬,黄昏的先锋,”伊莲答道:“但它们其实并不是黄昏族裔,而是青铜种。”
青铜种。
这个名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一颤。青铜种就是黑铁与白银之间缺失的血脉,传说它们是巨人们的后裔,由神民们最后创作出来的种族之一。
它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既能够完美接受tiamat的权限,又能从黑暗的魔力之中汲取养分的存在,它们是强大而完美的一族,但不幸的是,它们生而嗜血、残忍与好战,为众神所创造,又为众神所抛弃。它们投靠黄昏之龙,又背叛黄昏之龙,可以说是命运多舛的一族。
也无外乎神民们将它们称之为失败的实验品,虽然布兰多本身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
但或许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幸运——
正是因为青铜一族的背叛,作为凡人的黑铁之民才得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青铜种?”茜大着胆子摸了摸加尔姆子嗣的外皮,触手冰冷,但分明可以感受到tiamat法则之纹的存在“魔物们就是它们的后代?”
布兰多点了点头。
“可这里为什么会有青铜种?”小母龙有些诧异:“它们不是早应该灭绝了么?”
“这只是尸骸,”芙罗法指出她的语病:“并不能证明它们没有灭绝。”
“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阿洛兹却凝重地答道:“这里的战场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久远,在实史上自从天青的时代以后,青铜种就逐渐退出历史了。”
对于这个说法,布兰多心中也略微有些认同。至少在他所知的历史当中,未曾听说过青铜一族与亡灵发生过战争的记载,布加人记录它们在天青的战争之后逐渐为神民与神祇们剿灭,而在那之后,众神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或许它们一直藏身于此呢?”蒂亚问道:“众神早已离世,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下层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么。”
这句话隐隐提醒布兰多一下。
但他摇了摇头,心中却有些疑惑,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无论是前后世的记忆,似乎都与之无关。在《琥珀之剑》中,他可从未听说过青铜一族啊。
众人缓缓向前走去。
黑暗中的尸骸越来越多,但不仅仅是青铜种,还有晶簇与恶魔。夏尔高举起手杖,让手杖顶端发出明亮的光,光穿透浮动的浓雾,勾勒出稍远一些地方堆积如山的尸骸。四周空寂无声,几条世界树根从远处的黑暗中穿插过来,穿过众人头顶的迷雾之中,显得整个空间古怪而诡异。
每个人都悄无声息地看着这座不知什么时代的战场,战斗的惨烈超乎人们的想象,令人疑惑的是——黄昏、亡灵与青铜三方都似乎分属于不同的阵营,从尸体的状态来看,它们是在彼此厮杀。
这实在是太过古怪。
蒂亚提起莫德古德的魂灯装模作样地在四周照着,芙罗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开口道:“丢掉。”精灵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小声嘀咕道:“这可是领主大人的战利品。”
芙罗一脸冷意地看向布兰多,布兰多赶忙说道:“我可不要这东西,这提灯虽然是神器,但一般人却用不上。对了,等它复原之后,说不定古德莫德就要重新复活来找你了,蒂亚。”
蒂亚吓了一跳,忍不住提起提灯仔细看了看,好像提灯里真有一团鬼火在一明一暗地燃烧着。她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哆哆嗦嗦地放下提灯,说话都有些战抖起来:“我、我、我放在这里,可、可以吗?”
“我觉得你还是把它放回桥那边比较好,蒂亚。”夏尔笑着答道。
“我、我、我一个人?”蒂亚快哭出来了,她腿一软差点一跤跌倒在地上。好在芙罗手快眼疾地抓住了自己的妹妹,她一把牵起蒂亚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抬起头来没好气地瞪了夏尔一眼。
夏尔耸了耸肩。至于梅蒂莎与茜则在一旁忍俊不禁。
阿洛兹注视着这迷雾与黑暗共同笼罩的战场,小母龙脸上少有地带着凝重的表情:“真是好一场大战。”对于一头从血脉中传承知识的巨龙来说,这里寂静的景象显然勾起了她心中的某些回忆。
“是一场大战。”布兰多也点了点头,一条条世界树根在这里汇聚,形成了一片开阔的平原,远处已经可见埃琉德尼尔宫的轮廓。这里就是永眠地,黑暗中沉睡着数不清的尸体,但没有一具尸体是领主级别以下的。
他手中七枚石板上射出的光束,偶尔变幻方向,但始终指向亡月女神的神国。到了后来已经再没有路,众人只能踏着骸骨前进,咔擦咔擦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人心悸。
希帕米拉一边走一边比划着手中的硬头锤,她好像找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猛地向下一敲,锤头悬停在路边一只白森森的颅骨头顶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但正是这个时候,黑暗中却传来咔嚓一声裂响。
神官小姐吓了一跳,她疑惑地举起自己的锤子,可那白森森的头骨分明完好无损,一对黑洞洞的眼窟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希帕米拉回过头,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附近一座骨山之上。
一只人类的骨头正骨碌碌地从那个方向滚下来。
虎雀等人第一时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茜与梅蒂莎也放下了长矛,至于蒂亚早已吓成了一只鹌鹑,脸色惨白地躲到了自己姐姐背后——生怕莫德古德先生来找她麻烦了。
一只畸形的怪兽出现在那骨山之上。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幕 终焉之王座 VII
布兰多头怪兽时,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那正是加尔姆子嗣。Ω 』Δ .』M,他好像已经明白了谁才是这场惨烈战争的最后胜利者。青铜一族在这里与黄昏亡灵一场大战之后,数千年的时光中竟在海姆冥界蛰伏了起来。
它们果然并未消亡,但布兰多好奇的是:它们究竟是在克莱丝离开她的神国之前,还是在那之后来到了此地。
但布兰多心中实在是忍不住吐槽另一件事,那就是布加人给的信息究竟有多少是靠谱的?这究竟是什么鬼扯的知识的守护者,现在他开始怀疑萨萨尔德人的先辈之所以从巴贝尔要塞之中流落到凡世,是不是被神民们贬出白银大图书馆的。毕竟在天青之战后,巴贝尔要塞还维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正式寿终正寝。
而以这个工作态度来说,实在是太有可能。
布兰多和其他人回过头去,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远远地数过去,成千上万。任何人被这么多散着绿光的眼睛注视着也会毛骨悚然,何况是在这诡异的环境之下,梅蒂莎伊莲茜与安德丽格等人下意识地靠拢了过来。
小母龙与芙罗法也露出了她们的龙翼,将几个施法者保护在圈内——这是巨龙在人形态下最直接的一种警告姿态。不过一金一银两对鳞翼,在微光之下倒是颇为好br />
“怎么办?”夏尔低声问道。
“这还能怎么办?”布兰多已经从背后抽出了圣剑奥德菲斯,剑刃在冷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辉:“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但不知是不是加尔姆的子嗣也听懂了他的话,一声长嗥,骨山之上的恶犬之后已经飞扑而下。那一幕简直令人震撼,就像是数不清的耗子一涌而下,汇聚成了滚滚的洪流,不过与老鼠们不同的是,这是一种攻击性极强的魔物。
远在十米之外,魔犬加尔姆便已经张开獠牙扑了过来。
夏尔手中的法杖向前一伸,那头恶犬便倒飞了回去,与它后面的另一头同类滚成一团。大约是觉得这么做卓有成效,夏尔干脆念念有词,施展了一道法则墙放在前面,一道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魔犬接二连三地撞在上面,转眼之间便堆了厚厚的一层。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布兰多将手中的光球丢给蒂亚,同时张开左右手,空间力量立刻在左右两边铸成不可逾越的壁垒。至于掌握着灵魂要素的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她们的灵魂之网在这里也颇为好用。
“走哪边?”夏尔回过头大声喊道。
“蒂亚!”布兰多则喊了一声。
“啊?喔——!”蒂亚慌忙己双手捧着的光球,一道光柱射向前方,但让她哭丧着脸的时——这道光柱照在前面的狗肚子上。法则墙外叠起了罗汉的魔犬早已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虽然小姑娘努力踮起脚尖,但也无济于事,只能焦急地喊道:“领主大人,我……!”
布兰多摇了摇头,一把拎起她的后领,将她提了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蒂亚终于眼前一亮,连忙大喊道:“在那边在那边!”
“说人话!”布兰多没好气地喊道。
“就是有很多宫殿群那边!”
“是埃琉德尼尔。”梅蒂莎马上答道,此时一头漏网之鱼从交错的灵魂之网的缝隙间钻了进来,精灵小公主反手一枪,便将之捅了个对穿。
众人立刻向亡月女神的神国方向杀去,虽然以他们的实力倒不惧这些低阶魔物——但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这鬼玩意儿,甚至于背后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何况就算他们有力气将这些东西杀个干净,可也没那么多鬼时间。
布兰多很快引其他人杀开一条血路,伊莲则在后面召来藤蔓阻拦狗群的追击,一群人很快进入了埃琉德尼尔神国的范围。前方很快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阶梯,阶梯向上通往迷雾之中的宫殿群。那里就是亡者之阶,在在神国鼎盛的时期,这条亡者之阶上曾徘徊着数不清的幽魂,它们皆是克莱丝的臣民。
不过此时今日,众神早已离世,由黄昏之龙所控制的克莱丝也不过只是一个失去了Tiamat法则力量的傀儡。埃琉德尼尔的神国此刻已是上万年没有过外人的光临,放眼所见一片荒芜空寂,仿佛死域——远处遮掩在迷雾氤氲之中的圣殿,也是凄凄切切一片废墟的景象。
蒂亚坐在布兰多肩头回头望去,小脸白——背后加尔姆子嗣仍旧穷追不舍,在迷雾之中滚滚犹如一条灰色的洪流。更让她害怕的是黑暗之中数不清的眼睛,远远像是星河一般。
一头加尔姆子嗣扑了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丢出了一团火球,但火球非但没炸开那头恶犬,反而让更多的加尔姆子嗣狂怒起来。
布兰多回头一微估算了一下距离,反手拔出圣剑奥德菲斯,一剑挥了回去。一道金光乍现,剑光的两弧竟长达数千米之长,它飞过了几十尺的距离重重落在亡灵之阶上。咔嚓一声巨响之后,在一片轰隆隆如雷声一般的轰鸣声中,亡者之阶竟在众人眼前轰然断裂,跌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下。
这一击彻底阻断了加尔姆子嗣追击的道路,数不清的恶犬更是一同滚落入悬崖之下,哀嚎声几里之外都清晰可闻。
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目瞪口呆地一幕,吸血鬼少女甚至有些失态地大喊了一声:“大人你疯了吗,这里是亡者之阶!是克莱丝大人的圣所!你怎么可以这样,女神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布兰多一眼:“你的女神大人早在一个时代之前就离开这里了。”
“可是……”
安德丽格张了张嘴,那张有些鲜艳欲滴的唇瓣蠕动了一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有心反驳一下这大逆不道之徒,可又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
这时远处黑暗之中又传来另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那是一片轰隆隆建筑倒塌的声音,众人不由向那个方向只见黑暗之中埃琉德尼尔的神国的西侧忽然整体坍塌了下去,大约三分之一的区域彻底消失了。
“克莱丝暂时没工夫找我们的麻烦了。”布兰多个方向说道。
安德丽格一脸惊怒之色。
蒂亚则张大了嘴巴:“女女神大人真的怒了!”她话音未落,弥漫的烟尘背后,忽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头颅。
那头颅近乎有三层楼那么高,长长的耳朵高高地竖起,两团散着幽光的眼睛,像是两轮圆月——当它注意到布兰多等人时,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獠牙。
那显然是一头犬科动物,或者不如说是来自于地狱的猎犬,若说它是加尔姆子嗣,但它显然要比加尔姆子嗣大不知道多少倍。这头猎犬摇晃着脑袋将身上的尘埃与碎石甩开,隔着几里的距离便有一些石块飞射而至,稀里哗啦地落在台阶之上。
然后巨犬渐渐舒展了身躯,缓缓站了起来——
那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山峰。
夏尔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加尔姆的本尊,末日恶犬。”梅蒂莎在一旁轻声补充道。
“那可是神话中的恶犬,我们是它的对手吗?”夏尔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加尔姆的实力恐怕也就和所罗门不相上下,在Tiamat法则的支持之下他真不把这玩意儿放在眼里。但那毕竟是近神的存在,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和这东西浪费。
“墨德菲斯,你是亡灵,应该比我们更熟悉永眠地,带其他人去女神的圣所,我不相信它连圣者之遗也进得去。”他说道。
“克……克莱丝大人的圣所?”墨德菲斯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下意识地己的姐姐一眼:“可是……”
“带他去。”安德丽格却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兰多一眼,没好气地答道:“要是女神大人在那里,正好一刀劈死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
“你们的女神大人现在可未必是我的对手。”布兰多还有心情开玩笑。
吸血鬼小姐气得牙齿咯咯直响。
墨德菲斯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时加尔姆已经完全苏醒了过来,它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起来,直起身来轻轻一跃,便跳到了与他们极近的地方。一座圣殿建筑在这头魔犬的踩踏之下倒塌,它在烟尘弥漫之中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布兰多等人。
布兰多感受着地面的震动,他放下蒂亚,抬起头庞然大物说道:“你们先走,我来拖住这家伙。”
“领主大人?”蒂亚眼圈儿都红了。
“别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布兰多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不是我的对手,你们给我节约时间。”
众人这才恍然,布兰多则让罗帕尔留下来配合自己作战,其他人分散进入了圣殿之中。但加尔姆显然不打算放走任何一个人,当它德菲斯动身时,直接便向那个方向飞扑了过去。
“找死!”布兰多没想到东西竟然敢无视自己,这头蠢狗的脑子好像确实不大够用。他举起奥德菲斯,一记闪剑便杀了过去。
黑暗之中一条耀眼的金线闪过,加尔姆警兆顿生,生生地止住了步伐。金线堪堪切在它爪前不到十尺之处,一声沉闷的震响,沿着那条分明的细线,整个圣殿群几乎都向下沉了半寸。
加尔姆这才回过头来,眼中闪动着寒光注视着布兰多。
布兰多也不和它废话,身形连续三次闪烁手中圣剑直指向加尔姆的头颅。末日恶犬尖嚎一声,同样一爪向布兰多挥来——剑与爪在半空中交击,竟划出一道火花来。
布兰多愣了愣,不信邪地反手再斩三剑,同样是三条金线扫过,火花四溅。
“这东西得多硬?”布兰多脑子里不由得闪过这个念头,他自己身的力量早已趋近于极致,手中更是金炎圣剑,剑锋由空间法则加持,一剑下去竟只在这狗爪子上划出一条火花?
在这一刻,布兰多才算对青铜一族的实力产生了一个切身的认识。
不过没关系,剑不够用还有拳头。布兰多反手收剑,直接一拳轰在加尔姆的爪心软肉之上,那一刻他身后的法则之线一闪即逝,加尔姆惨叫一声,掌心上的血肉轰然炸裂开来。
这就是所谓大也有大的坏处,这头蠢狗的爪子虽然坚硬无比,但它狗爪子之上也并不是每一处都是角质层。
不过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加尔姆竟然也仍旧能展开反击,反手一爪,重重地扫在布兰多身上。后者就像是一颗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坠入远处圣殿群之中。
不过这一击非但没让加尔姆好受半分,反而让它更是暴跳如雷,因为它收回爪子,现坚硬的鬃毛已经烧焦了一片,爪子上几乎要渗透出金色的火焰来。
废墟中,布兰多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他略微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身上的的金色纹理熊熊燃烧着,遍布他全身上下。这就是圣堂骑士的金炎圣血,荆棘冠冕,以他的防御力与恢复能力来说,加尔姆这一爪子击中他所受的伤起码比他重十倍。
也就是说如果他乐意的话,就是站在这里加尔姆放开手攻击,先死的也一定不会是他。
不过布兰多可没这个时间,他暴跳如雷的加尔姆一眼,耸耸肩便向圣殿上方走去。对方一爪子倒是帮了他不少忙,至少省了跑路的时间。
他才刚一转身,加尔姆便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再一次扑了上来。布兰多早料到这头蠢狗不肯善罢甘休,干脆连头都懒得回,只高喊了一声:“罗帕尔!”
“在。”火爪蜥蜴人领主答道。
一道金色的火焰忽然从弥漫的大雾之中破雾而出,正中加尔姆的头颅。
报偿——瞬间/法术,结算此回合中所受所有伤害,对目标生物造成同等伤害。若牌手拥有任意怒意指示物,则移动所有怒意指示物,以此方法每移除一个怒意指示物,则此牌减去同样数量的法力消费。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那头可怜的末日恶犬又再一次翻滚着跌了回去。这一次所受的伤总算让它伤筋动骨,半天也没能再站起来。
罗帕尔面无表情地向布兰多伸出手来,布兰多抬起头露齿一笑,稳稳地抓住它的手。火爪蜥蜴人领主向上一带,便把布兰多拉上了圣殿的台阶之上,两人方弥漫的烟尘一眼,转身向后走去,并肩进入了埃琉德尼尔神国的最中央。
前方就是克莱丝的起居地,亡月的圣所。
其他人正在台阶上方的平台上等他们两人,蒂亚有些疑惑地下面,问道:“那大家伙不会再追上来了?”
布兰多月圣所正门外的两座手持巨镰的死神雕塑,答道:“它大可以试一试,不过我觉得它没这个胆量。”果然,蒂亚再去的圣殿群时,加尔姆在废墟之中愤愤地徘徊了一阵,但终究没有敢追上来。
显然这东西是曾经吃过这里的亏。
“标,蒂亚。”布兰多提醒她道。
蒂亚赶忙从袖子里拿出那个光球,却现一道笔直的光芒直指向圣殿深处。布兰多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信标所指示的方向竟然真在亡月圣所之中。
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终焉之座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这里也说不上安全的样子,更不用说亡月女神克莱丝早已成为了黄昏的傀儡。
他停了下来,却现一旁的小母龙也同时驻足殿之内,两人彼此回过头,对视了一眼,各自互相眼中的疑惑之色。
“你想到了什么?”阿洛兹轻声问道。
“你呢?”
“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为什么青铜一族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小母龙金色的眸子里闪动着疑惑的光芒,“它们究竟是在克莱丝离开她的神国之前,还是在那之后来到了此地,众神真的剿灭了它们吗?”
“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想了想,补充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众神离世的时间其实与青铜一族的消亡是非常相近的,都是在天青之战前后。”
“我倒没想那么多,”布兰多答道:“我只是感到有些奇怪,我好像很熟悉这个地方——不,并不是熟悉神国埃琉德尼尔,而是这里有些隐含的东西让我感到熟悉。”
“你是不是曾经来过这里?”阿洛兹问道。
布兰多缓缓地摇了摇头。
众人已经越过他们两人向圣殿之中走去,但忽然之间,前面的夏尔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喊道:“领主大人,你最后来个东西。”
布兰多走了过去,顺着夏尔的目光去。
只见幽暗的大厅的中央,一个完美的女人斜坐于王座之上,漆黑长从她脑后一直垂到光可鉴人的黑曜石之上,如瀑四散,身材颀长,有若绝世的雕塑——一条长长的,宛若爬行动物一般的尾巴从长袍之下延伸了出来,慵懒地卷曲在地面上,但层层叠开的黑丝长袍并不能使这位女神有丝毫的增色,因为任何凡世的装束反而有碍于她的威严。
人们时,便只剩下那一双宛若星辰一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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