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内科外科
尽管夜里没有休息好,本小海还是六点多钟就醒来了。
他睁眼看看对面的床上,父亲竟然不在。
本小海有点慌神了,父亲没有出过远门,在这陌生的城市走远了的话,万一回不来可就麻烦了。
他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脸没洗牙没刷就跑了出去。
“见我爹了吗?”下楼后,看到陈阿姨已经在走廊拖地了,本小海招呼都没打就直接问上了。
“我看见他出去了,向左边拐了。”陈阿姨站直身子,很仔细地描述了刚才看到本光明的情形。
本小海说了声谢谢,就追了出去。
“向左拐了,向左拐了。”本小海喃喃自语着,沿着马路小跑起来。
一会儿功夫,本小海就到来昨天吃饭的那条街。他想父亲可能是到这边来买早餐了吧。
本小海猜的不错。本光明早早地醒来,怕在房间里影响了本小海的睡眠,便想出来溜达溜达。
可到了大门口,看着宽阔的马路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走。想起昨天中午吃饭的事情,就想着到那里买些早餐回来给本小海吃。
所以本小海气喘吁吁地向巷子里拐的时候,就看到了父亲提着一兜东西出来。
他停下来弯着腰扶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咋了?”父亲走近了他的身旁,担忧地问。
“没啥,没啥,跑得太快了。”本小海断断续续地回答。
“大早晨的,跑这么快干嘛?喝了凉风会拉肚子的。”本光明站在旁边,等带着本小海将气喘匀。
“没事,就是跑步锻炼锻炼。”本小海掩饰住自己的担心,撒谎道。然后又好奇地问,“爹,你买的啥好吃的啊?这么香。”
本小海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在这条各种食品味道弥漫的街道上,他能闻出来父亲买的啥东西才怪。
但是本光明却信以为真,回答道,“韭菜肉馅的包子,香着呢。”
“是真香,是真香。”本小海连连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觉得这三个字的发音真是奇怪啊,就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
“笑啥?”本光明看着莫名奇妙大笑的儿子,不解地问道。
既然老爹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毛病,还是不要再重复出来恶心他了,就又撒谎说,“想起来一会儿吃包子,高兴的。”
听本小海如此说,还以为他馋了呢,就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子递给本小海,“先吃一个,先吃一个。”
这可是大街上啊,还是冷飕飕的寒风中。
但是已经接过了包子,也不能悖了父亲的疼爱,本小海就小心地咬了一大口,“真香,真香。”
他不敢再说“是真香”了。
韭菜肉馅的包子是真的香,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这种香味了,本小海又接连咬了两口,把一个包子给吞了下去。
“你慢点啊,这么快吃,把冷风也一块喝进去了。”本光明看着儿子吃得香,心里觉得很高兴,便又拿出一个包子来。
“回去再吃,回去再吃。”本小海连连摆手,包子虽然香,但是合着冷风吃的感觉却不舒服。
“爹,刚才起来没看见你,以为你跑哪里去了呢。”本小海原本是担心父亲乱跑,但他现在说出这话的口气,却是相反的意思,好像在表达着小孩子看不见大人时的无助。
他的目的就是要产生这种效果,要让父亲感觉到被需要,被依靠。
本小海想让父亲具有更强大的责任心,这样在即将到来的与病魔抗争的时间里,能够更坚强更有毅力。
爷俩在招待所津津有味地吃完包子后,整个房间都弥漫着韭菜的味道了。
虽然自己不觉得什么,但本小海能想象出没吃包子的人闻到后会是什么反应。
所以临出门的时候,他又去洗刷间重新刷了牙。
今天的任务就是去取片子和让医生给出诊断结论,所以本小海就没让父亲跟着去医院。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父亲直接知道诊断的结果。
拿到ct片子后,本小海想问问影像师结果的时候,被人家一挥手就打发了,“我们只管拍片,不管看片。”
果真,大医院的分工就是明确,人家即使懂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尽管知道自己的问话属于多余,本小海还是被那影像师的态度影响了,心里有点闷闷不乐了。
出了影像楼,本小海举起片子对着光线亮的地方看着,可面对上面黑灰的图案,他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倒是上面一根根的肋骨非常明显。
本小海苦笑一下,隔行如隔山啊,又不是拍骨折,看肋骨管啥用啊。
他更明白,即使是看肋骨骨折,他也不会看懂丝毫的。
然而到了呼吸内科门诊,本小海发现坐诊的竟然不是魏刚医生了,而是一个会白头发的老太太。
老太太很慈祥,看到本小海一个人拿着片子进来,就又朝他身后看了看才说,“给谁看片子?挂号单呢?”
“给我爹本光明看片子,昨天挂的号,昨天是魏刚大夫接的诊。”本小海将片子放到大夫的桌子上,认认真真地说。
“按说应该重新挂号的。”老太太举起片子对着窗户稍微一打量,又说,“既然是魏大夫昨天已经检查过了,那还是再让魏大夫看看片子吧。”
本小海一听就急了,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看个病还能遇到推诿扯皮?
“那怎么才能找到魏大夫?”本小海地声音透着急切。
“别急啊。”老太太摆手示意本小海不要说话。
她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机拨了出去,滴滴滴几声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您好,胸外科病房。”
“请问魏刚魏大夫还在那里吗?”老太太的声音也很柔和。
“在的,在的,刚才他还在医生值班室。”电话的传声筒一点也不兜音,那边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进本小海的耳朵。
“你去胸外科病房找找魏刚大夫吧。”撂下电话,老太太对本小海说。
“谢谢阿姨啊。”本小海甜甜地叫道,他是故意不叫大夫的。
他终于明白了老太太的好心。看看人家大医院的服务态度,可是真的为病人着想啊。
不过,昨天魏刚大夫是在这个呼吸内科门诊为父亲看病的,今天怎么到了胸外科去了呢?
本小海想着肺也是在胸腔里,所以在胸外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反正都是为父亲看肺病,只要是魏刚大夫,就不必管什么内科外科了。
莫名的,本小海接触过魏刚大夫和老太太医生后,就自然而然地完全信任了他们。
277.靴子落地
本小海几乎是一路小跑到达外科病房楼的,然后又蹭蹭地爬到三楼。
当他到达护士站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一名端着托盘的中年护士正要出护士站,本小海急促地喊道,“阿姨,请问魏刚大夫在哪里?”
中年护士没有说话,指了指左侧的一间屋。
写着“医生值班室”的门虚掩着,依稀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本小海轻轻地敲了三下门,但是里面并没人应答。
本小海犹豫了一下,用更大的力量又敲了三下。
“进来,进来,直接进来。”里面传来魏刚的声音。
本小海轻轻地推开门,看到魏刚大夫正和一名护士交流着,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父亲的ct片子,一时不知道是否该打断他们的谈话。
既然人家大夫护士有事情交流,那还是耐心等待吧,反正也不差这一霎半会了。
本小海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医生值班室,觉得除了没有电脑外,和他在齐港煤矿医院看到的布局也差不多。
门口有一个洗手池,洗手池的旁边放着一个骷髅架子,那骷髅架子应该已经有了年岁,都成了黄色的了,身子胳膊处的骨头都断了,用一跟铁丝链接着。
骷髅的后面挂着锦旗,应该是好几个锦旗,但它们不是并排挂着的,而是重叠在一起的。
说明大夫们并不看重这些锦旗,也许他们不在乎这些“妙手回春”之类的泛泛赞美吧。
魏刚大夫终于和护士交流完毕,待护士走后,才问,“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是啊,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本小海想起门诊那个老太太只是帮他问了魏刚在没在这里,而没有告知接电话的护士有人要来找他。
“是门诊的大夫让我来的。”本小海不知道他们大夫之间有什么道道,只好如实说。
“唉,那好吧,是看片子对吧?”魏刚并没有为难本小海的意思。
本小海连忙将片子递了过去,“那就辛苦魏大夫了。”
魏刚没有理会他的客气话,用磁钉将片子定在了观片屏上后,将里面的灯打开。
“怪不得王老师不给你看。”魏刚是说给本小海听的,但他并没有转头,声音也很小,完全就像自言自语。
但是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魏刚表情的本小海却听得清清楚楚,急忙问道,“魏大夫,我爹的病......”
魏刚没有直接回答本小海的话,而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指指ct片子。
本小海凑上去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即使魏刚用手指着的地方,他也看不出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
“看到了吗?已经扩散了。”魏刚看看木然的本小海。
“晚期了?”本小海明白扩散的意思,就是癌细胞不只是在肺部了,“扩散到哪里了?”
“你看这里,病灶就在心脏附近,别说做手术了,就是做病理检查都不可能了。”魏刚用指头轻轻点着ct片子,好像本小海能够看出来什么似的。
“已经这么厉害了么?”本小海虽然相信这个归国博士的话,但还是忍不住问,“可我爹现在只是咳嗽。”
“肺癌早期表现都很轻,不注意的话根本不会朝这方面怀疑,等到感觉不妙的时候,大都是中晚期了。”魏刚怕本小海不懂,慢悠悠地解释说。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不紧不慢地说,“有些人即使难受,并不把痛苦说出来,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
本小海点了点头,他想起在县城医院的时候,父亲在大夫面前还一直说自己没病,一直说自己身体很好,却咳嗽不断的情景来。
“既不能手术又不能做病理,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本小海这个时候反而平静了,有种靴子落地的感觉。
“放射治疗也不可以了,病灶位置太特殊了。”见多识广的魏刚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只能化疗了?”本小海想起离开县医院时说给潘主任的话,有些愕然,事情一直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对,只能化疗了,而且效果也不一定怎样。”魏刚看着眼前这个还未成年的男孩如此从容不迫地和自己谈论他爹的病情,恍惚觉得有点太残忍了。
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医生,面对尚未攻克的医学难题,也没什么好办法啊。
本小海突然想起重生前看过的一个电影《我不是药神》,他依稀记得里面提到的治疗肿瘤的药物叫什么格列宁,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种药了。
“魏大夫,您知道印都有种治疗肿瘤的药物叫格列宁吗?”本小海沉吟一会儿,终于冒险问了出来。
“没听说过,这是什么药,你从哪里听说的?”魏刚还从来没听说过世界上有治疗肿瘤的药物的,不论是印都,还是其它什么发达国家生产的。
“那好吧,我可能是听错了。”本小海很无奈,也许这个时代真的还没有这种药吧,而不是传没传过来的问题。
“化疗的话,你可以回你们鲁梁县医院进行,不一定非得在我们省立医院。”魏刚的记性还挺好的,能够想起本小海来自鲁梁县。
“那好吧。”本小海还能怎样呢?一切都和自己原来猜想的一样。
本小海带父亲来省立医院来做ct,原本就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
“魏大夫,您这里的电话号码我可以记一下吗?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给您打电话吗?”没有手机和电脑的时代真的不方便啊,否则一个微信好友就能把这件事搞定了。
现在,即使是记电话,也只能是魏刚的办公电话。而本小海那边,连固定电话也没有呢。不过,总能找到地方打电话的。
魏刚犹豫了一下,还是撕了一片纸记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呼吸内科门诊的电话,还是胸外科病房的电话?”本小海将纸片放进口袋后问。
他依旧不明白在这么大的省立医院,内科和外科的大夫怎么还会混着用?
“这是病房的电话,我两周才去门诊值班一天。”魏刚的回答并不能消除本小海的疑惑。
但是魏刚却直接地给出了他问话的答案,本小海也没法再多问了,只能继续迷糊着。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如何让老爸的余生痛苦更少一些。
如果可能,就是怎样让他的余生更快乐一些。
这并不是太容易的事情。
278.真诚的谎言
进入招待所房间前,本小海站在门外调整了一下情绪,极力表现出一切都很好的表情。
等待觉得差不多了,他才轻轻推门进去,轻快地喊了一声,“爹,我去看结果了,一切都很好,咱可以放心地回家了。”
本小海说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又抱住了父亲的一只胳膊,用力晃了晃,继续说,“也不算白跑一趟,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知道事情并不会瞒多久,因为以后很有可能要进行化疗,但是本小海想着能让老爹多高兴一天是一天。
也许是由于心里暗示的作用,本小海的心里也真的比来时轻松多了。
不论是喜讯还是灾难,当一切都是未知的时候,人的心中是最难熬的,即使明知道可能是喜讯。
但是当一切尘埃落定,即使是灾难,只要确认了事实,人的心中反而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本小海搞不清这种心理状态的原理,但他的体会却是验证了这一点。
面对父亲是肺癌晚期的事实,本小海心中还是悲伤的,然而并不焦灼了。
他们回到鲁梁县城青青丽人服装店后,当着本冬梅他们三个的面郑重宣布,“老爹的病只是感冒后遗症,没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但是咳嗽还将持续一段时间。”
睁着眼睛说瞎话是需要勇气的,本小海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和乐观。
宣布完后,本小海借着坐车很累的缘由让老爹去后面宿舍补个午觉了。
而在服装店内,本小海忙忙碌碌地整理着衣架上的衣服,以让激动的自己静下心来。
“刚回来,你也很累,就别干活了。”本冬梅心疼地说。
“我年轻,我没事。”本小海执拗地说,手上也没停下动作。
“已经三点多了,我下午也不去上学了,反正请了假了。”本小海大声地说着,“大家想不想吃红烧肉啊?”
“红烧肉?”本小海地这个弯怪得太急,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对,红烧肉,好久没吃了,有些馋呢。”本小海笑嘻嘻地说。
“你想吃的话,就做呗,我不反对。”严青霞当然喜欢吃本小海做的红绕肉,肥而不腻,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那好,今晚咱们就做红烧肉。”本小海又对李文彬说,“文彬哥,走,咱俩去买肉,也买些其它菜。”
看着本小海馋兮兮的样子,三个人都笑了。而且,本光明没查出毛病来,大家这两天的紧张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了,做好吃的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
然而,两个人刚走出服装店门几步,本小海就变了脸,他转头非常认真地对李文彬说,“我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重要的事情?”李文彬没想到本小海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是一付笑呵呵的模样,转眼就严肃得像没了神经。
“对,非常重要!”本小海强调说,“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本叔叔他?”李文彬不傻,马上联想到准岳父的身体问题。
“是的,我爹他得的是肺癌,而且是晚期了,没法治了。”本小海说得很慢,慢得像时间静止了似的。
“叔叔他是肺癌?”李文彬长大了嘴巴,“叔叔他才四十岁啊。”
癌症,在老百姓的眼里,绝对是治不好的病,而且是得了很快就会死亡的病。
而本光明得的肺癌,也真的将会是这种情况,按照常理也就是三个月的光景吧。
“幸亏我爹现在的症状只是咳嗽,他自己还感觉不到太难受。”本小海叹口气说。
“那怎么办?”李文彬有些不知所措。
“还能怎么办呢?”本小海无奈地说,“只能靠着,可以去医院做化疗。”
“就是掉头发的那种?”李文彬问。
“可能是吧。”其实,本小海也说不上是化疗还是放疗会让人掉头发,他原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我知道,这件事不能让叔叔他本人知道,可是咱告诉不告诉你姐姐呢?”李文彬问道。
“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你的,可我自己把这件事情憋在心里,可又怕我不在的时候,我爹再出现什么状况。”本小海解释说。
“那你姐她?就不告诉她了?”李文彬现在想着的当然是自己的未婚妻,他想不出本冬梅如果知道了真相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必须瞒着她!”本小海斩钉截铁地说,“否则我姐会露馅的,如果我爹本人知道了,会加速病的恶化。”
“好吧。”李文彬答应道,毕竟是隔了一层,虽然他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难过,但是伤痛肯定没有那么深刻。
他也终于明白刚才本小海宣布好消息的时候为什么会显得那么虚张声势,原来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十五岁的男孩子,在心里装着这么大的事情的时候,竟然还能考虑那么周全,也是非常不容易了。
搁在自己身上的话,也未必能做到他这种程度。这时候,李文彬对这个小舅子的看法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那咱还去买肉吗?”李文彬问,他明白了本小海说馋的话只是一个叫他出来的借口而已。
“买,当然买!”本小海继续朝前走着,“我爹也需要营养,而且这两天你们都跟着担惊受怕,该吃点好东西补补。”
“那好吧。”此时的李文彬却提不起吃红烧肉的兴趣来了,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万一本冬梅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怎么办。
而且他的心情已经溢于言表了,他苦瓜似的表情让本小海一眼就看出来了。
“文彬哥,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能哭丧着脸啊,否则我姐他们会发现端倪的。”本小海反而安慰起了李文彬。
“我知道,我知道。”李文彬说着,挤出一个笑容来,他又伸手揽住本小海的脖子。
他知道,现在最需要安慰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这个男孩子,他未来的小舅子。
而实际上,本小海并不真的需要安慰。
自从重生以来,本小海就从心里一直认定父亲得了肺癌,将不久于人世。这种想法至始至终扎根在他的脑海里。
无论是在做柳编铺电缆赚钱的时候,还是在学校认真学习的时候,他的脑袋里总是有这根弦绷着。
如果比较起来,现在反而比原来轻松了很多,因为那条绷着的弦已经断了,不用再担心它断了。
重生也改变不了父亲早逝的命运,本小海的心里现在其实是已经认命了的。
能在确认父亲是肺癌晚期之后还能没有崩溃,并不只是因为他经历过了父亲去世的往事,更是对重生也改变不了的宿命的妥协。
令本小海欣慰的是,在父亲的余生里,他能够时时陪伴。
即使父亲真的很快离去,他也将不再遗憾。
279.全校第一名
做晚饭的时候,李文彬和本小海配合得很默契。
李文彬洗菜切菜,本小海掌勺,兄弟俩边做饭边聊天,显得开心快乐。
开心快乐当然是伪装出来的,不过由于二人的心照不宣,两个人的表演就显得天衣无缝了。
无论是不时到院子里来看看的本冬梅或严青霞,还是已经起床在院子里来回溜达的本光明,都没有发现他俩与以往的不同。
晚饭也是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进行的,虽然是冬天,但是这顿饭他们却吃得热气腾腾。
一家人能在一起吃饭,当然是最幸福的事情。
本小海把李文彬和严青霞也当成了一家人,只是他们未必已经把他当成了一家人。
且不管他们的想法如何了,自己感觉舒适了再说,能陪着父亲和姐姐,这感觉是真的好幸福。
吃完晚饭,一贯并不关心本小海学习的本光明,竟然催促儿子去上学了。
也许他是觉得儿子已经请假陪了他两天,肯定耽误了不少学习吧。
不论如何,父亲关系自己的学习,本小海还是非常高兴的。
所以,本小海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服装店,直接就奔教室去了。
本小海进门的时候,晚自习还没开始。
彭秋生看到他进来,激动地喊了一句“第一名终于来了!”
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就像一群光棍汉里,突然来了一个绝世美女。
本小海不是绝世美女,而是这次期中考试的状元,全校第一名。
这比绝世美女还要让全班同学激动,第一名是八班的啊。
当他们被其他班的同学问起“第一名是你们班的啊”时,他们的心里是非常骄傲的,这就是集体荣誉感。
“本小海,好样的,恭喜恭喜。”班长周中华直接从后排跑到前头来亲自祝贺。
本小海取得全校的第一名,他们只会感到骄傲,而不会嫉妒。
因为本小海本来就是班级的第一名,没有超越过班级的其他任何人,没给任何人带来被超越的痛苦。
“谢谢,谢谢。”本小海不敢说同喜同喜,因为来恭喜他的班长周中华入学的时候就是班里的第二名,万一他没能保持住呢。
本小海的希望,本小海的担忧,总是莫名奇妙地会成真。
周中华是真的没能保持住他的第二名,而沦落到了第三名的位置。
夺舍了班长第二名的,就是本小海左边的伪同桌林晓涵同学,那个前天刚刚丢了钱而被本小海帮助了的女孩。
当彭秋生将这个消息告诉本小海的时候,本小海很及时地就把后脑勺给了彭秋生,面带笑容地对左边的林晓涵说,“你这颗金子终于发光了。”
林晓涵的喜悦是溢于言表的,她紧绷着嘴唇,控制着自己的笑容,但这更让她具有了一种特殊的可爱形象。
她明白本小海话里的意思,是说她本来就是金子,只不过中考时被蒙尘了而已。
“还是你厉害啊,你是钻石!”林晓涵回道。
本来她是想赞美一下本小海的,但是话说出来,却让人感觉有一种浓浓的酸味。
本小海也感觉到了这种酸酸的味道,但他并不计较她的这种语气,人家小姑娘想当第一名是无可厚非的,谁不渴望当第一名呢。
他此时所心疼的却是他的初中老同学彭秋秋。
彭秋秋入学时是全校第一名,而这个第一名被自己夺舍了,她会不会感到失落呢?
而且,不知道她是否会变成第二名,如果连第二名都不是了,她会更加的难过吧。
本小海并不担忧丁晓燕,因为丁晓燕本来就是倒数第一啊,再差也不会更落后了吧,稍微好一点的话,说不定就会前进很多名呢。
彭秋生见本小海和林晓涵两个人互相吹捧着,就忍不住插话道,“挨着两个学习最好的同学,却不帮助我提高成绩!”
“你还是倒数第一名?”和彭秋生熟了,本小海便了解了这个大男孩的性格,尽管不是特别的活泼,但是抗打击能力特别的强。
在平时的打闹嬉戏中,任凭别人怎样唇枪舌击,他都能用他胖胖的笑脸承受下来的。
倒不是说彭秋生的脸皮多厚,而是他的耐受力太强了,总能化攻击为微笑。
所以本小海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不特别讲究,有些话就一点也不含蓄了。
“就这样小看我啊?我可不是千年末尾。”彭秋生笑嘻嘻地说着,一副你猜我考了多少名的欠打模样。
“倒数第二?”本小海依旧不留情面,调笑着他。
“算了,谅你你猜不着。”彭秋生拿捏出不屑的表情。
本小海不再猜了,只是看着他静静地笑着,等待着他自己说出来。
彭秋生真的就憋不住了,认认真真地说,“你给我记住了,我是倒数第三。”
“有进步,有进步!”本小海举起拳头晃晃,“加油,加油,下次你会提高更多的。”
“这还算人话。”彭秋生骄傲地昂起头颅,一副天下为我独尊的气势。
“叮铃铃,叮铃铃......”急促的上课铃声想起来,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开始专心致志地开始了晚自习。
不论他们的心思是否已经转移到了学习上,至少他们的样子是在认真看书写字了。
晚自习开始大约十分钟以后,班主任王砚文就来督学了。
同学们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王老师,又埋下头去更加认真地学习了。老师不在尚且能自觉学习,老师在的时候大家就更乖了。
王砚文下意识地瞄了本小海的座位一眼,发现本小海已经在认真地读书了,不觉就放下心来。
其实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莫名地就为这个期中考试又考了第一名的学生担忧。
不只是担忧他请假会耽误了学习,更担忧这个柔弱的孩子真遭遇家庭变故该如何是好。
现在好了,本小海只请了两天假就回来上学了,说明他父亲的病应该不是非常严重吧。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在课间的时候,王砚文又在走廊上召见了本小海。
在询问本小海父亲的病情之前,王砚文先是表扬了他在学习上的进步,为有他这样的好学生感到骄傲。
然后很自然地就问起了他陪父亲去鲁阳看病的事情。
“都很好,没什么问题!”本小海神色平静地说。
本小海是真的心情平静了,他也为自己突然变得如此从容不迫而惊讶。
280.不识数
本来本小海想利用课间休息时间去问问丁晓燕考得如何的,无奈王砚文老师的关心打乱了他的计划。
所以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他就站了起来,催促着彭秋生向前靠,好让他顺利地出去。
“着啥急啊?”胖乎乎的彭秋生并不配合,原地坐着不紧不慢地整理着书本。
“快点!”本小海着急地用手打了一下彭秋生的后脑勺,“再不让开就拉裤子里了。”
彭秋生听说是这样的人生大事,直接连身子和凳子一起用力朝前挪动,给本小海让出路来。
彭秋生看着本小海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了教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想象着本小海的尴尬情景。
本小海窜到九班门口的时候,差点和第一个出教室的九班学生撞个满怀,他只得退到栏杆处密切观察着九班的门口。
看到丁晓燕和高云伟边说话边走出来的时候,本小海的脑袋轰地大了一圈。
“不吃醋,不吃醋。”本小海心里念叨了好几遍才冷静下来,他清清嗓子喊道,“丁晓燕!”
丁晓燕抬头看到走廊灯光下微笑着的本小海,心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很自然地就朝他挥了挥手。
她也弄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两天她一直在心里担心着本小海和他父亲呢。
其实,丁晓燕根本没有见过本小海的父亲,只是因为他说要去鲁阳给他看病,才没来由地担心起来。
说到底,她是担心如果本小海的父亲得了重病,那本小海的心里该会很难受。
而本小海难受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丁晓燕知道和自己关系不是很大,可是从中考的时候就互相认识,又在一起吃了这么久的饭,作为普通朋友,也该是为他担心的。
只是,她自己也觉得这担心的程度有点大了,几乎在每一个空闲的时刻,她都要忍不住想起这个问题:本叔叔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所以,看到本小海后,她就有些激动了,也不管同桌高云伟正和她说着话呢,直接穿过人流向本小海那里疾走过去。
“丁晓燕......”目睹了丁晓燕由平静变为激动的表情,本小海的声音也变了腔。
怎么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明明前天还见过呢。
然而,几步开外就是丁晓燕的同学们,他有点古怪的声音已经引得他们纷纷侧目了,也只能强稳住自己的情绪。
“本小海,你回来了啊。”丁晓燕在离他还有半步的距离时,就已经站住了,“叔叔的病如何?”
“很好,一切都很好。”本小海微笑着说,好像父亲真的很好似的。
丁晓燕闻言,用手抚了抚心口,像是吐出了一口长气,“那就不用担心了。”
本小海听得出她在为自己父亲的病情担心,心满意足地笑了,我的丁晓燕本来就是非常善良的人啊。
“恭喜你啊,全校第一名。”在本小海愣神的片刻,丁晓燕将大拇指直接晃到了他眼前。
“也恭喜你啊!”本小海猛地伸出手,抓住了丁晓燕的大拇指,凉丝丝的感觉瞬间传到他的掌心。
他正要闭上眼睛享受这惬意的感觉时,那根手指能却猛地从他手心里抽走了。
瞬间,本小海的心里又变得空荡荡的!
“恭喜我什么?”丁晓燕竟然没有在意本小海刚才的无礼动作,只是把它当成了本小海的调皮。
“当然恭喜你的学习取得了大进步啊!”本小海想也不想地说。
“你知道我的名次了?”丁晓燕疑惑地问,本小海班里的其他同学应该没有人会关心自己的成绩吧。
本小海暗笑,倒数第一名肯定有进步空间啊,前进一名也是进步啊。
不等本小海回答,丁晓燕自己就忍不住坦白交代了,“我在我们班里考了第三十五名。”
“我就说么,你肯定能行。”本小海由衷地替她高兴,一下子提高这么多,说明她的潜力大大的。
楼梯位于八班和九班之间,从教室里出来的彭秋生刚要下楼就听到了本小海的话,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这家伙真是重色轻友啊。彭秋生心生怨念,径直朝本小海走去。
“本小海,拉裤子里了?”彭秋生揶揄道,他站在本小海一步开外,做好了随时逃窜的准备。
然而,兴奋中的本小海根本不和他一般见识,看也不看他一眼。
本小海不是没听见彭秋生的话,而是他想多和丁晓燕说句话呢。两天没见到她,是真的有些想念了。
丁晓燕听见了彭秋生的话,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见本小海不理会,她也装作没听见。
“秋秋,白宇博,他们两个也都考得很好。”见同学们走得差不多了,丁晓燕也朝楼梯口走去。
“对了,秋秋第几名?”本小海紧跟其后。他有点恼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主动问起,显得多不关心人家似的。
“秋秋全校第二名,只比你少两分。”丁晓燕根本不知道本小海在想什么,边走边向他介绍,“白宇博也进了他班里的前十名。”
“真好,咱们四个都有进步。”本小海高兴地说。
“这?”丁晓燕扭头看了本小海一眼,学习成绩这么好的家伙,怎么也犯晕了?
“嗯?”本小海还没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
“就算是都进步了吧。”丁晓燕终于没有指出来,咯咯地笑了。
彭秋生跟在他们的后面,自然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彭秋生和彭秋秋没有交往,但是由于本小海经常提起她,还经常开玩笑说“你姐姐”,也就对她不陌生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彭秋秋入学时是全校第一名,她的大名想被忽视掉都不行。
所以彭秋生幸灾乐祸地插话道,“考第一名还不照样不识数?”
“想挨打是不是?”本小海早就烦他在旁边当电灯泡了,会转身举起拳头威胁着。
彭秋生比他胖得多,自是不怕他的威胁。但是因为有丁晓燕在,也不适合和他打闹,便很识趣地停在楼梯上,看他俩走远一些。
“我给你们买了些小礼物,明天午饭后去店铺里拿。”出了楼梯就得走不同的路,本小海抓紧讨好地说。
“什么好东西啊?”丁晓燕欣喜地问,对于小礼物,女孩子都很喜欢的吧。
“保密。”本小海怕她继续追问,拔腿便跑。
281.齐人之福
“这家伙,有头无尾的。”丁晓燕看着欢快地跑远了的本小海的身影,无奈地自言自语。
但是她的心里,却莫名奇妙地感动。他本来是陪着他父亲去省城去看病的,还能想着给我们买小礼品,真是个有心的人啊。
“闻到臭味了吗?”在丁晓燕傻乐的时候,彭秋生跟了过来,笑嘻嘻地问。
“什么臭味?”丁晓燕疑惑地看着他,她是认识彭秋生的,在课间在放学时这个家伙简直和本小海形影不离。
“本小海拉裤子里了。”彭秋生说完也拔腿就跑。
“真的假的?”明知道跑远了的彭秋生听不见,丁晓燕还是问出了声。
真是一对活宝啊,丁晓燕的心情更加愉悦起来,比老师宣布成绩时得知自己进步了一大截还高兴。
本小海心情愉悦地跑回宿舍,却被何振东在宿舍门口堵住了,“这两天你干嘛去了?”
“没干嘛啊?”本小海对他质问的语气很不爽,也就很不友好地回答道。
“那你为啥两天半都没来上课啊?”何振东的大块头堵在门口,本小海想进屋都不好进。
“家里有点私事,回家了一趟。”本小海敷衍道。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何振东的声音里透着兴奋,他真希望能替本小海做些事情啊,虽然他不知道能做什么。
“暂时不需要,需要的时候我会主动找你。”本小海装作很亲热地揽揽他的腰,并拍了拍他的后背。
本小海明白何振东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这是一个不愿意欠别人情分的好青年啊。
“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何振东把自己的脯拍的咚咚响,一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豪迈。
“钱用完和我说啊。”本小海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
“好的,好的。”听到这话,何振东感动得快要哭了,爹娘也没对自己这样好过啊。
他爹娘不只是对他没这么好,还逼他相亲,还断绝他的经济来源啊。
两相对比,谁好谁孬,一目了然。
而丁晓燕回到宿舍后,也在第一时间里向彭秋秋汇报了本小海已经回来的消息。
“本叔叔的病怎样了?”彭秋秋自然也非常关心本光明的病情,都是一个村的,也算是邻居吧,况且还是本小海的父亲。
“应该是真的没什么事,看本小海挺高兴的。”丁晓燕在传达消息的时候,加上了自己的主观判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彭秋秋也高兴起来,和丁晓燕一起去水台洗刷。
除了彭秋秋、丁晓燕、何振东等在关心着本小海,其他的同学也都关心他呢。
本小海刚爬到床上去,临床王涛就用英语问道,“what's wrong with you?”
“说人话!”本小海不是听不懂他的话,而是觉得太别扭了,天天这么白痴般地拽英语,遭人烦都不自知。
“我就说你说得难听吧,你还不信,你看连全校第一名都听不懂你说什么。”赵卫东也抓住机会奚落王涛道。
“不识好人心!”受到左右两侧的语言打击,王涛终于肯就范说人话了。
只是他已经忘记了刚才要问本小海的问题,也偏离了原来要关心一下同学的初衷。
本小海也并不和这帮孩子一般见识,都是风华正茂的年龄,相互斗斗嘴打打闹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见赵卫东和本小海都没再理会自己,王涛也觉得很没趣。过了一会儿,他又将头专向本小海,腆着脸问,“也没见你多用功啊,怎么就能考第一了呢?”
“我过目不忘!”本小海半真半假地说。
实际上,他也不是吹牛,就目前情况来看,经过了考试的验证,他对记忆性知识的获取能力真的大大增强了,想考不好都不行。
有了这个本事,以后的学习将会更加轻松的,本小海想着就有点得意洋洋了。
“真是羡慕啊,连政治经济学那种变态的题目你都能考及格,也真是服了。”王涛开启了夸人模式,听得本小海心里美美的。
怪不得都喜欢被拍马屁,本小海感觉被人夸的感觉确实舒服啊。
但他还是很谦虚地说,“蒙的,全是蒙的。”
“能蒙对也行啊,整个级部就你一个人及格了。”王涛继续添油加醋地说,“就连那个变态的老太太,提起你来都眉飞色舞了。”
“不对吧?”本小海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那个老太太提起我了,她又不教咱们班。”
“我初中同学告诉我的。”王涛证据确凿,“她还说要认识认识你这个妖孽呢。”
“唉,唉,怎么说话呢,谁是妖孽。”本小海伸出胳膊,一下子抡到了王涛的身上。
王涛皮糙肉厚,对本小海小细胳膊的捶打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辩白说,“又不是我说的,是那个老太太说的。”
本小海想象不出四五六班那个一本正经的政治经济学老师会用什么表情说出那种妖孽的话来。
“除了记忆力好,真的没有其它好办法?”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王涛还是不甘心地想取得真经。
“真的没别的办法。”本小海已经有些困了,但他想这样的回答也许太不负责任了,便又加了句话,“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不要忙着记笔记,关键是听明白老师讲的知识。”
如果这样的做法也算是经验的话,那么每一个人都会成为第一名的。
但是认真听课的学生不少,而第一名却只能有一个。没办法,谁的运气好,就是谁的了。
“可有些内容,怎么认真都听不懂。”王涛无奈地叹口气。
虽然都是正规途径考进鲁梁一中的,但是每个班五十多个人,最好的和最差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当然,考进来时最差的,不一定就一直是最差的,比如丁晓燕,不是提高了那么多吗?
甚至于彭秋生,这个低于录取线一百多分的关系生,不也是把班上两名正规考上的学生甩到后面去了么。
“除了认真还有努力,充分利用好时间。”本小海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家长在教育孩子,尽管自己做不到,仍然想要求孩子做到。
“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王涛呢喃着,声音越来越小。
很快,本小海也进入了梦乡。
梦中,中年老婆丁晓燕和少女同学丁晓燕,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让他高兴得乐翻了天。
282.黄发卡
彭秋秋虽然从全校第一名变成了全校第二名,但她没有丝毫的郁闷,输给本小海她觉得很正常。
因为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她目睹了本小海在各方面的巨大变化,从心里佩服他的突飞猛进。
她对本小海的变化也没感到特别奇怪,只是认为他突然开窍了而已。
所以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彭秋秋主动地以汤代酒表示对本叔叔健康的祝福,同时恭贺本小海他们三个人在学习上取得的进步。
直到这时,本小海才明白昨天晚上说四个人都取得很大的进步是非常错误的。
不过,看彭秋秋高兴的样子,他知道她并没有因为屈居第二名而影响心情。
“祝你们两个在将来的考试中节节攀升,早日把我和秋秋从第一名第二名的位置上挤下去。”本小海也举汤祝贺白宇博和丁晓燕。
“好啊,好啊,咱们四个把年级前四名承包了吧。”丁晓燕笑着回应道。
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能挤进前几名呢,毕竟在初中时她就一直是年级第一,有这样的自信是非常自然的。
通过这次期中考试的洗礼,中考成绩给她留下的阴影已经烟消云散,她的心里现在是阳光灿烂了。
丁晓燕看着本小海热情洋溢的笑容,突然想起彭秋生昨天晚上路过她身旁时说的那句话,不觉胃里一阵翻腾,连忙将搪瓷缸子放在地上,忍住不去看本小海。
而本小海却不知道昨晚彭秋生把他摆了一道。看着丁晓燕愈发不自然的表情,反而关心地问道,“这汤不好喝吗?”
丁晓燕闷头不看本小海,也不回答他的问话,她要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本小海地那档子邋遢事。
彭秋秋和白宇博也发现了丁晓燕的不对劲,同样关切地问起来,“是不是生病了?”
彭秋秋说着,还伸手去摸丁晓燕的额头。
“额头冰凉啊!”彭秋秋小声嘀咕着。
在冬天露天的马路上吃饭,饭菜都凉得特别快,更别说一直暴露在外面的额头了。
这种情况下,即使高烧的人眉头也不会热吧。
还有,彭秋秋手掌的温度也不会多么正常的。
不正常的手触摸不正常的额头,能判断出丁晓燕是否病了才怪。
“不是我病了,不是我病了。”丁晓燕挪了挪位置,否认道。经大家一闹,她胃里的不良感觉消失了。
“我给大家买了点小礼品,吃完饭去店里拿?”本小海说着,又特意看了丁晓燕一眼,他昨晚已经给她单独说过了。
“到底是啥礼物啊?昨天没说完你就跑了。”丁晓燕问着,又想起彭秋生说的关于他拉肚子的话,看来应该是真的,否则他跑那么快干吗。
这次丁晓燕想到的不是那邋遢的场面了,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本小海是否生病肚子疼上了。
“就不告诉你们了,保持神秘感。”本小海贱兮兮地笑着,一副欠打的表情。
白宇博果真就朝他后脑勺轻轻地打了一下。本小海继续笑着,并没有打回去。
“本小海,我宿舍里有治拉肚子的药,等会我给你拿一点?”丁晓燕问道。
“我又没病,吃啥药啊?”本小海疑惑道。
“那算了,那算了。”丁晓燕才是真的迷惑了,不知道是本小海在装,还是那个彭秋生在逗她玩。
吃完午饭,四个人嘻嘻哈哈穿过学校的后门,到店铺里去。
少男少女的青春气息极浓,和他们呆的时间长了,本小海自然也习惯了打打闹闹,也把自己当成真的十五岁少年了。
由于本小海关于礼品的事情三缄其口,白宇博一路上对他拳脚相向,总想逼他透露些线索。
“你这么着急干啥啊?”本小海继续逗他,“给你的礼物最少,就一样,而且很小。”
“吃的用的?”白宇博追问道,即使给点儿线索也好啊。
“用的。”反正这个词也不是关键词,仅凭这词啥也想不出来。
“钢笔?”白宇博又问,爱学习的人想起来的当然就是文具。
“别猜了,到店里了。”本小海也不说他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你们中午不休息一会儿啊?怎么都来了?”严青霞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等会你就知道了。”本小海让他们在店里等着,他去里面宿舍拿买给他们的礼品。
当本小海把一包小饰品摊在柜台上的时候,女孩子们发出惊讶的叫声。
“真好看,哪个是给我的啊?”严青霞拿起一个胸针,看看又放下,根本没有要据为己有的意思。
彭秋秋和丁晓燕也是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还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
只有姐姐本冬梅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些小饰品没有动手。不是她不喜欢那些小东西,而是她毕竟年长几岁,不好意思和她们扎堆抢着看。
“自己随便挑吧,一个人只能挑两种啊。”本小海发话道,同时用手拽了拽丁晓燕的胳膊。
想要挑选小饰品的丁晓燕,哪里顾得上本小海的动作。她甩开本小海的手,自顾自地全身心投入到挑选小饰品的事业中去。
本小海暗自后悔怎么没有悄悄地先把手链和发卡送给丁晓燕呢。
这个傻女孩,竟然被柜台上的小饰品迷蒙了双眼,难道感受不到自己拉扯她的胳膊吗?
本小海只好悄无声息地从棉衣口袋里掏出藏着的那个黄色发卡,突然地放到离丁晓燕最近的地方。
丁晓燕看到那个鲜亮的黄色发卡,很自然地抓在了手里。
“这个给我吧?”严青霞也伸手抓住了发卡的另一端。
“我也喜欢啊。”丁晓燕的话说得轻柔,但她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丁晓燕先拿起来的,就给丁晓燕吧。”本小海对严青霞说着,挤了挤眼睛。
严青霞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子,便想当然地理解成了“咱们是老同学,丁晓燕是客人,你就担待着呗。”
于是她很遗憾地松开了手,让丁晓燕拥有了那个黄色发卡。
丁晓燕走到镜子前,认认真真地将发卡卡在刘海处,然后沿着刘海向后一推,露出了她那光洁的额头。
“这样才精神啊!”本小海不声不响地走近了丁晓燕,看着她愈发清秀的面容,忍不住赞叹道。
“真好看。”严青霞也赞美道,“我也戴戴试试?”
丁晓燕闻言依依不舍地将发卡摘了下来,递给了严青霞。都不是小孩子了,尽管不舍得,也无法拒绝啊。
严青霞也用同样的方式将发卡卡在了头发上,鲜黄色的发卡和她满头黑发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她的脸颊也更加生动起来。
“咱俩一人戴一个星期如何?”严青霞将发卡摘下还给了丁晓燕后,提议道。
283.谦让
眼看自己想要单独送给丁晓燕的礼物要被严青霞这个傻丫头抢去,本小海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青霞,你常去鲁阳进衣服,到时你到买小饰品的地方买一些回来不行吗?想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
“好吧。”严青霞看出了本小海的偏心,但她却没表现出来,反而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把这些小饰品摆在店里卖,肯定能吸引不少人。”
而丁晓燕看出了严青霞眼底的那抹失望,很贴心地把黄发卡又递给了她,“青霞,你先戴着,我在学校戴这么漂亮的发卡不合适。”
“这?”严青霞就不明白了,女孩子还怕漂亮?
“你们以后进了货,可以挑选更适合我的啊。”丁晓燕笑着解释说。
本小海有些失望地摇摇头,他原以为丁晓燕会把自己送给她的礼物当做珍宝,没想到她一转手就送给了别人。
不对,是自己就没有当成礼物送给她,她也只是顾忌姐妹情分将发卡让给严青霞而已。
想清楚这一点,本小海从兜里又掏出那串手链,直接让丁晓燕伸出手来。
丁晓燕看到了那副手链,不知道用什么木头做的小珠珠,像珍珠那么大小,却比珍珠的形状要整齐很多,上面还有木头的纹理呢,看着就让人喜欢。
她也顾不得多想了,乖乖地把胳膊伸了过来,让本小海把手链给她戴上。
丁晓燕抬起手腕,将手链靠近眼睛,仔细地欣赏起来,是真的圆润光滑啊,在这大冷的天竟然也不凉。
她爱不释手地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手链上的珠珠,高兴地说,“这个我喜欢。”
说着,他将手链向袖子里面塞塞,手链瞬间隐没,一点也不遭人眼。
严青霞默默看着二人的动作,再看一眼自己手中的黄色发卡,无语地转过身去。
此时,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了。她也曾那么殷勤地对本小海百般讨好,就像本小海现在对待丁晓燕一样。
她明白本小海喜欢的是丁晓燕,所以她早就主动地说服自己放弃了。
只是她一直没有看出来,丁晓燕是否也喜欢本小海。
不管了不管了,那是他俩的事情。严青霞将发卡直接戴到了头上,连镜子都没有去照,就任发卡稍微有些歪斜地戴着。
彭秋秋和本冬梅也都挑好自己喜欢的小饰品。
“还剩下好几个呢。”彭秋秋提醒说。
本小海本来就是按照每人三个的量买的,刚才却只让她们每人挑两件,他是和严青霞有一样的想法的。
剩下的四个可以当样品放在店里,看看客户是否喜欢。或者当做小礼品送给买衣服的顾客。
有小礼品赠送,会让客户具有更好的购物体验,增加回头客。
“本小海,你真是重色轻友啊。”白宇博看几个女孩子每人都有了小礼物,就有些酸酸地说。
“说啥呢?”本小海朝他肩膀上打了一下,“话都不会说了,看看她们是谁啊。”
“用词不当,用词不当。”白宇博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纠正说,“重女轻男,重女轻男。”
“男女平等!”本小海终于从兜里拿出了两把指甲刀,他刚才进院内宿舍时故意藏起来的。
白宇博和李文彬高兴地接过来,当即就用指甲刀剪起指甲来。
“还真快咧。”清脆的咔嚓声轻轻地在店铺里响着,这可是大号的指甲刀啊,力矩大,当然好用。
“严青霞,你好几个星期没回家了吧?”看着严青霞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衣服,本小海关心地问。
“是啊,天天这么忙,哪有空啊。”严青霞其实也是想家的,虽然她很喜欢卖衣服数钱的感觉。
“文彬哥,姐姐,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本小海清了清嗓子,一副要开大会的驾驶。
“咱们做生意赚钱是好事,但是咱们不能光赚钱而忽视了其它更重要的事情。”本小海没头没脑的开场语,弄得大家一头雾水。
“比如文彬哥和严青霞都得定时回家看看家人,还有也得及时去鲁阳补货。”本小海环顾一下,店铺里的衣服明显有些少了。
李文彬和严青霞点点头,本小海说的没错,特别是补货得及时,否则客户看到可选择余地太小就不来了。
“可是店里太忙了啊。”严青霞还是那句话。
“正好,我邻座那个小姑娘,想在周日找份兼职干,咱把她雇来吧,这样你们周日就可以放心回家或者去鲁阳进货了。”本小海说的是肯定句。
“这样会耽误人家的学习吧?”彭秋秋是真的设身处地地为别人想。
“没事,她和你一样是学霸,这次是在我们班是第二名。”本小海无所谓地说,在吃饭和学习之间选择,肯定要选择吃饭啊。
“林晓涵?”彭秋秋问。
“你认识?”本小海看看彭秋秋,又看看丁晓燕,她们女生宿舍就那一排,互相认识也有可能。
“算是认识吧,隔壁宿舍的,这次她可是一名惊人了,从入学时的一般到这次考试的全校第五。是个励志人物。”学霸彭秋秋自然会关注其它的学霸。
“我们班主任也拿她当榜样鼓励我们了。”丁晓燕补充说。
“好吧,既然都认识,就更好了。”本小海又扫了大家一眼,强调说,“她来算是帮咱的帮,也算是咱帮她的吧,大家记住一点,她来了,不要问她的家庭情况。”
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这个时代,勤工俭学的高中生还很少,除非逼到份上了,少有中学生兼职的。
“听你的。”李文彬首先表态,帮助了别人,方便了自己,何乐而不为。
“那工钱怎么算?”严青霞问道,她不反对本小海的做法,她也愿意常回家看看,但她也考虑到了店铺的盈利。
“一天十块钱,午饭和晚饭在这里吃。”本小海说。
“这么多?”严青霞是有些心疼。
“可能是有点多,但我已经答应她了。”本小海的口气有些不容置疑。
“好吧,以后可不能这么好心了。”严青霞妥协道,她知道如果没有本小海,自己可能也还在家里种地呢。
中午休息的时间很短暂,分好了礼物,安排了林晓涵的工作问题,本小海又去院内嘱咐了父亲几句,就带着白宇博他们回学校去了。
本小海这人还真的善良呢,丁晓燕边走边想。人又这么聪明,只是长得这么瘦弱,否则会成为很多女孩子的偶像的。
284.送别
事情按照本小海设想的一样按部就班地朝前发展着。
林晓涵看起来文文弱弱,说话声音也不大,但当她投入到周日的服装兼职工作时,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让人刮目相看。
她整理衣服的时候非常麻利,招待客户的时候声音是低了一些,但是她的声音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甜美,让人听了感觉很舒服。
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我见犹怜。
本小海和她搭了那么长时间的邻座,只知道她学习认真努力,文静内敛,才开始还担心她适应不了当售货员的角色呢。
没想到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
有些人干一行行一行,无论喜欢不喜欢,总是用最大的热情去做,也总能做出成绩来。
林晓涵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可以想像,当她将来参加工作的时候,无论她是在哪个行业,她一定能做得有声有色,取得大成就。
本小海没有预测某个人命运的本事,对于林晓涵未来的猜想,也只是凭着这段时间对她观察得出来的主观臆想结论。
有了林晓涵的周日加盟,严青霞和李文彬就能抽出时间回家看望父母了。也能从从容容地去鲁阳进货了。
尽管白宇博和彭秋秋、丁晓燕等人也会在周日过来帮忙,但是他们是真的靠不住的。他们有时也会回家,有时也会留在学校学习。
没有合约约束,仅凭他们是股东的责任,他们没耐心靠在店里的。
在他们的心里,学习永远是在第一位的。
而同样作为新学霸的林晓涵,虽然也是想着要靠读书来改变命运,但是眼前的困境却是她不得不最先解决的问题。
能够为母亲分忧,减轻她的劳累和负担,再苦再累的活林晓涵也愿意去做。
而对于学习,她是很有自信心的,凭借这份自信心和勤奋刻苦,她在期中考试中取得了全校第五名的成绩。
虽然距离第一名的距离还差许多,但是当她目睹了本小海轻轻松松就取得了年级第一名的时候,她就不得不承认与他之间有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了。
她也很感激本小海给她提供了勤工俭学的机会,化解了她迫在眉睫的困难。
所以她在服装店里干活的时候,能够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地投入多工作中去。
从本质上讲,她依然是文静内敛的。
但有客户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责任就是为她们服务,所以她能战胜自己内心的胆怯和不安,全身心地投入到其中去,用她最大的热情去和客户打交道。
人的可塑性就是这么大,这在林晓涵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本光明的咳嗽确实一天比一天厉害,但是并没有出现其它的症状。胸部的疼痛似乎也只是隐隐的,并不影响他的生活。
他每天帮着收拾房间,打扫院子,买买菜和买买馒头。没事的时候就在街上溜达溜达,日子倒也过得很踏实。
最关键的是,他看到服装店的生意非常红火,打心眼里高兴,觉得女儿和而是都是真的长大了。
还有,本小海经常陪他说说话,买些稀奇的吃的用的东西,让他感觉很受用,体会到了被需要及被照顾的双重幸福。
临近春节,按照本小海的策划,店里新进了一批喜庆的衣服。同时,也拓展了业务范围,就是把老年女人的衣服也囊括进来了,把男女儿童的衣服也涉及了。
新年穿新衣。那些年轻女人,那些中年女人,在给自己买时髦衣服时,或多或少地会考虑到给老妈或者孩子们添件漂亮衣服的。
事实证明,本小海的分析是没错的。不只是青中年女人的衣服到了旺季,儿童及老年的衣服同样卖得大火。
时间飞逝,期末考试也如期而至。
有了期中考试的先例在,本小海还是没有特意地加大学习强度。
自己不需要额外努力,但本小海却非常善解人意,在学期的最后一个周日没让林晓涵来兼职。
反而答应了她在寒假里可以一直兼职到服装店关门过春节。
对于本小海来说,期末考试也是禳中之物,轻轻松松就对付过去了。
尽管不知道成绩,彭秋秋、白宇博、丁晓燕、林晓涵等几个人也都对自己的考场发挥感觉不错,好像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放寒假了,除了林晓涵和本小海,其他同学都急不可耐地回家了。
本小海对彭秋秋和白宇博的回家,没感到任何不舍。但是一想到几乎一个月后才能再见到丁晓燕,他就感到心里不是滋味。
本小海将丁晓燕送到汽车站后,在她等车的工夫,匆匆忙忙到车站商店买了两瓶衡水老白干,让丁晓燕捎给她父母。
丁晓燕看着他买来的酒,本能地就拒绝道,“你拿回去给本叔叔喝吧,我爸不喝酒。”
“你别撒谎了,我知道你爸最爱喝这种酒了。”本小海坚持道。
丁晓燕不记得自己和他说过这种事情,但是他蒙的还真对,她便不知道该收不该收了。
见丁晓燕还在拒绝,本小海把酒朝地上一放说,“车已经到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啊。”说完,他转身便走。
看着前面的队伍已经开始移动,丁晓燕只得提起地上的酒来,无奈地跟着队伍前行。
望着本小海离去的背影,丁晓燕的心中竟然有些感动。
从中考完替自己挡了自行车的碰撞时,丁晓燕就觉得本小海是一个敢担当的男孩,心里就对他有了一种欣赏的意味。
再后来,他对自己学习上的鼓励,生活上的照顾,以及经常故意逗乐自己的习惯,就觉得他各方面都不错,她觉得自己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感。
除了他那不尽人意的身材外,似乎一切都很好。所以,当本小海跑掉时,丁晓燕的心里除了感动,还有一种淡淡的失落。
当她将所有的随身行李都安置好,坐在座位上向窗外望去时,却看到本小海就站在车外的窗前,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呢。
丁晓燕看着他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心都要被融化掉了。
虽然只是十几分钟没有看到,却像是分别了很久才又重逢。
她和本小海合力将窗户打开了一小半。
本小海看着丁晓燕,只需看着她就心满意足了,他要把她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害怕一转眼一切就成为梦幻。
丁晓燕看着本小海,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谢?还是谢谢?好像只想说谢谢!
他们互相能够看得到,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但他们最终却都没说一句话。
285.戴月道别
送走了丁晓燕,本小海心中既有甜蜜又有失落。
因为他发觉丁晓燕看他的眼神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他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些许依恋。
那眼神和他们刚成家时,他回家晚了,她在沙发上傻愣愣地坐着等他回来做饭时有些相似。
本小海为能在丁晓燕心里留下了印记而欣喜。
但是,寒假那么长,中间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这个落后的时代啊,还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无法隔空和她联系啊。
只能慢慢地煎熬了,本小海无奈地叹着气。
他心情复杂地回到服装店,却意外地发现戴月在服装店里面坐着。
戴月对满屋的服装没有兴趣,而是坐在靠近院子的那个门口看着书,不时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一下周围。
自从上次到戴月家去过以后,本小海没有再见过她。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戴月改变了出国留学的想法,要重新尝试一下在国内的发展。
那么现在,还是在读研究生的她,应该也是放寒假了吧。
“戴月姐!”本小海激动地喊道。虽然以前只见过两次面,接触也不太深,但是同类的身份让他不自觉地想亲近她。
“你回来了啊。”戴月也从茫然的状态返过劲来,激动地站了起来,还向前跨了一步。
一个是青葱少年,一个是年轻女郎,两个人不自觉地都伸出了右手,并握在了一起。
寒假留下来帮忙的林晓涵惊讶地看着这两个人的打招呼方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热情。
严青霞已经知道戴月是房东家的女儿,但她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的交情怎么会有这么深,这明显不是普通朋友的打招呼方式啊。
“等了一会儿了?”本小海有些歉意地问。
“没事啊,我带了书来的。”戴月扬扬左手拿着的书本,那是一本英文书籍。
“你们也放寒假了?”本小海问道。
“是毕业了。”戴月笑着说,“前天刚答辩完毕。”
“怎么这个时间毕业呢?”本小海不明白,所有的学生不都是六七月份毕业么。
“我读的是专业硕士,两年半制的,正好二月份毕业。”戴月耐心地给他解释。
本小海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孤陋寡闻,他并不知道硕士还分不同的类型,还有不同的毕业时间。
“分到什么单位了?”本小海问道,既然毕业了,就该参加工作了。
这个时候的大学生还包分配呢,像戴月这种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应该会分配到研究所之类的吧。
“我不工作了,还是决定出国留学。”戴月沉思着说,表情有些复杂,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怎么?”本小海疑惑了,原来不是说好的要留在国内过另一种生活吗。
“被米国加大伯克分校录取了,有全额奖学金,学费生活费都够了。”戴月解释着,这样的好消息,她说起来并没有很高兴。
“那就是说,你真的决定去了?”本小海疑惑地问,明知道去米国的命运是什么,还这么义无反顾地重走一遍?
“决定了,我来这里,就是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戴月将脸颊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那么,祝贺你,也祝福你啊。”别人的命运,他也无权干涉,只有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那我走了。”戴月再次伸出了手,本小海轻轻地握了握。
戴月转身的时候,本小海看到了她眼中的一丝落寞,这应该是对前路的惘然吧。
但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勇气啊,明知道前面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还是义无反顾地再去走一遭。
不对,去米国留学,并不一定要重复以前的命运啊。
以前她是自费出国留学,家里还把这个店铺给卖了呢。
而现在,她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听她口气,以前的学校也不如现在的好。
那么,从目前看,她的前路已经和原来不同了。那么她的爱情婚姻生活,也一定和原来不一样了吧。
可能正是因为她看到了这些不同,她才能这么毅然决然地决定再次踏上米国之旅。
本小海摇摇头,劝自己不要再想关于戴月的事情了。
虽然她和自己是同类人,但是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各自将来的命运也都不知道如何发展呢。
虽然本小海不想再去想戴月了,但严青霞却好奇地拉住了他,不断地问关于戴月的事情。
“这个漂亮的姐姐出国怎么还来告诉你一声?”
“我怎么知道啊。”本小海没好气地说。
“那她怎么不告诉我?”严青霞对本小海的态度很不满,“你俩肯定有秘密。”
“想什么呢?我俩能有什么秘密?”本小海反问道。
“谁知道你俩有什么秘密?反正不正常。”严青霞的小脑袋瓜自行补脑着。
“实话告诉你吧,她在这里就认识我一个人,所以来找我分享她的快乐啊。”本小海终于想出了一个糟糕的理由。
“这怎么可能?”严青霞当然不相信。
“你想想,她在外面上了七年学了,原来的朋友还能有几个联系的?”本小海觉得这个理由应该可以了。
“那她怎么认识你呢?”严青霞又绕回了老问题。
“算了,不给你说了。”本小海赌气地说。
严青霞狠狠地瞪着本小海,觉得他今天对自己也太没有耐性了。
本小海无奈地又继续解释,“上次不是去帮她抄写文件了么,她要给钱,我没要,就算是交了个朋友。人家这是把我当朋友了。”
“好吧,你的朋友遍天下,以后连米国都有朋友了。”严青霞说完就不理他了。
让严青霞心情不好的其实并不是戴月来店里找本小海,而是他连白宇博和彭秋秋都不送,单单把丁晓燕送去了汽车站。
但是她又明白自己并没有资格生他的气,也只能故意找些茬罢了。
林晓涵却很羡慕他们两人像吵架一样的说话方式,能这么说话而不翻脸的人,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了吧。
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这种能自自然然毫不顾忌地说话的朋友呢,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
林晓涵和本小海的座位挨着,平时却很少和他交流。两个人都属于学霸级别的学生,学习上都很少遇到难题,学习交流根本用不着。
至于周日,林晓涵在服装店里兼职,本小海却常带着他父亲出去玩耍,其实也说不了多少话的。
当李文彬和严青霞回老家或者去进货的时候,周日的店铺里往往会只剩下她和本冬梅两个人。
然而本冬梅比林晓涵还不爱说话,如果没有客人的时候,店里经常会变得非常安静,这让林晓涵觉得很寂寞。
286.拜访村长
“瑞华没说什么时候修路,只说已经列入了计划,就等顶上批了。”本冬梅面无表情地说,在父母的坟前,她心情也很沉重。
本小海在姐姐的陪伴下,又沉默了一阵子才跨越沟渠回到车上。
“舅舅,咱们再去哪里?”见一车人都沉默不语,建华问道。
“姐,要不咱俩到瑞华家去问问情况?”本小海想了想,征求姐姐的意见。
知道什么时候修路,也好确定迁坟的时间啊。而且关于迁到什么地方去合适,也能询问下瑞华这个村长啊。
“老爸,天不早了,再去的话咱就没法回家了。”本源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提醒道,“现在已经三点半了。”
“今天走不了就明天走呗。”婉君抢着说。她知道舅舅很久不来了,还没机会单独和妈妈说话呢。
更重要的是,不定下来修路迁坟的事情,到时候她和妈妈可拿不了主意。
“要不就住下吧?”本小海转头问丁晓燕。
“店里这么忙,要不你和儿子住下,我自己坐车回去?”丁晓燕也以商量的口气说,她今天已经让于美丽打连班了。明天再如此的话,她们三个人会有意见的。
她不想留下来,但又不好耽误本小海的正事,毕竟迁坟这件事情很重要。
“妈,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要不我陪你回去?”本源体贴地说。谁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儿子还是妈妈的羽绒服呢。
所以在这个炎热夏季的午后,丁晓燕被儿子羽绒服般的体贴弄得满头大汗了。
“你回去又没事,还是在这里陪着你爸爸吧。”丁晓燕太热了,拒绝着这个羽绒服。
她担心迁坟这件事情会引起本小海的悲伤,晚上别再喝多了酒出什么岔子,所以儿子留下来可以照看着他。
“我和同学约好了明天去爬山呢。”本源哪里懂丁晓燕的意思,在这乡下又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那好,你们都走吧。”本小海觉得迁坟的事情和老婆孩子也没多大关系,很爽快地应允了。
然后,他又吩咐外甥女道,“婉君,把我和你妈送到瑞华家附近,再把你舅妈和本源送到兴隆车站,回来再接我们。”
也真是巧啊,本小海和本冬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站在路边抽烟的瑞华。
“是冬梅啊,怎么在这里下车了?”瑞华弹弹烟灰,笑着问道。
“瑞华,我们是来找你问点事的。”毕竟他们是从小就认识的,本冬梅和他说话也没显得拘谨,反而有些高兴地笑着。
“那赶紧去家里坐。”瑞华很热情地说。
然后,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本小海一番才问,“这位是......?”
慢了半拍的本小海连忙自我介绍道,“瑞华哥,我是小海啊。”
“啊?你是小海啊?”瑞华惊讶道,其实他早就认出来了,只是见本小海没有主动和他打招呼,才故意问的。
本小海小时候又黑又瘦,现在又白又胖,但是他的模样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啊,五官端正,眼睛明亮。
只是,这家伙也半大老头子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腼腆,不爱说话啊。
“还是在煤矿上班?”瑞华背着手,腆着肚子,很有当官的做派。
“嗯。”本小海答应道。他和瑞华村长并肩走着,两个人隆起的肚腩不相上下。
“工资开多少了,得小一万了吧?”瑞华嘿嘿笑着问道。
“哪有那么多,才三千多块。”本小海知道村长可能只是随便问问,他还是如实回答了。
“煤矿现在这么差了吗?”瑞华不相信地扭头看他,心道我又不和你借钱。
“这几年,一直这么差。”本小海被他看得有点脸热,心里发虚,觉得工资这么少确实很没面子。
“瑞强家那小子在鲁阳送快餐一个月还五千多呢。”瑞华并没有感觉到本小海的难堪。
本小海认识瑞华的弟弟瑞强,他们还是小学同学呢,只是瑞强上完小学就辍学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干啥。
他儿子送外卖的话,一定是没上大学吧。本小海悻悻地想,在心里寻找着阿q似的平衡。
到家了,瑞华村长招呼着老婆泡茶,这才从烟盒里抽出一棵烟来递给本小海。
“我不会,我不会。”本小海连连摆手。
“是不是关于迁坟的事啊?”茶泡好了,瑞华主动地问。
“瑞华哥,是这事,我姐和我说了。”本小海正愁怎么提这件事呢。
“你们还真得抓紧办哩。”瑞华把桌上的茶杯朝本小海跟前推推。
本小海沉默了一下问,“大约什么时候开始修路?”
“也说不很准,应该秋收完就开始,再过两个月吧。”瑞华吞吞吐吐地说,看来他也不知道详情。
“朝哪里迁好呢?”本小海叹口气,这才是他发愁的根本。
当年他考上了中专,户口就从村上迁到学校去了,后来又从学校迁到了齐港煤矿。
本冬梅出嫁后,也把户口迁到了李家庄。
父亲本光明去世销户后,本小海家在本家村就没有一个人了。
所以除了农田外,那片埋葬父母的树林也被村上收了回去,另外分给了别人家。
“你们本家的坟地都在那一片,朝里面迁十几米就行。”瑞华说。
“那人家能愿意吗?”本小海担忧地问。
“没理由不愿意吧?”瑞华被本小海的担忧感染,也有点不自信了。
“那片林子现在是谁家的啊?”本小海记得上次差点迁坟时问过,只是因为后来不需要迁了,就没往心里去。
“是海滨家的。”本冬梅说,她记得很清楚呢。
“对,是海滨家的。”瑞华点点头,“海滨两口子这几年都不在家,一直在他闺女家住着看孩子呢,对那片树林子也不上心。”
本小海知道海滨这个人,应该比姐姐他们还要大一些,但是他的辈分相对小些,所以他们还是直呼其名。
“那怎么和他们商量迁坟的事情啊。”本小海觉得很为难。
“打电话问问不就行了。”瑞华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直接就找到号码拨了过去。
“海滨啊,我是瑞华。”瑞华打电话的声音又尖又细又高。
本小海很奇怪地看着他,因为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浑厚,不是这个味道啊。
287.精神损失费
瑞华已经将声音打到了免提,所以大家都能听得见电话那端海滨瓮声瓮气的声音,“瑞华叔啊,找我有事?”
“是有事找你啊。”瑞华看了本小海一眼,才又问道,“你记得咱们村的本小海吗?”
“本小海?”那边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就是咱村那个最早的大学生吧?”
虽然本小海只是一个中专生,但他是本家庄考出去的第一个人,当时村民们并不知道大学生和中专生的区别,都认为他是村上的第一个大学生。
这也是让本小海曾经感到骄傲的地方。后来彭秋秋成为了村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大学生,但是村民们说起第一个大学生时,最先想到的还是本小海。
所以尽管本小海十五岁就离家读中专,而海滨又比本小海大了快十岁左右,他还是能记起来本小海的。
“是啊,海滨,就是他。有件事情需要和你商量啊。”瑞华听他说知道本小海,便直奔主题道,“他爹娘的坟在你家树林子里,现在咱们村上的路需要加宽了。”
“我听说要加宽路了。”海滨回答道。本小海听着心里一咯噔,这不是故意岔开话题么。
“他爹娘的坟离路太近了,需要迁坟。”瑞华强调道。
“要把坟迁走啊?迁走就迁走吧。”海滨说着,还咳嗽了一声,听得出那声咳嗽很假。
这话说的,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的。本小海和本冬梅听着就有些着急了。
瑞华见本小海想要说话,连忙摆手制止了他,示意他不要出声,接着说,“是这样的,小海家现在在村上也没地了。我的意思是还是在你们树林子,就朝里挪几米。”
“这样不好吧。树林里有两个坟头多别扭啊。”海滨说话的声音低了下来,但却比刚才更清楚了。
“有什么不好?原来就在你们树林子里啊。”瑞华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他的两条眉毛快皱到一起了。
“分给我那块地的时候就在那里,当时没办法啊。”海滨的话有些吞吞吐吐了。
“那你现在有办法了?既然一直就在这片树林里,那还是得迁到这片树林里。”瑞华板着脸,看出来很生气了。
可惜电话那头的海滨看不到他的表情。
本小海见瑞华一心为自己据理力争,心里很感动。电话还通着,本小海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激,只有默默地看着瑞华那板着的脸。此时他觉得瑞华严肃的模样竟也如此亲切。
“那我和小玲她妈商量商量。”海滨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这家伙!”瑞华愤愤地说,又对本冬梅和本小海苦笑一下。
“瑞华哥,如果他实在不同意,就再想想其它办法?”本小海见瑞华为难,犹豫着说。
“其它办法?”瑞华摇摇头,“其他人更不会愿意的。原来就在海滨家树林里,也只能还是在这片林子里。”
“那他不同意怎么办?”本小海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瑞华。他现在也只能依赖这个村长了。
“他不会不同意,他可能只是跟他媳妇商量一下。”瑞华将刚才海滨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难道不是借口吗?愚钝如本小海都听出来了,瑞华难道听不出来。
但本小海也没别的办法,只得沉默着。
“海滨是个财迷,肯定是想要点钱。”瑞华的媳妇插话道。
“如果真是想要的钱的话,那就好办了。”本小海认为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难事,尽管他并没有钱。
“等等看吧。”瑞华笑呵呵地说,看来他也同意他媳妇的观点。
在等待海滨回话的时候,四个人就闲聊了起来。
瑞华问了一些本小海工作生活上的事情后,便开启了自我叙述模式。
“新农村建设在本家庄开展得非常好,虽然年轻人出去打工的多,但是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在家进行大棚养殖,养鸡养鸭的也很多。”
“这次要加宽各个村庄之间的路,以后跑起车来就不用了那么小心了。”
“还有,你看见兴隆镇附近大片的楼房了吗?以后咱村的人也都要搬过去,以后就叫社区化管理。”
“还有,现在正在进行不动产登记呢,你们家的老房子也要进行登记呢。”
“不过,那老房子虽然是你的,但是没法登记在你的名下,只能登记在你姐姐的名下。”
“因为你的户口已经不在咱们镇上了,也不是农村户口了。”
瑞华像是小学老师一样,将大量的信息填鸭似地灌进了本小海的耳朵。
瑞华已经将房屋不动产登记的事情说得这么清楚了,既然是国家规定的,本小海也没法再去争取将老房屋登记到自己名下了。
能登记到姐姐的名下,也算是沾了光吧,毕竟姐姐的户口也不在本家庄了。
正当瑞华津津有味地向本小海传达一些本家庄的新面貌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瑞华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海滨,你说吧。”瑞华依旧是尖细却很威严的口气。
“小玲她妈说了,在我们家树林子里迁坟怎么说都不是好事,她想让小海家给两千块钱精神损失费。”海滨语速很快地说,应该是在说话之前练过了。
“精神损失费?海滨啊?你媳妇是不是得了精神病啊?”瑞华毫不客气地说,他的眼睛瞪着,气势汹汹的样子。
“瑞华叔啊,你咋这样说话呢?”显然,海滨也不高兴了。
“瑞华叔,你说谁精神病呢?”手机里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尖很细,一听就不是善茬。
“海滨媳妇啊,你真的在旁边啊。”瑞华的声音像是被调频了,马上变得嘻嘻哈哈起来。
“我不在旁边还能有谁在他旁边啊?”海滨媳妇的声音也缓了下来,但依然是不高兴的口气。
“你们整天在鲁阳,又不回来,哪来的精神损失啊?”瑞华说着,有点眉开眼笑了。
“瑞华爷爷,你别听我爸我妈瞎说。”电话里换成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应该就是小玲了,“就让他们随便迁就行了,反正我爸我妈也不回去。”
“还是小玲懂事。”瑞华坐直了身子,夸奖道。
“你懂啥啊?”海滨媳妇的声音。
“大人说话你别掺和。”海滨的声音。
“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怎么好意思啊。”小玲的声音离得有点远,若隐若现。
288.小人之心
“你们这么大年龄的两个老人了,怎么还不如年轻人看得开?”瑞华很大声地说,“坟头在你们树林子里又不影响树长大!”
“可是有坟头在树林子里总让人感觉不舒服吧?”尽管他女儿反对,海滨还是坚持着他的观点。
“你们又不在树林里住,怎么感觉不舒服了?”瑞华听着他这样说,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本小海在一旁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他们争论的都是大实话,可讨论的毕竟是他父母的坟啊。
“瑞华叔啊,啥也不用说了,两千块钱就行。”海滨不和瑞华争论了,直接重申他的要求。
“乡里乡亲的,你就图这点钱?”瑞华气极反笑。
“我不图钱,可总得补偿一下我们的精神损失吧。”海滨坚持道。
“你非得坚持要钱的话,可别怪我把你这事说给乡亲们听啊。”瑞华使出杀手锏。
“说就说呗,反正我又不大回去。再说了,他给钱别人也不会让他埋死人的。”海滨的话越说越难听。
“海滨,别说了。”瑞华看看本小海气愤却又强忍着的表情,大声对手机喊道,“你真想要钱的话,最多给你一千块。”
瑞华喊完又对本小海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海滨那边停顿了一下,应该是在征求他老婆的意见。
“那好吧,把钱给我后才能迁坟。”一会儿,手机里又传来海滨非常爽快的声音。
“那好,我和人家商量一下。”瑞华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本小海和姐姐什么都听见了,也用不着瑞华再重复刚才的事情了。
“海滨这家伙一直就是认钱不认人的。”瑞华朝地上呸了一口,又用脚撮了撮。
“嗯,嗯,他从小就这样。”本冬梅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瑞华的观点。
本小海小时候就没大接触过海滨,也不了解他是个这样的人。但是就从刚才的通话情形来判断,也可以猜的出他是个怎样的人。
“只要他能答应,给他一千块钱也行。”本小海虽然心疼钱,但是他更害怕麻烦。
只要海滨肯让把坟在树林内迁移,问题就算解决了。
想着自己微信里雷鸣给的两千块钱还没花完,本小海心中就有了底气,“瑞华哥,我现在就把钱转给你吧。”
“不着急吧?”瑞华看本小海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方案,说话的口气就轻松起来。
“早点转给他早利索,免得海滨那边再变卦。”本小海有些担忧地说,“我就不直接和他打交道了,和他本来就不熟悉,打起交道来也麻烦。”
不得不佩服现代科技的发达,农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也都用上了智能支付手段。
本小海扫了瑞华村长的收款二维码,一千元钱就这样花去了。
瑞华也不含糊,接着就把刚收到的一千块钱转给了海滨的微信。
然后又发了一条语音微信给他,“海滨,这一千块钱给你了,以后就不要再这事那事了,本小海家迁坟的事情你就无权干涉了。”
不一会儿,瑞华村长看看手机,播放了海滨欢快的回音:“愿意怎么迁都和我没关系了,我最近也不回去,怎么折腾我都不管了。”
海滨不管了就好,本小海默默地想,只要不再节外生枝就好。
“没办法,这家伙就是这样的人。那么,小海,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迁坟呢?”瑞华问。
“如果近期不扩路的话,我想再过一个月吧?”本小海话是说给瑞华村长的,可话说到一半,他脸转向了姐姐。
富春煤矿那边的自动控制系统改造,半个月到二十天应该没问题的。
而且到时候,如果能够拿得到一部分酬金,也就能给父母打两副好一点的棺材了。
既然是迁坟,肯定要重新给他们做棺的,二十多年了,父亲原来的棺木应该早就腐烂了吧,况且母亲原本就没有棺材。
趁着这个机会,也弥补一下做子女的当时没能力为他们提供好的归宿所留下的遗憾。
“应该没问题的。”瑞华点点头,他又向本冬梅道,“到时候,婉君他爹也得回来才行。”
“嗯,嗯,他得回来。”本冬梅也知道迁坟这件事情上指望本小海是很难的,虽然他是儿子,但是他离得远啊,还得上班。
更重要的是,本冬梅了解弟弟的脾气性格,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做事情缩手缩脚的人。
本小海对这些确实不大懂,便又向热心的瑞华村长请教了一番。
虽然国家一直宣传移风易俗的新思想,但是在农村还是要尊重一些民风民俗的,只要不过分迷信就可以了。
作为村长的瑞华,也是主张本小海将父母的坟迁移到里面的。
他也不希望修路的时候破了人家父母的坟,那样是对死者的不尊重,也是对活着的人的不尊重。
如果遇到蛮不讲理的人家,就算是惹下天大麻烦了。
所以,瑞华尽管知道本小海和本冬梅都是老实得过分的人,但他还是不想惹麻烦的。
因此,在赶集遇到本冬梅时,他就主动将扩路的消息传达给了她。
通过和瑞华的交流,本小海对迁坟的事情心里也有了点谱。
到时候瑞华会召集相亲们帮忙的,虽然本冬梅和本小海都不在村里了,但是毕竟是本家庄的人啊。
乡里乡亲的,相信大家都会伸出援助之手的。
而且,作为村长的瑞华,是有足够的威信和足够的号召力的。
走出瑞华村长的家门时,本小海已经被他的热情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谢谢瑞华哥啊。”本小海用双手握着瑞华的手跟他道别。
而瑞华两口子,对本小海激动的感谢所感染,非要把本小海他们送到大路边。
建华和婉君已经在路边等着了。见瑞华村长也跟来了,他们就都下了车。
“瑞华叔好!”建华和婉君齐声道,虽然不是一个村庄的,但互相之间还是有些认识的。
“婉君,建华啊。”瑞华村长笑呵呵地应道。
待本小海他们都上了车,瑞华村长又趴在车窗处对建华说,“你看我这手机经常死机是怎么回事啊?”
手机死机?本小海疑惑地看着瑞华,在他家这半天了,也没见他手机死机啊。
他该不会想让建华送给他一部手机吧?他这么热心地帮助自己,难道是另有所图?
“叔啊,你这手机同时打开的软件太多了,手机本身没问题。”建华划了一会儿屏幕后说道。
“那怎么办啊?”瑞华虚心请教。
“叔,看到了吗?你看这里有个一键加速,你玩完的时候点一下这个,那些打开的软件就会自动关闭的。”建华手把手教会了瑞华村长。
“我就说呢,我这手机才买了一个多月就不灵了呢。”瑞华点了几下屏幕上的程序,“还真的是快多了。”
本小海也长舒一口气,脸红了红,原来自己又小人之心了。
289.空空如也
告别瑞华村长,车子刚走了几分钟,本小海突然说,“到老宅子去看看吧!”
婉君听见舅舅的话,紧急踩了刹车,晃得车上四个人都朝前冲了一下。
“你确定?”婉君扭头看向后座的本小海。
“去看看吧,这么久没看到了,有点想念了。”本小海喃喃道。
“房顶已经塌了。”本冬梅瞥了身旁的本小海一眼,惋惜地说,“房子没人住就坏得快。”
“去看看吧。”本小海坚持道。
“好吧。”婉君艰难地在并不宽阔的乡村路上掉头,来回倒腾了好几遍才把调好了车,幸亏此时没有其它的车辆通过。
到了老家所在的区域,婉君不敢再朝小路开了,直接将车停到了大路边上。
几个人下车后,又步行了二百多米才到了老院子。
近几年,乡亲们都在靠近大路的地方盖新房子,因此本小海老家的邻居也大都搬迁了,所以他们进入老院子的时候,没有碰见任何乡亲。
院子里长满了野草,有半人多高。还有几棵细细的野生毛桃树,应该是一些孩子吃了桃子把桃核扔进来而自然长成的。
然而,最显眼的,依旧是那棵高高大大的石榴树。由于没人修剪,石榴树长得很茂密,茂密得枝叶间几乎没有缝隙。
只是,树上的石榴不多,个头也小,已经是阳历八月阴历七月份了,石榴还不如乒乓球大。
本小海记得,当年的石榴树虽然没有此时枝叶繁茂,但是特能结石榴,个大籽甜,是他家引以自豪的东西之一。
不顾野草在身上拉扯,本小海走近了石榴树,伸手摘下了一颗青涩的石榴,在手里把玩着。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童年,在树下绕着母亲和姐姐玩耍着。
姐姐的笑颜很甜美,但是母亲的面容很模糊。他是真的想不起母亲到底是什么模样来了。
再看看堂屋,门已经没有了,房顶也塌了下来,里面竟然也长了了密密麻麻的野草。
残垣断壁,本小海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个词。
是的,这就是残垣断壁。
本小海跨过依然存在的门槛,进入了曾经是屋内的地方。他努力地想着哪里是放八仙桌的地方,哪里是放床的地方。
放床的地方,竟然开出了一朵野花,是鲜艳的粉红,花瓣儿薄薄的,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着。
本小海控制着自己没有去动那株娇艳的野花,那朵他叫不出名字的野花让这个荒芜的房屋茬子显露出了生机。
本小海再看向南屋,就是厨房和厨房旁边的杂货屋,也许是房间小的缘故,这两间屋子竟然保留了完整的屋顶。
而且屋门尚在。如果不看满院的野草,会以为这房间里还有人住。
不,即使没有野草,现在也没有人去住这样小的房屋。
本小海又趟过了拉扯他衣服的野草,走向了厨房旁边的屋子。
“小海,别过去了。”本冬梅的声音呜咽着,她知道此刻本小海的心情。
那间屋子,是母亲和父亲咽气的地方。
听到姐姐的喊声,本小海停住了脚步,他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本小海没再向前走,但是也没有回头,他呆呆地望着那扇闭着的门,想象着里面的情况。
是的,里面一定是空的。
即使不是空的,也一定只是一张光秃秃的床板。
里面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虽然他们是在里面离开的人世。
本小海眨巴眨巴眼睛,又揉了揉,才坚定地转回身说,“咱们回去吧。”
建华看清楚了本小海的表情,忙跟过来搀扶他。
“我没事。”本小海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摆摆手谢绝了建华的搀扶。
他才四十五岁的年龄,还没有虚弱到要人搀扶的程度。
本小海肃穆的表情,严重影响了众人,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到了本冬梅的家里。
作为婉君的男朋友,建华理所当然地又陪本小海这个便宜舅舅吃了晚饭。
晚饭没有再从饭店里叫菜,在本小海的坚持下,本着节约为上的原则,把中午的剩菜热了热,又新炒了两个青菜就算齐全了。
菜虽然不如中午丰盛,但是本小海和建华的酒却没有少喝。
因为喝了酒,聊天的话题就是东扯葫芦西扯瓢了。
两个男人聊得好像非常投机,而两个女人却觉得他们聊的内容索然无味。
于是,本冬梅打开了电视来看,而婉君则去电脑上写她的小说了。
“现在的煤矿好像都不景气吧?”很自然地,建华就把话题扯到了本小海的工作上。
“不只是煤矿,好像各个行业都不怎么样呢。”虽然本小海很为自己的企业感到悲凉,但当别人说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去维护它。
“也是啊,村上好多大学毕业生出去打工,赚的钱很少呢。”建华附和道,“还不如建筑队里的民工挣的多呢。”
“农民工都是下大力的,多累啊。”本小海不知道大城市的农民工做啥,看电视上那些在烈日下搬砖的人,哪个不是受老罪了。
记得有一次他去机关楼上有事,正好赶上他们倒腾办公室,找来的那些苦力,是真的苦力,两个人抬着大大的铁橱子从一楼到三楼,步履维艰的样子。
本小海长得矮胖,看起来有些力气的样子,但他没有自信能和人抬起那么大的铁橱子。
还有那些矿井下工作的同事们,环境和耗费的体力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所以他这个所谓的技术职工,是不羡慕那些拿钱比他多的井下职工的。
拈轻怕重应该是每个人都有的思想吧,如果有办法,谁愿意拼了命似的去干那些耗尽体力的活呢。
所以那些上了大学的农村学子,宁愿比那些农民工赚的少,也不愿意去做那些体力活,毕竟他们自认为应该是脑力劳动者的。
更甚者,像婉君这样的大专生,稍好点的工作更难找到,也只好抱着一颗红心回农村了。
“其实,自己稍微干干,就比靠在单位里拿那些死工资强。”建华喝一口酒,悠悠然道。
“说起来是这个道理,但不是每个人都有生意头脑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舍弃安稳的工作而出来冒险的。”
本小海没有生意头脑,也没有冒险精神,所以他觉得他的那些还在企业混着的同事也和他一样。
“对,对,如果都自己干了,那生意也就很难做了。”建华看看锁着眉头的本小海,知道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不一样,看待问题的角度肯定会不同。
既然是喝酒聊天,那就没必要非得争论出对错。
所以建华尽管不赞同本小海的观点,但依旧违心地附和着他说话。
290.豪爽喝酒
虽然两个人年龄差别很大,但是聊得还算投机。不知不觉间,一瓶白酒就喝完了。
当建华起身重新打开一瓶酒时,本来在里间卧室写小说的婉君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俩别喝了吧?”话语虽然轻柔,语气也是询问,但是她的动作却很粗鲁,直接从建华的手中夺过了酒瓶。
“舅舅?”建华摊开双手,无奈地向本小海求救。
“那就不喝了吧。”本小海可不想引起两个小年轻闹矛盾。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婉君拿着酒瓶直接来到了他的身旁,从桌子上拿起他的酒杯,款款斟了起来。
“好了,好了。”等本小海反应过来时,婉君已经将他的酒杯斟满了。
婉君将酒瓶放在桌上,双手捧着酒杯对本小海说,“舅舅,我敬你一杯酒吧!”
本小海小心地接过酒杯,却不敢喝了,专心致志地盯着杯子里微微荡漾的白酒。
不知道婉君是不懂得,还是故意的。这里的风俗是,敬人酒的话,被敬的人是要一口喝净杯中酒的。
可是这酒杯是喝茶用的茶杯啊,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酒盅。
“小君,你也太不懂事了。”本冬梅虽然看着电视机,耳朵却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
“妈,又咋了啊?”婉君不满地说道,“这么多年不见舅舅了,敬杯酒不行啊?”
“不是不行,你看看你倒这么多,你舅怎么喝?”本冬梅走过来从桌上拿了一个空杯子,递给婉君,“给你舅把酒分开。”
还是姐姐心疼自己啊,本小海看着本冬梅板着的脸,竟然觉得特别亲切。在丈夫面前懦弱的姐姐在她自己的女儿面前,倒是挺凶的。
婉君撇着嘴,不情愿地将杯中的酒倒了三分二出来,重新将杯子递给本小海。
本小海看着婉君噘嘴的表情,突然觉得这小姑娘太有心机了,原来还真是嫌自己这么多年没来,对自己有意见了啊。
也怪不得能写得出百万字的小说,心里的弯弯绕绕多着呢。
但是,作为一个长辈,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置气啊,况且她还是自己的外甥女。
本小海猛地一仰头,就把三分之一杯白酒闷了下去。
“舅舅真棒!”婉君拍着手笑道。
本小海不是不能喝酒的人,可是这一大口还是辣得他嘶嘶哈哈的,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吃。
“你们继续喝,继续吃。”婉君从屋里出来时还说不让他们喝酒了,刚刚又主动敬了舅舅一大口酒,现在又说让他们继续喝酒,真是一个善变的女孩啊。
小孩心思,小孩心思,不和她一般见识。本小海喝了不少酒,但是思维还是很清晰的,他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小女孩是生自己的气了。
生气就生气吧,原本就是自己好几年没来看望姐姐了啊。
而且,姐姐没有生自己的气,刚才还护着自己呢。我们姐弟俩才是血浓于水呢。
至于婉君,毕竟隔了一辈人呢。
理解,理解。
婉君回里屋继续写小说去了,建华把另外杯子里的酒给两个人分了。
“舅舅,婉君不懂酒场上的规矩,别介意啊。”建华举举杯,尴尬地笑着,“咱们随意喝啊。”
“不喝了吧,确实喝得不少了。”本小海只是端起酒杯抿了抿。
他今天见到了姐姐,也见到了父母的坟头,还商定了迁坟的事宜。虽然让人伤感,但毕竟减轻了内心的愧疚,本小海觉得这次来姐姐家还是很有意义的。
“小海,你越来越胖了呢。”本冬梅也靠过来和他们说话。
“是啊,这几年吃的多,锻炼少,就长肉了。”本小海抚抚自己的肚子说。
“胖了看着福相。”本冬梅点点头,在她的思想中,没有肥胖致病的概念。
本小海听见福相两字,不由得笑了。是啊,经常有同事或朋友夸他一脸福相,只是他自己没感觉出哪里有福。
“姐姐,你也得多吃才行,你还是这么瘦。”本小海知道有钱难买老来瘦这个谚语,还是不由自主地这样说了。
“我也没少吃好东西啊,可是咋吃都胖不起来。”本冬梅舒心地笑着,看着本小海,满眼都是疼爱。
虽然两个人只差了几岁,而且本小海也是四十五岁的人了,但是在本冬梅的眼里,无论他是胖是瘦,都依旧是自己的弟弟。
可惜她不善言谈,只有用眼光来表达情感。
而本小海却只顾着喝酒吃菜,没有感受到姐姐的目光。
两个情商较低的人在一起,真的碰撞不出情感的火花。
这也是两个人多年都不主动联系彼此的原因吧。
“舅舅,你打开手机看看我刚更新的小说啊。”婉君又从里屋探出头来,甜甜地喊道。
这丫头又捣什么鬼啊?
本小海摸出手机,打开起点读书,找到书架上的《熊关漫道》,点开来,出来的是“第一章:谁是关关”。
他小声地读起来:“随着连绵不断的嘭嚓咔嚓声,马路中间的隔离栏被连续撞断了好几根竖梁,扭曲着倾斜落地。”
“舅舅,不是第一章,是最后一章。”婉君皱皱眉头,已然来到本小海的身旁,急不可待地从他手中抢过了手机。
她点开目录,直接点击了最新章节,然后点击了订阅,然而跳出来的提醒让她汗颜了。
“您的起点币余额不足,请充值。”
婉君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确认充值,选择了微信充值方式后,将手机还给了本小海。
本小海看着充值界面,一阵肉疼,他虽然在起点读书看了很多小说,但都是到收费章节就自动放弃阅读的。
现在,看外甥女的书需要充值,本小海不得不充了。否则,她对自己的意见会更大吧。
本小海输入了微信消费密码,打开了《熊关漫道》的最新章节。
最新章节写的什么啊?这么急切地让自己看。
本小海好奇地仔细看起来,“刘汝军虽然长得白白胖胖,一副儒雅的模样,但是他为人很豪爽。
表现在酒桌上便是毫不拖泥带水,举杯便干。无论是小半杯,还是半杯,还是整杯酒,他都是哧溜一下入口,不带丝毫犹豫的。”
读到这一段,本小海忽然明白刚才婉君给自己敬酒的意图了,看来自己刚才又误会她了。
“舅舅,这段还符合实际吧?”婉君问道。
“写得不错。不过,如果真的这样一口一杯的话,三四口不就喝趴下了?”
“这个,这个,我光想着描述他的豪爽了,忘记酒量的问题了。”婉君说着,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我再去改,我再去改。”话没说完,她闪回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