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老师的嘱咐
王砚文老师站在讲台上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地讲着课。
只需轻轻扫一眼,就能看到每个人的课堂表现。专心听讲的,神游天外的,做小动作的,窃窃私语的,他都能一目了然。
只要不是太过分,只要不影响他人听课的,就随了他们的便。
如果对每一个不认真听课的人都进行纠正,那么四十五分的课堂时间就不要上课了,只维护课堂纪律就好了。
王砚文讲的课生动有趣,词汇语法阅读写作等方面的重点知识也都非常突出。
对于英语成绩比较好的学生来说,听王老师的英语课简直就是捡分数,课堂听得明白了,考试时的千变万化也能拎得清。
而对于学习差的学生来说,听他的课就有些困难了。当然,这也许是一句废话,学习差的学生听谁的课能不困难呢?
好在,这是县重点高中,除了个别通过特殊渠道进来的,正规入学的学生底子还是很深厚的。
本小海的心不在焉,王砚文老师当然也观察到了,但是他不打算直接在课堂上纠正他。
对于学习好的同学,再公平公正的老师也会有一种天然的偏爱。
本小海就是被老师偏爱的那种学生。
本小海的前几次请假,老师都很爽快地答应了,想着只要不影响学习,回家尽孝陪陪父亲也是一种应该被鼓励的行为。
但是今天,本小海一会儿皱眉思索,一会儿眼神空洞。
这孩子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该不会是他父亲又出现了什么状况吧?
王砚文老师有一瞬间的思绪差点被本小海的状态给带跑了。
好在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对所讲的课程是轻车熟路,可以说是闭着眼睛也能讲得很精彩的那种。
当第一节英语课结束后,没等本小海主动找本主任请假,班主任就主动地找他了。
在离开教室门有两米的地方,王砚文老师神情严肃地盯着本小海,“怎么又不专心听课呢?”虽然他想知道本小海心神不宁的原因,但是他必须先批评他的上课不认真。
“老师,我,”本小海想了想措辞才说,“老师,我恐怕还要请假,因为我父亲的病比较严重。”
“严重?多严重?”王砚文的神情不再是严肃,而是换成了关心。
“可能是肺癌,不过咱县医院确诊不了,需要到省立医院去检查确诊。”本小海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什么时候去检查?去几天?”尽管为本小海的父亲感到惋惜,但王砚文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从假期上给于他帮助了。
“不确定,如果只是检查,来回两天足够了。如果还要治疗的话,就说不定了。”本小海分析说。
“家里有没有其他人陪着去?”尽管知道本小海的家庭状况,王老师还是问了一句,他是真的不想自己的得意学生耽误太多的学业。
“我想让我姐夫一起去,不过我姐还没结婚,应当以我为主。”本小海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姐姐毕竟是女的,照顾起来不是很方便,而且她没出过门,去了也帮不上大忙。
“那好吧,你写个假条,如果真的时间太长不回来的话,我好向学校汇报。”王砚文嘱咐道。
“好的,谢谢王老师啊。”本小海说完就要回教室写假条。
“别慌,你不是明天才走吗,上午放学时给我就行。”王老师还有许多话要给他交代,这是自己的学生啊,这么小就遭遇这样的事情,得需要给进行心理疏导吧。
“是,是。”本小海收住脚步,身体也转了回来。
“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的。”王老师想用最普通的道理来开导他的学生,“无论查出来什么病,你都没办法逃避,所以得坦然面对。”
话说出来,王砚文自己都觉得绵软无力。他明白事情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怎么说怎么都有道理,一旦不幸临到自己头上,一切道理都不能适用。
本小海理解王老师的良苦用心,他苦笑一下说,“谢谢王老师的开导,我心里早有准备了,所以老师不用担心我。”
王砚文有些惊讶于本小海如此坦然的回答,不只是惊讶他说话的内容,还惊讶于他说这话时的平静。
尽管他从本小海上课时的不专心和他微蹙的眉头看出他的心情并不是真的平静,但是他对自己声音的控制力,说明他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前面几次已经请过几次假,说是回家看望生病的父亲。也许他是真的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了?那么自己对他的担心也就有点多余了吧。
“如果时间太长的话,带上几本书,否则回来补课很困难。”王砚文还是又站在老师的角度嘱咐了一句。
“我会的,我还得考重点大学呢。”说到这里,本小海竟然抿嘴笑了,这可能才是他重生的一个终极目的吧?
以前他对于父母的过早离世感到遗憾,常为没能尽孝而遗憾。
但是,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以后,他就觉得父母都是为子女考虑的,从来也不会强求子女的报答。
所以父母没能等到自己长大,没能等到自己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他也不会那么纠结了。
倒是因为自己的学历是中专,常在单位被人诟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感觉并不是真的很好。
有时候他也很理智地分析过,其实真正平庸的并不是他的学历,而是他自己的工作态度,以及所付出的努力,不足以支撑他在工作中的脱颖而出。
但是,他潜意识里,却一直认为是自己的中专学历限制了他的成长,中专学历就如一块玻璃天花板,它能看到突破后能够到达蓝天去翱翔,但他就是无力突破那层透明的障碍。
所以,他刚刚重生过来时,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中专考高中。
考大学才是他真正的执念吧。所以,在这种想法下,本小海不合时宜地向老师表达了自己考重点大学的决心。
毕竟还是个孩子啊,对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掌控不了的。
果真,王老师在心里对本小海这样评价道,争强好胜是好事,现在才是高一,而且在父亲得癌症需要照顾的情况下,再表达这样的决心,确实是有些幼稚了。
幼稚不幼稚,本小海没有考虑那么多,他就是那样随性地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247.丁晓燕的安慰
吃午饭的时候,本小海将请假去鲁阳给父亲看病的事情给白宇博等三人说了。
当然,他不会主动把父亲得癌症的猜想告诉他们,否则徒增他们的担心。
但是,他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需要到省城去看病,他们猜也能猜到不会是很轻的病了。
“叔叔得的什么病啊?”果真,彭秋秋着急地发问了。
“就是咳嗽而已,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去检查一下。”本小海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咱们鲁梁县医院查不了?”丁晓燕也很关心地问道。
“咱们县里没有先进的仪器能查,听说省立医院有ct,能查得更清楚一些。”本小海解释说。
“很严重?”白宇博小心地问。
“应该不严重的,就是这么长时间光咳嗽,让人看着心疼。”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本小海又说道,“咱现在不是手头宽裕点了么,看着老爹受罪,心里不舒坦。”
“你真孝顺呢。”丁晓燕听他如此说,赞叹了一句。
“呵呵,你也孝顺。”本小海反赞了一句,“大家都孝顺。”
彭秋秋和白宇博都本小海后面补充的这句话逗笑了,只要本叔叔不是真的得了大病就好。
“那你请了几天假啊?”白宇博问,“今天晚上还在一起吃饭吗?”
“我给老师说我需要准备准备,所以下午我也不去上课了。晚上自然就不在这里吃饭了。”本小海回答道。
“那你落下学习怎么办?”丁晓燕担心地问。
“不怕,我带着书去。再说,可能两天就回来了。”本小海虽然不想带书,但是为了不让丁晓燕担心,还是撒谎说,“看不懂的地方,回来再请教秋秋。”
“好吧,看来我也不能谦虚了。”彭秋秋无奈地答应着,“其实,你这么聪明,光看书就能学会的。”
“你这是夸你自己吧?”本小海嘿嘿地笑了。
“唉,真羡慕你们聪明的,我就没那个本事。”丁晓燕夸张地说。
其实,丁晓燕感觉到了高中后,学习反而有些轻松了,毕竟高中的老师讲课都非常好。
而她本人既然能在初中时保持全校第一名的成绩,那智商肯定没有什么问题,真正缺的可能就是好老师的引导。
现在是重点高中了,各科老师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教学经验和教学方法自然不是那些普通学校的老师所能比的。
丁晓燕虽然觉得学起来比初中还轻松一些,但她却没有自信说学得很好,因为中考成绩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而且,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还没有公布,她对自己的成绩一点数也没有呢。
当时中考完毕,她对自己的考试情况是那么自信,那么有把握,而结果出来时却是被录取的最后一名,玄而又玄啊。
所以,对于自己的学习和成绩,她再也不敢自夸,甚至有一些自卑了。
自大的人成绩不好的话,别人会用唾沫淹没你,会用尖刻的语言嘲讽你;而谦虚的人成绩不好的话,别人会非常体贴地关心你,安慰你。
丁晓燕不求被安慰被关心,但她也不想被吐唾沫,被嘲讽啊。
本小海听她这么自谦地自嘲,赶紧安慰她说,“晓燕啊,千万不能这么妄自菲薄,我看好你啊。”说这话的时候,本小海的心中忍不住一阵爱怜。
他爱怜丁晓燕的自嘲,其实他更渴望丁晓燕能给自己以安慰。
自己的父亲生病了,如果要从一个人那里寻得安慰和鼓励,那个人肯定就是丁晓燕。
然而,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他们只是同学关系,而且还不是同班的。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丁晓燕,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即使有心安慰他,又怎么能做到呢?
所以,本小海在鼓励了丁晓燕后,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父亲得病所带来的感受,也只有自己默默地承受。
好在,他并不是真正的未经世事的十五岁少年郎,他早就经历过这一切,现在只是重来一遍罢了。
难受是有的,无助是有的,但是作为度过了四十五年沧桑岁月的本小海,还是能够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的。
父亲得肺癌了,这是不可更改的命运。本小海能够做的,就是积极地寻求治疗的办法,减轻父亲的痛苦,延长他的寿命,让他余生更轻松一些。
眼前的丁晓燕,就当她是自己未来的一个梦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趁着丁晓燕还没长大,自己先忙活父亲的事情吧。等父亲的事情尘埃落定,再全力以赴地去追求丁晓。
既然苍天有眼让自己重生,那么它也不会残忍地将丁晓燕安排给其他人吧。
就如父亲的肺癌是避免不了的结局,那么丁晓燕成为自己的老婆,也必须是注定的结果。
尽管中间的过程不一样了,但不是还有那句话么,道路是曲折的,结局是注定的。
对于本小海的安慰话,丁晓燕自然是很感谢的。自从认识以后,本小海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很多小事上帮助自己,她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这是一个聪明的男孩,也是一个善良的男孩,虽然长得不尽人意,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好男孩。
“本小海,关于本叔叔的病,你也要想开些,别把自己也累病了。”丁晓燕想了一会儿,才说出这些关心的客气话。
她对于本小海此时的感觉,无法感同身受,只是觉得他的父亲得了很严重的病,他很可怜。
而且,他母亲又早就不在了,他父亲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如果他的父亲也真的病重不行了,那么本小海就成了可怜的孤儿了吧。
很多事情是不能朝深处想的,想得多了,就会想出一些极端的情绪来。
所以想到对面这个瘦弱的男孩不久就会变成孤儿的事情,丁晓燕的心中竟然隐隐作疼,禁不住悲从中来,眼圈儿都红了。
本小海认真听完丁晓燕安慰自己的话,又看着她的眼圈儿慢慢发红,他知道此时的丁晓燕是真的心疼自己了。
丁晓燕的话和红眼圈儿,像是一剂良药,瞬间安抚了本小海有些烦乱的心。
不只是被安慰得心安了,本小海还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觉得自己有了战胜一切困难和磨难的信心和勇气。
248.蜂窝煤
由于临铺两个人的打架殃及了自己的肚子,再加上心里有心事,本小海夜里没有休息好,早晨起来就觉得很疲倦。
所以吃完午饭后他又到宿舍睡了一会儿午觉。
由于同学们都只是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就到教室上课去了。
本小海请过假了,也就没有按时起床,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两个小时。
这个午觉他睡得很沉,几乎忘却了关于父亲生病的事情。也没有梦见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任何事情。
到了服装店里,本小海若无其事地提出第二天要带父亲去省立医院检查。
本小海还没多说什么,本冬梅听到要去省立医院时,就忍不住突然哭出声来。
刚刚还在和严青霞说说笑笑的,一瞬间就变成梨花带雨了。
“姐,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只是去查查,你哭啥啊?”本小海也被姐姐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安慰道。
本冬梅虽然在生意上迟钝了些,但是对父亲生病了这件事上很敏感。
本小海把父亲从家里接来,她以为就是要接他来见见世面,或者接过来帮帮服装店的忙。
但是本小海昨天带着父亲到县医院去查体她就开始担心了。
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父亲只是长期的咳嗽而已。虽然担心,也没有太大的压力,毕竟头疼感冒咳嗽是非常常见的病。
而且,昨天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本小海说什么查体没问题,她也就彻底地放下心来。
谁知道今天,本小海竟然又提出了要带父亲去省城查体的事情。
这不就说明父亲得了非常严重的病吗?
连县医院都没法查出来,这得是多么重的病啊?
从无事到担心,从担心到放心,从放心到现在突如其来的严重担忧,这起起落落的情绪波动,又怎能不让本冬梅失去了自控。
本冬梅现在已经听不进本小海又说不知道啥病的话,她就一直呜呜呜地哭着,发泄着她的担心与不安。
听着姐姐伤心的哭声,本小海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他不能陪着哭啊。
严青霞无言地轻抚着本冬梅的后背,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本冬梅才好。她也没经历过这种让人痛苦的事情啊。
“好了,好了。你这样哭,让咱爹听见还为咋着了呢?”本小海只得搬出老爹的名头来。
果真,本冬梅的哭声嘎然而止,她泪眼婆娑地四周看看,又抽泣了几声,才缓过劲儿来。
“我爹和文彬哥呢。”姐姐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引来父亲和准姐夫,他就觉得他们也不会在里面院子里的。
“蜂窝煤不多了,文彬哥带着本叔叔去买蜂窝煤了。”严青霞说,“吃完午饭饭就走了,得一个多小时了。”
他们吃午饭较晚,所以即使本小海睡了两个多小时的午觉,严青霞说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毛病。
本小海心说这个李文彬倒也勤快,眼里有活,可是为什么要把已经病重的父亲也叫去干活呢。
又想起李文彬也不知道父亲的病很严重啊,这也怪不得他,要怪就怪自己向他们隐瞒了真相。
但是,绝对不能让父亲再干重活了!搬蜂窝煤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又脏又累的。
“他们去哪里买了?知道吗?”本小海问,如果来得及,他要去阻止父亲干活啊。
“从这里向北走了,说还是去上次的蜂窝煤厂去买。”严青霞朝北方指了指,尽管她并不知道蜂窝煤厂的具体位置。
本小海是知道的,因为上次买的时候,就是他和李文彬一起去的,走路得半个小时。
既然严青霞说他们已经去了一个多小时了,那么他们也该快回来了。
已经阻止不了父亲干活了!但愿父亲在蜂窝煤厂并不勤快,没有帮文彬哥帮忙装煤。
但那可能吗?毕竟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干看着别人干活。
然而李文彬是真的没有让他的准岳父干活,因为本光明是穿了一身干干净净的新衣服去的。
那可是崭新的衣服啊,别说是本光明自己不想弄脏,李文彬也绝不会让他弄脏的。
反正要的蜂窝煤不多,也就是一小推车而已。
小推车是房东的,那辆小推车是一直立在他们租住的院子里的。自从租房子以来,房东就从来没有来用过小推车。
而他们买煤的蜂窝煤厂,其实也只是一家只有几个工人的小作坊,所以有买卖时才会让客户自己装车。
而来买蜂窝煤的人也都是自己带车来的。所谓的车,大多数也都是像李文彬推去的小推车一样,或者更大一点的地排车。
真正的用汽车买蜂窝煤的大户是不会到他们这个小作坊来买的。
本小海沿着街道向北走去。虽然不放心父亲可能会干活,但是已经阻止不了;至于推车,他相信李文彬是能够自己推的。
那么,父亲现在受到的最大的累就是跟着李文彬来回跑这一趟了。
如果父亲的身体能够支撑这么长的路,那也应该没有啥大问题吧。本小海也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以后万万不能再让父亲受累受罪了,本小海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着。
走了也就是二百多米路,本小海就看到了李文彬推着小推车慢悠悠地走着,他身后跟着的是背着手同样慢悠悠走着的本光明。
看到父亲悠闲自在的样子,本小海长吐了一口气。
他快步地向前跑去,现在他是如此渴望站到父亲的面前,陪他走这条回服装店的路。
本小海的心情如此激动,比当初刚重生见到父亲那一眼时还要激动。
当时,他只是迷惑,还以为是自己做梦。而且父亲去世那么久了,再见到肯定是有一丝的陌生,感情也投入得不怎么彻底。
而今,又陪父亲度过了大半年的时光,父子感情已经重新建立起来了。
现在的父亲得了肺癌,又将不久于人世,本小海又怎能不激动,怎能不想珍惜与他一起度过的分分秒秒。
所以当他跑到李文彬的小推车前时并没有停步,而是直接跑到了本光明的身边,伸手就挽住了他的胳膊。
“爹,你没累着吧?”本小海关切地问道。
“不累,不累。都是文彬干的活,我也就是跟着走了一趟。”本光明的神色看起来还不错,他笑呵呵地回答道,又表扬了李文彬一句,“你姐夫很能干。”
而在前面推车走着的李文彬此时却是满头黑线。
本小海不说替自己推下车也罢,毕竟人小力气小,可是对自己究竟不理不会是什么意思?
249.第三种方案
尽管李文彬心里不爽,但他也只能一声不响地弓着腰用力推着小车,谁叫后面的两个人是他惹不起的准岳父和小舅子呢。
本小海挽着父亲的胳膊,像一个撒着娇的小男孩。
这样亲昵的动作,本小海自己都觉得有些腻歪。但是他想给予父亲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所以他硬着头皮也要做。
本小海想不出其它能够让父亲感到心里更踏实更舒适的方式。
果真,本光明被儿子这样依偎着,心里觉得说不出的舒坦。本来已经感觉累了的身子也变得有力量起来。
本小海感觉到了父亲的身体姿势变化,就知道自己的撒娇模式起到了良好的安抚作用。
你陪我慢慢长大,我陪你慢慢变老,陪伴是最长情最深沉的爱。
也许,在以后的岁月里,我没有办法治好你的肺癌,但是我会尽可能多地陪伴在您身旁。本小海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他们很快就回到了服装店,本小海也便很自然地松开了父亲的胳膊。
本小海看到李文彬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有些歉意地说,“辛苦你了啊,文彬哥。”
李文彬心想还算你是个有良心的人,至少嘴上抹了蜜,说的话能让人感到舒服,也就不计较他刚才对自己的不理不睬了,“没事的,这点小活。”
让李文彬更加舒服的是,本冬梅递给了他一条毛巾,让他先擦擦汗再卸煤球。
本小海觉得卸煤球这活自己也能干得了,便进一步讨好李文彬说,“哥,你先去洗把脸歇歇,这些煤球我来卸。”
本小海说完就接着行动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搬起一摞五块煤球,如履薄冰地走到墙角。
李文彬皱着眉头紧张地看着本小海搬着摇摇欲坠的煤球走路,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动静惊到了他。
然而,即使没有李文彬的惊吓,本小海在将煤球放到地下的时候,最上面的一块还是掉了下来。
本小海被这猝不及防的情况吓坏了,条件反射地想用手去接住,结果手里的其它四块煤球也脱离了控制,依次倒在了地上。
可怜那五块煤球啊,一瞬间变成了七零八落的煤块儿。
“我真笨。”本小海无奈地垂着双手,不住地自责起来,“没想到就这几块煤球,竟然都搬不好。”
“没事,没事,你一边歇着去,我来搬。”李文彬安慰他说。
但是这句“你一边歇着去”让本小海心里很不爽,不爽到极点。
但是他也没办法啊,谁让自己大意失荆州呢,给人家一个笑话的机会。
“还是你歇着吧!”本小海直接怼了回去,谁让自己是可以骑在姐夫头上拉屎的小舅子呢,“我一次就搬两块。”
此时的本小海觉得自己真的就成了争强好胜的十五岁小男孩了。
他暂时忘记了父亲的病,心情愉悦地一块块搬起了煤球。
“搬煤球”不是“搬砖”,但是本小海很快就体会到了“搬砖”的劳累。
弯腰;搬煤球;行走;弯腰;摆煤球;直腰;再弯腰。
小车里的煤球很快搬完了,但本小海的腰却累得酸爽了,差点都直不起来了。
谁说小孩子没有腰的,来来来,我打打你的腰,看看你有没有腰。
看着墙角里整整齐齐的煤球,本小海心里满足极了,这可是在文彬哥和父亲眼皮子底下干的活啊。
他们以后该不会依然把自己当小孩了吧。
其实,李文彬和本光明早就不把他当小孩了,谁家的小孩这么多鬼心眼子呢。
本小海又用扫帚和铁簸萁将才开始打碎的那五块煤球收拢起来,可以放在成型的煤球上面继续使用的。
终于收拾利索,他拍拍手说,“爹,文彬哥,看看这样行了吧。”
“很行,很行。”李文彬已经歇了过来,他主动地帮本小海在脸盆里对好了热水,招呼他洗手洗脸。
李文彬不知道这个鬼怪精灵的准小舅子今天为什么变得这么殷勤和勤快。
先是没羞没臊地挽着他爹的胳膊在大街上走路,然后是这么卖命地卸煤球。
这不像是印象中那个耍聪明能偷懒就偷懒的小舅子啊。
而且,他今天为什么不去上学啊?
是啊,为什么不去上学啊,忙活了这么大半天,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问问他呢。
岳父不懂上学的规律,所以他去学校还是在店里,他都觉得正常的,可是刚才从店铺里穿过的时候,本冬梅和严青霞怎么也不感到奇怪呢。
都不感到奇怪,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吧。李文彬突然觉得心慌起来,他觉得这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奇怪。
“小海,”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埋头洗脸的本小海道,“你咋不去上学呢?”
“没啥,没啥,我等会给你说。”本小海感觉自己的脸越洗越不干净,因为他搬过煤球的手实在太黑了,怎么可能一下子洗干净呢。而且他竟然傻乎乎地用洗了脏手的水去洗脸。
天底下还有比自己更傻的男人吗?本小海苦笑不得了,他觉得自己今天的情绪变化太频繁了,焦急,顾虑,欣慰,舒畅,伤感,各种各样的心理交替充斥在他的心里,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何种情绪应对目前的情形了。
也罢,也罢,他直接泼掉了脸盆里的黑水,让李文彬重新给他加了新水,又仔仔细细地洗起脸来。
必须好好想想到底改怎么办了。自己今天的很多想法和行为已经乱了阵脚了,一会儿想这样做,一会儿想那样做怎么行呢。
仔细想想,对于父亲的病,除了原来一直认为的手术和化疗外,还有第三种方案的。
这第三种方案,其实就是他在挽着父亲的胳膊走路时想出来的。
那就是陪伴,让父亲走得更坦然。
即使在本小海四十五岁时所处的那个年代,肺癌手术的成功率也很低,一般也就是延长一两年的生命。
化疗,是比较保守的治疗,也延长不了多长生命,减少一些临终的痛苦而已。
更何况现在还是医学并不发达的八十年代末呢。
而本小海想到的第三种方式,就是趁父亲现在还感觉不到痛苦,在他有限的时日里,尽可能地陪伴他,让他度过快乐最后时光。
当他感到痛苦时,再去买那些能够止疼的药物帮他止疼,让他走得更坦然些。
250.搓澡
当想出这第三种方案的时候,本小海的心是隐隐作疼的。
父母得了病时,哪个子女不是竭尽全力去为他们治疗呢。
即使倾家荡产,负债累累,也要做最好的手术,用最好的药。
到头来,病人遭了大罪,还是以生命为结局。因为,以现在的科技手段,有些病是根本治不好的。
现在,只有本小海自己一个人认为父亲得了肺癌。
即使是昨天给父亲看病的呼吸科医生,还有放射科潘主任,都不确定他就是肺癌。
虽然本小海也只是猜测,但他心里早已固执地笃定父亲已经得了肺癌。
是不是肺癌,手术不手术,化疗不化疗,都还是需要到省立医院去确诊的。
自己也请了假了,这一趟省城是必须得跑一趟的。
但是,跑一趟的结果,不论父亲是不是肺癌,父亲本人都会怀疑自己得了很重的病吧?
对于这样矛盾的事情,即使是四十五岁的本小海,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解决不了现实的问题,重生又有什么用呢?
别人重生都带着先知先觉的金手指,能够逢凶化吉,能够叱诧风云。
自己呢,就只是记忆力好了些而已,学习上不再那么费力而已。
但是自己以前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四十五年,本来了解的社会知识和科学知识都不多啊,重新来过,还是对许多事情一知半解。
就像现在,面对父亲不可回转的肺癌命运,自己真的又像以前一样无能为力,一样束手无策了。
“一个人总是孤立无援,一个人总是暗自神伤,多么希望有一只手,能给我力量。”本小海心中默默地吟唱着这首不知名的歌,多么希望能有一只手,也给他一些力量。
“小海,水都凉了,还没洗完脸?”李文彬已经去前面店铺溜了一圈,回来发现本小海还在脸盆前发呆。
而父亲本光明已经去宿舍床上躺下休息了,走了这么长的路,他确实感觉有些累了。
“哦,哦。”本小海慌乱地又掬起一捧水,洗了一把脸,把不知不觉流出的眼泪给拭去了。
“你明天想陪叔叔去鲁阳?”李文彬这是从本冬梅那里得到了消息。
“走,出去说。”本小海用毛巾胡乱擦了把脸,便朝服装店里走去。
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本小海解释说,“县医院大夫说这只是感冒的后遗症,慢慢就会好了。”
“真是这么说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又为啥去鲁阳呢?”本冬梅还是不大相信本小海的话,只是感冒后遗症的话,用得着这么折腾?
“咳嗽这么长时间了,县医院又没什么好办法,看着他咳嗽我心里不舒服,所以就想着去省立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本小海故意说得很轻松,但他怎么能轻松得起来。
“非得去?”李文彬知道自己没有决定权,但是应该有建议权吧。
“非得去!”本小海很肯定地说。
“那我也陪你们去吧,万一有什么事......”
不等李文彬说完,本小海就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万一,我爹的病就是咳嗽,去省立医院也就是想根治他的咳嗽。”
“那我也去吧。”见本小海的话说得很强势,李文彬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但依旧有些担心他们两个人去省城。
“不用啊,你还是在家看店和做饭吧。”本小海不想李文彬知道父亲的真正病情,否则自己的打算和想法都会被打乱的。
尽管他现在的很多想法也还是乱糟糟的。
“那好吧。”李文彬拗不过他,也只好妥协,“那让你姐跟着?”
“也不用,你们放心,我对鲁阳很熟,明天看完病,后天就回来了。”本小海依旧是拒绝陪伴的,虽然他希望有双手来帮助他,但那不应该是李文彬的手,也不是本冬梅的手。
他希望的是那个让他重生的神秘存在,能够给他指点迷津,给他以帮助。
但这怎么可能,他都不知道谁让他重生的,是上帝?还是佛祖?或者玉皇大帝?
李文彬看着本小海异常坚决的态度,以及他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又搞不懂这个耍酷的小舅子了。
看他瘦瘦弱弱的形象,哪里来那么大的自信?幸亏李文彬不知道梁静茹这个人,否则真以为是她给了本小海勇气的。
既然决定了要去鲁阳,要去省立医院给父亲做ct检查,那么今天就得好好准备一下了。
本小海想起刚才在路上依偎着父亲的时候闻到的那股汗味,觉得怎么着也得带他去洗个澡了。
和李文彬打了声招呼,本小海先去附近的商店里给父亲买了一身内衣内裤。
回来的时候,看到父亲还在床上睡着,也不好直接叫醒他,本小海边先在院子里准备起做晚饭的食材。
幸亏储存了不少的大白菜,土豆粉条等,而且还有昨天剩下的一些排骨,准备晚饭也不是特别麻烦。
将白菜撕成小片,分批用开水烫了;将土豆切成细丝泡在水里。一切准备停当后,再看看天色尚早,便决定还是先去洗澡。
食材准备好了,让李文彬做晚饭就可以了。
本小海的时间安排还是很恰当的,即让父亲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又能保证洗澡回来接着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本小海敢肯定,入冬以来,父亲没有正儿八经地洗过澡,因为他看到父亲身上很多地方有黑黑的皴泥。
看着父亲舒服地躺在热乎乎的热水池子里,他周围的水色渐渐地变深,本小海很不地道地笑了。
他忘记了自己从泥猴子变成体面人也没多少年,这就看不上养育自己的老爹了?
见父亲已经泡透了身子,本小海便把他从浴池叫了出来。
让父亲用双手抵住墙壁后,本小海开始用毛巾给他搓澡。
黑色泥条呼啦啦地落在脚下,被缓缓的水流直接冲走,父亲的皮肤渐渐露出来本来的颜色。
这也不是很黑么,本小海默默地吐槽着。怪不得自己四十多岁的时候成了白胖子,并不是凭空变来的啊。
瘦子变成胖子,只需要像猪一样地吃吃吃就行。
而从黑人变成白人,也只需要到澡堂子里认认真真地搓一次澡就行。
本小海为自己发现了这么一个道理而沾沾自喜着。
251.排队挂号
第二天,本小海带着父亲奔赴鲁阳。他们准备了一千块钱带着,这在八十年代末,绝对是个大数目了。
当时,严青霞从宿舍柜子里拿出这些钱交给本小海的时候,几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一方面担心本光明的病是不是真的很严重,同时又非常舍不得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这样扔到了医院里去。
但是,看到本小海异常坚决的神情,几个人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和钱比起来,当然是人的生命更重要,人的身体更重要。
本小海已经来过很多次鲁阳,虽然和他印象中的鲁阳有些差别,但基本的街道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而对于本光明,他真的是第一次到这么繁华的大城市。他惊讶于这么多的高楼大厦是怎么建起来的,人住在上面不会头晕吗?
本小海凭着记忆,从鲁阳汽车总站下车后,就带着父亲换乘了十八路公交车。
到了青年桥站,他们从人挤人的公交车上下来,沿着布满污水的小河岸步行了几十米,就看到了鲁阳医科大学的大门。
省立医院是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二者紧紧挨着。因此,他们又走了不到一百米,便看见了省立医院大楼顶上的牌子。
本光明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一些简单的汉字还是认识的,所以他望着十几层的病房大楼问,“这里面得住多少病人啊?”
“几千个吧?”本小海对医院里的病人人数也没有什么概念,便随便地回答道。
进了大门,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本小海也才知道省立医院是如此地繁忙。
大厅里人挨人,简直比大街上的人群密度还大。
本小海也终于明白了大医院看病难是什么概念,难的不只是花钱,还有挂号找大夫啊。
人太多了,本小海也不敢独自行动,每走一步都要看看身旁的父亲还在不在,他真怕一不小心把父亲弄丢了。
本小海虽然知道省立医院的坐落位置,但是他真的从来没有进来过,对里面的布局一点也不清楚。
他想了想,每个医院都会有科室布局图,这里也应该有吧。
他找了一圈,才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报刊橱窗,橱窗里展示着医院大楼的分布图。
本小海忍不住要吐槽这个医院的杂乱了,作为省级医院,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图放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呢。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本小海知道埋怨也没什么用,赶紧仔细查看上面的布局。原来人最多的地方就是挂号处。
本小海看着曲里拐弯足有二十几米的队伍,心里不禁暗暗着急。医院真是人满为患啊,什么时候才能排上队挂号啊。
如果一个人挂号需要半分钟,那么这百十号人挂完号,也得一个小时啊。
照这样计算,轮到他们的时候,就得到了中午饭点了。
每个人半分钟,本小海还是过高地估计了他们的办事效率。
因为很多病人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该挂什么科室的,他们需要描述自己的病症,工作人员才会给他们分诊到正确的科室。
本小海怕父亲累着,已经让他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找了个连椅坐下。
而自己百无聊赖地盯着前面排队人的后脑勺遐想。
“小兄弟。”随着一句低沉的叫声,本小海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条件反射般地搂紧了挂在脖子上的书包,那里面可是有一千多块钱啊。
“干什么?”本小海警惕地向后退了退,躲开了那人。
看着那人满脸的青春痘,本小海胃里一阵翻腾,人怎么可以丑到如此让人呕吐的地步?
然而疙瘩男人却不自知,朝本小海神秘地笑笑,露出还算整齐的两排白牙,“家里什么人病了?看啥病啊?”
本小海屏住呼吸又默默地看了疙瘩男人一眼没有说话。他觉得这四十多年都是白过了,怎么就没见过这么丑的人呢。
“怎么?看什么病也不能说吗?”疙瘩男人却依旧自以为帅地笑着。
“你想干什么呢?”本小海面无表情地问。
“我不想干什么啊?就是和你闲聊几句。”疙瘩男人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
“大家可都在排队啊?你想在这里插队的话,即使我不说什么,后面那帮人也不愿意的。”本小海看看后面又增加了十几个人排队。
“没事,没人管我。”看来,疙瘩男人的脸皮还真厚呢。
“那医院里的保安也不管?”本小海看向两个正在向这边走来的保安说。
本小海总觉得这个和他搭讪的疙瘩男人不像好人,尽管他一直笑着。可是他究竟要干啥呢?
虽然他的五官还算端正,牙齿也不难看,但是那满脸的疙瘩和坑洼,让本小海不由自主地想到癞蛤蟆。
然而让本小海想不到的是,两个保安竟然笑眯眯地和疙瘩男人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大模大样地走过去了。
这两个保安根本就不是来维持排队秩序的,而且他们都认识这个和他说话的疙瘩男人。
“看吧,他们也不管我。”疙瘩男人继续赖在这里不走,好像本小海有非常大的魅力把他吸引住了。
本小海突然明白,这个疙瘩男人该不会是倒卖挂号票,俗称“黄牛”的吧?
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为什么非要拐弯抹角地和自己随便瞎扯呢?
好吧,你不说,那我就主动来问。如果你真是黄牛的话,我也乐得多花点钱节省点时间,只要你的要价不是高得离谱。
“请问你是不是倒卖挂号票的?”本小海小声地问。
疙瘩男人的脸色竟然一变,紧张地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说,“我不是倒卖挂号票的啊。”
“那你是干啥的?”本小海不解地问,“看着你也不像来排队挂号的啊。”
“小兄弟好眼力。”疙瘩男人呵呵地笑了,“我不是排队挂号的,但我也不是倒卖挂号票的。”
见他说话依旧不着边际,死活不说是干啥的,本小海也就觉得没有和他聊下去的必要了。
本小海紧紧地抱着书包,心里依旧感到很紧张,但愿这个疙瘩男人不是坏人。
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本小海依然怕他是盯上了自己的书包以及书包里面的钱。
“你挂哪个科啊?”疙瘩男人不死心地又重新问起这个问题。
本小海不想理他,可又觉得他一直纠结这个问题肯定是有想法的,莫非他倒腾的挂号票有科室限制?
本小海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真笨,挂号票当然是有科室限制的啊。
“我想挂呼吸内科的,想做肺部ct的。”反正这已经是事实了,本小海觉得说出来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么巧啊?”疙瘩男人非常惊喜地说,“早晨帮我亲戚挂了一个呼吸内科的号,可是他今天来不了,正觉得扔掉可惜呢。”
252.买黄牛票
“别扔啊。”本小海想都没想就直接说了出来。
呼吸内科的挂号票!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肯定是这家伙早就挂好了每个科室的号码,等待着急于看病的来买。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聊当地说呢?难道现在查倒票查得很严吗?
本小海对此不得而知,但是如果能较早地给父亲看病,多花钱他也是认可的。
人们不都常说时间就是金钱么,反过来,金钱有时候也可以是时间的。
“是啊,挂个号得排队这么长时间。”疙瘩男人说着话,就拉住了本小海的胳膊,想要把他拉出排队的队伍。
本小海警惕地甩开了他的手。
动手动脚的,算是什么?真有抢劫的意图?
“来,跟我来,跟你商量个事。”疙瘩男人压低了声音说。
本小海看看后面还有二十几个人,心想,万一和他谈不拢价格的事情,自己再回来排队,可能就要从最后重新排起了。
疙瘩男人却像是看出了本小海的担忧,直接对他们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说,“大叔啊,我们去趟洗手间,回来还排在这里,能给我们作证吗?”
那中年男人也是满脸的焦急,他只听到前面的两人一直在叽叽咕咕,却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现在听那人大声说出要去厕所,便点点头答应了。谁没有个尿急的时候呢。
本小海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疙瘩男人离开了挂号的队伍。
但是他坚决不再走远,他要在这大厅里人多的地方进行交易,而且他好保证父亲能在自己的视野之内。
“你明白这么长的队伍意味着什么吗?”疙瘩男人问。
“呵呵,”本小海笑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问吗,“当然意味着还得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挂上号。”
“不只是这么简单吧?”疙瘩男人一直笑着,本小海看了他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恶心的感觉了,人的适应力还真是强。
“那还意味着什么?”本小海疑惑地问,这家伙又在卖什么关子呢。
“当然还意味着,你就是挂上了号,今天也不一定能看上病。”疙瘩男人笑着撇撇嘴,肯定是笑话本小海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明白了,看病也需要排队的。”本小海自嘲地笑笑,因为心急,倒是把这么简单的道理给忘了。
说完这话,本小海就觉得自己掉进了这个疙瘩男人的陷阱里了。把时间的因素说得越重要,他的要价就会越高。
这人东扯葫芦西扯瓢,原来就是为了把自己忽悠晕了,好把挂号票卖出好价格。
那么,既然确定了是要交易“黄牛票”,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呢,难道这样瞎聊不是耽误时间?
“你说吧,你那张票多少钱出手?”本小海想清楚了,便直接了当地问。
疙瘩男人没想到少年模样的本小海这么上道。
既然客户问了,他也就毫不含糊地报价道,“一百块。”
本小海没有说话转头就走。
他知道这个疙瘩男人把住了自己心急看病的心理,又给自己灌输了那么多看病难的信息,那么他的要价就肯定是虚高了很多。
一百元确实太高了,但是如果能节约看病的时间,让父亲不必在等待中受到煎熬,本小海倒是宁愿花这个钱的。
只是,也不能一下子就拍出一百块钱来买挂号票吧,讨价还价的过程还是有的。
毕竟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吧。再说了,以后看病治疗,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但是自己现在这个处境,是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能力的,主动权掌握在人家挂号票所有者手里啊。
唯一能做的,是假装买不起,而对此不理不睬了。
本小海不敢肯定自己转身回去排队的行为能不能让疙瘩男人主动降价。
但是他知道疙瘩男人肯定不会甘心。因为他在自己这里已经耽搁了十几分钟了。
对于等待为父亲看病的本小海来说,时间就是生命;而对于倒卖挂号票的疙瘩男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他在本小海这里卖不出去票的话,他就平白无故损失里十几分钟的时间。
如果最终还没将挂号票转出去的话,他还要损失买票的1元钱成本。
当然,这一元的成本费,对于黄牛来说,是微乎其微的。但是他们的时间成本,却无法直接衡量了。
疙瘩男人看着本小海毅然决然地回到了排队挂号的队伍,直接怀疑自己的眼光了,竟然选错了对象?
不是说小孩子最好骗的么?怎么这个小孩子不轻易上当呢?
难道真是一个穷光蛋?穷得把金钱看得比病人生命都重要?
可是,已经在这个小孩身上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此罢手却又有些心有不甘。再找一个人又要花费一些时间。
疙瘩男人想了想,又面带微笑向本小海走去。
本小海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疙瘩男人的到来,但是他依然装作没有看到一样,面色凝重地盯着前面那人的后脑勺。
“小老弟,再商量一下可好?”疙瘩男人这次笑得更加灿烂,又去伸手拉本小海的胳膊。
这次本小海没有躲避,装作很勉强的样子跟他离开了挂号的队伍。
“八十,行不行。”这次疙瘩男人不再迂回曲折,直接主动降价了。
“太高,最多三十。”本小海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再多就不够检查费了,家穷,钱少。”
“开啥玩笑啊,我们三更半夜那么冷来排队,还不够吃感冒药的钱呢。”疙瘩男人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表情依然是笑着的。他可不想和客户的关系搞僵。
“那你们挂号票的成本几乎为零啊,也就是你们卖出来多少钱就都是你们的辛苦费了。”本小海也不着急,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
“才三十块钱的辛苦费?让你你来干,你干嘛?”疙瘩男人装作很委屈的男人。
“三十块钱一张票,你一天转出去二十张,就是六百块钱了。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本小海一本正经地给他算经济账。
“二十张?”疙瘩男人被本小海的算数逗得从微笑变成了呵呵呵地笑,“你看看我这么大半天连一张都没转出去呢。”
“那么大哥,你说个实在价,我觉得合适就要,不合适就当咱俩没谈过。”本小海当然知道他不可能一天转出去二十张,这个时代,看病的有钱人太少了。
“五十块。”疙瘩男人咬牙切齿地说。
“成交。”本小海突然很干脆地说,他也不想反复折腾了,老爸还在那边等着呢,早确诊了,早想办法。
说不定省里医院有技术高超的医生,能给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呢。
253.绝世好医生
本小海拿着从黄牛那里买来的50元的挂号单,朝父亲所在的位置走去。
没想到,父亲竟然在这喧嚣的大厅里的联椅上睡着了。
本小海紧走几步,轻轻地将父亲摇醒。在这样的大冷天,千万不要再感冒了啊。
“挂好号了?”本光明睡眼朦胧地问。
“挂好了,咱们快点去吧,这就快上午了。”本小海看看大厅墙上的钟表,发现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心想,上午能够见到大夫就不错了。
爷俩急匆匆地找到了呼吸内科门诊。果真如那疙瘩男人所说,不只是挂号需要排队,在门诊看病更需要排队,现在在他们前面还有十几个人呢。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前面的人有病人也有家属。如果本小海的判断准确的话,那就是前面还有五个病人。
但愿上午能轮到我们吧,本小海将双手合起来,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省立医院的门诊大夫看病很快,本小海看到先前进去的两伙人,都是只用了三五分钟的时间就出来了。
不知道是这里的大夫医技高超,能够很快地判断出病症。还是因为利益的驱使,萝卜快了不洗泥。
外面等着好多人啊,多看一个病人,就能多赚一份钱啊。
本小海宁愿相信是前者,他总是用最善良的心去揣摩别人。
本小海和父亲进入门诊室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五十了,快到下班时间了。本小海很担心大夫失去了耐心。
门诊大夫很年轻,看样子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不像县医院那样大都是年龄大的。
也许这里的年轻大夫也非常厉害吧,至少学历会比县医院大夫高很多。
而且这里的管理看起来正规多了,年轻大夫的衣服板板正正的,还佩戴着工作牌。
本小海轻轻地瞄了一眼,看请了年轻大夫的名字叫魏刚,非常普通的名字。但愿他的医术不会也这么普通吧。
没等大夫问话,本小海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县医院拍的x片子。
魏刚接过片子,站起来按了下墙上的一个开关,墙上的一块屏幕便亮了起来。
他拿片子对着光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才又坐回到凳子上。
但是魏刚大夫没有就片子的问题进行直接分析,而是问起了本光明的身体症状以及过往疾病史。
在本光明父子回答问题的时候,魏刚刷刷地在病例上书写着。他写得很快,几乎是和本小海他们的语速同步。
但当本小海看向病历时,却几乎一个字也看不懂,简直就像天书一样啊。
记录完他们的自我叙述后,魏刚大夫拿起听诊器,反反复复地听了听本光明的胸部,又详细地记录起来。
这次记录的时候,他同时说了出来,以方便本小孩他们理解。
但是本小海和本光明依旧听得稀里糊涂,因为那些医学术语他们根本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其实对于这些症状的描述,即便是本小海不明白那些专业术语,他也知道大夫说的就是呼吸时肺部的声音,咳嗽时的震动部位及震动力度等。
“那我父亲的这个咳嗽的病什么情况?”本小海不愿意当着父亲的面说出肺癌两个字。
“这个么,也说不准。”既然带着片子来看病,那么魏刚大夫有理由相信本小海他们对病人的病症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到这里来无非就是为了证实罢了。
见惯了病人及家属的魏刚大夫,又怎能不明白本小海避重就轻的问话的含义呢。
魏刚就有些对本小海的问话感到不悦了。你老爹就在这里坐着,你含含糊糊地问我,难道也想要我含含糊糊地回答吗?
含含糊糊回答的话,又何必到这里来证道呢?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魏刚顾左右而言他,避开了本小海的问话。
“是的,我们从鲁梁县来。”本小海奇怪大夫怎么问起了这个问题。
“挺远的,反正你们今天回不去了,不如你们先找个旅馆休息一下,下午再来吧。”魏刚看看了墙上的挂钟,有些歉意地笑笑,“我们到了下班时间了。”
话题转移得太快,本小海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人家大夫下逐客令了。紧赶慢赶,还是赶到了尴尴尬尬的时间点。
“那我们下午还需要重新挂号吗?”本小海想起大厅里的长队,以及花了五十块钱的黄牛票,有些担忧地问。
“不用重新挂了。”魏刚把他们的挂号单又递回给本小海,“这个挂号单可以用两天。”
“那就太好了。”本小海放下心来,又牢骚了一句,“你们医院病人太多了,挂号太难了。”
“主要是咱们国内的大医院太少了,不能满足需求。”虽然面对的是个小孩,魏刚大夫到也没有应付他,边换衣服边解释说。
换上黑色呢子大衣,围上长长围巾的魏刚大夫此时像极了一个老电影上的归国知识分子。
本小海脱口而出道,“魏大夫是留米归来的?”
已经换好衣服的魏刚愣了一下,一丝得意隐隐闪现在他的脸上,“好小子,你火眼金睛啊,这都能看出来?”
竟然猜对了啊,本小海暗笑,“魏大夫,国外的医疗水平比咱们高很多吧?国外都使用上了高端的电子检测设备了吧?”
“你是不是想说外国的月亮比咱们的圆啊?”对于本小海的好奇,魏刚也不见怪。
“怎么会,怎么会?都是同一个月亮。”本小海赶紧否认,崇洋媚外这个罪名可不好。
“走吧,我下班了。”魏刚看着一直站在门诊室内不动的两个人,只得开撵了。
不过他的语气一直很温和,一直微笑得恰如其分。
他的微笑不会让病人或家属有伤口撒盐的感觉,反而像阳光,会温暖他们因疾病而伤感的心。
本小海此时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内心的焦急和不安被这微笑弱化了不少。
“谢谢你了啊,魏大夫。”本小海走出门诊室,和魏大夫礼貌地告别。
“别慌走啊。”谁知魏刚竟然叫住了他们,“和我宿舍楼挨着的就是招待所,挺干净的。”
本小海站住,心想这大夫也太热心了吧,连病人的住宿都要操心,真是医者父母心啊。
“很近的,走路不到十分钟。”魏刚锁好门诊室的门,又补充了一句。
254.品尝美味
魏刚大夫说的没错,出了医院大门左拐不到一百的地方米就是医院的家属区,在家属区内靠近大门口就是阳光招待所。
招待所共有三层,应该是由医院的单身宿舍楼改造而成的。
魏刚不只是把他们带到了招待所门口,而且还进去帮他们安排呢,“陈阿姨啊,这是我的一个病号,从鲁梁县来的,下午还要看病,今天回不去,您给安排个合适的房间吧。”
“没问题,魏大夫介绍过来的,我们肯定会好好的安排的。”被称作陈阿姨的,客气地送走了魏刚,才笑容可掬地对本小海他们说,“我们这里很卫生很舒适,最关键的是,到医院去方便。”
招待所和宿舍楼都在一个家属院,大家进进出出的互相认识也并不奇怪。
但本小海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魏刚是这个招待所里拉皮条的。
本小海想到拉皮条这个词,心里忍不住乐了。
陈阿姨热情地带他们到了二楼一间向阳的客房,“这个房间的客人今天早晨刚退房,我们已经打扫出来了,你们住在这里可以吗?”
房间虽然很小,但正如陈阿姨所说,里面打扫得非常干净。两张床铺并排放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
只是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的是,床单、被褥、墙壁都是白色的,就和医院里的病房布置得差不多。
两张床中间有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茶杯暖水瓶等物件儿。
靠近门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木质橱柜,里头还有两床被子,陈阿姨介绍说,“晚上冷的话,可以把这被子也盖上。”
这样看来,招待所为客户考虑得还算比较全面的。
“开水要到一楼锅炉房去打。”陈阿姨很热心地将一些注意事项又说给他们听,“晚上一定要关好门。”
陈阿姨走后,本小海打开了窗户,让外面的新鲜空气进来一些,屋里的空气顿时清新了很多。
正对着窗户的是另一座与本楼一模一样的楼房,只是里面进进出出的,多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应该都是省立医院的医生护士或工作人员吧。
只见他们拿着饭盒进进出出的,应该是去某个地方吃饭或者打饭了。
看到那些人手里不同形状的饭盒,本小海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既然是到了饭点儿,他们爷俩也该吃中午饭了。家属院里应该有个食堂,否则对面楼上那些人怎么不出家属院呢。
“陈阿姨,附近有饭店吧?”其实本小海这句问话有些多余,医院附近怎么可能没有饭店呢?
但是陈阿姨依然很热情地回答了他,“你们想吃些好的呢,就去外面饭店里吃。如果只是想填饱肚子,就去里边家属院的食堂。”
既然陈阿姨这么说,那么食堂里的饭菜质量可想而知,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
本小海知道“穷家富路”这个道理。既然出来了,就要吃得好一些,吃得舒适一些,否则影响了身体麻烦就大了。
所以本小海放弃了去食堂吃饭的打算,就直接带着父亲向外面大街上走。
既然招待所的右边就是医院,那么他们应该继续向左走。
本小海的判断很正确,向左走了四五十米就有一条热闹的街道。这条街道很窄,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店铺,有卖生活用品的,有卖吃的穿的,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毕竟是省城,毕竟是医院附近的街道,尽管街道很小,但是里面的人却很多,熙熙攘攘的,简直到了人挤人的地步。
“爹,你想吃什么?”看着各种面条,各种水饺,各种油炸,各种烧烤,各种叫不上名来的小吃,本小海舔了舔嘴唇。
本光明左右看着,竟然没对这拥挤的街道感到不适应。
在老家他也经常去集市,对这种人挤人的场面也算见识过不少。
吆喝声,喇叭声,各种噪杂的声音传来,这不就是农村集市的风格么?
“我随便吃什么都行,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咱就吃什么。”本光明看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觉得无论吃什么,都不是自己平时吃的那种,味道都应该不错吧。
本小海带着父亲进入一家鸭血粉丝店,找了个座位坐下后,点了两碗鸭舌粉丝汤。
嘱咐父亲不要乱动后,本小海又出了鸭血粉丝店,到隔壁店铺买了两串烤肉,又去隔壁的隔壁买了两个包子,两个茶叶蛋。
本小海觉得差不多了,才回到了鸭血粉丝汤店。此时,鸭血粉丝汤已经被端到了他们的桌子上。
本小海朝自己的碗里放了一点辣椒油后,用勺子搅匀。
舀了一勺喝进嘴里,本小海感觉一阵酸爽,是的,又酸又辣的爽。
“爹,你赶紧尝尝,很好喝。”本小海看到父亲依旧端坐着没动,催促道。
本光明这才拿起勺子,舀了浅浅的一勺,轻轻地尝了一口说,“不错,确实挺好。”
本小海又将一串肉递给父亲,却被拒绝了,“你吃肉就行,我吃包子。”
本小海不知道老爹是想将肉串省给自己吃,还是他根本不喜欢吃。
他坚持着将肉串举在父亲面前,“尝尝吧,很香的。”
本光明这才接过肉串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块。他的眉头开始是皱着的,一会儿才舒展开来,“是挺香,这是羊肉吧?”
“是啊,烤羊肉串才好吃。”本小海突然想起父亲不大喜欢吃羊肉,他对羊肉的膻气味儿很反感。
但是此时,本光明却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并且连声称赞着,“挺好吃,挺好吃,不知道是用什把膻气味儿给盖住了。”
本小海指着羊肉串上姜黄色的粉末道,“用的是孜然粉,这香味儿也是孜然粉的。”
“这羊肉本身也好,很鲜很嫩。”虽然本光明吃过的好东西不多,但是他却指出了这羊肉串儿好吃的关键所在。
本小海忍不住感慨,果真自己的很多习惯都是遗传来的。
父亲吃的好东西不多,却把对味道的品鉴才能遗传给了自己,让自己成了一个合格的吃货。
“这包子味道也这么鲜,放了什么啊?”本光明又对蒸包评价道。
“爹,这是蟹黄包,一咬一股水,都是海鲜的味道。”本小海给父亲解释道,“好吃的话,我再去买两个。”
“不用了,不用了。”本光明连连摆手,吃了这么多美味了,也体会到了儿子的孝心,这样就足够了。
255.反思
而此时的本小海心中却有一股执念,那就是让父亲吃好穿好,让他剩下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过得快乐。
所以当父亲说不要再买的时候,他以为是父亲想节省。
“我还没有吃饱,我再去买点别的。”本小海也不是撒谎,再买一些东西的话他也能吃得下。
儿子没有吃饱,本光明自然不会阻拦再买,所以他就静静地坐在鸭血粉丝店里等着。
过了一会儿,本小海竟然带回来了两个大大的肉丸子,俗称“四喜丸子”的那种。
本光明也只能接受了儿子的孝心。他也正是四十出头的男人,稍微多吃一点东西也不困难。
本小海看着父亲津津有味地吃着,感到心里很踏实。如果时光能够就这么停止,他愿意时时刻刻重复着这种心理的满足。
只是,不论对四十五岁的本小海来说,还是对只有十五岁的本小海来说,时间不可能停止在某一刻,正在发生的事情也不可能停滞不前。
爷俩吃完丰盛的午餐后,就去招待所睡了一个短短的午觉。
本小海觉得有一些话不好守着父亲对大夫说,而且上午他也感觉到魏刚大夫说话时有所顾虑,所以他让父亲在宾馆等着,自己一个人先去了医院。
本小海是卡着医院上班的点到达医院的。由于他有上午的挂号单,所以他能够插入到排队的人前面第一个进入了门诊室。
“光凭你带来的x片子看,你父亲的病挺严重的。”魏刚神情凝重地对本小海问,“你们县医院是什么结论?”
“县医院的大夫没有给我们明确的结论,只是说需要到这里来复查确诊。”本小海把自己的猜测也加了进来,“我觉得是肺癌。”
“你觉得?”魏刚疑惑地看了本小海一眼,什么叫你觉得啊,连我这个留洋博士都难以确定的事情,你就能觉出来,“光觉得不行,得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
“是不是需要做ct啊?”本小海问。
“是啊,需要做ct。”魏刚倒不惊讶本小海知道ct这种设备,既然从县医院过来进一步检查,县医院的大夫肯定已经给他介绍了这种先进的检验方法了。
“那就做吧。”本小海点点头,这样猜来猜去的,让人心里无底,还不如直接得到结论来得痛快,反正他早已做好了父亲是肺癌的心理准备。
“ct的费用可是很贵的。”魏刚看着这个从县城来的,不,是从农村来的瘦弱少年,好心地提醒道。
“很贵是多少钱?”本小海用好像很天真的眼光看着魏刚,自己确实不像个有钱人,而且也不真的是个有钱人。
“要三百块钱呢。”魏刚想也没想就说,这个价格是公开的,大家都知道的。
本小海准备了一千块钱来省立医院,所以听到三百块钱时并没有感觉到很惊讶。
但是他仔细一想,却也觉得三百块钱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他知道当时他们2018年进行干部查体的时候,煤矿医院的每个部位ct检查价格是八百元。
当然,他们的常规查体是不让查ct的,但是价目单里也有,自费增加该项目的话可以优惠到六百元。
按照他自己当时月收入三千元计算的话,相当于自己工资的五分之一。对于人家收入高的人来说,也就是十分之一,或者几十分之一了。
而此时的工人月收入也就是一百元,按照这个比例计算,价格应该是十几元才对。
三百元和十几元相比,又是几十倍的差距。所以也难怪魏刚大夫说查ct很贵了。
反过来再想,这也没什么不对头的,科技在进步,技术在发展,高科技的东西在将来也变成了最普通的东西。
比如彩电,最先进的一直很贵,但是过了一两年,同款价格就会几倍地下降,甚至直接就退出了市场。
本小海不是搞经济学的,具体什么道理,他也说不出什么道道来。
只是,无论ct检查费贵还是不贵,他都会义无反顾地为父亲做的。
“给我们开单子吧,开了单子我就回去叫我爹来做。”本小海毫不犹豫的回答,让魏刚很佩服。
以前来陪老人看病的成年人,在听说了昂贵的ct价格后,很多都选择了沉默而不了了之,或者直接就放弃了治疗。
我们常说有钱买不了健康。但是很多时候,有钱的话,可以尽最大努力地延缓病情的恶化,延长患者的生命。
听到能做ct了,本小海竟然有些莫名的欣喜。
他为自己为啥有这种心理感到纳闷,难道自己真的一心一意为父亲着想吗?是真的想延缓他的生命,让他不留遗憾地走吗?
自己现在的心理,怎么就像是盼着父亲就是肺癌呢。本小海觉得自己的思维和心理被“肺癌”这个词给绑架了。
自己重生而来,从农村到县城,从县城到省城来,就是为了验证父亲得“肺癌”的事实吗?
还是自己只是为了弥补以前没能照顾父亲,没能孝顺父亲的遗憾?
那么这样的重生和重生后的努力,恰恰证明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自私。
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而已?
本小海重生以来,从来没有这样深刻地反思过自己。
他一直以为这是上天给他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是让他扼住自己命运的咽喉。
他一直以为这是上天归还以前欠他的亲情,是让他好好地珍惜有亲情的时光。
而现在,他惊恐地发现,所有的事情,好像只是围绕着他自己的想法,围绕着他的私念。
他想考高中读大学,就让他顺利地以优异成绩进入了县重点鲁梁一中。
他想做柳编生意,就顺利地接洽了外贸局,就编出了合格的柳编赚到了钱。
他想做村民室内电线敷设,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支持自己的五金店老板,就轻而易举地组织起同学来做成了项目。
这许多事情,好像只是自己凭着以前点滴想法,就顺理成章地发展了,没有阻碍,没有努力,说成功就能成功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有些不合常理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呢。
而对于父亲得肺癌这件事情,好像也是从重生那天开始,自己就认定了他会得肺癌。
现在,父亲就真的得肺癌了,虽然还没有确诊,但是自己就是那么笃定地认为是肺癌啊。
而且还顺应了自己的心理暗示,竟然提前了两年多的时间。
好像这个世界,就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朝前发展的?
如果这个世界真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的,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超乎自然的超能力呢?
为什么自己还要这么苦逼地辛苦赚钱呢?还要这么辛苦地勤奋学习呢?直接就过上飞黄腾达的日子多好?
本小海想得脑壳疼,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256.一丝羞涩
不论自己的重生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带着父亲去做ct检查。
有了在县医院做x射线检查的经验,本光明也不怎么紧张了。
他按照医生的吩咐,脱掉了上衣外套,只留一件秋衣后,躺进了那像隧道一般的床上。
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隆声,本光明脑海中出现了几十台拖拉机慢悠悠在田野里耕田的景象。
他闭着眼睛,默默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前移后移。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出光线的明暗变化。
他不知道这台机器将会把自己运往哪里,但是他的心中只有好奇,没有了恐惧。
当本光明从那个特殊的床上下来的时候,竟然感觉有些眩晕,幸亏本小海及时进来扶住了他。
本小海看着与将来几十年后模样差不多的ct机,心中感慨万千。
二三十年科学技术的进步,并没有表现在这些设备外观上啊。
但他知道,这些设备的图像处理方式以及数据计算速度,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做ct的大夫告诉本小海他们第二天上午再来取检查结果。
怪不得魏刚让他们先住下,人家心里有数啊。
回招待所的路上,本光明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疑惑,“儿子,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得了治不了的病啊。”
本小海听见这话,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父亲面无表情的的脸,半晌才说,“爹,咱刚做完ct,明天才知道结果。”
“那就是我可能得了治不好的病了?”本光明的思维还是严谨的,他怎能听不出本小海话里的意思。
本小海不知道该如何跟父亲说明白这件事情,他觉得自己所掌握的词汇和语言那么有限,千言万语在胸,却组织不出一句恰当的话来。
见儿子默不作声,本光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过了片刻,他的脸上就展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是的,是灿烂的笑容。
用灿烂来形容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村男人的笑容,可能很不恰当。
但是他微眯的双眼,向上翘着的嘴角,露出的两排微黄牙齿,以及他脸上出现的红晕,不是灿烂又是什么呢。
本小海正好瞧见了这一幕,没想到父亲笑起来会这么好看。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笑呢?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无奈的笑容?不,绝对不是,无奈的笑容怎么会有这么舒展的感觉?
父亲该不会是被这一系列的检查吓坏了吧。
自己这么三方五次地带他到县医院和省立医院检查,只有傻子才会什么都感觉不到吧。
而父亲,显然不是傻子。如果他是傻子,自己就是傻儿子了。
“儿子啊,没事,说吧,我可能得了啥毛病?”本光明见儿子依旧发呆,就又笑着问。
儿子这么小,就为自己的病到处跑,不只是身体累吧,心里也得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吧。
如果真的得了不治之症,自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能早点去见老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如果自己得病死了,那么就苦了两个孩子了。
可怜的冬梅,可怜的小海啊。
“爹啊,你这半年了一直咳嗽,我觉得不大正常,就是想找出真正的原因来。”本小海只得又搬出了原来的说辞。
“不就是咳嗽吗,反正也不疼,查不查出来,也没多大用了。”本光明此时当然也明白儿子撒谎的良苦用心,也就顺着他来说了。
各自怀着心事,二人很快就回到了招待所。陈阿姨见他们回来,就招呼了一句,“水刚开了,喝水的话下来打啊。”
“好的,谢谢陈阿姨。”本小海回应道。
即使心情再不好,对于别人的热情,也不能视而不见啊。
回到房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朝床上一躺,连姿势都一样,真不愧是爷俩啊。
“爹,咱都再睡会吧,晚上咱到街上逛逛,大城市的晚上漂亮着呢。”本小海对父亲说,总不能都默不作声地就这样躺着吧。
“晚上商店里有卖东西的吗?”本光明侧转身,面对着本小海。
而同时,本小海也侧转了身子,面对着父亲。
两个人的动作竟然步调一致,像是专门经过训练似的。
爷俩就是爷俩,不服都不行。
“有呢,这是省会,不像咱们小县城,晚上到处都灯火通明。”其实,本小海也不知道现在鲁阳的夜晚是什么情形。
但是,既然灯光不涉及技术问题,霓虹灯也早已出现,那么用灯火通明来形容总不为过吧。
记得自己读中专时,那个地区级城市晚上都有卖烧烤的呢,也有卖服装的,当时夜市也是很流行的。
这里是省会城市,应该比那个地区级城市更热闹才对吧,人们也应该更喜欢夜生活。
“那有卖耳坠子的吗?”本光明又问。
“耳坠子?什么耳坠子?”本小海一下子没能反应出来耳坠子是什么东西。
“就是女人耳垂子上带的东西。”本光明解释说,心想这傻儿子怎么连耳坠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您想买耳坠子?给谁买?”本小海问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姐姐早晚要出嫁的事情,“我姐姐结婚的时候,我替您给她买,买金的。”
“要银的,银的就行。”本光明纠正道,“不是给你姐姐买。”
好吧,不是给我姐姐买,那么您要给谁买啊?本小海心里很疑惑,但是没有问出来。
万一,万一父亲在老家有个寡妇相好呢?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虽然父亲很穷,身子骨也不结实,但是爱情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
本小海凭着他有限的记忆,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怎么也没搜到年龄差不多的寡妇来。
没有寡妇,那么父亲惦记上了有夫之妇?如果真的如此可就麻烦了。
那样的话,可就不是父亲的名声问题了。
还可能被人家的丈夫发现,挨打挨骂的话,事情就非常严重了。
“爹,不是给我姐姐买,那您想给谁买啊?”本小海不是封建思想的人,他见过很多中老年人搞黄昏恋的,对于自己的父亲,他也不会反对的。
可是,如果父亲真的惦记的是有夫之妇的话,那么还是劝他早点悬崖勒马好,别吃不着羊肉还惹得一身骚。
“你小孩子,就别管了。”本光明低声回答道。
本小海竟然从他的声音了听出了一丝羞涩。
257.荒唐的梦
好吧,不让管就不管了。反正剩下的时光也不多了,愿意黄昏恋就黄昏恋吧。
如果能有一份情感慰籍,那么父亲最后走得就不会太遗憾了。
本小海现在的想法就是尽可能地让父亲往后余生能得到更多的快乐,能减少更多的痛苦。
而且更重要的是,作为儿女,自己和姐姐要陪伴在他的身边,让他的剩余岁月不孤单。
当然,如果有女人愿意喜欢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中年男人,本小海也不会拦着的。
如果姐姐想拦着,本小海也会说服她接受的。
好吧,本小海知道自己想多了。可是,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
本小海胡乱地在脑海中猜疑着,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想。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了锣鼓喧天,梦见了大红灯笼高高挂,梦见了人来人往的大酒店。
一开始感觉是自己要和丁晓燕结婚了,可是到了后来,掀开新娘的头盖了,却发现头盖下面竟是父亲的脸。
自己竟然和父亲结婚?
这也太荒唐了吧,本小海在梦里就这样想着,便到处跑着去找丁晓燕。
结果,没找到丁晓燕,却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的身影很模糊,面目也很模糊。但是,本小海知道那时自己的母亲无疑。
于是,本小海上前去拉住母亲的手,说,“娘,我爹在找你呢。”
可是,母亲并不说话,只是低头跟着本小海走。
本小海牵着母亲的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父亲在哪里了。
“爹......”本小海只得大声喊起来。
“咋了?”本光明被本小海地声音给叫醒了,他看了看还在对面床上熟睡的本小海,叹了口气,不知道儿子又梦到什么了。
本光明下床倒了一杯水喝,低头看到本小海地脸上竟然挂着泪痕,心中也忍不住一阵悲戚。
他娘早早地离开了人世,留下自己和他们姐弟两个,生活从此就陷入了一片混乱,这个家没有了家的样子。
幸好,两个孩子如今都长大了,特别是儿子小海,虽然才不到十六岁,但是已经像个大人似地能赚钱了。还上了重点高中了,以后也许能上大学呢。
而闺女本冬梅,也有了婆家,那男孩子长得不错,关键是勤快,对闺女也很好。
那么,自己如果真的是绝症,活不了多久的话,两个孩子都不至于流浪街头呢,都能独自在世界上好好的活着了。
而且,以他们的能力,肯定都会比自己的这一辈子活得好的多。与村上其他的孩子相比,也都会有更好的将来的。
想了这么多,本光明心里反而比以前的很多年都亮堂了。原来,他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整天窝在家里,啥活都不想干,日子过得索然无味。
现在,他反而想开了。既然子女已经长大,也没什么负担了,那么自己活着的这段时间,为什么不开开心心的呢?
到时候,到底下见到他们娘的时候,也能给她一个交代了。否则她也会为自己这几年的浑浑噩噩而悲伤难过吧。
喝完水,本光明对着窗户又发了一会儿呆,他看到窗外光秃秃的树上,竟然有几只麻雀在飞来飞去。
这么寒冷的冬天,小小的麻雀就不怕冷吗?
它们肯定会怕冷的,可是它们并没有因为冷而藏在窝里啊。
而自己前几年,却因为没了孩子他娘,连这些麻雀都不如。
好在,现在想通了,以后,自己要好好地过生活。不管自己得的是不是绝症,不管自己还有多少天可活。
本小海翻了身,舔了舔嘴唇,不知又梦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微笑。
而这微笑,被本光明扑捉到了。他也跟着微笑起来,生活就如儿子的梦啊,不只是有让人恐惧的事情,也有让人感到欣慰的事情啊。
本光明耐心地坐着等待儿子醒来。虽然上午吃得不少,自己的肚子竟然有饿的感觉了,看来老话说的对,心情好饿得就快很有道理。
终于,本小海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他感觉这一觉睡得好长,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虽然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但是感觉心里非常惆怅。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梦见了原来的老婆丁晓燕和儿子本源。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了,他们是否还能见到那个四十五岁的自己。
十五岁的本小海确实不敢确定四十五岁的那个本小海是否还在和他的老婆孩子一起生活。
不论如何,自己要把这个十五岁的本小海活好,要把得了肺癌的父亲照顾好,要把软弱的姐姐照顾好。
还要圆自己那个大学梦,还要把那个年轻的丁晓燕追到手。
而目前,是要把服装店经营好,把老爹的病确诊好,陪伴他余生的每一天。
一大把的事情等着去做呢,自己可不能泄气了。也许自己就是这个重生世界的主宰呢,谁又能说得定呢。
睡了一觉的本小海满血复活,他再次揉了揉已经非常明亮的眼睛,转头笑着对坐在床头看窗外的父亲说,“爹,现在感觉如何?”
“很好啊。”本光明笑呵呵地回答道,说着将一杯水递了过来。
本小海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猛喝了两口。心想父亲肯定是早早地将水给自己冷上了,因为这水的温度刚刚好。
重生以来,本小海不记得父亲什么时候这么主动照顾过自己,反倒是姐姐和自己经常性地照顾他了。
他是当爹的,当儿女的照顾他是理所当然的。特别是在本小海先入为主,认为父亲在得了肺癌的情况下,对自己的不问不顾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当父亲及时地将一杯水递给他喝的时候,本小海反而有点儿感动了。
更让他感动的,是看见了父亲脸上的笑容。下午回招待所路上的灿烂微笑,还有刚刚他递给自己水时关心的微笑,都让本小海觉得有信心让父亲快乐地度过剩余的时光了。
本光明将儿子的水杯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小海,饿了吗?起来咱们去吃饭吧?”
“饿了。”本小海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虽然他并没有真的感觉到饿,但是父亲既然问了,他也只能说饿了。
不论饿与不饿,到了饭点,就该是吃饭的时候。
生活,还是有规律的好,不论在家还是在外。
258.小饰品
本小海和父亲在一家水饺点里吃了两盘水饺后就来到了青年桥附近的夜市,来体验省会的夜生活。
省会的夜生活,确实能够叫做夜生活。
虽然只是八十年代末期,但是受南方生活潮流的影响,北方人也开始注重夜晚的生活质量了。
而夜生活质量的体现,是一家家灯火通明的商店,一个个热火朝天的马路烧烤摊、还有某些建筑物里传来的嘭嚓嚓的舞曲声,一个个路灯下的杂货摊。
本小海搞不明白,在这样很冷的夜里,竟然还有如此热闹的夜市。在他的印象中,好像冬天的夜市也很清冷吧。
除了卖衣服的,卖生活用品的,还真有卖小饰品的。
小饰品款式新颖,颜色鲜艳,主要有项链,胸针、手链、发卡之类的。当然,也有本小海父子俩在招待所提到过的耳坠儿。
不过,夜市上的小饰品,肯定不会是金的银的,顶多是镀金镀银的罢了。又或者是塑料的,布艺的。
不论什么材质的,都非常漂亮,深得一些小女孩的青睐。现在摊位前,正围着几个穿着面包服的女孩呢。
她们叽叽喳喳地挑选着自己心仪的饰品,在彼此的衣服上,胸前比划着,反复查看着,让人感到了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看到她们,本小海就想起了在鲁梁县的那几个女孩儿,丁晓燕、彭秋秋、严青霞、以及姐姐本冬梅。
本光明也神采奕奕地看着这些女孩儿在挑选饰品。
本小海特意确认了一下父亲的眼神,发现他关注的是摊位上的饰品,而不是那些青春魅力四射的女孩,便问道,“好看吧?”。
“好看。”本光明很干脆地点点头。
待那帮女孩离开,本小海爷俩才蹲在了饰品摊位前。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蹲在花花绿绿的小饰品摊位前细细端详着,画风儿一点儿也不协调。
但在摊主的眼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女孩自己买饰品,男人给给女人买饰品,都是天经地义的。
她甚至见过男人给男人买饰品的呢,一个男人亲自将那彩色的贝壳项链挂在了另一个男人的脖子上。
摊主是个漂亮的少妇,见多识广,知道任何一个人,不论是男人女人,老人儿童都可能是她的客户。
她对本小海爷俩的驻足表示了很大的热情,“这位大哥,这位小兄弟,看看这些饰品,都非常漂亮啊。”
听见这话,本小海差点在寒风中凌乱了。这样的叫法,我和老爹岂不是成了兄弟?
如果按照真实的年龄,自己可不就比老爹还大么?唉,这重生搞得,一切都乱了套了。
不管父亲是想给哪个女人买饰品了,那是他的权利和秘密。
而自己,却要买给四个女人。不,是买给四个女孩。
买一样的?免得厚此薄彼。
不能买一样的,否则还有什么新意?
面对花花绿绿的饰品,本小海竟然纠结了。
相对于本小海的纠结,老爹本光明却就淡定多了。他只是专注于他提起过的耳坠儿。
只见他拿起一对像钻石一样在灯光下闪亮的水滴型耳坠儿,从左边看看,再从右边看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本小海忍不住要吐槽了,如果真是给所谓的情人买,这种“玻璃”耳坠儿能获得人家的芳心?
不过,只要老爹高兴,本小海是不会点破的。老爹又不是傻子,肯定也知道夜市地摊上不会有钻石的。
而且只是五毛钱的东西,再像真的,打死本小海,他也不会认为老爹会把它当成真的。
确定了不管老爹的事儿,本小海又重新回到自己要挑选的小饰品上面。
既然只是五毛钱一个,何必这么纠结呢,多选几款,随便让她们自己挑选就是了。
主意已定,本小海的动作就麻利起来,捡他自己喜欢的小饰品每样挑了一个,数了数,正好十二个。
四个女孩子,一个人选三样,不偏不倚,应该都会非常高兴吧。
至于死党白宇博和李文彬,他们不需要小饰品,那就送给他一个指甲刀好了。
本小海专门选了一个大大的指甲刀,根据他的经验,大指甲刀用起来省力,速度也快。
本光明也选定了那一副耳坠儿,要求摊主单独包了,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本小海无语地看着老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连和自己买的那些东西放在一起带着都不可以吗?
更让他掉眼镜的是,老爹居然掏出五毛钱来付款。
这还是亲爹吗?你不想让我替你付款,那么你替我付款也好啊。
而且,你兜里的钱应该还是我给你的好不好。
本小海觉得最近自己的思维就很奇怪了,没想到老爹比自己还奇葩。
这是对那个女人多痴情啊,要送的礼物都不能让儿子替他付款。
唉,不生气,这是自己的亲爹,本小海安慰着自己。
而且,自己不是早就下决心要让老爹快快乐乐地度过往后余生吗?
“只要老爹高兴就好。”本小海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自己不应该只是这么想,还要在行动上表现出来,那就是他做什么事情,无条件地支持他就是了。
本小海心里的结也打开了,他欢喜地又挽上了老爹的胳膊。
他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挽住老爹的胳膊走路。
以前可没有挽人胳膊的习惯啊,难道自己的心理也逐渐地向十五岁靠拢了吗?
挽住老爹的胳膊,不只是故意撒娇的想法了,也不是讨好老爹的方式了,他心中竟然也有了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这就是有父亲陪伴成长的感觉?
那么,对于老爹来说,是不是也有儿女陪伴慢慢变老的感觉呢?
还是那句话,世上最长情的,是陪伴。
对,陪伴。
老爹,在您的余生里,我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您陪伴。
此时的本小海,心中也有一丝的遗憾。那就是觉得自己重生来的时间点有些迟了,否则,也能陪伴一下那可怜的娘了。
虽然对母亲的记忆不多,但是她去世那天的情景,本小海永远也忘不了。
向来会过日子的母亲,那天给了他钱,允许他去买渴望已久的凉鞋去。
而从此,他们就永远地天各一方了。
上天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却没有再给一次重见母亲的机会。
不过,有了孝顺老爹的机会,也应该知足了,本小海安慰着自己,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
259.冷暖亲情
鸡拐骨的味道很香,香中带甜。然而它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容易塞牙。
本小海只吃了一串鸡拐骨,就不幸中招了。然后他就吃嘛嘛不香了,只得找了牙签剔牙。
见他呲牙咧嘴剔牙的模样,丁晓燕笑话他说,“就你这点儿出息吧,吃个鸡拐骨还能塞牙。”
“你真是大惊小怪啊,吃东西塞牙还不是常有的事。”本小海不以为然地说。
话没说完,本小海的手机响起来。他瞄了一眼,竟是来自京都的陌生号码。
“肯定又是推销电话。”本小海嘟囔着用纸巾擦了擦手才慢吞吞地按下了接听键,同时按下了免提键。
“是笨小孩吗?”手机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本小海听着很陌生。
但是人家称自己为“笨小孩”,而不是“本小海”,那么肯定是一个很熟悉的人,或者曾经很熟悉的人。
“对,我就是本小海,请问……”本小海故意拉长了声音,好让对方明白自己没听出他是谁。
“笨小孩啊,我是白宇博,你的初中同学,还记得不?”
“白宇博?”本小海惊喜道,真巧啊,也太神奇了,前两天儿子本源还说自己说梦话提到他呢,“你不是在米国吗?怎么是京都的号码?”
“最近在京都一家研究所进行技术交流,就办了个京都的手机号。”白宇博解释说,“我和秋秋今天回鲁梁了,明天能否见见?”
“当然,当然,这么多年不见,很想你们呢。”本小海说的是实话,说着的时候笑逐颜开。
“笨小孩啊,我是秋秋,这些年都还好吧?”手机里突然变成一个激动的女声,不等本小海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们今晚和秋香一起吃饭才知道你的号码。”
“秋秋啊,我挺好的,我也是前阵子刚见过你妹妹。”本小海想起鲁梁火车站附近公厕旁那个冷饮摊。
瞧人家姐妹感情多好,一个是在米国的高级知识分子,一个是打扫公共厕所的底层劳动力,人家的关系却这么融洽。
本小海是从心底羡慕他们的姐妹情深,况且人家还不是亲姐妹。
而他自己,只有一个姐姐,却相处得并不怎么融洽,也许是姐弟两个的情商都太低了吧。
本小海十五岁就离家读中专,后来父亲又病故,当时姐姐本冬梅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刚参加工作的本小海周末所谓的回家,也就是到姐姐家去。
当时姐姐姐夫的关系不是很好,姐姐经常无缘无故地就挨了醉酒姐夫李文彬的打。
有一次,姐夫竟然当着本小海的面打骂姐姐,而姐姐却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气急了的本小海趁姐夫不注意,狠狠地从后面勒住姐夫李文彬的脖子。
而被勒住了脖子的姐夫却依旧用脚狠狠地踢着姐姐。
本小海不得不加大了胳膊的力度。虽然当时的他很瘦弱,但毕竟也是十**岁的小伙子了,直勒得姐夫踢打的力度越来越小。
等本小海放手时,姐夫已是面红耳赤,只剩下大口大口喘气的力气。
本小海胆颤心惊地将坐在地上哭泣的姐姐扶上了床,他就坐在床边守护着姐姐。
而缓过气来的姐夫并没有再过来打他们,只是骂了一句“两个都是白眼狼”,就气势汹汹地出去了。
而姐姐也终于停止了哭泣。
然而,让本小海吃惊的是,对姐夫打骂没有丝毫反抗的姐姐,却絮絮叨叨地埋怨起了本小海,骂本小海狠心,如果把姐夫勒死了怎么办。
“我还不是心疼那个王八蛋打你啊。”本小海反驳道。
“怎么说那都是你姐夫啊,你怎么可以骂他,勒他脖子?”姐姐本冬梅根本体会不到本小海的心情。
“不管是谁,只要打你,我就不愿意。”本小海终究还是年轻,理解不了他们夫妻之间爱恨交织的关系,这才结婚多久,就被打,什么时候是头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本冬梅边为本小海做饭,边继续絮叨着,“你姐夫在外面赚钱不容易。”
“赚钱不容易就可以打你吗?”本小海依旧不理解,如果赚钱就可以随便打人的话,他宁愿姐夫不赚钱也不要打他姐姐。
“反正,以后我俩的事情你别管就是了。”本冬梅告诫说,“现在你也是大人了,也工作了,自己也赚钱了,以后你找了媳妇就明白了。”
“如果找了媳妇就是两个人打架,我就不找了。”本小海想起那个瘦瘦的漂亮女同事,那个对他格外热情的丁晓燕,心想我找了她当媳妇的话,才不舍得打她一下呢。
“净说傻话。”本冬梅嗔怪道,“反正,你以后少来我家就是了,来了也没啥事干,光花路费。”
就是这句话,让本小海一直耿耿于怀着,他当做唯一亲人的姐姐竟然说出了这样让他伤心的话。
他不明白姐姐怎么想的。
反正年轻气盛却不善于沟通的本小海从此真的减少了去姐姐家的次数,只是中秋节春节之类的节日他才会去看看姐姐,也只是呆很短的时间就走人。
当姐姐问他原因的时候,他也只是借口说工作忙而已。
本小海才不愿意每次去都见到姐姐被打呢,也不愿意听姐姐不分是非的那些无知道理呢。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性格和命运,既然本小海管不了那么多,也改变不了什么人,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而且,后来本小海自己也结婚生子,去姐姐家的次数就更少了。
而姐姐本冬梅和姐夫李文彬,几十年来,也就是在本小海结婚的时候来过一次。
甚至,在儿子本源出生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来看望过。
他不知道是姐姐的心冷,还是有其它什么缘由。
而本小海从来没有从自身分析过原因,最近几年,他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啊。
他甚至没有姐姐姐夫的手机号码呢,在人手一机或者多机的年代,他也想过姐姐姐夫肯定也会有手机的,可他就是没有付诸于行动。
所以,当彭秋秋说她是从她堂妹彭秋香那里得知自己的手机号码时,这让他感慨万千。
也许,自己真的该改变一下自己的处事方式了,或者,自己该趁着去富春煤矿前这几天不上班的机会,该去看望一下姐姐他们了。
虽然,自己不喜欢姐夫李文彬那个人,但是毕竟他和姐姐是一家人啊。
况且,人家打打闹闹地过了大半辈子而没有离婚,可能姐姐也早就习惯了那样的日子吧。
算起来,姐姐也是小五十岁的人了啊,而她女儿也该二十五六岁了。
二十五六岁,早就到了结婚的年龄,或者已经结婚了。
不对,如果结婚,怎么着也得通知自己这个当舅舅的吧。
260.她也会吃醋
本小海对白宇博夫妻的近况了解并不多,只是知道彭秋秋从初中就喜欢白宇博,但是一直到了米国后两人才开始谈起了恋爱。
两个人在初中读书的时候就都是学霸。特别是彭秋秋,几乎每次都是考第一,是那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白宇博,也总是名列前茅。虽然中考的时候有点失利,没有考出理想的成绩,但听说到了高中以后,厚积薄发,最后和彭秋秋一起,都考进了京都的名牌大学。
他们两个一个华清大学,一个北华大学,都是国内顶尖学校。这在当年,让鲁梁一中出足了风头,他们两个也成为了学弟学妹们学习的榜样和偶像。
时隔多年,鲁梁一中仍然存在着他们的传说。
但是,他们此次回鲁梁,只是顺便看望一下彭秋秋的父母。
白宇博的父母早就被他们接到了米国,彭秋秋的父母也早搬到了县城去住。
有出息的孩子父母也跟着沾光呢。
本小海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禁一阵唏嘘。但是,如若自己的父母也健在,自己是否就有本事也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安度晚年呢。
见本小海放下电话后,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丁晓燕忍不住问道,“谁啊?初恋情人?”
“哪跟哪啊?净胡说八道。”本小海白了丁晓燕一眼,“初中同学,女的还是我们老村长家的女儿呢。”
“那你明天参加同学聚会?”丁晓燕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聚会,反正这俩人是我关系最好的初中同学,怎么着也得见见他们。”本小海不确定他们两个是否还叫了其他同学。
“这个年头,同学聚会都变味了。”丁晓燕感慨说,“微信上编的那些段子说得都很真实,同学聚会就是相互显摆,就是旧情复燃。”
“微信上的段子也就是一些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瞎编的。”本小海不以为然道。
“你不会也和老情人旧情复燃了吧?”丁晓燕打趣道。
“我又没什么老情人。”本小海一本正经否认道,“我的老情人就是你啊。”
“还说没有老情人,前阵子你还显摆呢。”丁晓燕撇撇嘴。
“我显摆什么了啊?”本小海不明白丁晓燕话里的含义。
“显摆你的老情人啊。”丁晓燕很满意现在本小海一无所知的表情,“就是开业时送咱广告扇子的那个富婆啊。”
“她啊?我都一点印象没有了,要不是上次遇见,到现在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本小海有点后悔告诉丁晓燕关于严青霞的一些事情了。
原来丁晓燕也是小心眼的人啊,她把这件事记到心里去了啊。
“没印象了不要紧,见了面就可以慢慢地回忆了。”丁晓燕继续笑着说。
本小海看着丁晓燕的笑容,心里有些发毛,急忙辩解说,“我又不是那种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
“你急啥?我只是给你提个醒,给你打个预防针。”丁晓燕依旧笑着,“如果有老板同学,跟着人家学学怎么赚钱。”
“你啊,现在怎么钻到钱眼里去了?”本小海也笑了,只要丁晓燕没有真的把那事当真就好,否则可就被冤枉死了。
自己对严青霞当初暗恋自己的事情,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啊。
况且人家现在已经事业有成,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怎么可能算是老情人呢,也不可能旧情复燃啊。
再说了,白宇博和彭秋秋只说明天见见自己,也没说要约很多同学聚会啊。
人家是功成名就的两口子,如果真要召集大家聚会的话,那就真的像丁晓燕说得那样,有显摆的意味了。
人家犯得着像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人,甚至还有很多一直做农民的初中老同学显摆吗?
还有,人家当初就是镇长家的公子,村长家的千金,又都是学霸级别的人物,当时他们就是大家羡慕的对象了啊,还用得着现在来显摆。
最有可能的,就是真的想念自己了,毕竟大家都是小时候的同学和玩伴啊。
就和自己一样,时不时地回想起当初的时光,虽然很多同学本小海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然而丁晓燕却非常重视本小海的这次聚会的。
她听本小海讲了白宇博和彭秋秋的情况后,认为怎么都得表现得正式一些,毕竟人家现在是国际友人了。
回到家里,丁晓燕就开始翻箱倒柜地为本小海找衣服。
“又不是见大领导,随便穿穿不就行?”本小海虽然自己也想表现得好一些,但是他真的觉得丁晓燕有些小题大做了。
经反复比较,丁晓燕还是选中了雷鸣给本小海买的那件t恤。
毕竟,牌子是名牌,料子也好,款型也简单大方,很适合这个炎热的天气。
丁晓燕给本小海配好了衣服,还非得要他现在就穿给她看看。
“真是服了你了。”本小海嘴里嘟囔着,身体却按照丁晓燕的吩咐去做了。
正当本小海在丁晓燕面前转来转去,接受她的检阅的时候,儿子本源悄没声儿地进来了。
“老爸老妈?你们干嘛呢?买新衣服了?”看着床上一堆的衣服,本源好奇地问。
本小海和丁晓燕见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也太专心了,都没有听见儿子开门的声音。
“你怎么也回来这么早?不陪女朋友多玩会?”平静下来的丁晓燕问。
“是同学,还不是女朋友呢。”本源否认道,他的脸刷地红了,有种被揭穿老底的感觉。
他认为今天刚刚被秦可可表白了,两人也刚刚确立了恋爱关系,感情还不稳定呢。
如果被老爸老妈介入的话,说不定起不了好作用呢。
说到底,本源还是对秦可可的体型不自信,虽然自己没有嫌弃她体型的意思,可是对比老妈的体型,他还是害怕老爸或者老妈提出反对的意见。
至少是现在,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下,本源不想将自己和秦可可要谈恋爱的事情告诉老爸老妈。
他不知道的是,老爸老妈早就看到了他和秦可可一起吃烧烤的情形。
而且秦可可中午在家包水饺吃饭的事情,老爸也早就告诉了老妈。他们两个人早就把秦可可当成他的女朋友了。
本小海和丁晓燕见儿子并不承认他们的恋爱关系,也不跟他计较,反正离结婚还早着呢。
多给他们一些自由恋爱的时间,彼此了解多了,才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想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