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变态的政治经济学
政治经济学,对于高中一年级的学生来说,是非常难学的。
他们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什么世事,对所谓的政治和经济都没有感受。
况且他们学习的政治经济学也并不是政治加经济,而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是关于对社会生产关系的研究,着重剖析了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用剩余价值理论学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和剥削的秘密。
这些理论理解起来非常困难,即使把课本背下来,也难考高分。
本小海的自信来自于比较优势,他认为自己比这些真正的少年学生多了生活经历和社会阅历,能够用成人的经验去理解那些概念和理论的。即使考不了高分,也应该比他们分数高吧。
但是待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本小海显然也是懵得一批的。课本上的知识很抽象,试卷上的题目也不具体,感觉选择题的每个选项都正确,这让本小海很无语。看来金手指和生活经验在这门课上都不起作用啊。
甚至他有些怀疑,是不是重生带来的超强记忆金手指从此就失去作用了呢?
记忆和理解不起作用的时候,只能靠感觉了。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活。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蓝天越来越近越来越温柔,心情就像风一样自由。
跟着感觉做题的本小海,也只能默默哼唱这首歌来安慰自己了,连自己这根老油条都不会的题目,这帮孩子更会头晕脑胀吧。
监考的是一位五十多岁花白头发女教师,她笑吟吟地在过道里来回走动着,看学生们抓耳挠腮的样子,她竟有种兴奋的感觉。
让你们不重视这门课,让你们上课时交头接耳,让你们上课时做其它科目的习题,现在知道政治经济学的厉害了吧。
让你们的分数在这门课上栽个跟头,以后就知道这门课的重要性了,政治课高考时也占100分呢,其中政治经济学部分就是50分。你们高考时只得十多分的话,指望什么考上大学?
如果本小海知道老师们出题的目的就是警示学生们要对这门课程的重视,他也会哑然失笑吧。这个快要退休的女老师,真是童心未泯呢,竟然拿期中考试来玩耍。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女老师笑呵呵地大声问道,“有没有觉得自己能考及格的?”
没有人应答,都是一副便秘的表情。
尽管后面几道答题都能根据题意编满了内容的本小海,也不敢答应啊,能得四十分就不错了。
交上卷子后,彭秋生又挽住了本小海的胳膊,边走边愁眉苦脸地说,“我觉得我连十分都考不了。”他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了,“也许倒数第一的位置还是我的。”
“放心,大家都不会。”本小海没有因为题目做得不好而沮丧,大不了以后好好学习这门课程而已。现在又不是高考,为这一次的考试失利而难过,是不值得的。
而少年们哪能修得本小海这么从容的气度,下楼的楼梯上,几乎全是凄凄惨惨戚戚的情形了。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是哭丧着脸,凄凄切切的声音。
“我真的没信心了。”
“我快要疯了。”
“这些题目太变态了。”
“肯定是四五六班那个马克思主义老太太出的题,你们没发现她笑得多阴沉。”
“是不是她老公昨天没满足她啊。”
“为了解救大家于水火之中,你去满足她吧。”
什么?什么?本小海被前面两个男生的对话惊呆了。这才是多大的人啊,竟然懂得这么多污知识,后生可畏啊。
他感觉彭秋生把自己的胳膊拽得更紧了,便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这个同桌的脸竟然红了。是被冷风吹红的?还是被前面两人的话语撩骚到了?
这帮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四个人自然也谈起了上午的考试。内容丰富多彩的语文竟然被枯燥艰涩的政治经济学给抢了风头。
政治经济学作为一门副科,无论学习好的还是学习差的,都不怎么重视。他们认为纯汉字的东西,也就是考前背一背的事情。
谁知道,都快把课本照葫芦画瓢地全背下来了,还是考得一塌糊涂,这怎能不让他们感到意外。
“笨小孩,你考得如何?”向来乐观的彭秋秋也笑不起来了,要用本小海的答题情况来验证自己的感觉是否正常。
“基本全军覆没,没有一道题是确定能做对的。”本小海如实回答。虽然他都蒙上了,但是正确率呢,他是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的。
“原来都是这种感觉啊?”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宇博突然笑了起来,有人陪着失败也是好事啊,况且陪着的两个人都是学霸呢。
“确实是太难了。”彭秋秋叹了口气。“不知道政治经济学本身就是这么难,还是只是这次的题目比较难。”
“别想这么多了,考完了就拉倒了。下午高高兴兴地考英语。”本小海安慰大家说。
彭秋秋和白宇博都恢复了正常表情,开始大口吃起饭菜来,只有丁晓燕还是一筹莫展地皱着眉头,仿佛没有听进去本小海的安慰话。
本小海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来劝解自己的未来老婆,“晓燕啊,不是你自己没考好啊,是政治经济学本身不好学,大家都没考好。”
“你们只是政治经济学没考好,我连语文也没考好呢。”丁晓燕用筷子夹起一块豆腐,慢慢咀嚼着,好像那豆腐像石头一样坚硬,她足足嚼了半分钟。
“考完了,就别想了,免得影响下一门课的考试。”本小海把装着藕片的搪瓷缸朝丁晓燕那边推推,“多吃几片藕,心眼活一点,别老想着已成定局的事情。”
丁晓燕听着“吃藕长心眼”的变异理论,噗呲一下笑了。
本小海见丁晓燕的情绪不再低迷,也放心地大口吃起饭来。他根据丁晓燕今天的表现,猜测她中考时成绩不理想也许就是因为心理素质差的问题,不过当时也没看出她有什么反常来啊。
想想认识这个少女丁晓燕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本小海不禁感叹时间过的真快啊。自己还没做出多少有意义的事情呢,看来以后需要更加努力了。
187.同学尚需努力
对于英语,本小海最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英语单词和句子记得非常牢靠,但是对于英语的听力和口语,他依旧是和大多数高中生一样,两耳茫然,嘴巴紧闭。
鲁梁一带的方言口音很重,卷舌音和非卷舌音区分不开。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四和十听不准确也说不准确。
以前本小海到外地去的时候,遇到这两个数字,总要伸出手指头比划解释一番才行。
没想到重生以后,本小海的语言能力提高不大,他尝试着说普通话,但出声后摆脱不了浓重的鲁梁味道,反而惹得大家一个劲地笑他。
入乡随俗吧,一些事情改变不了,干脆就顺其自然算了。
所以,尽管本小海上课听课很认真,对新学的单词和语句,甚至课文,他都能在心里很流畅地默诵下来。但是一旦用口腔来发音的时候,立刻就变得不伦不类了。
对此,本小海倒也能坦然接受,反正现在的英语考试还没有听力和口语这两项。而且大家学的都是哑巴英语,自己也没有要自卑的必要。
英语考试,无非就是词汇、句子和语法,转化成填空、选择、完形填空、阅读理解、作文等形式来多方位考察学生的能力。
只要没有听力,只要没有口语,这些英语考试形式的千变万化都是难不住本小海的。
他悠哉悠哉地做着题,心情愉悦,心想如果以前就这么聪明多好,读好大学,找好工作,那个油腻中年笨大叔也会混得风生水起,光彩夺目吧。
怎么又“怀旧”了呢,本小海轻轻咬着钢笔的尾端,眉头微缩。
他理解了那些老年人为啥总会说起年轻时怎么样怎么样,无论是年轻时的辉煌,还是年轻时的不堪,他们都愿意一遍一遍地说起。
怀旧也许就是人的本性吧。
在考场上怀旧的本小海,并不影响他的做题速度和做题质量,他只是怀旧了一小会儿,就又开始笔走龙蛇,下笔如有鬼了。
班主任王砚文老师绝对是良心老师,他出的题目基本都是课堂上见过的知识点,对于认真听课的学生来说,应该都不会太难做的。
比如左侧的邻桌林晓涵,做题速度比本小海还快,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但是事情的真实情况并非如此,因为有些人即使课堂上认真地努力地听老师讲课,无奈他基础差啊,当时就没听懂老师讲什么啊。
比如胖嘟嘟的,可爱的彭秋生同学,他正满脸痛苦地盯着阅读理解题目发呆呢。
对于某些人来说,英语的学习绝对就是一个噩梦。
才开始学习字母的时候,大家都是九十多分,看不出来多少差别。
但是随着学习的深入,词汇、句子、课文都开始学习的时候,学习差距就开始拉开了。
学习好的能够九十多分,学习差的也许就是十几分,甚至个位数了。
彭秋生的英语不至于差到几分十几分,但他中考的英语成绩也就是五十多分。
好在这家伙有股子不服输的精神,功夫也用到家了。
他上课的时候瞪着眼睛紧紧看着王老师和黑板的专注神情,经常让本小海佩服得五体投地。
特别是他记录的笔记更让本小海觉得这家伙应该是“学霸”才对啊。
他事无巨细,把老师写在在黑板上的任何内容都记录在笔记本上,甚至老师只说不写的内容,他也能记录在案。
当彭秋生有些泄气的时候,本小海也常常这样鼓励他,“你的工夫到家了,成绩自然会提高上去的。现在你觉得费劲,是因为你基础太差。我相信最后的学霸就是你。小子,加油!”
本小海在彭秋生的眼中,自然是学霸级的存在,他只有仰望的份儿。
有学霸在旁,他心中就有奋斗的目标,而且这个学霸如此平易近人,经常慷慨地给自己讲解各门学科的题目,还经常鼓励他,让他越来越自信,越来越干劲十足。
所以他认为自己摆脱班级倒数第一名的希望还是有的。
中考成绩处于中等位置的白宇博同学,有着向上提名次的愿望,但是他心里的压力却是最小的。
所有的课程他都能轻易地听懂。尽管不能像学霸那样做到尽善尽美,但是该会的题目都能做出来也都能做对。太难的题目,他也不强求,反正比他差的同学也有的是。
入学成绩第一名的彭秋秋,尽管有时候大大咧咧的,但对于考试这件事情,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当时对于这个第一名的取得是感到有些意外的,所以她对保持这个第一名的愿望也不是特别强烈,她太清楚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
而且她对本小海这半年的变化太了解了,她总感觉这次的第一名应该就是本小海的。
她的感觉也不是盲目的,因为她知道本小海不仅对学习的知识掌握得牢靠,对生活对社会的许多事情也看得那么透彻。
所以,在彭秋秋眼里,本小海是一个智者,像是站在高空中一样,能够居高临下对待学习,对待生活,对待一切事情。这么通达的人,不考第一,谁又能考第一呢?
所以彭秋秋的压力并不是来源于自己的内心。她的压力来源于班主任车老师,那个温文尔雅却又争强好胜的语文老师。
车老师虽然是女的,虽然说话就含着笑意,虽然戴着厚厚的眼镜显得温文尔雅,但她在课堂上总是强调一班的学生是最好的学生,一定要保持最好的状态。
而且她私下里也常常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她最善于和同学谈心,像个大姐姐一样。
但是她的微笑里面经常暗藏着压力。对于彭秋秋,车老师频繁地提醒她入学考试是全校第一名,一定要努力学习,保持住第一的成绩。
在感受到压力的时候,彭秋秋本能地想要逃避,而且她内心里也真正认为有本小海在,她的第一名早晚都会保不住的。所以在车老师的屡次施压下,就自然而然地将本小海的厉害给说了出来。
以全校倒数第一名成绩入学的丁晓燕同学呢,心里则憋着一口气呢。
在初中时,一直保持全校第一名,没想到考高中竟然是被录取的最后一名。
她在庆幸的同时,也经常暗自神伤,她明白她需要努力再努力......
188.美女有约
接下来的数理化史地生考试,本小海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每场答卷都非常顺利。
只是让人不解的地方是,高中一年级怎么会有这么多课程啊?高中不是分文科理科吗?
有一瞬间,本小海犯了迷糊,对这样的课程设置,感觉不可思议。
定了定神,本小海才想起要到高二才进行文理分科。
只有通过高一的全科学习,才能让学生了解一些最基本的知识,也能让学生了解自己喜欢或擅长文科还是理科,为分科做好充分准备。
待所有考试结束,鲁梁一中破天荒地给学生们放了两天假,也就是说,家远的同学也可以回家过夜了。
平时,虽然每周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但是对于离家稍微远点同学来说,都还是没有时间回家的。
通往各个乡镇的公共汽车车次都不多,而且从乡镇到所在村庄也都需要走较长时间,所以没有特别的事情同学们就都留在学校学习,或者就在县城玩玩转转。
即使有同学真有事情要回家,一般一天也都不够的,常常需要额外请假。比如本小海前几次撒谎回家看望父亲,实则去鲁阳阳口大市场那样。
这次有了两天假期,同学们喜笑颜开,奔走相告,直接把前两天的期中考试抛在了脑后,管它考得好还是差呢,等过两天从家里回来后再说吧。
考完试的当天下午,就有离家近的同学走路回家了。离家远需要坐公共汽车的,只能等到第二天再走。
住校的同学几乎没有是骑自行车来的。一是自行车还属于奢侈品,放在学校里实在是浪费;二是即使不怕浪费的,学校里也没有存放的地方,总不能放在室外风吹日晒雨淋吧。
当天晚上的自习,就没有几个人去上了。刚刚考完试,谁还有心思继续学习呢,况且老师也没要求必须去上晚自习。
本小海等四人在吃晚饭时就商量好了,晚上到店铺里去玩。校园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两天没来,衣架上的衣服明显少了很多。经问询,知道这两天卖了三十多件呢。本小海也忍不住感叹:“咱们的客流量及销售量还真是不少呢。”
严青霞听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夸道,“上了高中就是不一样呢,说出来的话都文绉绉的。”
“不文绉绉的话,该怎么说?”本小海还真想不出用当地的话怎么表达这个意思呢。
严青霞歪头想了半天,竟也想不出恰当的话来。
“这有啥难说的,不就是来这里的人挺多吗,不就是卖得也挺多吗?”李文彬听见了他俩的对话,忍不住笑着插话道。
“是,是,文彬哥说的对。”本小海听得一愣一愣的,“人家是提笔忘字,我是张嘴忘词了。”
“你只是说文明词说惯了,不会说土话了。”严青霞不忘拔高本小海的形象。
“哈,就多上了几天学而已。”本小海没有被拍得失去自我判断能力,谦虚地说。
“你明天回不回家?”本冬梅凑过来问。
“当然得回家看看了,好几个星期没回去了。”想到老爸一个人在家待着,本小海鼻子有些发酸。
明知道父亲可能会患上肺癌,不久将离开人世,自己还在暑假折腾电缆敷设,还离开老家求学,甚至还把陪伴照顾他的姐姐拉来做服装生意了。
有句流行的话是“最长情的爱是陪伴”,自己没有做到这一点,有些太不孝顺了。
当初只想多赚些钱给老爸看病,可现在看来,自己早就忘了赚钱的初心,只是为了赚钱而赚钱了。
“好吧,你明天回去。”本冬梅显然也挂念着老爸呢,“下个星期天你来店里盯着,我和青霞也都回去一趟。”
本小海朝严青霞拱了拱手,“辛苦你了啊,想家了吧?”
“不想。”严青霞很干脆地回答,“现在天冷,家里也早就不弄柳编了,我爹娘整天闲得难受呢。”
“那咱就抓紧把服装店做强做大,以后也让叔叔婶子来帮忙。”本小海随手一画,又一张大饼出来了。
几个人随随便便地聊着天,倒也热闹,不时接待下偶尔进来看看的客人。
冬天的晚上,逛街的人很少,进店的人更少。买衣服的人主要集中在白天,他们对于晚上的营业额也不寄予厚望。
“戴姐姐?”看到刚刚进来的女人,本小海惊喜地喊道。
除了彭秋秋,其余几个人都没见过戴月,他们看着这个漂亮时尚的女人不禁纳闷,本小海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优雅的女人呢。
本小海看见大家的表情,便主动给他们解惑道,“这是戴月姐姐,咱们的房东呢。”
他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大家更糊涂了,房东是一个老头子呢,什么时候变成美女了?
“这是房东家的小姐姐。”本小海看着大家一脸的懵逼表情,只得又解释了一句。
这次白宇博反应最快,抢先喊道,“戴月姐姐好。”既然是房东的女儿,可能就不是顾客了,而是闲着没事,来闲逛的吧。
戴月礼貌地和大家打了招呼后,转向本小海问,“你有时间吗?找你有点事儿。”
本小海猜到戴月会来找自己,没想到还真让他猜中了。戴月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差,肯定是还没倒好重生之时差吧。
“我有空啊,期中考试刚结束。”本小海如实回答,这里这么多人,肯定不能谈那些让人惊异的重生生活啊。
“我有一些文件需要整理和抄写。”戴月吞吞吐吐地说,显然是临时撒的谎,“方便的话,今晚就去帮我。”
“可以啊,现在就可以。”本小海很干脆地回答,他也想着与另一个重生者交流呢。
“小海,你不准备回家的东西吗?”本冬梅看着戴月说话时的表情有些不真诚,就下意识地向他提醒道。
“姐,我没啥可准备的。”本小海明白本冬梅的意思,但他并不想听从她的建议。
“要不宇博也一起去吧,两个人干活快些。”李文彬显然领会了本冬梅的意思,却见本小海态度坚决,便建议道。
“一个人就够了。”戴月怕和本小海的“约会”被搅黄了,赶紧强调道。
“去哪里整理?”本小海故意问,他相信大家听到的信息越多,就越会对自己的应约感到放心。
“我家里,就在旁边楼上。”戴月也不藏着掖着了,从容回答道。
“好吧,那咱们走。”本小海主动催促道。
189.同志啊
本冬梅看着弟弟被一个如此美貌有气质的美女带走,心里竟然感到空荡荡的,仿佛这个吸引力太大的女人会把弟弟带走再也不会送回来。
而且,本小海临出门前,还颇有深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表情总让人不放心似的,好像是兴冲冲地奔赴远方,对这里没有任何的留恋。
其实,这是本冬梅想得太多了。本小海是对这次的会面交谈充满期待,但是他还不至于幻想趁着这次的约会逃回到那个中年本小海。他自己没有办法回去,他也不相信戴月有这个能力带他回去。
戴月的家真的离这里不远,出了店门向左拐,走出一百米左右,就到了一个叫做红星小区的大门。靠近大门的第一栋楼的三楼东侧,就是戴月的家。
“放心,家里现在没人。我爸妈去我哥家了。”为了打消本小海的疑虑,戴月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就提前把情况给本小海说了。
戴月的家竟然是三室一厅的。虽然面积不大,每个房间也都很小,但是在这个时代能住上楼房的已经是凤毛麟角,更别说能住上三室一厅的房子了。在这个还是分配住房的年代,一般的职工很难分到这么大的房子的。
怪不得他们家能有沿街的房子出租,怪不得戴月能从美国回来,不,是要到美国去。
“你知道微信和智付宝?”本小海小心翼翼地问,他需要再次确认对方的身份。否则贸然就提重生话题,万一对方不是同类人,可能就会把自己当成怪物的。
戴月没有马上回答,她从容不迫地给本小海倒水,准备水果,连看都没有看本小海一眼。
这让本小海心里发虚,他不知道此时的戴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这也让本小海更加确定她不是普通人,否则她听到“微信”和“智付宝”这两个词都不带好奇的。
而且这个戴月的适应能力还真强呢,离周日初见只有两天多的时间,她竟然这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呵呵,这可是人家自己的家啊,怎么说都是回到了自己曾经非常熟悉的年轻时代,只要心理上接受了,适应应该还是很快的。
自己当初人清醒时候,也是很快就适应了少年生活啊。现在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呢。
“是啊,我用过微信和智付宝。”等一切准备完毕,戴月和本小海面对面坐下,才云淡风轻地说。
本小海这才激动地站起来,伸出手来,有些调皮地说,“同志啊。”
戴月的情绪也被本小海感染了,此时也不再装冷静了,同样激动地站起身来,抓住了本小海伸过来的手,用力握了握。
甚至,她的眼中竟然有了泪光闪现,她的声音也变得富有情感,“你还遇到过其他的同志吗?”
本小海首先使用了同志这个词,戴月又把这个词用了一遍,说明两个人都对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理解了。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本小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既然咱们两个能回来,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有许多这样的人。”
“也许吧。”戴月附和道,“从来不相信鬼神的人,竟然遇到了这档子事。”
“你是周日才回来的?”本小海想起那天戴月在店里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情况,想要再落实一下。
“是啊,当时我还没回到这个家。”戴月叹了一口气。
“我是五月份回来的,现在算来都半年多了。”想了想,本小海主动把自己的情况介绍给他,“目前就在鲁梁一中读高一。”
“和原来历史轨迹一样吗?”戴月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她心中现在还有太多的谜团。
“应该说周围那些大环境都一样的,只是周围具体的人发生了一些小的变化。”本小海耐心解释说,“后来,和自己相关的人和事的轨迹发生了变化。好像都是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的。”
“怎么变的?”戴月的脸上有一丝好奇,她只回来两天多,还没怎么敢出门见人,怕惹出什么麻烦来,现在有本小海这个前辈在,可能会给自己一些好的建议。
“我原来是从初中直接考了中专的,现在因为我一心想读高中上大学,就成了高中生了。”本小海想这也许就是改变的最根本原因吧,所以其他的一些琐碎事情也就不必提了。
“是这么回事啊。能够改变也是好事,否则,两次都过同样的生活也没什么意思。”戴月感叹着,又问“你原来是干啥的?”
本小海明白她说的“原来”是什么意思,简单地回答说,“我只是一个煤矿里的技术人员,很底层的那种。”
“那什么情况下回来的呢?”戴月想要知道的太多了。
“呵呵,说起来你别笑。老婆推了我一把,头碰在墙上了,就回来了。”本小海对于在那个世界最后的记忆就是这个了。
以前没有仔细想过,此时说出来,本小海头上冒出一层冷汗,难道那一下子把自己撞死了?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当时只是轻轻地撞了一下而已,而且后来好像还和丁晓燕打闹了,然后回床上休息了呢。
“也没什么大事啊。”戴月竟然轻轻地掩口笑起来,“你还不错,当时还有媳妇在身边。”
本小海用袖子擦擦头上的冷汗,也尴尬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问戴月的情况。
“这些年,我在米国那边,一直是一个人。30多岁时结过婚,可是只维持了一年就离婚了。”戴月摇摇头,叹息一声,“我是听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很伤心很伤心,然后就突然回到了你们的店铺门口。”
“原来是这样啊。”本小海跟着叹口气,又安慰她道,“这下好了,回来了,就直接又见到他老人家了。”
“是啊,这是好事啊。”戴月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可是这个节点是我正办手续要去米国的时间。”
“你这是还要去米国?”本小海问,也是啊,现在正是很多大学生或者知识分子要去米国镀金的年代呢。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只能按照原来的轨迹生活呢。”戴月有些迷茫地说着。
190.重新选择
“现在是你重新选择的机会。”本小海微笑着说,现在两个人都已经恢复了平静。
“是啊。”戴月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本小海,幽幽地说,“在米国的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我不到米国会是什么情况。”
“那你选择不出国,不就能验证不出国会是什么情况了?”本小海顺着她的话说,说完又有点后悔,别人的人生,自己没有权利参与吧,要改变还是要维持,那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啊。
虽然大家都是重生者,但是还没有熟悉到替别人人生做主的地步吧。
“是啊,应该选择留下来。”戴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她站起来,脸上是坚定的表情,“不走了,陪家人一起。说不定还会有自己的小家庭呢。”
也许身边没有人陪伴才是戴月在那个世界唯一的遗憾啊。她选择留下来的根据不是米国的生活和国内的生活差距,而是因为她要陪伴家人。
“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支持你。”本小海笑着说,虽然不能替人家选择,但是支持支持应该还是可以的,谁让大家是同类人呢。
“现在你父母对你出国的态度如何啊?”本小海此时有些八卦,他是真的想知道更多一些眼前这个同类的信息。
“他们当然是反对啊,现在正在僵着呢。”戴月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现在正处于央求父母把沿街店铺卖了的阶段,父母不舍得,直接躲到哥哥家去了。”
“当时的结局是什么啊?”本小海好奇地问,这店铺可是他在经营着啊,现在也和自己有关了呢。
“当然是直接卖了的,那时候店铺是一个理发的租的。”戴月回答道,“已经与原来不一样了,现在成了你们卖服装了。”
“前阵子也是理发的租的。他不租了我们才租的。”本小海解释说。
“所以说在我回来之前很多事情就和原来不一样了。”戴月沉思着说,“所以现在和父母闹得更僵。那天上午我从你们店铺回来,他们正拾掇东西呢,说去哥哥家住几天,其实就是躲我。”
“那你几天之前是在哪里?”本小海好奇地问。
“当然是在米国啊。”戴月有些奇怪本小海为什么又问这个问题。
“不是,我是说现在的这个年轻的戴月几天之前在干什么。”本小海觉得还真的不好用语言来描述自己想要问的问题呢。
“哦。忘了跟你说了,我夏天刚大学毕业呢,读着研究生呢,但是男朋友在国外读书呢,我也就想过去读书。”戴月解释说。
“原来是因为爱情啊。”年轻人双双出国学习是很常见的事情,否则一个人出去还真需要很大的勇气呢。
“呵呵,如果算得上爱情。”戴月苦笑一下,“当时确实觉得是爱情,不过回过头来一看,也就是一段青春罢了。”
是啊,刚才戴月还说过,她三十多岁才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那么晚结婚,应该不是这个二十岁多点就谈了的男朋友。
见本小海没有回答,戴月继续说,“其实,去了以后不到半年就分手了。当时就后悔出去了,但是人已经出去,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在米国混下去了。”戴月的神情有些落寞,声音有些伤感。
“都是往事了,一切朝前看。”本小海安慰她道。
“呵呵,也可以说是眼前的事情呢。”戴月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过去和将来,分不清了。”
“是啊,有些事情都叠加在一起了,有时让人感觉很乱,也很纠结。”本小海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经验道。
“这样也好,能少走很多弯路。”这次戴月是真的拿定主意了,“不出去了,我现在就去把我父母接回来。”
“那好吧。”本小海还没啃完一只苹果,心想,这就要送客了吗?
戴月无疑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她歉意地对本小海说,“那就不好意思了,招待不周。不过,知道家了,以后常过来玩。”
“一定的,一定的。”本小海连声答应,又反复嘱咐道,“千万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啊,否则咱们可能会被抓到实验室解剖的。”
“这个我知道。”戴月终于呵呵地笑出了声音来。这几天她一直呆在家里思考重生这件莫名奇妙的事情,现在从本小海那里得到一些她想知道的答案,那就是真的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了。
堂堂的名牌大学毕业生,在读的研究生啊,在国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自己在国外打拼那么多年,虽然也站稳了脚,可也快成了经常怀旧的老年人了。在缺失的亲情面前,这样的人生简直非常失败呢。
回到店铺的时候,几个人正在整理衣架上的服装和打扫卫生呢。冬天的夜晚,确实没有什么客流量的,几个人聚在店铺里,其实也就是说说话打发时光罢了。
没有电脑和手机,甚至连电视机都没有的时代,人与人的关系更紧密。要联系一些事情,要说说话聊天天,就必须面对面地进行。
“她让你干的啥呢?”见本小海回来,本冬梅马上靠过来问,她不是好奇,而是满眼的关心。她是怕这个弟弟被坏人给骗了。
“是啊,干嘛去了啊,还神神秘秘的?”没等本小海回答,严青霞又补问一句。
“没啥啊,就是像她说得那样啊,帮她整理了一点资料而已。”本小海想了想说,谎话要前后一直才行。
“这么快就整理好了?这么容易还用你帮忙啊?”严青霞不笨,她的好奇心让她的推理也逻辑起来。
“本来就不多啊。只是三份材料要核对,一个人没有三只眼睛啊。”本小海终于只能用胡邹八扯来解释了。
好在严青霞和本冬梅竟然信了。而且他人本来就没有注意他们的话语,即使注意了,也不想严青霞那么好奇,啥事都有刨根问底。
本冬梅又絮絮叨叨地嘱咐本小海,回家后一定得告诉老爸要吃好睡好,还要穿暖和一点。本冬梅本来就牵挂着老爸,担心他的咳嗽毛病又犯了。可是店里如此忙碌,她无法抽时间回去。她只好寄希望于老爸还年轻着呢,不会有啥问题的。
严青霞理解本冬梅想家的心情,因为她自己也想父母呢。只是她嘴硬,当本小海问她的时候,她坚决地不说想念罢了。
而彭秋秋、白宇博和丁晓燕三个人是体会不到本冬梅姐弟的想法的,因为他们明天就能回家待两天了,心里满怀期待和兴奋呢。
191.书呆子
本小海三人先把丁晓燕送上了开往齐港煤矿的公共汽车,才坐上到兴隆镇的车。
韩建功一如既往地和他们三个热情地打招呼。对于经常坐车的乘客,韩建功几乎都认识了。
从兴隆镇到鲁梁县城的人员无非就是那么几种,走亲戚的,上学的,做生意联系业务的。
大部分乘客也都是兴隆镇上的人,彼此间也有很多互相认识的。再则,还有许多本来就是多人搭伴坐车的,所以一路上大家的嘴巴都闲不住,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青春年少的本小海和白宇博也是一路窃窃私语。彭秋秋和他俩没坐在一排,无法和他们聊天,否则会更热闹的。
白宇博已经有了书呆子的苗头,尽管本小海不想谈论学习,但是不知不觉间就会被白宇博引导谈论学习的话题上去。
“我觉得这次的第一是要在秋秋和你之间了。”白宇博羡慕地说。对于彭秋秋的学习能力,白宇博是亲眼目睹的,她的聪明,她的勤奋也一直鼓励着他呢。
而对于本小海,白宇博和彭秋秋一样属于盲目相信。因为本小海在做服装生意,提供流行歌曲方面的能力,让他们增长了见识。而且他中考时成绩的异军突起,也让他们有理由相信,他在高中的学习成绩也会达到一个奇迹般的高度。
“不会的,肯定是秋秋的。”本小海谦虚道,“秋秋学得多扎实啊,我就是浮光掠影,学得很飘。”
“但是,我就奇怪了,你是怎么做到的?”白宇博仰在靠背,懒洋洋地问。
“做到什么啊?”本小海没有跟上白宇博的思维。
“做到浮光掠影就把功课学好的。”白宇博张开双臂伸个懒腰。一只胳膊伸在过道上上下晃动,一只胳膊就伸到了本小海的胸前,还故意用力压了压。
本小海趁势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乱晃,“因为我心无旁骛,不和你一样光顾看美女了。”
“什么?我看美女?”备受冤枉的白宇博怎么肯忍受这份诬陷,辩驳道,“再说哪里有美女啊?”
见成功转移了白宇博关于学习的话题,本小海松开了他的胳膊说,“美女在你心里啊。”
看来白宇博对彭秋秋还真没动心呢,几个人一起吃饭,他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而彭秋秋,尽管本小海知道她从初中时就对白宇博心有所属,但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要么彭秋秋伪装得好,要么就是还是只处于朦胧的好感阶段。
呵呵,本小海自嘲地笑笑。不操心这两个少男少女的情感问题了,自己的情感问题还没解决呢。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自己对丁晓燕的初心没有改变,可也明显地感觉愿望没有那么强烈了。此时的关系则更像是兄妹或者姐弟了,这样的关系很危险啊,说不定就会被某些人给搅散了。
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处于这样尴尬的少男少女年龄,总不能就变成以前那样的夫妻关系吧。按说,当时十五六岁的自己,根本不知道请问何物呢,现在有这些意识,就算是非常早熟了呢。
也罢,既然重新来过了,那么情感也得重新来过了。自己和丁晓燕的爱情,也是全新的了,需要马拉松似地重新追求了。无论过程怎样漫长,只要最后丁晓燕成为自己的老婆就行了。
又一次的自我安慰见效了,本小的地心情顿时轻松了。见身边的白宇博在假寐,便从书包里拿了一小片纸,轻轻地在他下巴处煽动,立马把他弄清醒了。
“对了,最后一道物理题,我怎么感觉纯粹就是数学问题呢。”清醒了的白宇博,又要和本小海讨论学习了。
本小海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弄醒这个书呆子呢,便胡乱解释道,“因为你喜欢数学,所以做什么题都觉得像数学。”
“那你喜欢什么?”好在白宇博没有计较本小海的逻辑,转而问到本小海的喜好。
“我喜欢钱。”本小海坏坏地笑着回答道,他知道白宇博问的是哪门课程,但他故意答非所问。
“我也喜欢钱。”白宇博就是这么好脾气,一点也不计较本小海的天马行空,反而给他加了点料,“我知道你还喜欢美女。”
看来这也不完全是书呆子啊,终于也知道聊美女了啊。本小海想着,学着白宇博刚才的口气说,“再说哪里有美女啊。”
“丁晓燕就是啊。”白宇博毕竟差了一点火候,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本小海吓得赶紧扫视全车,好在竟然没有一个注意他们的。认识丁晓燕的彭秋秋也靠在后背上睡着了,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不要胡说八道啊。”本小海抓起白宇博的手指,使劲掰了一下子,弄得他呲牙咧嘴的,“不要毁了人家小女孩的清誉。”
“大哥饶命,我知道了。”白宇博夸张地说。
一路嘻嘻话哈,倒也不寂寞。到了兴隆镇汽车站,本小海和韩建功道了别,就拉着白宇博赶紧下车。
白宇博的家就在镇上。和他道别后,本小海和彭秋秋就准备走路回村上,反正三里多路,也不是太远。
“你俩说得啥啊,这么高兴。”彭秋秋在车上并没有深睡,一直听着他俩的动静呢,尽管听得并不真切。
“说的是男人间的话题,不适合告诉你。”本小海一本正经地说。
“啥?”彭秋秋惊异于这个小男孩的话,在她眼里,本小海还算不上什么男人吧,尽管他做出了许多男人也做不出来的事情。
“我说白宇博现在越来越像书呆子了。”本小海有意提醒道,如果彭秋秋以后真的追求白宇博,可得做好面对一根木头疙瘩的准备。
白宇博真的是越来越不解风情了,初中时那个活泼开朗的男孩真的变了。
这变化的原因是学习压力?还是他对学习的爱好,特别是对数学的爱好?本小海不得而知。
相比较来说,女学霸彭秋秋反而没有书呆子气息。虽然她学习很努力很用功,但是她并没有白宇博那种一心钻进学习出不来的情况。
“高中学习越来越紧张,我觉得除了你,大家都会变成书呆子的。”彭秋秋赞成本小海的观点,但他并没有理解他语言背后的警示。
192.邋遢老爹
本小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多了。
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白云,太阳斜斜地照在大地上。不知道谁家的一只鸡跑到了他家院子里,非常淡定地在阳光里踱着。
多好的天气啊,该把家里的被子拿出来晒一晒。本小海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会有这种晒被子的强烈愿望。
本小海推了推屋门,没有推开,应该是从里面插上了门闩。
他没想到父亲竟然还在里面没把屋门打开,也许还在睡觉吧。本小海倒也没有觉得父亲太懒的感觉,因为自己以前四十多岁时候,周末也经常睡到日上杆头呢。
本小海用力拍了拍门板,尽管他不想打扰父亲的清梦,但是他也不能老在外面站着啊。
屋里先是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后才是父亲的应答。
本小海等了一会儿,父亲才过来开门。屋门打开的瞬间,本小海发现父亲竟然只穿了一件裤衩子,看样子他还没有起床的打算。
“爹,太冷了,赶紧回床上。”本小海见怪不怪地说,他知道老家的人都没有穿秋衣秋裤睡觉的习惯。
本小海的口气极其温柔,像极他以前对待小时候的本源,他对父亲的这种形象生出的竟是怜悯感觉,也有隐隐的心疼。
尽管屋外阳光灿烂,但是屋门关着,窗户也不大,且是用厚厚的塑料纸糊住的,所以屋里光线依旧很暗。本小海伸手拉开了电灯开关。
屋里瞬间充满了黄色的灯光,整个屋子也亮堂起来,他看见父亲的脸色也在灯光的映照下更加暗黄了。
“大白天开啥灯啊,浪费电。”此时父亲已经穿上了棉袄,坐在床头,没有进一步穿裤子的动作。
“屋里太暗了,安电灯就是为了亮堂的,不能因为怕浪费就不开灯。”在同样瘦弱的父亲面前,在正当壮年的父亲面前,本小海的心里竟然没有把自己当成十五岁的少年,而依然是四十五岁的那个胖子中年,对父亲生出的是要照顾他的感觉。
这是经历过世事的心理优势?本小海觉得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他坐到父亲身边,轻声地问,“最近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
儿子竟然知道关心自己了,本光明心里感到一阵慰籍。尽管近来一直咳嗽不断,而且经常觉得喘气不畅,但他依旧高兴地说,“身体好着呢。”
身体好着呢!但这个时候还不起床,看来是真的懒呢。本小海腹诽着,却不能表达出任何的不满,而且他来时就打定主意这两天好好陪陪老爸呢,可不能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惹他老人家生气。
“我去给您做点早饭?您想吃什么?”本小海抬头看着父亲,他两鬓竟然有一些白发了,才四十冒头的人呢,看着比自己四十五岁时的样子还老多了。
“快中午了,中午一块吃吧。”本光明很高兴儿子想给自己做饭,但想想儿子才十五岁,心里就有些愧疚,早饭干脆不吃好了。
“爹,你是不是经常不吃早饭?”本小海很无语,自己要给他老人家做早饭了,他都不想吃,他自己在家会主动做早饭吃才怪。
“不是,每天都吃的。”本光明的脸竟然有些红了,当真是老实人,撒谎时脸上的血液就会流得加快。
“既然每天都吃,那今天也吃吧。”本小海站起来,不再征求父亲的意见,“爹,你也抓紧起来洗刷洗刷,早饭我一会就做好。”
不等父亲回答,本小海就开门直奔厨房。
打开厨房的门,本小海却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邋遢,比自己当年刚上班时宿舍里那个最邋遢的舍友还邋遢呢。
屋里的柴火拉得到处都是,像是在屋里晾晒那些柴火似的。大白菜帮子也仍的到处都是,还有那没刷的碗筷堆在案板上,足有十几个,说不定家里所有的碗筷都堆在那里了。
再瞧瞧锅里,应该是糊涂里面又加了水泡着,里面还有两根筷子在游泳。幸亏现在是冬天,屋里也不暖和,否则还不得臭味漫天啊。
“我的爹呀。”这即是感叹词,又是真真切切的呼喊。本小海被这景象搞得尴尬极了,自己这么勤快,这么愿意做饭做菜,这么愿意做家务,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就这么懒呢,就这么邋遢呢。
本小海驻足观望了一会儿,脱下外套,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大干一场。
又想了想,还是先把锅刷出来,刷出两只碗,先给老爸做一顿做饭再说吧。自己回家来的时候,就想着要好好陪他,怎么着也得先让他先吃上一顿热热的早餐吧。
那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大叔本小海做家务非常麻利,这个瘦瘦弱弱的笨小孩做家务也不差。他迅速地用炊帚将锅刷一遍,把泔水舀到桶里后,重新加了新水再刷一遍,顺势又将两只碗刷了。
本小海看看刷完的锅碗,看起来很干净。但是由于刚才景象的刺激,他的心里还是觉得不怎么得劲儿,就又加新水刷了一遍。
然后,他找出葱花和一个白菜心切碎,看案板上还有一小块姜,也就切了一点姜末放着。
熬油炝锅,葱姜发出浓浓的香味后,他朝锅里舀了一大瓢凉水。待烧开后下入面条继续煮,不一会儿,炝锅面条就做好了。
为了让父亲吃得舒坦,他自己也舀了一碗,只是里面只有几根面条。
最长情是陪伴啊。
此时,穿戴完毕的本光明就到了厨房,看到热气腾腾的面条已经盛到碗里,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天身子不舒服,就没收拾厨房。”
身子不舒服?刚才不是说身体没事吗?
四十五岁的本小海能够理解父亲前后说话的矛盾。在那屋里说身体很好是怕做儿女的担心,现在说身体不舒服,是为了摆脱邋遢的尴尬。
但是本小海却偏重于相信父亲的不舒服,因为他有过失去父亲的苦痛经历啊。
“爹,哪里不舒服啊,要不咱去鲁梁县医院查查?”本小海劝说道,现在服装店那里每天有些收益了,除去周转,怎么也能抽出几百元去给老爹到县医院彻底查查体了。
“没啥大毛病,就是老咳嗽,养养就好了。”本光明本能地推脱着,去医院还不得花钱啊,他可舍不得。
193.艰难的说服
炝锅面条虽然没有多少蔬菜,更没有肉,但是由于热油爆炒葱花和白菜心而发出的香味儿融入了面条及面条汤中,吃起来香气四溢满口留香。
本光明幸福地吃着儿子给做的面条,想着这孩子就是长大了呢。他边品尝着这可以算是顶级香的面条,边观察着本小海。儿子好像最近个子也长了不少,而且比原来白了很多。
他知道儿子在柳编上赚了一些钱,也知道他干电缆铺设赚得更多,而且还给了自己一些,让自己放心地花。
本光明本来就不是爱操心的人,所以他并没有掌管儿子钱财的**,儿子自己赚的钱就让他自己掌管吧。儿子毕竟都读高中了,而自己连学都没上过,比不得孩子们了。
本光明人懒心思少,从外在看来,倒像是成了宽容豁达的优点了。
本小海想自己前四十多年的性格可能就是遗传了父亲那一部分吧,对人情世故关心较少,对功名利禄关注也少。
那些看似宁静豁达的性格,从容不迫的日子,如果深入到内里去看,却是懦弱的本质,是贫穷的内涵。
所以重生以后,本小海就刻意去改变自己懦弱的性格,去刻意赚钱以改变贫穷的状态。
但是那四十多年养成的性格,那些遗传于父亲的基因,怎能是说改变就改变的。所以本小海虽是重生者,却钱赚得依旧艰难,依旧缓慢。
本小海的性格就是如此软弱,他的能力就是如此低下,想要赚钱,想要改变命运,也只能一点一滴地去做。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本小海也相信,和现在这个年代的人相比,自己曾经历了那么多,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的,也一定能够带领自己的亲人过上更好的生活的。
什么叫更好的生活?那一定是身体健康,还要有钱花。
钱在慢慢地赚着,积累着。
健康方面,现在父亲的身体就是一个大问题。按照以前的历史轨迹,父亲是要得肺癌去世的。
本小海觉得自己能够改变自己及周围人的人生路线。比如自己从读中专转变成读高中,丁晓燕也从技校来到了高中,严青霞从农村到县城来做服装生意,还有姐姐及文彬哥的人生路线,都因为自己的参与而发生了改变。
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改变亲人的生老病死。
老爸现在老是咳嗽,不知道是不是肺癌的前兆。
无论如何都该去医院给他查体了。不是癌症,也要治好她的咳嗽,防止疾病的进一步发展。如果已经是癌症了,现在的医学水平,肯定是无法治愈,但是也应该尽可能的减轻他的痛苦。
已经历过和父亲生离死别的本小海,想到将要面临的不幸,心里只有深深的遗憾,而没有了当年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毕竟四十五岁的本小海,原来参加过不少的葬礼。有一些是同事的父母;有一些是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同事;甚至有比自己还年轻的同事朋友。他已经明白生老病死是无法逃避的现实。
“爹,你今天就跟我到县城去,明天就带你去医院查查。”思虑再三,本小海再次试图说服父亲。
“真不用去,我的身子骨我自己清楚。”本光明也坚持着自己的感觉,“只是咳嗽,老毛病了,等天暖和了就好了。”
“那咱到县城看看服装店去。”见说不动父亲,本小海决定曲线救国,只是弯儿绕得太明显了。
“服装店赚钱不?”经过本小海的提醒,本光明才想起来儿子闺女在县城开着服装店呢,就连女婿也去了呢。
“赚钱,很赚钱呢。”本小海的话并没有夸张,以现在的销售情况来看,赚得还不少呢。
而且,父亲不到县城去看病,很大原因可能就是怕花钱。所以本小海又补充一句,“一天能赚一两百块钱呢,一天就比一个工人一月赚得还多。”
反正不是外人,也不用怕泄露商业机密。要让父亲知道去医院看病之类的花销,他们现在是能承担得起的,而且是小菜一碟呢。
“赚钱就好。”本光明很高兴听到孩子们赚钱,面条吸溜得更欢畅了,感觉味道也更香了。
高兴归高兴,但本光明没有被快乐冲昏头脑,依旧逃避着进城查体的提议,“又没地方住,我就不去县城了。”
“有地方啊。除了两间店铺外,还有两间宿舍呢。”本小海继续不厌其烦地详细解释着,“每间宿舍都有俩床呢。我姐和我同学住一间,你和我文彬哥住一间就行。”
本光明有些不相信,“一间房子这么小,怎么可能放得下两张床?”
“上下铺啊。”本小海忍不住笑起来,没大出过门的老爹也许不知道上下铺这种床吧。
“我觉得还是在家里呆着好些。”本光明对外面的世界还是有些不敢接受的,去哪里都不如呆在家里好吧。
“好不好,你得去看看才知道吧。”本小海没想到父亲是如此倔呢。
“我啥也不懂,去了再给你们添麻烦。”听语气,这是有点活络了。
“您才四十冒头,不光不添麻烦,还能给我们帮忙呢。”本小海强调着帮忙这件事。他知道,被需要才是最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那我能干啥呢?”果真本光明被“被需要”打动了。
“你可以扫地,买菜,给他们做饭。”除了这些,本小海真的想不出父亲去了能做什么。
“我做的饭菜不好吃。”本光明说的是实话,别看没啥本事,可他的大男子主义厉害着呢。
现在儿女都大了,他也知道该改变了,也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了,但是他根本没养成做家务的好习惯啊,否则家里的厨房里也不会这么狼藉一片。
“做不好吃不要紧,到时候您把菜洗好切好,我姐她们做着也方便。”这时候,本小海意识到怎么说,父亲总会找到借口的,于是重新调整策略直奔主题,“爹,吃完饭拾掇拾掇咱就走。”
“好吧。”本光明尽管心里不愿意,但不想拂了儿子的一片心意,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得到父亲的应允,本小海先去彭秋秋家告知了自己先回县城的打算,才回来和父亲一起收拾要带的行李。
194.怠慢顾客
担心夜长梦多,收拾好行李后,本小海就拉着恋恋不舍的父亲走出了家门。
“都走了,家里也没人看着。”本光明三步一回头,好像一去就不回来了似的。
“又没有值钱的东西。”本小海不得已只得动手拉了。
“不行。”本光明挣脱开本小海,“我得回去拿点东西。”
本小海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真拿这个磨磨蹭蹭的老爹没办法。
怕老爹又耽搁起没完,本小海也跟在后面回了家。
“到底拿啥啊?”本小海看到老爹踩了凳子在翻腾最顶层的木柜。
本光明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翻腾着,终于见他拿出一个红色的小布包来,揣进兜里。
“到底是啥啊?”见老爹根本没有打开布包来看,本小海根本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便好奇地问道。
“小孩子不懂。”本光明摆了摆手,而脸上却露出快乐的笑意。
本小海无语地陪着傻笑了一下,心想无非就是攒的那点钱吧,搞得这么神秘。
再次走出家门,本光明就爽快多了,再没有回头的动作,看来红布包里的东西对他还真是重要呢。
父子俩到达店铺的时候,本冬梅和严青霞正接待顾客呢。看到有人进店,严青霞条件反射地大声喊了句“欢迎光临”。
待她抬头看到是本光明父子时,惊得不知道问好了,只是疑惑地看着本小海傻笑。
而反应慢一拍的本冬梅转头看到父亲时,竟不顾给顾客介绍服装了,直接疾步走了过来,激动地叫道,“爹,您来啊。累不累啊?”
满屋色彩鲜艳的衣服,已让本光明的眼睛看不过来了,对严青霞的招呼和本冬梅的呼唤反应都迟钝了。
直到本冬梅用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才蓦然清醒,爱怜地叫声了,“小梅。”然后继续不知所措地呆在那里。
“叔叔,你累了吧?”还是严青霞处事灵活一些,她也亲热地挽住本光明的另一支胳膊,“先去里面屋里坐下歇歇,喝口水。”
本光明在两个女孩的“绑架”下拘谨地进了院子。李文彬正在做午饭呢,看到未来的老丈人进来,也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本小海早晨走的时候也没说要带老人回来啊。
本光明进到李文彬的宿舍刚坐下,李文彬就迅速地端了一杯水进来,“叔,您先喝着,饭菜马上就做好。”
本光明上下左右看了看,觉得这房子虽小,但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院子里冒着热气的锅里,飘出炒菜的香味,比自己一个人在家冷锅冷灶还有家的滋味呢,他不由得赞叹道,“这里还不错呢。”
本小海看到姐姐和严青霞都扔下顾客直接去了院子,不由得暗忖,她们的服务观念还有待进一步加强啊。
“售货员呢?”果真,顾客需要服务了,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已经有些不悦了,嘴里嘟囔道,“怎么说着说着就跑了呢。”
“大姐姐,您挑好了?”本小海及时地快步走过去,笑眯眯地问。
被一个孩子叫大姐,这个女顾客感到挺舒服的,心里的那股气儿也消失了,“你也是这店里的?”
“是呢。我爹从乡下来了,他们十几天没见了,所以就怠慢了您。”本小海觉得还是把事情解释清楚的好,免得顾客觉得受到了怠慢。
“没事,没事,这俩闺女挺孝顺呢。”这女顾客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算是将心里的不满完全泄掉了,“这个衣服只打八折?”
“是啊,现在的活动价是八折,不搞活动时比这还贵。”本小海强调说。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说,“为了表达刚才怠慢您的歉意,送您一条丝巾吧。”
“还有丝巾?”显然,这女顾客刚才没有看到角落里的那堆丝巾,声音里有些惊喜,不知她是真的喜欢丝巾,还是因为是白送的。
“您看看喜欢那种颜色?”本小海指了指那些五颜六色的丝巾。
“我想买的这件棉衣是紫色的,丝巾也选紫色的吧。”女顾客拿起那条紫色丝巾在棉衣上比划了一下,果真是相近色呢。
“可我觉得您选条别的颜色更好呢。”本小海觉得两种相近的颜色在一起就像一件衣服的延伸,虽然浑然天成,但没有让人心动的感觉,“两种颜色有对比,才会让人感觉眼前一亮,也让您更具有青春的气息啊。”
“挺会说话啊。”女顾客说着,拿起一条浅蓝色的丝巾放在衣服上,又拿了一条红色的放上。
“您穿上衣服再围上丝巾直接从镜子里看实际效果多好。”本小海建议道。
女顾客听从本小海的意见,穿着棉衣搭配了几条后,最终选择了一条橘红色的丝巾。
如果是大面积的橘红色和紫色搭配还真的不怎么协调,但是那丝巾很薄,捋在一起只是一绺,围在脖子上,倒也没有违和感。那丝巾像一缕火苗在她脖子处缠绕,在冬季里给人以温暖的感觉,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为有了火苗的衬托,女顾客也变得热情大方起来,她很干脆地说,“42元的八折是33块6,给你35块钱,不用着了。”
“还有小费?”本小海没想到还有这么观念超前的顾客,装作有些惊喜地确认道。
“是啊,拿着买糖吃去吧。”显然女顾客把他当做调皮的小孩子了。
“谢谢姐姐了。”本小海也不客气,直接把钱放进了收款处的抽屉里,然后麻利地帮她办了一张积分卡。
等严青霞和本冬梅从院子里回到店铺时,本小海已经完成了这单生意。
“笨小孩,你还真是福星呢。”严青霞笑着说,“这女人在这里挑了快半小时呢,我觉得她都挑花眼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她打发走了。”
“以后好好跟我学着怎么推销,怎么服务。”本小海忍不住骄傲了。
然后他又认真地对本冬梅说,“姐,在咱店里,顾客应该是上帝,是第一位的。发生任何事情,也不能怠慢了顾客啊。”
本冬梅此时竟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愣愣地看着本小海说,“没有怠慢啊。”
“你扔下人家就跑了,这还不是怠慢啊?”本小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没想到姐姐还没有锻炼出来。
“别说了,我们以后注意就是了。”严青霞见本冬梅脸都红了,赶紧解围道。
195.笨笨的笨小孩
既然姐姐和严青霞已经回到店铺,而且现在也没有顾客,本小海就夸张地“哼”了一声去了院子。
李文彬已经将饭菜盛到碗里,一碗碗地朝宿舍里端呢。宿舍一个角落里,一张简陋的小方桌,就是他们冬天吃饭的地方。
看到父亲已经自觉地将几个马扎子放在桌子旁边,本小海想老爹还没有真的懒到啥也不干啊,也知道给别人帮把手啊。
也许他在家里那么邋遢,可能真的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吧。如果真的身体不舒服到那种地步,他该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呢。
想到这里,本小海忍不住有多看了父亲一眼。此刻的父亲,脸上的皱纹是舒展的,眉梢的笑意也是自然的,来到这个新的环境,心情应该还是不错的。
“我去前面盯着,让她们两个过来吃饭。”将饭菜都摆在桌上后,李文彬搓了搓手,在未来岳父面前,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都一起吃吧。”本光明吩咐说,看来他还没有搞清楚形势,以为吃饭时就该大家一起吃。
“店里得有人看着,万一来了顾客呢。”本小海解释说,但他站着没动,并没有要和李文彬客气客气抢着去店里的想法,谁让他是人家的小舅子呢。
通过这么久的观察,本小海发现李文彬也不像他记忆中的那样脾气差到打姐姐的地步,倒是很勤快,还会照顾人。
没再等岳父说什么,李文彬就直接转身去了店铺。
“爹,您这个女婿还不错吧?”本小海狡黠地笑笑,问父亲道。
“不错,不错,没想到还会做饭呢。”本光明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奔波了一路子,可能很饿了吧,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李文彬他们早晨吃饭晚,所以中午饭做得也就晚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本冬梅和严青霞才回到了宿舍,不知道刚才她们滞留在店铺里干啥了。
“叔,您赶紧趁热吃。”严青霞舀了一碗米糊糊端到本光明的面前,又把一双筷子递给他。
本小海看着严青霞殷勤的样子,心中不觉感叹,这才多久啊,这个女孩子就变得这么懂事了。相比较而言,姐姐可就反应迟缓多了。
甚至,她比自己都灵活不少呢。本小海认为自己已经很懂事了,也很会看人说话了,但是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却不由自主地懒散了。想着有姐姐在,有李文彬在,孝顺的事情还没轮到自己呢。
本小海很纳闷,自己在家人面前的思维和能力,怎么真的就只有十五岁了呢,有时候智商和情商都不在线呢。那个干起家务来勤勤快快,照顾起人来体贴周到的中年本小海呢。
好吧,只要有人照顾着父亲就好,也不管她是姐姐本冬梅了,也不管是同学严青霞了。现在大家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就都不是外人了。
“这屋子还真不错呢。就是院子小了点。”本光明竟然主动找话说了。
本小海探头出去,重新打量了一下院子,这也不小了啊。“爹,这城里的院子可比不得村上的,城里寸土寸金呢。”
“天天呆在这么小的院子里,四周还都是房子,还不得憋得慌?”本光明虽然只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却已经有了乡下人进城后的憋屈感。
本小海无语地看着父亲,没想到他的感觉这么敏感,一上来就提出了很多农村老人在城里呆着必然会出现的问题。
想到做好了饭却捞不着吃的李文彬,本小海赶紧吃了几口菜,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馒头,又呼啦啦地喝起粥来。
“吃这么快干嘛?又没人跟你抢。”本光明见他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样子,抢白道。
“没事,就是在学校里吃饭快,习惯了。”本小海故意放慢了速度,但是他的胃里已经塞满了食物,饱腹的感觉很明显了。
“我去把文彬哥替回来吃饭。”本小海说着,嘴里呜啦啦嚼着馒头就出去了。如果李文彬知道小舅子对他这么好,肯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店铺里没有顾客来,李文彬正痴痴地盯着门外的马路发呆呢。马路边上的那棵法国梧桐书,已经落光了叶子,但是还有许多球状的果实随风摇荡着,像风铃一样互相碰撞着,只是没有任何响声。
“文彬哥,想啥呢?”本小海轻轻地走过去问。李文彬没有感觉到本小海已经走近他的身旁,被他的问话吓了一跳。
“没看啥啊。只是觉得这会儿大街上怎么没人了呢。”李文彬叹口气道。
“也许都在家吃饭吧,或者在家睡午觉呢。”本小海随意地答道,天这么冷了,谁愿意有事没事跑大街上挨冻呢。
“这几天卖得不如前几天多了呢。”虽然每天仍能卖掉十件左右,但是已经没有才开业那几天火爆了。
“这很正常啊。”本小海不以为然地说,“做生意哪有天天都红红火火的,以后能维持每天卖十件,就很赚了啊。现在是八折了,十件就能赚200多块呢。”
李文彬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是啊,是啊,确实赚得不少,人不都是赚了还想赚吗。”
“文彬哥,你赶紧吃饭去吧。”本小海又补了一句,“人不能太贪的。”
话没说完,本小海不由自嘲地笑了,如果自己不贪,怎么会一门心思地想办法赚钱呢。人往往都是看到别人脸上的黑麻坑真多,看不到自己的鼻毛都露出来了呢。
店里没顾客来,还真是让人感觉清冷呢。看看衣架上已经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衣服,本小海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想起以前有手机,有微信有qq的年代,即使独处一室,也能随时和其它地方认识不认识的人聊得火热。或者干脆用手机看个电影电视剧,也不至于这么无聊。
虽然自己是个重生者,知道将来世界将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是自己对于高科技技术并不掌握,无法推动世界技术的发展,甚至只是想利用那些技术,都是不可能的。
普普通通的笨大叔,重生后也只能是普普通通的笨小孩。自己现在能够做到的,也只能是在学校学习好,在学校外,靠耍点小聪明赚点小钱而已。
更重要的是,笨大叔那种得过且过,不思进取、胆小又懦弱的性格好像也被带了回来。所以重生半年了,自己还是现在这个笨笨的笨小孩。
196.自觉的李文彬
听着院子那边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本小海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现在也挺好的,老爹还健在,姐姐和姐夫像是真的在恋爱。还有那个在中年笨大叔脑海里已经难以寻觅到的初中同学严青霞,如今却像自己一个妹妹。
本小海知道严青霞曾经喜欢自己,他也知道如今两个人的感情却更像兄妹了。因为最近,他再没有感受到她**辣的眼神。
父亲,姐姐,和严青霞一起来到了店铺。看来李文彬又留下刷碗了。
刚才一个人在店铺里想了那么多,此时本小海突然心疼起李文彬来了。这也是一个没有自己人生目标的人,受自己的影响,从一个砖厂小老板变成了替自己打工的人了。
落后的制砖工艺,在寒冷的冬季无法生产,所以李文彬能够义无反顾地离家来县城为他们姐弟俩服务。
本小海来到李文彬的身边,默默地将已经刷好的碗搬到宿舍里去。他知道,自来水管道虽然包了厚厚的海绵和塑料纸,不至于在冬天里上冻,但是里面流淌出来的水,绝对可以用冰冷刺骨这个词来形容。
“你放那里,我自己来就行。”李文彬刷着锅道。
“文彬哥,最近多亏你照顾我姐呢。”本小海真诚地说,“我看我姐最近胖了点呢,也白了一点。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这是我应该做的啊。”李文彬停下手里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本小海的脸看,猜不透这个精明的小舅子为什么突然要恭维自己。
“以后,还要更麻烦你了啊。”果真,本小海前面的话可不是白说的。
“麻烦什么?”李文彬没听明白。
“我爹又来了啊,又多了一个人需要你照顾。”本小海想怎么总是聊不到一个频道呢,聪明的人应该一听话音儿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吧,这个姐夫还非得让我说出来才懂。
对于这种反应迟钝的人,也许智商真的是硬伤啊。
“我还以为啥呢,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啊。”李文彬无所谓地说,又继续刷筷子。
嗯。这个准姐夫真的和印象中的不一样,干什么都很自觉呢,一副任劳任怨的态度,值得给一个大大的赞。
收拾完碗筷和屋里的桌子,本小海和李文彬又一起回到店铺。看到父亲正在聚精会神地摸一件棉衣的布料,专心的样子让人感到很异样,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
看看父亲身上的老式棉袄,非常典型的老农民形象,不,非常典型的农村老大爷形象。可是,父亲才四十岁冒头啊,怎么会让人感觉有六十多岁的样子?
难道自己是在以四十五岁的心态假想父亲六十多岁的样子?否则四十五岁的男人把比自己还年轻一点的人当成父亲,怎么想都让人感到滑稽。
“爹?”本小海轻轻地踱步到父亲跟前,拿起父亲正抚摸着的衣服也摸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啊,就是普通的棉衣而已,只不过这颜色很正,非常鲜艳的大红。
“怎么了?”本光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感叹了一句,“这红色真正。”
“是啊,这红色颜色很正,所以很多人都喜欢这款衣服呢。”本小海解释道。
“这种红可以当嫁妆。”本光明没来由地来了一句。本小海看向正在闲聊的姐姐和李文彬,心想父亲想要姐姐出嫁了?姐姐还没到晚婚年龄呢。
“等姐姐出嫁时,就让她穿这种红。”本小海小声说,他怕姐姐听到尴尬。
“你娘当年也穿的这种红。”本光明慢吞吞地说着,语气平淡,表情也没有异样,但是本小海却突然从父亲的话中感受到了一丝落寞,怪不得刚才他呆呆地抚摸这件棉衣呢。
“爹,我陪你出去逛逛?咱店里的衣服都是女人衣服,没啥看头。”本小海建议道,他想转移父亲的注意力。
“不去了吧?天怪冷的。”本光明犹犹豫豫地拒绝道。
“咱店里也不暖和啊。”现在空调还没有普及,碳烧的炉子和土暖气又太危险,这毕竟是服装店,冷点就冷点吧,反正到处都冷,也不差这一处。
本光明向外看了看,眼里有一丝胆怯。本小海觉察到了他眼中的那丝不安,但不知道它来自何处。
父亲谨小慎微,但也不至于怕出门啊,夏天的时候还能跟着自己去外贸局呢,他自己也去外贸局送过货呢。这才多久的时间,父亲怎么就显得老了这么多呢,性格也变得这么孤僻了呢?
“爹,走吧。”本小海见父亲还在犹豫,干脆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
“文彬哥,走啊,咱出去逛逛。”把父亲拉到了门口,本小海又回身喊李文彬,他想如果想给父亲买什么东西被拒绝的时候,也能多一个人的建议啊。而且现在店里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三个大老爷们开始逛起街来。本小海一直挎住父亲的胳膊,反正现在是十五岁的少年形象,和父亲亲密无间也是很常见的形象。
而对于四十五岁的本小海笨大叔来说,这无疑是重温亲情的时刻。虽然他对于父亲的真实印象已经没有那么深刻了,但是此刻,父亲又那么真实地在自己眼前,他就有些情不自禁了。
虽然父亲是个农村老夫,没那么干净,没那么利落,甚至可以说是很邋遢,但这是自己的父亲啊。
他们是逢店必进,好像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但本小海的目的却很明确,就是想给父亲买一身衣服,或者只买一件像样的棉衣也行。
本小海抬头打量了下父亲,感觉如果将他身上的棉袄换成当下流行的防寒服,形象将会大为改观的。应该不会再是邋遢的农村老头形象了,至少也应该是干净利落的农村男人形象吧。
一家店铺前,本光明地好奇地盯着一个圆柱状的玻璃筒看,里面有红白相间的彩纸在旋转。本小海明白这是一家理发店,他也感觉好久没见过这种典型的理发专用广告了,忍不住超里面一瞧,一个女理发员在给一个少女剪发呢。
本小海看看父亲乱糟糟的头发,就觉得父亲的邋遢形象不只是因为衣服脏破的缘故了,更大的原因是他头顶上几乎打了结的那团头发。
“爹,走,咱进去理发。”本小海提议道。
“是该理发了。”本光明很难得地没有反驳本小海的话,反而主动地说,“也一起刮刮脸。”
197.理发风波
古话说的没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本小海眼里万分邋遢的老爹竟然主动要求刮脸了。
看来环境对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在老家,天冷了也没什么活干,老爹社交能力差,几乎足不出户,再加上身体不舒服,就越来越邋遢了。
进了理发店,年轻的女理发员头也没抬地大声喊了一声“欢迎观临”,继续埋头整理着少女的长发。
“这里是给女人剪头发的。”本光明嘟囔了一声,拉着本小海就要出门。
“爹,这里的理发店不分男女。”本小海忍住笑解释道,心想老爹还真是没见过世面,以为理发也男女有别的呢。
“那,这个?”本光明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摸摸乱糟糟的头发,再看看两个女的,理发的和被理发的。
“那就坐下等会吧。”李文彬从旁边搬了一个简易圆凳放在本光明的身边。
本光明拘谨地看了理发员一眼,犹豫着坐了下来。
本小海和李文彬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在理发店里等待着。他们看得出来本光明的拘束,可是不知道怎么去缓解,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啊,不好意思扯些乱七八糟的话。
终于,年轻女孩的头发剪好了。理发员这才开始打量他们。
本小海注意到漂亮的年轻女理发员有些嫌弃的表情,就感觉有些不舒服了。但是人家没有说出来,他也不好表现出不悦。
“大爷,来,我先给您洗洗头发。”理发员招呼着,将一暖瓶热水倒进了墙上挂着的一个铁皮桶里。
本光明顺从地把头伸到洗脸盆上方,像伸长脖子待杀的鸭子一样,有一点点滑稽。
理发员拧开了水龙头,冒着热气的水直接流到了本光明的头顶上。本光明条件反射地哎呀叫着站了起来,头顶直接碰到了理发员的下巴。
应该是水太烫了。本小海反应过来,急忙过去查看父亲的头顶。父亲的头顶上还冒着淡淡的热气,该不会把头烫坏了吧。本小海拨开老爹的头发查看,竟是通红一片。
而还没关闭的水龙头依旧淅淅沥沥地流淌着。本来屋里就冷,哈气成气,水流的热气在脸盆附近形成氤氲的气息。
此时的理发员捂着下巴在哼哼唧唧,竟然有血丝从嘴里渗了出来,应该是在本光明的装接下咬破了舌头或者嘴唇。
“怎么搞的?怎么用这么热的水给人洗头呢?”李文彬先是忍不住了,大声嚷嚷道。
女理发员虽然受了伤,但自知理亏,也不辩白,眼里含着泪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你不想给我们理发,可也不能这么害人啊。”见理发员不说话,李文彬又补了一句。
“没事,没事。”本光明小心翼翼地按了按自己的头发,挤出一丝苦笑。
本小海再次检查了一遍父亲的头皮,确认只是烫红了,并没有起泡才放下心来。幸亏只是用的暖瓶里的水,而不是炉子上铁皮壶中的沸水,而且是经过了铁皮桶及水管的散热,只能算作温度比较高的温水了。
“看看还能不能理?”本小海忍住了心里的怒气,平静地问,即是问父亲,也是问理发员。
本小海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知道愤怒和大声吼叫并不能解决问题,只要没有真正地烫伤,一切都好说。
李文彬听岳父说没事,本小海也没有着急,便也很快冷静下来,心疼地问,“疼不疼?”
“刚才还火辣辣的,现在好多了。”本光明回答道。
本小海心想老爹才开始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热水刺激吓到了吧。如果真的很疼,怎么会减轻得这么快?要不就是父亲爱面子,强忍着不说疼。
“大叔,对不起啊。”理发员这时才缓过劲来,也没想到擦干嘴唇的血迹,有些胆怯地道歉。
“唉,干活就得认真仔细才行。”本小海叹了口气,语气虽然绵软,却让理发员再次涨红了脸。
本小海无法确定当时理发员在想什么,但肯定有老爹形象的干扰。也许理发员心里嫌弃着老爹,但是出于职业道德又不得不接受这个顾客,在纠结中就只朝铁皮桶里加了热水,而忘记了加凉水。
不过,这也只能是本小海世俗的猜测罢了。真实的原因也只有理发员知道了,或者连理发员本人也不知道吧。她若知道的话,还能犯这个错误?
“大叔,还能理吗?”理发员又朝铁皮桶里加了一些凉水,打开水龙头让水流出很细的一缕,然后用手背去试探了一下温度。
“能理。”本光明说着,就又重新坐在了脸盆前。
理发员再也不敢嫌弃本光明的邋遢,谨谨慎慎地将水淋到他的头上,用手轻揉地搓着他的头发,温柔得有些过分。
本小海仔细观察着父亲的反应,看他没有痛苦的表情,倒像是有些舒服的样子,才彻底地放心了,没有真正地烫伤就好。
这也许是理发员理的得最慢、最认真的一次吧。她给剪短了头发的本光明吹完风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理了发,刮了脸的本光明看起来非常精神。这才是正常四十岁男人的精神面貌啊,至少比原来的形象年轻十岁。
本小海看看墙上的价目表,理发一块五,刮脸五毛。他从兜里掏出正好的两块钱来,递给理发员。
漂亮的理发员连连摆手,“算了吧,算了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再能收钱呢。”
看到父亲的脸上竟然有欣喜的表情,本小海不禁有些难过。父亲前几年吃了多少苦啊,现在把这两块钱看得这么重了。
再看看李文彬,也是正在微笑的样子。本小海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任务还很重啊,什么时候能够让他们拥有了足够的财富,面对这些小的便宜不再动心时,才算是真正地成功了吧。
经过再三推脱,本小海最终还是将理发费用放在了理发镜下面的横台上。
“为啥还非要给她钱呢。”出了理发店,李文彬忍不住问道。
“尽管才开始她有嫌弃咱们的意思,还差点烫伤了我爹,但她并不是坏人。”本小海缓缓地说,“出来混口饭吃,都不容易。”
198.帅气老爹
“小海,你还是太善良了。”李文彬跟在爷俩的后面走了一会儿,终于又忍不住说道。
“其实,就是沾了她那两块钱的光又能如何。”本小海庆幸自己已经度过了心理贫穷期,不会将这点小钱放在心里,否则也会像他们一样斤斤计较。
李文彬想想也是,以他们现在的收入,原本不应该在乎那两块钱的。可就是总觉得咽不下那口气似的,岳父幸亏被烫得不厉害,否则又怎是两块钱能解决的事情?
还真是该感到庆幸才对,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就相当于烧了高香了。再去计较那两块钱,确实就太小肚鸡肠了,也根本找不回宽容人得到的快乐。
本光明倒没有想这么多,既然头皮也不疼了,大家就你好我好了。倒是儿子遇事从容不迫的镇定,让他觉得儿子真是长大了,而且长得让自己都有点依靠他的想法了。
爷三个继续漫无目的地逛街,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红房子附近。红房子附近可以说是鲁梁县城的商业中心,除了红房子这家私营大型商场外,周边也有不少各式各样的商店,当然,肯定也有卖衣服的。
看到有卖衣服的商店,本小海和李文彬就忍不住要拿它们和自己的店铺去比较。这里的商铺和红房子挨着,自然是楼房性质的,装修得比青青丽人店铺要高档得多。
他们不自觉地就要走进去逛,而本光明却在门前驻足,有些怯场,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就不进去了吧?”
“爹,外面挺冷的,进去暖和暖和。”本小海不由分说就拉住了父亲的胳膊。
本光明也就不再拒绝,一脸茫然地跟了进去。这里虽然不如红房子大,但是也有不少的人在逛。男装女装都有呢,因季节原因,也都是以棉服为主。
在看到一款中老年羽绒服时,本小海忍不住打量了父亲一眼。老爹身上脏乎乎的棉袄在整个店铺的顾客中都显得很扎眼,不只是脏和破,还有农村大爷的土气也扑面而来。
本小海看看标价,六十多元钱呢,相当于一般工人多半个月的工资了。所以很多人摸摸看看就放弃了购买。
当然羽绒服里面应该是真正的羽绒,摸起来很萱很软,让人感觉很舒服。布料很密实,缝线很整齐,看着就很结实,应该能穿很多年。
尽管比自己店里同类的女装羽绒服贵了很多,但是自家也没有男款的羽绒服。等下次到阳口大市场进货再给父亲买的话,还要等好几天。
那么,这几天父亲穿着原来的棉衣在街上走的话,会被当成叫花子的。尽管父亲本人可能不觉得什么,但如果有口无遮拦的人,随随便便说句不好听的,父亲的脸面可能就会受不住了。
略微权衡一下,本小海就小声问李文彬,“文彬哥,你带了多少钱?我兜里只有三十多块钱了。”
李文彬丝毫没有犹豫地说,“四十九块。”看来李文彬对自己的钱很有数啊。
“那好,把钱给我,我把这件羽绒服给我爹买下来。”本小海伸出手来,一副等着接钱的架势。
李文彬心想你这是拿着我的钱来孝顺啊。但是准小舅子需要,他也只能奉献啊。
李文彬眼中片刻的犹豫被本小海扑捉到了。本小海善解人意地小声解释道,“我知道你也想孝顺我爹,但是他未必会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李文彬恍然大悟,确实是这个道理啊,虽然自己是本光明的未来女婿,但毕竟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女婿啊,不过年不过节的,送他六十多块钱的羽绒服,确实有些太贵重了。
然而,本小海也低估了父亲的接受能力。即使是他买的,本光明也是坚决不要。
“这里的衣服这么贵,我不要。”尽管他并不知道那件衣服的真实价格,但是他看到这服装店的豪华装修,他也知道这里不是他买衣服的地方。
“爹,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本小海不得不牺牲父亲的脸面了,“这里是县城啊。”
本光明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四周的人。果真,不论男女老少,人家的衣服都是光鲜亮丽的,只有自己的大棉袄显得格格不入。
趁着父亲犹疑的时候,本小海斩钉截铁地说,“咱现在不是没钱的时候了,该买的就得买,而且,这衣服一点也不贵。”
“这,”本光明此时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这是儿子要孝顺自己,怎么能拂了他的心意呢,而且别看他年龄小,都能开服装店赚钱了呢。
自己可不能穿得破破烂烂地给他们丢人了。
再说,哪有不爱美的人呢。刚才父亲主动地要去刮胡子,就证实了他内心也是向往美好的。
所以,当本光明换上羽绒服在穿衣镜前左顾右盼的时候,他的脸上是有着灿烂的笑容的,尽管不怎么阳光,但是比以前要自信了很多。
既然接受了好看的羽绒服,那么再买条裤子又何尝不行呢。可惜现在这个年代,没有高质量的保暖内衣呢。柜台上那些机打的毛线裤,松松垮垮的,针孔透亮,一看就不暖和,应该比不上父亲身上穿着的棉裤。
那么,只需要买一条外裤笼在棉裤外面就是了。而且裤子只有十几块钱,剩下的钱足够了。
有赚钱的点子,可是花钱也太厉害了吧。李文彬见本小海花钱买东西都不带眨眼的,看中了就想买,真有一种富豪的感觉。
可是,这种花钱法,赚再多的钱也不经花啊。李文彬心里不禁隐隐作疼,为他奉献出去的那小五十块钱。
本小海将父亲换下来的衣服让李文彬拿着,自己围着父亲转了一圈,打量得本光明脸都红了。
不错不错,是个帅哥。不对,不对,是个帅大叔。本小海终于知道自己端正的脸庞来源于哪里了,原来是遗传了父亲的好基因。父亲原来的邋遢打扮遮掩了他帅气的本色啊。
本光明并不知道儿子此时正在心里夸他帅呢,只是觉得在大厅广众之下让儿子转着圈儿打量,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催促说,“该买的都买了,咱们回去吧。”
“还差一双鞋子。”本小海终于知道帅气的老爹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么不协调了,原来姐姐为他缝制的大头棉鞋太突兀了,和羽绒服及裤子不搭配啊。
199.对面不相识
“咱去看看鞋子吧?”本小海拉起父亲的胳膊就要朝鞋帽部走。
“咱店铺旁边就是卖鞋的啊。而且咱兜里都没钱了吧。”李文彬一直算计着花了多少钱呢,所以他能及时地提醒本小海。
“也是啊。”本小海使劲搓了搓手,“看来以后出门得多带点钱啊。”
这才有钱了几天啊,就这么烧包了?李文彬默默地批判着本小海。他的心里有些不平衡,自己也同样是青青丽人的股东,而且还是员工,应该赚得比本小海多一些,可是买东西时怎么就没有他的那份霸气了。
稍微贵些的菜,自己都会犹豫半天,甚至要和卖菜的老头讲价好几个回合。
俗语说会花才会挣。也许是因为自己不怎么会花钱,所以才想不出赚钱的法子来。李文彬想到这里,不禁自嘲地笑起来,自己无论会不会花钱,都不会有本小海那么聪明的赚钱脑子的。
回到青青丽人服装店的时候,严青霞和本冬梅正送一位买了衣服的顾客出门。
看到本小海和李文彬陪着一个穿着时尚的帅气中年大叔过来,却不见了本叔叔,严青霞不禁疑惑地愣在那里。
而在本冬梅的眼里,无论是邋遢的,还是新潮帅气的,她都能够从千人万人中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父亲来。
“爹!”本冬梅惊喜地叫了一声,尽管他能一眼认出父亲,但是父亲的巨大变化,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嗯。”本光明拘谨地答应着,微红着脸进了店铺。
严青霞这才敢仔细看向本光明,嘴里夸张地叫起来,“原来是本叔叔啊,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客人呢。”
“青霞,再给我拿一百块钱,记到我的账上。”本小海毫不顾及地对严青霞喊。
严青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本叔叔之所以变得这么帅气了,是因为本小海花了很多钱给他买了新衣服啊。
“这身衣服花了一百块钱?”本冬梅有些心疼地说,看来她和李文彬的心思是一样的,都是有钱也不舍得花的人。
本小海没想明白姐姐根据什么推理出自己买衣服话一百块钱,难道就因为自己向严青霞要一百块钱?
“钱花了再赚啊。”本小海笑嘻嘻地说,不再想姐姐的逻辑问题,“我再去旁边鞋店给咱爹买双鞋。”
“买的鞋哪敢我做的棉鞋暖和?”本冬梅这样说倒不是因为心疼钱了,而是她确实认为买的鞋子不如他亲手为父亲的大头棉鞋暖和。
“皮鞋也有棉的。”本小海解释说,“皮鞋比你做的棉鞋好看。”
说完这话,本小海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等于是把姐姐的做鞋手艺给否定了。
可是如果自己的重生改变不了父亲的生老病死的话,父亲可能已经真的患上了肺癌,那么他就是将不久于人世了。
在老爹最后的时光,让他帅帅气气的,让他快快乐乐的,让他体体面面的,这应该就是自己最大的孝心了吧。
如果真是肺癌,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根本就挽救不了的。自己以前想的什么花钱做手术之类的,也只能是自欺欺人的暂时延缓生命,增加痛苦时间的法子罢了。
想到这些,本小海的心里一阵伤感。虽然还没有到医院查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是怎么都无法改变父亲的命运了。
“给你钱,你点点。”严青霞已经拿来了钱,递到有些发呆的本小海手里。尽管她也觉得本小海花钱太大手大脚了,但是她知道她还没有管他的资格,所以也就自觉地压抑了自己想要劝说的话。
本小海用手指蘸了下唾沫,点了一遍钱。尽管他也觉得这很不卫生,可也没有别的办法来湿润干燥的手指,也只能不那么讲究了。
“正好十张十块的。”本小海确认了钱数,又一次把手指头伸到嘴唇上蘸了一下,数出五张来递给李文彬,“还你的。”
“这......”李文彬将手伸到半截又收了回去,看来自己是有点冤枉本小海了啊,人家根本没想用我的钱孝顺他爹啊。
其实,作为人家的未来女婿,也确实该需要孝敬人家的,特别是现在还靠着小舅子赚钱呢。李文彬将刚收回的手又抬起来摆了摆,“不用还了,也算我的一点孝心吧。”
本小海也没有跟他客气,毫不犹豫地把十张钱重新合在一起,放进兜里,大声喊了一句,“爹,咱先去买鞋,回来再歇着。”
本光明已经穿过店铺进了院子,又进了宿舍。远远地传来他的闷声回答,本小海恍惚觉得这应答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等了一会儿,见父亲还没出来,本小海忍不住去宿舍叫他。见父亲有些慵懒地从宿舍里出来,本小海的心才放了下来,“咱去买双鞋吧,好和衣服配套。”
“哪里那么多讲究呢。”本光明嘴上说着,一副拒绝的语气,而他的双脚却朝着外面走去。
本小海很欣慰父亲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观念,坦然接受自己花钱打扮他。
本来,父亲才四十出头,正是壮年呢,爱美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啊。想当年,自己作为四十五岁的笨大叔,还经常自恋地照镜子呢,也常像年轻人一样自拍呢,而且还会把美艳功能打开。
隔壁鞋店里主要经营布鞋,运动鞋,皮鞋。无论哪种鞋,本小海都觉得老气横秋。而李文彬却好奇地看看这双看看那双,虽然是邻居,但是平时也只是和店主店员大声招呼而已,他还从来没有进鞋店里面看过呢。
本小海替父亲选了一双黑色的里面有绒的大头皮鞋。虽然和他脚上的手工棉布鞋颜色一致,但是穿到脚上的效果截然不同。
本光明穿着皮鞋在店里走了几步,立马走出了城里男人的气质,自然稳重,从容不迫。
“就是它了。”也不管父亲的喜好如何了,本小海觉得好看就决定买下来。
对于儿子相中的鞋子,本光明又怎能不满意呢。这个店里任何一双鞋子他都是满意的,只要是儿子买给他的。
看着李文彬一脸艳羡地看着准岳父的皮鞋,想到他刚才看货架上鞋子的神情,本小海突然灵机一动,“文彬哥,你看中哪双了,我也给你买一双。”
“这可使不得。”李文彬嘴上拒绝着,而眼睛却飘向了刚才看了很久的一双鞋子。
“老板,再给拿双皮鞋!”本小海豪气地喊了一句,掷地有声的感觉。
200.光头主任
林家涛被免职后直接被安排到技术科去了,归栾风的丈夫刘云贵管理。
明摆着的,这是将他闲置起来了,已经四十五岁的林家涛多年来一直从事车间管理工作,哪有什么高深的技术水平呢。
设备运维车间原来的副主任万金辉没有被免除职务,但是也不可能将他扶正的。于是只能从外面空降一个车间主任过来。
临危受命的新车间主任岳跃只有三十多岁,理了一个非常另类的光头。并不是他要别出心裁,而是他的头发太稀少了,过早地成了聪明绝顶的人。
因为年轻的缘故,岳跃并不想农村包围城市,也不想中央支援地方,而是极其豪爽地选择了秃头硬汉形象。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在煤矿,他可不敢烧火。
但是新官总是要立新规矩的。既然前任是因为安全问题而倒霉的,那么岳跃首先要抓住的把手肯定就是安全。
那个曾经召开过三定会议,把本小海等人低聘的车间会议室又坐满了人,安全大会非常严肃地召开了。
岳跃之前是机动设备科副科长,常年和设备打交道,对于设备运维方面的技术和管理自然有不少经验和独到的见解。但是他在主席台上洋洋洒洒地讲着的,却是关于安全的重要性。
从国内外严峻的安全生产形势,讲到本煤矿刚刚发生的720触电工亡事故;从国外先进的应急管理理念,讲到本单位制定的基本安全制度。岳跃从理论到实践都讲得头头是道,像极了安全管理专家,看来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岳跃也提到了安全操作标准化的问题,看来栾凤的提议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程坤不禁暗自庆幸他们这次把工作做在了前头,否则按照新车间主任的要求各班组在一周时间内就将完整的方案提交上去,还真让人措手不及呢。
然而,他们依然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例如各类标准化操作的分类,一些流程的优化和细化等。但这总比从头开始强多了。
一个新的领导光在大会上立威是不够的,还要在日常的工作中树立光辉的形象。
领导一般都是从群众中脱颖而出的,要想真正地树立威信,还要再回到群众中去,要和群众打成一片,才能在群众中真正地树立起光辉的形象来。
岳跃深入现场的第一站就是电气设备运维班。直接到那个已经解封并开始正常生产的二号井的电气控制柜现场是不可能的,毕竟在这段时间里,是整个车间甚至整个煤矿的禁忌之地。
除非真有故障处理,一般人都不会刻意去那个地方的。虽然电死鬼的传言纯属无稽之谈,但是大家的心里还是有些忌讳的。毕竟没了的那个人以前是经常见面的啊,不经意间就能想起他的音容笑貌呢。
“欢迎岳主任莅临指导工作。”设备运维本来很多工作归机动设备科管理的,所以经常去机关的程坤和岳跃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又扫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说,“咱们以后就跟着岳主任干了。”
“谈不上指导,大家都比我工作经验丰富。”毕竟不是在大会议室里,此时的岳跃明显和善多了,而且他面对的很多人都是比他年龄大得多的老职工呢,比如程坤,比如栾风,比如本小海。
大家虽然没有感到特别拘束,但面对的这个人毕竟不再是原来的机动设备科副科长,而是他们的车间主任了。以前再怎么熟悉,最起码的上下级关系还是要维系的。
岳跃见大家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并不没有接话,只得继续主动说话,“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我新来咋到,以后还需要大家多多帮助,齐心协力把咱们车间的工作做好。”
“您给我们指明方向,我们就拼死往前冲!”陈晓光面露微笑,声音却很庄重地表决心道。
听见这种拍马屁的话,不只是岳跃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其他人也都感觉不舒服了,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这样说话呢,刚死了一个同事还不够吗,还要再去拼死。
见没人应承他的话,陈晓光又要继续发表意见,然而被程坤拽住了胳膊,并示意他噤声。
岳跃当然看见了程坤的动作,怕陈晓光没明白自己所犯的错误而继续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他赶紧说出来班组的目的。“程师傅,你介绍一下咱们班组的人员情况和设备维护情况吧。”
这些问题是不用提前准备的,都装在了程坤的脑袋里。其实班组里大部分人的脑子里都有这些最基本的情况。而岳跃也不是非得这次就要把所有的人员给记住,所以程坤轻松地汇报着的时候,大家的神情也都是非常放松的。
“以前虽然来过很多次,但毕竟没有责任感,所以对大家了解不是很多,对咱们维护的设备了解的也不多,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啊。”听完介绍,岳跃再一次谦虚地说。
他光光的脑袋,微笑的表情,温和的声音让大家觉得很亲切。和原来林家涛主任经常板着的黑黄脸相比,给大家的压力小得太多了。
“岳主任您原来就是设备方面的专家,对各种类型的设备都了解的很清楚。”吴昊的拍马屁技巧比陈晓光高明多了,“我们比您多了解的只是哪个设备在什么位置。”
只是吴昊也是将要四十岁的人了,面对这个三十几岁的车间主任,这么自然地一口一个“您”字,让大家稍微感觉有些违和。
但是岳跃听着很舒服,脸上的笑容更和善了,他看向程坤提出了另一个要求,“让两个人带着我去现场看看吧?”
“本工,吴昊,你俩去吧,你俩对现场的设备最熟。”程坤稍加考虑,便决定了陪同领导视察的人员,所谓的最熟,大家都知道这也只是一句说辞罢了,在场的人没人会当真的。
虽然早就认识岳跃,但是本小海并不是善于和人打交道的,所以他和岳跃之间,也只是见面认识而已,彼此都不熟悉。
作为一个车间主任,岳跃要面对的是整个车间的职工,所以对普普通通不言不语的本小海,也没有要深入了解的想法。
而本小海,对于谁来当他们的车间主任,也是无所谓的。虽然不至于有“兴,职工苦;亡,职工苦”的想法,但是本小海真的不在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