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吾虽已老,但剑与枪未老
道门自太上道祖传至尹喜真人,而后历经五斗天师葛洪真人希夷先生火龙真人直到三丰祖师,中间数万年时间里,曾经涌现出了无数大贤能者,但三丰祖师之后,无尽大陆便进入了末法时代,能够踏破天境者寥寥可数,更枉论破碎虚空飞升成仙了。
道门在三丰祖师飞升之后,本来还有武当七子顶着大梁,但只要没有飞升,修行者的寿命再长也长不过历史的长河,武当七子魂归星海之后,道门逐渐凋零,门中弟子出走游历世间,时间长了便形成了大大小小好多个宗派。
其中最强的,便是遁世山与青羊宫了,遁世山有天枢境界的王晨真人与陈星光大长老共同坐镇,青羊宫也有陈最真人和小师叔胡春森在,反倒是武当山逐渐没落,若非有银尘大师的传奇志异流传在无数个说书先生的醒木里,怕是世间都很少有人知道还有这座山的存在了。
杨修道大师年轻的时候便是出身一个道家散修的弟子门下,依靠自己出众的天分才走到如今这一步,按照道门辈分排列属第八十七代,与王晨真人陈最真人胡春森陈星光同属一辈,所以才有了这师兄师弟的称呼。
天下道统,明面上摆着的天枢境界大修行者便只有这么五位,如今杨修道身死,胡春森又买一送一似的带走了一个天璇境界的蒋舒杰,四分之三的天枢境道门子弟都汇聚在了遁世山,青羊宫的地位怕是已经岌岌可危。
再加上即便是没有了杨修道大师坐镇,楚国仍然是一个国力十分强大的势力,以昭熙玄那个老家伙的做事风格和他对杨修道的情谊,必然会兴兵问罪秦国和青羊宫,陈最真人若是不出关,怕是青羊宫没有人顶得住这种压力,就算是出关了,也是要忙的焦头烂额,即便是知道胡春森已经越狱叛逃遁世山,他又能奈何?到那个时候,青羊宫哪里还能再与遁世仙宫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王晨真人的心中便忍不住自傲,自打百年前加入遁世山的那一刻起,他的目标便是追赶上几位祖师,再现当年道门的风光,所以他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始终要当遁世仙宫的第一名,最终方才一路打败了所有的同行者,坐上了宫主的神座。
再往前一步,他便可以完成三丰祖师当年的伟业,成为千年来道门的第一位祖师级人物。
每每想到这里,他便有些嫉妒杨修道,凭什么你这个老家伙是一位陨星师,还他妈的陨落了三丰祖师的星魂?
胡春森笑了笑,看向
一脸笑容的王晨真人,不屑说道:“师兄,这次出手杀死杨师兄,您答应我的可是一枚天枢丹,如今就想用一个区区客卿的位子便打发了我不成?”
“师弟说笑。”王晨真人面不改色的说道:“杨师弟贵为一朝国师,又是天枢境界的大修行者,乃是我道门之光,哪能如此不值钱?”
胡春森笑道:“多年未见,王师兄还是这么厉害,你才是道门之光啊。”
王晨真人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愚兄如何,还得靠春森师弟多多照拂才是。”
“你留恋的是俗世,我向往的是飞升,对道门的未来没有什么追求,不冲突,不冲突。”胡春森又喝了一口葫中烈酒,哈哈笑道:“只要师兄你能助我突破天境,便是给你当几年的打手又有何妨?”
天枢丹乃是一枚极品灵丹,其中蕴含了庞大的星元能量,可助天枢境界的大修行者修为再进一步,甚至寻找到突破桎梏的契机!
武道之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每一点精进都会给修行者带来数不清的好处,能在天枢境上再走一步,哪怕是对于胡春森而言,也是无法抵御的诱惑,所以他才会冒险出现在应天城,设计动手去试图杀害实力比他还要强大一些的杨修道。
在武学凋零的末法时代,已经有许多年未曾出现过一个能炼制出天枢丹这种极品灵丹的炼丹师了,甚至连青羊宫中,都未曾有过一枚。
胡春森知道,遁世山上一直有两枚天枢丹供奉在秘境,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这些故事。
王晨真人对胡春森的态度十分满意,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位天枢境界巅峰的人物,如今在加上胡春森还有原有的大长老陈星光三人,即便是面对大宋皇朝的天波府,对上那位老爷子,他也有了挺直腰板的底气。
他刚要说几句安抚和激励胡春森的话,却被一道清冽的马叫声给抢占了先机。
众人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两道黑影纵横飞驰,马背上还坐着两个模样俊秀的青年。
他们一个叫潘跃,一个叫苏瑾年,都是带着前线最直接的请求和军情回来的。
......
......
区区几十里地,大将军开拔当晚便已经到达了驻地,大军生活造饭后,孙利成将军亲自前来拜访了大将军。
作为此次战争中越军的统领,孙将军已经与西晋的军队交过手,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
是大将军需要他从前线经历过后总结下来的经验分析以及对敌军实力的把控。
“西晋军队此次明显有备而来,田宇账下虎狼之师,个个都是身经百炼之辈,利成无能,只与那吴晗大军打了个照面,便败下了阵来。”孙利成将军有些羞愧地说道:“据说田宇账下有五员大将,利成连其中一个都打不过,着实是有些惭愧。”
“孙将军不必太过于自谦,那吴晗是西晋国的一员老将了,征战沙场半生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便是我对上他,也无法轻易胜之。”大将军说了一番算不得安慰的安慰话语,继续问道:“那吴晗军中,可有修行者的存在?”
孙利成思虑良久,缓缓说道:“以目前来看,并没有任何修行者的气息存在。”
大将军面带忧色,沉声说道:“此番大战,西晋军绝对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我一直感觉,背后有着遁世山的影子在。”
“遁世山?”孙利成将军怔怔道:“宋天子早就定下了规矩,仙家宗门不得插手朝堂征伐,遁世山如果插手,真不怕神将军他老人家震怒?”
大将军喃喃说道:“宋天子心思难以揣摩,西晋如此兴兵为战,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神将军他老人家的想法更是无人得知,我们不能寄希望于那些前人定下的条例,只有靠自己的拳头和硬实力,才是取胜之道。”
孙利成将军若有所思,大将军继续说道:“明日大战,我七万援越军先去会会那吴晗老将,孙将军带着越军后方待命,看我号令随时准备全歼敌军。”
“大将军有信心一举拿下吴晗军?”孙利成有些惊讶,他可是亲自领略过吴晗账下军队的可怕,哪怕是大将军神威无敌,可将打败吴晗说的如此轻松写意,他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些疑虑。
大将军笑道:“吾虽已老,但腰中长剑未老,手中长枪亦未老,别说他吴晗老将,便是田宇亲自前来,也定然杀他个片甲不留。”
孙利成将军脸上一副说不清的神色,喃喃说道:“大将军神威盖世,利成回去便整军随时待命,愿与将军一起,合力破晋!”
......
......
乌云遮月,星影稀疏。
孙利成将军深夜方才离开大楚军营,没有月光与星光洒在他的背上做斗篷,前路只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暗。
当然,这点黑暗对于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第四十四章 他是所有人的梦魇
夜尽天明,星散日出。莽苍山拂晓之际,半空中却早已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今日是大将军定好军令出征迎战吴晗军的日子,大楚国的将士们虽然早已未经沙场,但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干净利落的吃完早饭之后,军账外传来的都是阵阵打磨兵器的声音。
昭天命走出营帐,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军队,心中豪气顿生。
大将军走了过来,望着踌躇满志的昭天命,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第一次上战场的自己,他微微笑道:“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春风不喜,秋风不悲,好像世间万物都能让你们热血沸腾,但却很少有东西能够引起你们的负面情绪。”
难得听到大将军伤春悲秋,尤其是在战场上,昭天命有些惊讶,他笑着看向大将军,说到:“天命一直以为,大将军是那种世间万物都不可动摇其心的人物,酷的像是一阵风,没想到您也有伤春悲秋的时候。”
“你说的那不是风,风也有它的相思和牵挂,你说的那是圣人或者魔王,而我虽然久经战场,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而已。”大将军慨然说道:“人上了年纪,身体会老去,这心呐,也会跟着敏感许多,有时候看到归雁都会忍不住感慨几句,更别说马上就要打仗,今日还在一起备晨炊的兄弟们晚上可能有许多都会死去了。”
“似将军这等人物,都看不脱生死轮回,这世间还有谁能做到真正的淡然啊。”昭天命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这些年,王晨真人和陈最真人都在闭关,世间有许多强者都在寻求窥破天境的契机,就算是强如神将军他老人家,也因为杨家二爷的死萎靡不振了许久时日,你问我谁能够看破生死?我不知道。”大将军思虑了良久,又继续补充道:“或许真正看破生死的家伙,都在这莽苍山里,都在这些普通的士卒当中,他们见惯了生死直到麻木之时,也就不畏惧生死了吧。”
昭天命点了点头,说道:“父皇说过,人拥有的东西越多,便越难以放下,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陛下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大将军笑道。
远处许多兵卒都以整装待发,黎明的最后一丝暗色也被初生的朝阳给驱散,昭天命愣了许久,方才好奇问道:“大将军,天波府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大将军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人间神府。”
昭天命并没有因为大将军的回答而感到惊讶,自打记事开始,他便已经习惯了所有人每次提到天波府这三个字的时候便充满了憧憬,再传
奇的东西听多了都会腻,他好奇的是那些从来没有人给他讲过的事情。
“既然是人间神府,那杨家二爷怎么会被围杀在天弃山?而且以神将军的能力,这么多年竟然从来没有说过要为弟报仇,我有点想不通。”
大将军思虑半刻,缓缓说道:“因为他不是神,他是所有人的梦魇。”
“梦魇?此话怎讲?”昭天命听的云里雾里。
“等你爬上足够的高度,那些尘封的故事,自然都会一一展现在你的面前。”大将军笑着摇了摇头,仿佛不愿回忆起那些往事。
昭天命不甘心地继续问道:“大将军有话直言便是,何必跟天命卖关子,这样上了战场也让人好不痛快。”
大将军哈哈一笑,拍了拍昭天命的后背,说道:“殿下既然对杨家二爷如此有兴趣,那我老丁便给你好好讲讲。”
“神将军他老人家名为杨,二爷名叫杨缙。的意思是发光彩的美玉,缙则是赤红色的锦帛,自古以来,唯有锦帛配装美玉,老令公当年寄予的愿望,怕就是希望兄弟二人相辅相成,团结一致吧。”
“事实上,他们一直也都是这么做的,算上感知,人间有九境二十八阶,在老令公看完这些风景的时候,兄弟二人才不过二十多岁,便已经晋入了天境,尤其是二爷更为英才天纵,不过二十六七岁,便半只脚踏进了天枢境界。”
大将军讲到此处叹了口气,昭天命的内心也升起了一丝无力,他如今十八岁踏入开阳,便被世人称为绝世天才,开阳之后,还有玉衡天权天玑天璇那么多境界,他自问自己十年之内走不了那么远的路程。
怕是什么样的天才,在这位杨家二爷的面前,都要自惭形秽吧!
“后来老令公窥破紫微,成为千年来的第一位飞升者,神将军境界达到天璇,便开始闭关,杨缙则选择了一条与兄长完全不同的道路,他开始在世间游历。”
“二爷说,要想出世,便要先学会入世,于是他遍游无尽大陆,挑战天下高手,威震九州,被奉为极道天才,我大楚凉州城在那个年代也出过一个绝艳惊才的人物,叫做玉门剑宗王之涣,便是在那个时候,死在了杨家二爷的神枪之下。”
讲到这里,大将军叹了口气,感慨说道:“后来的那些悲剧,也就是这个时候酿下的。”
“殿下,你可知我无尽大陆上的修士依靠何物修行?”
昭天命笑道:“世人皆知,乃是星元之力。”
“对。”大将军说道:“星元之力,乃是这个世界的本
源,世间万物之所以能够生存下去的依仗,修行者夺天地之造化修行己身,本就是逆天而行,所以破碎虚空之际,天地才会出现异象雷劫,古往今来无数万年,人们最大的奢望也不过就是能够依仗星辰多得到一些星元之力而已,但是杨家二爷却走了一条与世间所有人都不同的道路。”
“他选择了吞噬星辰。”
……
……
许久的鸦雀无声。
昭天命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世间都说天波府至高无上,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天波府为何至高无上。
老令公是天下的最后一位飞升者,留下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天下无敌的神将军,另外一个虽然身死,却干出过吞噬星辰这等壮举,天波府不是至高无上,谁敢称至高无上?
一颗星辰里面,到底蕴含了多少星元之力?昭天命不敢想,杨缙如果当年真的成功了,怕是不仅这无尽大陆,便是那些天外天上的神仙,也没有一个能是他的对手
这等人物,实在是太过恐怖了些。
大将军笑了笑,似乎对昭天命的反应早已有了预料,他继续说道:“世间各大仙宗修士,在感知到天地之间的巨大变化后,找到了一切的源头,在天弃山遇到了正在试图吞噬星辰的杨缙。于是一场大战理所当然的爆发了。”
“那一场战斗打的昏天黑地,无尽大陆仙宗强者尽出,仍是被杨缙活生生斩杀了十八位天枢境巅峰的强者,甚至昆仑山一位司命境界的太上长老,都死在了杨缙的神枪之下,天弃山脉硬被打出了一片峡谷,方才将这个绝世魔头除去。”
“此战之后,各大仙宗实力大打折扣,所以如今各个国家才真正掌握到了统治的实权,不然单说如若王之涣还活着,陛下做事都要看看玉门宗的眼色。”
“吞噬星辰乃是魔道之路,天波府身为大陆领袖,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所以神将军他老人家,才没有试图为弟复仇。”
大将军的故事讲完了,但是后面的两句话昭天命却完全没有听得进去。
他还沉浸在那些传奇故事之中。
以一人之力,斩杀十八位天枢境强者,就连司命境界都照杀不误,一场大战能将天下第一险地天弃山脉硬生生打出一片峡谷,这该是多么变态多么强悍的力量?
男儿生如此,死又何憾?
大将军拍了拍昭天命的肩膀,看着远方已经开始集结的兵卒,微微笑道:“殿下,该出发了。”
第四十五章 离开临西城的捕头
莽苍山的这场战争,自打去年春夏之时西晋国初有异动,胡海洋院长去国坐镇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了将近一年的光景,期间田宇陈兵莽苍山脉,孙利成临危受命,再到如今大将军率领十万援越军前来,中间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依照目前的局势来看,田宇军队坐镇后方,由西晋名将吴晗带兵打头阵,孙利成的先锋军已经败下阵来,他只需要击退吴晗的军队,再帮助越军将田宇赶回西晋国,此次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这一切,终于要迎来最后的结局了。
大将军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再理会身边的小王爷昭天命,直接便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大战将起,他需要整理兵甲,给手下的将军校尉们先开个部署会议。
……
……
莽苍山的战争即将开始,无论是西晋国,还是楚越的将士们,全都摩拳擦掌,但内心之中也有许多慌张。
毕竟面对生死之前,便是圣人在场,怕也难做到心中古井无波。
可这一切并不能影响到别的什么东西,比如屠夫的砍刀还会一如既往的挥向牲畜的头颅,比如茶馆的说书先生还会如旧拍下那块醒木,再比如今日的临西城内,捕头程子豪的心情就十分的愉悦。
他是临西城主隋啸手下的得力干将,有很多小毛病,喜欢占点小便宜,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始终有自己的操守和判断,总体说来也算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为临西城里的人们办了不少的好事。
自打前年入秋,临西城主隋啸大人就已经把程子豪的名字上报了京都,希望能给他谋一个好的前途,所以当初程子豪才有心将陈临辞引荐进衙门,希望自己升迁之后,能把捕头的位置传给他,一来是他与陈临辞私下交好,不忍心看着陈临辞天天为了生计奔波,想为他谋一个好的差事,其次便是陈临辞确实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撑得起这个位置,自己哪天升迁走了,隋啸大人手底下也能有一个靠谱的人差遣。
可程子豪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年多,直到如今他才得到进京的机会,捡了个御林军执戟郎的官职。
虽说是执戟郎只是个九品的小官,负责看守宫门,但程子豪却已经是非常满意了,要知道城主大人也不过才区区七品而已,更何况捕头的名号再怎么响亮,再怎么被人称为官老爷,也始终不过是一个吏而已,根本不入品,跟真正的官
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换句话说,县衙里的捕头师爷之类角色的任免,基本上都是城主大人说了算,根本不用过问朝廷,吏部也不会造册登记,只有真正像城主大人那样,达到了官的地步,才算是有了编制。
而且看守宫门这种工作,还能接触到最上层的那些人物,指不定哪天就能攀上高枝被哪个大人看中,从此平步青云一步登天光宗耀祖了呢。
想到这里,虽然说近些时日多有不顺,好兄弟陈临辞的老巢被破坏了不说,还接连遇到了那个醉汉和中年人,给他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但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今日春风得意,也就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当做彩虹来临之前的暴风雨了。
既然彩虹已经出来了,还去管那些东西做什么?
在临西城最好的悦来酒楼里,城主大人掏腰包订了一个最好的雅间,叫上了县衙里一众师爷捕快过来齐聚,给程子豪送行,酒宴上,城主大人着重表扬了程子豪任职临西城捕头这些年里的丰功伟绩,倡导大家都向他学习,给程子豪这一顿感动的稀里哗啦,抹着眼泪才骑上了城主大人赠送的白马踏上了前往京都应天城的道路。
出城门的那一刻,程子豪突然有些想念离开临西城已经有了大半年的陈临辞,心道你小子现在在京城不知道混的怎样了,哥哥我如今也成了九品大员,到了京城一定好好罩着你。
他却不知,应天城里皇室贵胄高官显贵多的像是山林里的野兽,他这点小官职在京城里,跟一只小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他更不知道的是,自己那位小兄弟如今已经考入了大楚国最好的星夜学院,而且踏上了修行者的道路,成为了大楚六院的领队,还是国师大人暗地里收的徒弟。
若是知道这一切,恐怕他惊讶的嘴都要合不拢了。
……
……
前些日子,有一个醉汉骑着小黑驴配着一把小木剑入了应天城,过了没几天,又有一个手持长戟的中年人进了国师府。然后下了一场大雨,国师大人便魂归了星海。
虽然世人尚且不知国师大人身死之事,但那些守城的兵卒们却早已在全城戒严的圣旨中感受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意味。
往日里京城的规矩都是亥时到了方才关闭城门禁止出入,但现在酉时未过天色还没黑便要关了,整整提前了两个时辰,而且过往的商旅生人都要严查盘问,
傻子都能感觉出上面那些大人物好像在提防着一些什么东西。
走过陈临辞曾经走过的千里路途,程子豪一路风尘仆仆,经过了大半个月的跋山涉水,终于远远的望见了应天城的影子。
而此刻,应天城城楼之上,正摆着一桌上好的酒菜,一位身着锦绣华服的年轻人坐在桌旁,也在远远的看着络绎不绝的行人的影子。
一位身着鹤服看上去官爵就不低的中年男人单膝跪在地上,汇报道:“回禀殿下,如您所料,临西城里的那个小捕头已经到了城外。”
“把他给我请上来。”年轻人品了一口杯中的清酒,低沉说道:“记住,是请,把他当成一品大员那样的请。”
“属下遵命!”那位中年人恭敬领命,他虽然不知道那位年轻人到底为何要对这么一个小捕头如此重视,但对于年轻人的命令,他却不敢提出丝毫的质疑。
因为那个年轻人姓昭,名为昭天意,乃是当今陛下的长子,小王爷昭天命的长兄,受封庆亲王。
皇帝陛下膝下有三子,长子昭天意,次子昭天元,三子昭天命,其中小王爷昭天命乃是安琪贵妃之子,天纵奇才,自幼便展现出了过人的修行天赋,乃是大楚国年轻一辈的最强者,受世人敬仰。皇次子昭天元乃是皇后娘娘谪出,文韬武略皆是一流之选,两人都是皇位继承的有力竞争者,只有他昭天意,虽然贵为皇长子,但一不是绝艳惊才的修行者,文韬武略又比不上昭天元,母亲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二十多年前因为皇帝陛下的一次醉酒,才有了如今的他,而且即便是为陛下诞下了龙种,熬到了今日,他的母亲也才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嫔妃而已。
他自幼在宫中长大,见惯了勾心斗角和那些肮脏的事情,对自己的父皇没有太多的感情,他不懂为何就因为自己的母亲不是皇后,自己就算是皇长子也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利,可若扯到出身,那个狐狸精的儿子凭什么能成为继承这个国家的候选人?
国师大人已经魂归星海了,自己那年迈的父皇终日沉溺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他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夺回那些本就应该属于中自己的东西。
“父皇,你已经老了,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以后这大楚国未来的重担,就交给儿臣替你背负吧。”
他往翡翠杯中倒满了清酒,然后洒在地上,望着远方的蓝天白云,心中喃喃说道。
第四十六章 胜败与否,且问我手中长枪
程子豪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找自己,按道理来说,自己虽然不像陈临辞那般孤苦无依是个孤儿,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家里在京城有什么亲戚,就算有,肯定也是个普通的人家,绝不可能穿着这么华丽,而且还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城楼上饮酒,不然他也不用在临西城这种边塞小城奋斗这么多年了。
所以他很疑惑,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刚升迁的小捕头,就算是马上要担任执戟郎的官职,可眼前这个家伙明显地位不低,也不用靠巴结自己上位啊。
大皇子昭天意不知道这个家伙脑子在想什么,他打开折扇轻轻摇了几下,装作自己很有风度的样子,淡然笑问道:“你就是临西城来的捕头程子豪吧?”
程子豪急忙从脑海的遐想中反应过来,抱拳行礼道:“正是在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过来吗?”大皇子继续问道。
程子豪心中一阵无语,心想老子要是他妈的知道你为什么叫老子过来,老子还用这么愣着吗?
但心中如此想,口中却不能如此讲,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惹不起面前的这个臭屁的家伙,只好喃喃答道:“子豪不知。”
大皇子饮了一口清酒,继续说道:“听说你在临西城做捕头做的风生水起,所以此次在京城候补了一个执戟郎的差事,我是来给你贺喜的。”
程子豪心道你是来给我贺喜的就他妈奇了怪了,谁家贺喜能在京城的城楼之上摆一桌,而且两人还素昧平生,远远谈不上认识。
他脸上也只能堆满笑容,抱拳说道:“子豪何德何能,当得起大人如此盛情款待。”
“先坐下来,吃点东西说话。”大皇子也觉得让这家伙就这么一直站着有点不太好,于是招呼刚刚的那个鹤服男子道:“给程兄弟上一壶宫内的御用清酒。”
鹤服男子急忙退下取酒,但大皇子的一句话却给程子豪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宫内的御用清酒,说取一壶便取一壶,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然而不待他提出疑问,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人便继续问道:“执戟郎不过区区九品,实在配不上程兄弟的大才,我这里有个正二品九门提督的补缺,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九门提督?程子豪心中一惊,在临西城当差这么多年,或许他对其他的许多官职都不怎么了解,但对九门提督这一职务却绝对不陌
生,那可是所有从事治安缉拿行业官吏的终极理想和人生奋斗目标。
应天城除了青龙东门,白虎西门,朱雀南门和玄武北门之外,还设有正阳门崇明门朝阳门安定门和德胜门五处小城门,合在一起,便是京城九门,交由皇家御林军看守,每个门都设有一个正四品的提督,而九门提督,则是御林军的最高统帅,负责统领数万御林军,护卫京城的安全。
历朝以来,能够担当九门提督的,无一不是皇帝陛下的亲信,因为京城的安危直接关系到了皇室的安危和皇权的稳固,若是九门提督造反生事,再强大的王朝都会面临巨大的灾难。
现任九门提督汤子越便是皇帝陛下当年的伴读书童,与皇帝陛下亲如兄弟,而且对皇室忠心耿耿,何来有个九门提督的补缺的说法?
一个照面便将九门提督许给自己,你当你是皇帝陛下呢?程子豪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伙,喃喃说道:“子豪能力有限,能够做好执戟郎的事情便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敢奢望什么九门提督”
其实他的心中早已把这个年轻人给嘲讽的一文不值了,只是临西城中多年来学会的为人处世之道才让他没有直接的表现出来而已。
锦衣年轻人似乎也看出来了程子豪对自己的不信任,带鹤服中年人摆上清酒退下去后,他才继续笑道:“程兄弟你可知道我是谁?”
“敢问阁下是?”程子豪心中恰好也正对此好奇呢。
锦衣年轻人笑道:“我叫昭天意。”
昭天意?程子豪愣了半天,硬是没有想到这个名字到底是谁,只好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锦衣年轻人,不怎么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见自己报出了名字对方却仍然无动于衷,昭天意的面色也有些难看,他放下手中的折扇,尽量控制住自己的不悦继续说道:“你可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因为世人一般喜欢称呼我为大皇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子豪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双鬓已经被这个身份给吓出了冷汗,急忙起身跪下,沉声说道:“卑职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殿下,还请恕罪。”
大皇子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他再次举起翡翠杯饮了一口清酒,喃喃说道:“本殿下刚刚提的那个问题,希望你能好好的考虑一下。”
程子豪跪在桌边,冷汗浸湿了后背,沉默良久不敢接话。
事到如今,他哪
里还能听不出来大皇子什么意思,九门提督汤子越汤大人还在位上,大皇子便将这个位置拿来封给了自己,整个大楚国内,除了皇帝陛下,谁有这么大的权力?
大皇子,这是迫不及待的要做皇帝了啊!
……
……
大皇子现在的想法有些疯狂,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傻子,城楼上的这番对话当然不会传到皇帝陛下的耳朵里,同理而言之,他远在数千里外莽苍山战场里的那个好弟弟,也绝对不会察觉到任何的异动。
暖阳高照,时候已经到了正午,援越军已经到达正面战场,大将军横枪立马身着战甲在队伍的最前方,百丈之外,便是西晋大将吴晗统领的先锋军。
这是昭天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战阵,看到对面乌压压望不到尽头的兵卒,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知道怎么言明的感觉。
虽然各自为战,但对面的那些人,也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少年或者说青年,也都有自己的家庭和亲人,却远赴疆场为了统治者的利欲熏心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作战,与千千万万和他们差不多年龄的人进行厮杀,那么战争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吴晗将军与丁立翊大将军差不多的年纪,也是个纵横驰骋戎马一生的名将,不然也不可能担任西晋国的先锋将军,他骑着一匹黑马,走出阵来,朝着大将军抱拳行了一礼,大笑道:“西晋老将吴晗,素闻大将军威势如山,乃是诸天星河之下,除了神将军他老人家之外的战场第一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两军交战,主将出迎,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战争仪式了,既然对面显现了足够的风度,大将军也不好显得太没有风度,他笑了笑,说道:“丁某亦久闻吴老将军常胜将军的威名,只可惜今日之后,西晋便再无人有常胜不败之名,实乃人生一大憾事啊。”
昔日常胜不败,今日之后便再无常胜不败,大将军言语之中的轻蔑之意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那吴晗老将自然也不会听不出,他冷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吴某从来不放在心上,但吴某此生还从来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只可惜怕是大将军此生都无缘得见咯。”
大将军对此不屑一顾,他将长枪横于马前,沉声说道:“老将军是胜是败,还要问过丁某人手中这把长枪才是。”
言出如雷,大将军身上的气势陡然暴涨,双眼死死的锁定了对面的吴晗将军。
第四十七章 战争的意义便是征服
世人皆知大将军力能扛鼎,乃是武道至尊,却很少有人见过他亲自出手,大楚国这些年实行黄老之学,边关也早已没有烽烟战火,那些见过大将军出手的人,也大多都已经服完兵役回家种地耕田,所以难免有许多人会对他产生一些轻蔑之感,认为将军老矣,手中长枪已锈,哪怕大将军看上去仍然还是那么不可战胜,终究也已经快是强弩之末,难堪大战了。
直到今日,众人方才知道了大将军何以能称之为大将军,武道至尊又何以称之为武道至尊。
长枪号为银霜,伴随大将军戎马半生,不知挑过多少敌人的项上首级,此枪通体由镔铁打造,寒光如霜,摄人心魂。
马嘶如龙,枪出如虹,大将军像一座大山似的驾马便朝着吴晗老将冲了过去。
两军交战,主将先决斗一场,一来是为了振奋手下兵卒们的士气,二来也是一种古老的战争仪式。
吴晗将军手持长戟,感受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
他虽也是西晋名将,一生征战未尝败绩,自身武道修为也已臻化境,甚至可以与天境的大修士打上一场,但遇到丁立翊这种家伙,任谁都做不到轻松写意。
为将者,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面对着丁立翊这座奔跑的大山,吴晗老将军也只能眉头一紧,咬着牙驾马冲了上去。
“!”
枪戟相交,发出一阵清脆的巨响,大将军面不改色,吴晗将军却被震得虎口发麻,险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虽然淬炼肉身的武道没有明确的境界划分,但强弱却是有所差别,若是说吴晗将军的实力已经可以与天玑或者天璇境界的大修士相提并论,大将军定然便是天枢境的人物,个中差距,大概便是蒋舒杰与国师大人杨修道那么远。
一招过手,高下立判,但那些离得远远的兵卒却看不到,众人只知道吴老将军与大将军枪戟过招,平分秋色,吴晗自然不敢坏了军心,只好咬紧了牙关,举起长戟再次朝着丁大将军劈去!
大将军冷笑一声,也不顾那长戟劈来,举枪便刺,看阵势竟是宁愿被长戟劈中,也要刺死吴晗!
吴晗心中大骇!丁大将军的命虽然值钱,说不定自己杀了对方之后便能千古留名青史之中,但自己的性命却比什么都宝贵,他还舍不得拿出去跟被人换。
一念及此,吴晗首先胆怯,收回长戟竖劈之势,才堪堪接住大将军的奋力一刺。
“噗!”
这一枪虽然堪堪接下,但吴晗
将军也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一口鲜血喷出,他虎口酥麻身上开始有些乏力,若这般状态打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败下阵来,成为楚军的第一份战利品。
“战场之上,生死只在一瞬之间,犹犹豫豫,哪里有个名将的样子。”大将军不屑道:“将军你已经老了,不回家看孙子,还在战场上逗留,怕是余生不久矣。”
吴晗老将军抹去嘴角的血迹,抱拳对着大将军行了一个大礼,喃喃说道:“大将军名不虚传,吴某人甘拜下风,谢不杀之恩。”
他心中清楚,刚刚那一枪,丁大将军明显没有使出全力,不然纵使有两个他,也不够银霜长枪一挑的,战场之上能对敌军首领如此宽宏,实乃生平仅见。
大将军冷笑一声,道:“你且退去,引大军来战便是。”
说罢,大将军调转马头,长枪斜立,便回到了自己的阵营。
他有绝对的信心击败敌军,留吴晗一条性命却也不是因为什么宽宏,他需要对方活着,来亲眼看自己如何打破他的不败神话,将他一生的荣耀,都尽数踩在脚下。
战争,是一门艺术,而这场艺术的意义所在,就是征服。
恰巧,那也是大将军最为热衷的感觉。
“将军万岁!大楚无敌!将军万岁!大楚无敌!”
两军交战,大将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敌军首领击败,这给大楚国援越军的士气带来了一阵空前的高涨,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句,整个战场之上,便重复起了这阵口令。
这些粗犷的汉子,声音本就洪烈,一个人喊起来都有足够的感染力,如今七万大军一起高呼,便如平地惊雷一般,烧的所有人心中热血沸腾。
小王爷昭天命跨在马上,虽然心中也如其他人一样热血激昂,但听着那万岁二字,却怎么都感觉有些别扭,心中像是堵了一些什么东西一般。
大将军没有去注意小王爷的心情变化,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峥先生,低沉说道:“以后这些诛心的话,先生还是少安排一些的好。”
李峥先生闻言脸色一变,怔怔然没有接话。
大将军取下腰中的酒囊饮了一口烈酒,笑着望向背后的兵将们,发出了他的军令。
“命!昭天命率前锋军为主阵,正面迎战西晋军!”
“命!王康雨率两万大军,从左翼进攻!”
“命!顾独行率两万大军,从右翼进攻!”
“本将军亲率一万大军,分割战场!
“三军听令,共屠晋军,此战功成,凭功论赏!”
“末将领命!”
除了小王爷昭天命之外,还有两位中年将军驾马走上前来,王康雨将军与顾独行将军都出身将门世家,跟随大将军已久,乃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
三军领命,大将军拔出腰中长剑,高声说道:“出兵!”
军令一出,昭天命便不再迟疑,领着大军便朝着对面的西晋大军冲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领兵杀敌,也是他第一次踏上战场。
初一上场,便担任了先锋主将的重任,这种待遇自古以来便闻所未闻,但却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昭天命知道,他们只是畏惧于自己的皇子身份,而不是心服于他的实力。
他非常迫切的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来证明自己。
......
......
莽苍山中,小王爷昭天命已经带兵冲上了战场,应天城里,他的兄长大皇子昭天意却仍然在看着跪在地上不敢言语的程子豪。
“你在怕什么?”见程子豪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昭天意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的神色。
程子豪颤颤巍巍答道:“子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出身,即便是如今做了执戟郎,也绝对算不上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不知殿下您看中了我哪一点。”
他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惊天巨浪,看来自己最近还真是流年不利,本以为遇到醉汉和持戟的中年人已经够倒霉了,升官进京是上天赐予自己的补偿,终于风雨之后见到了彩虹,却没有想到彩虹之后又是如此巨大的风雨。
自古以来,谋权篡位当乱臣贼子都是一份非常高风险的行业,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拿自己的项上人头闹着玩,他程子豪可没有那个胆量,此刻的他恨不得起身说一句您看上我哪一点了我改还不行吗?
大皇子昭天意没有跟他继续嗦下去,直接便说道:“本殿下看上你,便自然有用你之处,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程子豪颤颤不敢接话。
大皇子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已经知道了太多东西,如果不跟着我继续走下去,这应天城楼如此高危的地方,怕便是要坠下一条鲜活的生命了。”
这便是**裸的威胁了,自打程子豪受邀踏上城楼开始,等待他的便只有两个结局,一个便是跟着大皇子办事,另一个便是死在大皇子的手中!
程子豪的双鬓,瞬间溢出无数的冷汗!
第四十八章 我乃大楚陈临辞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换做平时换成任何正常的人,想必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生存,程子豪便是这么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正常人,但他现在却寻找不到自己的答案。
选择生,选择投身大皇子麾下,不知何时便会造反,万一失败定然不是自己身死就能了事的,说不定还要背负万世骂名,被世人唾弃。
可若不这样选择,自己马上就会面对死亡,甚至连九死一生的机会都没有。
程子豪擦了擦鬓角的冷汗,皱紧了眉头。
大皇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笑了笑继续说道:“程子豪,你知道区区一个县衙捕头,为什么能直接补缺宫中执戟郎吗?”
程子豪此前不知,但大皇子已经将话讲到这个地步了,他焉能再不知?
怪不得自己能从县衙捕头一步升到宫中执戟郎,原来这一切都是大皇子在背后安排的。
可是大皇子高居京城,乃是得天独厚的九天翔龙,是怎么注意到自己这只临西城的蝼蚁的呢?
他心中有许多的疑惑,但他还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大皇子殿下有些生气,将手中翡翠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拍,怒道:“程子豪,你可别忘了家中年迈的老母亲!”
母亲!
程子豪心中一痛,他这次前来京城做官,本来是打算带着老母亲一起前来的,但一来他对京城也是人生地不熟,尚无安身之处,二来老母亲年迈经不住一路劳顿,所以他才打算先在京城安定下来,再接母亲过来颐养天年。
他的父亲过世的早,全靠母亲一人将他拉扯大,殊为不易,如今竟然被大皇子抓住了自己的软肋,程子豪顿时有些惊慌。
他咬了咬牙,喃喃问道:“殿下......我母亲她老人家,没什么事情吧?”
大皇子笑道:“一切安好,吃的喝的比你在身边的时候还好呢。”
“那......”程子豪犹豫片刻,沉声说道:“卑职原为殿下鞍前马后。”
没有太多的宣誓诚心,但大皇子不要那些东西,既然程子豪已经上了船,那就够了。
用老母亲这根绳子拴住程子豪,再用程子豪这根绳子拴住......
大皇子想起那场皇宫的御宴,想到漫天风雪里的那个少年,嘴角忍不住闪过一丝诡秘的笑容。
陈临辞,父皇想把你留在老三手底下,可我这里有栓你的绳子啊!
......
......
程子豪顺利的入城接了执戟郎的职务,任雨鑫任院长也很快便接到了皇帝陛下的密旨,离开京城去了咸阳,临西城与应天城之间的这条道路上,这半年里来来回回走过了许多人,也正是这些人,成为了大楚国最近许多事情的脉络。
马颖欣马将军在军帐外燃起了一堆火焰,陈临辞坐在他的旁边,正在烤着一只大羊腿。
前线不断有捷报传来,从大将军到达战场,再到与吴晗
的枪戟之战,再到昭天命与王康雨顾独行率军出战,马颖欣将军都了如指掌。
对于丁大将军打仗的本事,他有一千一万个安心,那个如山的身影不只是个人武力强大,对于行军打仗,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所以此时他才会有心情在这里与陈临辞烤吃羊腿。
用北方郡县特有的烙馍卷了几根大葱,再撕了羊腿上的一大块肉沾了点孜然放进去,马将军闭上眼睛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陈临辞竖了一个大拇指。
短短不过一日多的相处,马将军却已经非常的欣赏这个小子,性子沉稳话也不多,有年轻人独有的那份朝气,却也有年轻人少有的一份沉稳,怪不得能在星夜学院与清虚学院的武斗大会上胜出,被陛下封为六院的领队,而且还能打败朱少卿和卢渊皓那两个不可一世的家伙。
最主要的是,这小子烤羊腿的技术,是真他妈的好啊。
陈临辞自幼在临西城中摸爬滚打,老道士整天醉醺醺的,根本不可能做饭,所以陈临辞便学了一手好厨艺,或许会的花样并没有那些酒楼里的掌勺大厨多,但烤上一只羊腿的手艺却还是有的。
他笑着望向马将军,说道:“将军,依您看,莽苍山这场战争多久才能结束?”
马将军笑了笑,说道:“怎么着,你小子想家了?”
“是有些。这莽苍山里风景再好,终归不比家乡啊。”陈临辞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而且我实在是不懂陛下派我们过来的意义在哪,大将军又不给大家派什么出战的任务,所谓的六院大比如何比?最后怎么分出来那三个最强去观神石悟道?依我看来,还不如在应天城里摆个擂台,让六院的学生们都过来,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分个高下和谁强谁弱来的简单直接呢。”
马将军笑道:“没有任务?你小子把打仗看的也太简单了点吧。”
“前线捷报频传,以大将军他老人家的能力,根本用不着我们,这镇守后方天天看守军营,虽然说安全一些而且没有性命之忧,正合我心意,但是这也算不得什么任务吧?”陈临辞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难不成我们就大老远跑过来一趟,守守后方,等大将军凯旋回来便回楚国?”
虽然陈临辞一向反感去战场上直面厮杀与生死,但是昨天晚上赵奕然的那番话明显对他还是有些触动,不然以他的性子,断然不会过来找马将军说这些东西。
马将军沉声说道:“陈临辞,你看看现在的战场局势,越军战败,西晋国先锋军在吴晗老将的带领下与大将军作战,孙利成负责接应大将军进攻的脚步,可是田宇呢?”
“要知道,整个西晋国的军队,田宇才是核心,才是兵马大元帅,可到现在他都按兵未动,会不会太安静了一点。”
“您是说......”陈临辞的心头生起一种不好的想法。
“没错。”还没等陈临辞将心中的想法说出,马颖欣将军便接过话来:“自古以来面对强军,正面对抗都不是什么绝妙的战策,当年乌巢之
战,曹孟德如此豪杰,不也是依靠烧了袁本初的粮草才获取的胜利吗?”
“田宇若想以尽量少的损伤击败大将军,那唯一的路子便是带兵奇袭后方,让大将军乱了阵脚,首尾难以兼顾,再配合吴晗老将双管齐下,以求突破,才是最佳选择。”
陈临辞听得心中惊讶,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什么,楚军的大营之外,便驾马走来了一位年轻人。
“久闻马颖欣马将军擅守,今日听君一席话,果然名不虚传。西晋国副将高逸凡,特地前来领教领教。”
话音刚落,山中唯一的一条大路上,瞬间便从两边的树丛中走出了密密麻麻的好多好多的人。
......
......
其姓为高,名曰逸凡,人如其名更是卓尔不凡,事实上,高逸凡乃是洛阳名门高家子弟,自幼拜入遁世山门下修行,虽然风头被苏瑾年这等人物给一直掩盖,但却没有人敢瞧不起这个家伙。
因为他的一身修为,已经达到了开阳上境,足以与大楚国的小王爷昭天命并驾齐驱。
马将军的嘴角闪过一丝苦笑,无奈的说道:“你瞧我这张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咱俩刚聊完曹孟德,这边就来了个高逸凡,要不你去试试?”
陈临辞喝了一口清水,看了马将军一眼,笑道:“这可是将军您招来的敌人,理应您去摆平才是啊。”
马将军拍了拍大腿说道:“这高逸凡可是遁世山上的人,你看我这身子骨,能打得过他吗?”
“遁世山上的人?”陈临辞闻言一怒,骂骂咧咧说道:“不是说天波府有令在先,修行者不准踏足世俗战争吗,这小子不要脸啊!”
马将军尴尬说道:“别忘了,你也是出身六院的修行者。”
陈临辞摸了摸后脑勺,恍然大悟道:“嘿嘿,将军您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说罢,他站起身来,望向营门外马上的高逸凡,笑道:“我乃大楚陈临辞,你敢与我决一死战吗?”
这句话,是他在茶馆的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先生每次讲三国说到张飞,总会哑着嗓子喊一声我乃燕人张翼德,谁敢与我决一死战的话,他打小就觉得这句话超级有气势,就学了过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高逸凡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有趣,开营门来我与你大战一场。”
“开营门?”陈临辞像是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高逸凡,笑道:“有种你进来啊!”
敌军来犯,六院诸生早已有所警觉,立马赶了过来,马将军吩咐左右下了集结军令,几乎只在短短顷刻时间,大楚全军便进入了备战状态。
赵奕然赶到的时候,正巧碰上陈临辞在调侃高逸凡,她笑了笑,看向身边的小唐眉飞色舞地说道:“看吧,敌军来犯是陈师兄第一个挺身而出,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小唐瞥了小姐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心想大小姐您现在满脑子都是陈师兄,当然不会觉得他会有什么问题咯。
第四十九章 你的刀终究不如我的剑
高逸凡的脸色有些难看,自打进入遁世山开始修行至如今,还从来没有哪个同龄人敢如此对自己调笑,如今自己第一次带兵出征,便被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家伙这般戏弄,他那颗高傲的心灵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在遁世山中,尚有苏瑾年与潘越压我一头,如今出了遁世山,难道天下还有哪个年轻人能与我抗衡不成?
他看向陈临辞的目光,开始有些不善。
“你这个家伙,真当这两扇木栏门能拦住我不成?”
他拔出腰间的大刀,指向远处陈临辞的脸。
“你这个家伙,真当自己能打得过我不成?”
陈临辞也是有恃无恐,他看得出来,对方的境界明显要高于自己不少,但对面再强毕竟不过只是一个修行者而已,自己身后还有申皓元朱少卿卢渊皓宫离寒甚至赵奕然五个开阳境界的修行者,还有六院一众人和三万精兵,当然不会怯他半分。
朱少卿与卢渊皓等人见有如此多的强兵来袭,自然反应过来了自己等人昨夜的冲动有多么的愚蠢,此时心中哪里还有半点怒气,一个个站在陈临辞身后,仿佛陈临辞说一句话,众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一般。
张德铸杜子腾等人小脸通红站在六院子弟的人群之中,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星夜清虚白马永熙吴越的分别,众人零零散散的都站在一起,这些年轻人或许私下各自相看两厌,但在国家大义面前,在大楚国的荣誉面前,即便是杜子腾这种气量的家伙和他与陈临辞之间的仇恨,也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因为他的父亲杜文琪是大楚国的工部侍郎,食君之禄,与陈临辞一样血脉里都深深地刻着一个楚字。
赵奕然有些担忧的看着陈临辞,低声说道:“陈师兄,我看马上那人最起码也有开阳上境的实力了,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陈临辞笑道:“赵师妹,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吗?”
话?什么话?赵奕然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明白陈临辞说的是那句我真的很厉害的。
想起前些天陈师兄以摇光境界的实力击败开阳境界的卢渊皓与朱少卿两人联手,赵奕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然而即便是如此,她仍然还是将手伸进了腰中的囊里,时刻准备着陈师兄万一有一丝不敌之兆便立马祭出灵符。
如果说刚刚陈临辞调笑的态度把高逸凡给惹恼了的话,那此时的一句真当自己能打得过我不成则是直接让他火冒三丈,他看的出对方的实力,年纪轻轻便已经踏入开阳境界,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在那些世家大族之中,也绝对是一个佼佼者,但这种实力对于他来说,还构不成什么威胁。
就你这么一个开阳初境的东西,也敢来放此狂言?
当着数万晋军的面,作为他们的领导者,高逸凡感觉自己很没有面子。
他需要做些事情,将自己的面子找回来,证明他才是最强的那一个。
于是长刀拔出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说话,而是纵身下马,举起大刀便朝着楚军的大门劈了过去!
没有任何星元汇聚的过程,但大刀劈下之后,却自有一股刀风自天地之间生出,在半
空中形成一道光刃,顷刻之间便将楚军的营门劈成了一片碎木。
西晋洛阳城高家,与宣城府秦家和钱塘郡孙家一样,都是修行金系秘法的世家,唯一不同的便是高家的秘法要强过前面两者太多,所以高逸凡才能劈出这道虚空刀刃。
他望着陈临辞,冷冷说道:“现在,你可以出来了吗?”
陈临辞拔出天行剑,笑道:“你这个家伙脾气怎么这么暴躁,要打就打便是,你劈我大门干什么?”
“少废话,快滚出来试试我手中大刀。”高逸凡已经有些不耐烦。
陈临辞示意六院诸生先别轻举妄动,自己则是缓缓的走了出来。
他提起了自己手中的天行剑,笑道:“剑乃百兵之皇,高逸凡你为何还不下跪?”
“油嘴滑舌!”高逸凡唾了一口唾沫,提起长刀便冲了过去。
开阳上境的全力冲击,即便是陈临辞此时一身实力已经踏入了第二层楼,却仍然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他死死地盯着朝着自己冲来的高逸凡,口中默默念起了口诀。
踏入二层楼后,再经过这些时间的稳固境界,他的水系秘法相比之前,也提升了一个不小的档次。
一股淡淡的蓝色光芒在天行剑的周围生出,陈临辞紧握剑柄,迎上了高逸凡的攻势。
水与金,不相生亦不相克,陈临辞与高逸凡对战起来,自然也没有像之前对战火系秘法的卢渊皓那般轻松写意,刀剑相交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便通过天行剑的剑身传到了陈临辞的身上,震得他虎口发麻。连连往后退了数步。
高逸凡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屑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厉害的人物,没想到只是嘴上功夫厉害,也不过如此而已。”
赵奕然掏出手中的灵符,准备好了随时出手上前助陈师兄一臂之力。
但这道灵符最终却并没有派上用场。
陈临辞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哪怕是自幼在临西城里摸爬滚打的时候,哪怕是星夜学院武试的时候,哪怕是面对杜子腾张德铸申皓元卢渊皓与朱少卿的时候,他都没有让人失望过。
今天自然也不会。
不过是开阳上境的高逸凡而已,不过是能与小王爷昭天命并驾齐驱而已,自己在一层楼的时候就已经击败了号称天命以下全无敌的申皓元,如今已经踏入了二层楼上,哪里还用怕仅仅是比申皓元更强一点点的人?
陈临辞摇了摇发麻的手臂,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他望向不远处的高逸凡,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然后他的长剑便刺了过去。
与高逸凡刚刚出刀的时候一样,陈临辞的这一剑,也没有任何凝聚星元之力的过程,甚至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剑式,就这么挺直而快速的刺了出去。
但高逸凡能感觉到这一剑的威力。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简单的东西,是最直接最强大的。
他将大刀横在身前,堪堪接住了陈临辞一剑。
他没有口吐鲜血,也没有后退半步,但大刀刀身之上,却被天行剑刺出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高逸凡
心中大惊,他虽然不认得陈临辞手中的剑,但也能看出来这把剑不是一般的兵器,可他的大刀也是洛阳高家祖传的宝物,如今竟然一击之下便被刺出如此剑痕,这陈临辞的实力,到底有多可怕?
还好是刺在了刀身之上,如果刚刚那一剑刺在自己身上......高逸凡想都不敢想象那种结局。
这一切想法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陈临辞一剑刺出未得手,长剑便立马变化招式,一跃而起朝着高逸凡的头顶劈了下去!
高逸凡举刀再接,又是一道剑痕落在刀背之上。
长剑横扫,高逸凡大刀竖立,便又是一道剑痕印上。
长剑斜掠......
长剑上挑......
......
......
短短不过片刻时间,却已经是数十招交手过去,陈临辞出手极为快准狠,根本不给高逸凡任何反应的机会,境界不如对面,他便直接使用蛮力,大家都没有时间去凝聚星元,纯靠个人的力量,陈临辞自信不会输给面前这个高高瘦瘦的家伙。
事实证明,陈临辞赌对了。
高逸凡的大刀刀身之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剑痕,他本人也已经长发散开,十分的狼狈。
短短的数十招之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无力的孩子面对着一头发狂的野牛一般,丝毫没有任何的反击之力。
这种感觉,自打十五岁那年与苏瑾年交手切磋败下阵来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体会过。
这个姓陈的小子,身子是铁打的吗,怎么会这么强悍?
他搓了搓发麻的手,握紧了刀身,再次朝着陈临辞劈了过去。
大刀如山,气势骇人,在半空中劈出一道道空气撕裂的声响,朝着陈临辞的面门落了过去。
这一刀蕴含了他最强的功力,他不想再跟这个小子纠缠下去了,他只想赶紧把这个烦人的家伙解决掉,然后完成大元帅交代的任务,扰乱丁大将军的后方。
陈临辞没有丝毫的惊慌。
他甚至没有去躲开那道大刀劈过来的攻势。
因为他的长剑已经不在手中。
高逸凡的攻势半路停了下来。
大刀落在了陈临辞身前的三尺之地。
天行剑已经插入了他的心脏。
高逸凡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去的,那把剑太快,快的他都没有看清陈临辞是如何出招的,快的他都没有看到剑的影子。
他是遁世山上仅次于苏瑾年与潘跃的天之骄子,他一直都认为自己会有一个光明无比的前程,能够在九阶二十八景中走的很远很远,直到若干年后成为无尽大陆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但毕竟这一切都结束了。
“你的刀,终究不如我的剑。”
陈临辞拔出高逸凡胸膛上的天行剑,低声说道,没有替他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转身便走回了楚军的营帐。
“陈临辞幸不辱命。”
他朝着一脸震惊之色的马颖欣马将军行了一礼,露出洁白的牙齿咧开了灿烂笑容。
第五十章 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讲起
马颖欣将军被震惊的不知道如何言语,他对陈临辞有信心,相信他绝对能够打败高逸凡,但任谁都不敢想象,陈临辞会赢的这么快这么彻底,甚至成功的把高逸凡给杀了。
卢渊皓与朱少卿看的后背发凉,前些天如果陈临辞对他们俩也下这么重的手的话,怕是他们两个也早已魂归星海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好小子,陛下与国师没有看错人啊!”马颖欣将军激动的拍了拍陈临辞的后背,又望了望破损的营门外的数万西晋大军,严肃说道:“六院诸生,三万兵将,随我迎敌!”
那西晋军队见主将身死,立马慌乱了阵脚,此时又见乌泱泱一大片楚军袭来,哪里还有一战之力,纷纷如潮水般后退,但最前面的那些兵卒仍是被楚军给冲杀掉了不少。
正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田宇若知道派高逸凡前来是这种结局,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
......
莽苍山楚军后方战的如火如荼,正面战场之上,大将军带领的楚军更是打的气势如虹。
小王爷昭天命带领的两万前锋军直冲过去,与西晋的军队正面迎上,竟然丝毫不落下风,那吴晗老将不知是与大将军之前一战用尽了力气,还是真的宝刀已老,面对昭天命的冲击,竟然有些乱了阵脚。
再加上大将军率领的一万精兵四处分割战场游走屠杀,西晋的前锋军已经被冲的有些凌乱,一时间莽苍山中血雨纷飞,兵卒们也大都已经杀红了眼。
这些兵卒们平日里在军营内,练的便是搏斗杀人之术,日复一日的练习提刀然后劈下,看上去有些枯燥,但效果此时便显现了出来。
他们不断的提刀然后劈下,每一次动作的重复都必将伴随着一个敌人的死去,但人终有力时穷,他们收割完敌人的性命之后,难免也会有人被敌人砍下头颅。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也莫过于此。此时的莽苍山说是山脉已经不能足以准确形容,它更像是一个修罗战场,无情的埋葬着无数人的性命。
昭天命也早已杀红了眼,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热血无比的沸腾,平日里在宫中只顾着修行,在大楚国内,也从来没有哪个人敢真正跟他为敌,所以他虽然境界高深,却从来没有体验到过真正的战斗快感,只有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找到了归属感。
有星元之力在身,他自然不会惧怕任何一个兵卒,哪怕是那些兵卒成百上千的涌过来,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长枪多扫几下而已 ,将一个开阳境界的修行者放到战场上,无异于狼入羊群,根本无人可以抵挡。
主将如此气势,手下的兵卒们自然军心大涨,厮杀起来也倍感比平日里有气力,再加上左翼与右翼王康雨与顾独行两位将军的包抄围攻,瞬间便将越军打的败兆初现。
吴晗将军退出战场,望着山中血色弥漫的惨烈景象,脸上露出一丝心痛不舍的表情,但这种表情稍纵即逝,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停留多少时间。
为将者,便必须学会冷血,有舍才有所得,他从来都是一位十分合格的将军。
“大元帅那边行动进展的如何了?”他用铁甲内的长袍擦了擦剑身上沾染的楚国士兵的鲜血,语气平淡的朝着身边的一个从未踏入莽苍山战场的兵卒问道。
“启禀将军,刚刚收
到消息,高逸凡副将军已经战死在楚军营前,带去的兵马也都被打散,但遁世山那边真人已经给了准话,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会赶来。”那兵卒恭谨答道。
“高逸凡这个废物,我早就跟大元帅说过这小子眼高手低,虽然有一身高深的境界,但却绝对不是个单独带兵的材料,派他去袭击敌军后方,我们能出修行者他楚国就不能留几个后手了?倒不如放在我麾下跟昭天命抗衡抗衡,他那一身蛮力还能有地方用用!”吴晗将军气的眉头紧皱,抱怨说道:“现在倒好,赔进去几万兵卒不说,还把自己的一条命搭了进去。”
那个传信的兵卒并没有说话,他听得出来,吴晗老将军虽然的确有些瞧不起高逸凡,但却也实实在在的为他的死感到痛心疾首,任何一个国家培养出这种天才修行者都不容易,以高逸凡这种天赋,假以时日,便是西晋国未来的天境强者,甚至说不定还有问鼎天枢的可能。
这么一个好苗子就这样夭折在了战场之上,怎能不让他痛心疾首。
叹息过后,吴晗将军并没有将更多的情绪留给高逸凡的死,战场之上每天都会有许多许多的人死去,他要将更多的精力和心神留给那些还活着的人。
“那边怎么说?”他声音极低,喃喃问道。
他没有明确说那边是哪边,那名传信的兵卒心中当然有数,他看着吴晗将军的眼睛,喃喃说道:“那边已经给了准话,就等将军您的信号了。”
“下令全军,见赤眉不杀。”吴晗将军笑了笑,从腰中掏出一页灵符,朝着天空抛了上去。
......
......
灵符飞上半空,像是有什么线在牵引着一样,一路摇摇晃晃,来到了战场的上方。
一阵清风拂过,灵符被吹散成了无数的纸屑,落了下来。
然后清风骤停,晴空之上突然飘来几朵乌云。
这便是那位传信的兵卒口中的信号。
孙利成孙将军收到了这个信号,他的嘴角,闪过一丝阴冷的微笑。
是的,他就是吴晗将军口中的那边。
那边,便是越国这边。
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讲起,那一年秋风初起,白雪未降,一道书信被送到了越国的皇宫。
信上写了很多很多的内容,但究其根本,不过始终围绕着一个话题。
西晋国想要灭楚,但手没有这么长伸不过去,所以要求越皇配合演一场戏。
所谓的演戏,便是西晋陈兵莽苍山脉,佯攻越国,越皇派使者前去楚国求援,再以提防遁世仙宫为名把胡海洋院长请到越国去坐镇。
然后王真人联系青羊宫裁决司首座蒋舒杰,趁陈最真人闭关,将胡春森放出天狱,去应天城合力杀死杨修道,挑起楚国与秦国之间的矛盾。
大将军丁立翊带援军进入莽苍山后,孙利成将军便前去迎战,佯装兵败不敌,将大将军和楚军引进正面战场之中,然后形成西晋与越国的两面包夹之势,吞掉楚国的支援军队,让楚国损失惨重,继而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越皇自然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但他还是答应了。
一来是西晋国开出的瓜分大楚的利益实在太过于让人难以拒绝,二来便是发来那道书信的人物叫做王晨。
他是遁世仙宫的宫主,天境
最为巅峰的人物,高高地站在无尽大陆的顶峰,俯瞰着人间的风景,如果没有天波府在上面制定着这个世界的法则,像越国这种小国,他甚至可以一夜之间杀到京城,取走越皇的项上人头。
容不得越皇不答应。
楚越西晋皆为棋子,是王晨在背后布盘。
当然,作为一名出色的棋手,他也没有漏掉秦国这枚暗棋。
......
......
越国的数十万大军,便这样毫无限制的冲进了莽苍山的战场里。
他们每个人的眉毛上,都涂满了朱砂。
他们都临时接到了孙大将军的军令,虽然内心排斥也不懂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他们还是手持着长刀,砍向了前一刻还高喊着手足情深的楚国友军。
无数的楚国兵卒,本以为援军到了士气大振,迎接他们的却是越国的大刀,一瞬间便是无数条性命魂归星海。
大将军愣了,昭天命也愣了。
杀错了?不可能,一个人杀错可以理解,整个军队都杀错了?
大将军眉头紧皱,他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
原来自始至终,莽苍山的这盘大棋,都是为了自己准备的。
无数的刀枪剑戟,最后的矛头,指向的都是大楚。
什么狗屁西晋陈兵犯我边境,什么狗屁唇亡齿寒,一切原来不过都是一个局。
怪不得刚刚踏入莽苍山,他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没有绝望,也没有抱怨。
长枪一挥一舞间,便是一大片的血雾弥漫,他骑着骏马,所向披靡,目的只有一个。
他必须保下远处的小王爷,那是整个大楚国的未来。
但是有两个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这两个人他都认识,而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就在刚刚不久之前,他还将这两个人封为了左翼将军和右翼将军,交给了他们四万精兵。
王康雨与顾独行坐在马上,抱拳对着大将军行了一礼。
“对不起将军,我们的家小都在遁世山的掌控之中,实在没有办法。”
大将军哈哈大笑,有些悲怆的看着这两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家伙,喃喃自语道:“我本来以为只有一个李峥,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也参与了这场谋杀楚国未来的战争。”
李峥先生不知何时驾着一匹骏马走了过来,王康雨与顾独行闪在两旁,让开了道路。
“在很多年之前,我离开贪狼院投奔在将军的账下,为将军出谋划策,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永远做将军您背后的那个黑袍军师。”他笑着说道:“可是我不能。”
“为什么?”大将军没有给李峥先生留下什么抒发个人感情的时间,因为远处还有一个昭天命需要他前去营救。
李峥先生被大将军突然打断,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不愉快,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西晋人。”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大将军笑了笑,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枪。
二十年相携共度,原来自始至终,你都不过是一把随时想要刺入我心脏的长剑。
那这二十年,还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第五十一章 碎山之拳难入三尺之境
大将军举起手中的长枪,朝着李峥先生刺了过去。
他想快些结束掉对方的生命,给自己的二十多年岁月一个交代,也给大楚国今日在莽苍山中死去的热血儿郎们一个交代。
但是这杆平日里所向披靡的长枪,最终却还是没有能刺在李峥先生的身上。
王康雨与顾独行二人拼劲全力,震的脸色通红,方才出剑颤颤巍巍的接下了大将军的一枪。
大将军收回长枪,笑道:“一直以来,你们三个都是我最为看重的左膀右臂,没想到会有一天我们要站在敌对方兵戎相见。”
王康雨羞愧地说道:“大将军,我上有年迈的父母,下有束发的孩童,实在是迫不得已,才会做下这等错事啊。”
大将军冷笑一声,说道:“你王将军上有老下有小,那今天在这战场上死去的后生们呢,他们就没有家庭了吗? 大楚国这片土地将你们养育至今,你们就是这样回报自己祖国的?”
王康雨与顾独行低头不知如何言语。
李峥先生不屑笑道:“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天下大计与万世名声,死点人又算得了什么?”
“很多年之前我就对你说过,功利心太强不好。”大将军低沉说道:“该是你的东西迟早都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想再多都没用。”
“那是因为你已经拥有了作为一个武将该拥有的所有东西,所以你不想。”李峥先生笑道:“但我们不一样,我若不做点什么大事情,便注定会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所以你选择了背叛我?”
“我从来都不是大将军您的人。”
一阵沉默。
大将军自嘲的笑了笑,看向王康雨与顾独行,说道:“如果你们再不让开,我不介意将你们一起送去星海。”
王康雨与顾独行仍是低头沉默,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大将军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股极为骇人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
远处的小王爷昭天命,已经陷入了敌军无尽的车轮战中,修行者再如何强大,只要没达到司命与紫微这种天境之上的传说境界,便肯定会有力竭的时候,西晋军队这是想用人海战术,牺牲掉无数的生命来换取昭天命的无力。
时间已经不多了,容不得他再耽误下去。
他的长枪再次举起,没有丝毫星元之力的加成,但气势却丝毫不亚于任何的修行者。
长枪刺出,宛如吞天巨蟒入海,王康雨将军与顾独行将军急忙出剑,但这次,却再也没有拦得住大将军的攻势。
他们手中的长剑应声而断。
长枪的攻势丝毫没有减缓半分,直直的刺向了李峥先生的咽喉。
这一次,就算是神将军他老人家亲自到场,都救不下李峥的性命了。
那长枪贯穿了他的咽喉,他还没有来得及惊讶甚至脸上都没有半分的惊恐。
他没有想到,大将军的一枪竟然会有如此这般威势。
是的,世人都说大将军威势如雷,他跟随大将军征战了多年,心中自认为也十分清楚他的实力。
论用兵
打仗,将军大陆一流,但个人实力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展现过,李峥对此研究过很久,认为大将军的实力在他的名声之下被无限的神话了,根本达不到世人传言中的那种境界。
直到临死之时,他才知道,仅次于人间真神杨的,本身也足以称得上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根本用不着世人去神话。
李峥先生从马上掉落下来,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他本是西晋名门之后,幼年之时便接到重任前往楚国,凭借自己出众的天赋考上了军方的贪狼院,然后一直潜伏在了当世的军坛新星丁立翊的身边。
他一路伴随着丁立翊镇守边关与蛮族战斗,见证了丁立翊的成长,二十年后为了故国的一纸书信背叛了丁立翊,还带上了他的左膀右臂。
然后他死在了战场之上,死在了大将军的长枪之下。
他虽然闭上了双眼,但他真的死不瞑目。
大将军一枪捅杀了李峥先生之后,并没有回头再去理会王康雨与顾独行二人,朝着昭天命所在的方向便一路飞奔了过去。
他的战马是世间闻名的绝影,全力奔跑起来速度快的足以让人看不清它的影子,但与昭天命之间的区区距离,它这一生都再也没有机会跑过去。
没有任何的预兆,它的马蹄应声而断。
不可一世的丁大将军,在马匹奔跑的惯力之下,朝着前方扑了下去。
他的长枪在他摔在地面上之前先插在了地上,方才堪堪稳住了他如山的身体。
......
......
莽苍山的战场之外,走过来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
他的手里持着一把拂尘,身上穿着一袭白袍,悠悠然宛若神仙中人。
他就是莽苍山棋盘的执子者,遁世山如今的主人。
他叫王晨,世人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常常称呼他为王晨真人。
他是陆地仙人,也是人世恶魔。
今日战场之上所有流过的鲜血,都源于他的一场精心设计。
吴晗将军朝着那道远远走来的身影深深行礼跪了下去,他身边所有的西晋兵卒,全都朝着那道身影深深地跪了下去。
不管今日战场上的楚军怎么想,王晨真人都是西晋国的真神,是无数西晋国百姓的信仰,当得起西晋国所有人的一跪。
他穿过跪拜在地上的人群,来到了战场外围,望着身上已经沾满赤红色鲜血的大将军,摇了摇头说道:“丁立翊,你算是一个人物,我不杀你,跪下来接受我西晋国的招降吧。”
大将军朝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不屑说道:“王晨老贼,我丁立翊生为楚人,死作楚魂,安有降于你等鼠辈的道理?”
王晨真人并没有因为大将军的辱骂而有丝毫的动容,他面容平静的看向丁立翊,缓缓说道:“我给了你机会。”
“天波府早有明令,修行者不得参与世间征战,你不怕死吗?”大将军看着王晨真人的眼睛,似乎是想看透这双清澈的眼睛里,到底隐藏着多少为乱人间的阴谋。
王晨真人沉默许久,方才说道:“修行到我这种境界,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无尽大陆的历史进程,
拥有了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当然怕死。”
“但我始终是王晨真人,我的背后有整座遁世山,还有蓬莱的人间道统,神将军杀死我很容易,但即便是他,想要解决掉蓬莱秘境里的那些老家伙,也会十分的麻烦。”
“我相信他不会因为楚国去沾染这些麻烦,所以怕不怕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将军的脸上露出一丝决然之色,他笑着看向王晨真人,沉声问道:“国师大人与胡院长先走了一步?”
“杨师弟已经伴随在祖师身边。”
“动手吧。”
大将军丢掉长枪,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对于杨修道大师的逝去,早在王晨真人现身的那一刻,他便隐隐有所猜测,如果国师大人与胡院长都还未死,有两个天枢境强者在,王晨无论如何都不会现身于此。
他不知道杨修道大师这等层次的人,在应天城中究竟是如何被杀死的,也不知道此时的楚国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但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今天自己也会交代在这里。
他再如何是人间的武道至尊,也终归不可能是天枢境巅峰的王晨真人的对手。
但生为大将军,死,也要有大将军的尊严。
“你不是我的对手。”王晨真人笑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降还是死去。”
大将军没有说话,但那把曾经斩杀过无数大好头颅的长剑已经给出了答案。
王晨真人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剑并没能刺破屏障,而是应声而断。
王晨真人轻轻一扫拂尘,一股强大的力量拍打在了大将军的身上,将那道如山的身躯重重地击退了数十步。
大将军的嘴角溢出了一道鲜血。
自打接替喻老将军的位置成为大楚国的大将军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受过伤。
他用舌尖舔干净了嘴角的鲜血,那股咸咸的味道真的是已经久违了。
他并没有就此倒下,长剑断了,他还有拳头。
他的拳头能将山石击碎,没有哪具肉身能够接的下这一道铁拳。
他再次冲了上去,速度极快,铁拳在半空中发出咧咧的声响。
“嘭!”
铁拳砸到屏障之上,泛起无数的星元波动,震起的黄沙遮住了许多兵卒的眼睛。
铁拳可碎山石,可还是碎不了王晨真人的屏障。
碎山之拳,终归难入真人身前三尺之境。
大将军的臂骨断裂,拳头无力的垂落下来。
武道强者与修行者之间的差距,果然不是勤奋能够弥补的。
天地之力与个人**的力量,果然不是勤奋能够弥补的。
甘心吗?当然是不甘心的。可是没有办法了。
大将军纵横天下,生平第一次,心中泛出了一丝无力的感觉。
他的身影有些摇摇欲坠,大山即将崩塌。
有人在身后扶住了他。
“他不是你的对手,你看我怎样?”
那个人手臂一挥,便破掉了王晨真人布下的星元屏障,看着王晨真人的眼睛,淡淡问道。
第五十二章 闪耀到最后的星辰
去年秋天,十八岁的陈临辞离开临西城,千里迢迢来到京都考进了大楚国内最好的那家星夜学院,但无论是入院考试,还是后来在元嘉城的那场武斗大会,这些本应该由院长维持场面的重大事宜,星夜学院的那位胡院长却始终都未曾出现过。
学院给出的解释,是胡院长去国远游了,直到后来莽苍山战争即将爆发,世人才知道原来胡院长一直都在越国,受越皇所托前去坐镇,提防着遁世仙宫的两位天枢境的大修行者出手。
现在看来,应该是王晨真人怕胡院长在应天城的话,胡春森与蒋舒杰二人杀不掉杨修道大师,所以才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那个扶住大将军,破去王晨真人布下的星元屏障的人,自然便是星夜学院的胡海洋胡院长,当世天榜排名极为靠前的大人物,也是楚国在杨修道大师魂归星海之后,硕果仅存的唯一一个天枢境的大人物。
“能与胡院长交手,是王晨的荣幸。”王晨真人收起了拂尘,脸上的神情也严肃了许多。
世人常常容易将胡院长当做与任雨鑫同级的一个普通学院的院长,却鲜有人知,胡院长乃是天枢境界大圆满,足以与遁世山与青羊宫里的二位真人平起平坐的世间巅峰强者。
所以王晨真人才会如此重视。
他不知道胡院长为何这么快就赶了过来,不过倒也并不是很意外,像他们这种层次的人物,区区一个越国,根本拦不住他们的脚步。
胡院长笑了笑,说道:“我一直都以为,修行者到了我们这种境界,便应该远离世俗纷争烦恼,安心修行才是人间大道。所以即便是受陛下所请前来越国坐镇,我也只是当做换了一个地方修行而已,从来没有想过你王晨作为蓬莱道统在无尽大陆上的领袖,竟然也会做出对凡人动手这种没有底线的事情。”
王晨真人笑道:“三丰祖师曾经说过,要想出世,必须要先学会入世,我辈修士一生的目标,不外乎是破碎虚空飞升成仙,王晨时刻不敢忘记。”
“你所谓的入世便是扰乱天下,让无数条性命白白死去?”胡院长不屑说道:“你这不是成仙,而是入魔。”
“天地孕育万物,昼为清,夜为玄,那你说这天地是黑还是白呢?”王晨真人说道:“楚军帮助越国杀我西晋兵卒是善,那他们杀的若是楚国百姓呢?”
“所以,善与恶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仙与魔的差距又在哪里?”
“我叫王晨,我是遁世仙宫的宫主,蓬莱道统在大陆上的领袖人物,在这个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世界上,我只认实力。”
胡院长笑道:“你我生在无尽大陆,长在无尽大陆,一路修行至今也是在无尽大陆,不谈造福天下,只要不扰了世俗那便是大善,似你这般便是大恶。”
王晨真人毫不在意的笑道:“纵然我是人间万恶不赦之徒,又当如何?”
“我胡海洋手中自有长剑,可斩世间一切妖魔邪祟。”胡院长看着王晨真人的眼睛,认真说道。
“你的长剑破不掉我手中拂尘。”王晨真人不屑一顾。
胡院长沉默道
:“你与胡春森杀了国师大人,真不怕蓬莱道统怪罪下来?”
“杨师弟早已不再是道门的杨师弟,他现在就是楚国的一条忠犬,我除掉他,权是清理门户,何惧之有?”
“天波府留下的规矩全部被你视若无物,你也不怕神将军动怒?”
“神将军他老人家再怎么强大,终归还是老了,再不将所有心思都用在修行上,他还能破碎虚空去见老令公吗?只要我们没有对宋天子出手,你真当他会在意楚国的存亡?”
“你已经疯了。”胡院长缓缓说道。
王晨真人哈哈一笑,道:“如果心底没有这么一股疯劲,我又怎能当上如今这遁世山的主人。”
“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胡院长拔出了他的佩剑。
剑身通体玄黑,有点点白光缀映其上,恰如天上星辰。
此剑名为星夜,星夜学院的星夜。
此剑与其他神兵不同,剑身挥舞间,并非天地星元之力依附而来,而是星元之力自剑身之上缓缓散出,极为神奇。
胡院长举起了他的佩剑。
刚刚吴晗将军抛去灵符引来的乌云还未散去,便瞬间又有无数的乌云自八方而来,天色瞬间变的昏暗下来。
胡院长名为海洋,人如其名,修的秘法与陈临辞一样,都属水系。
只不过他这个水系与陈临辞的水系,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莽苍山方圆百里之内,全都下起了磅礴的大雨。
雨势极为惊人,尤其是正面战场这方圆数里,竟似有一片大湖自天落下一般,很快便淹没了众人的双腿,许多地方的战斗不得已停了下来。
大将军何等心明眼亮之人,立马便看出了胡院长的用意,急忙召集部下将楚国的儿郎们凝聚在了一起。
大雨倾盆,战争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雨势再如何大,自然都不可能对王晨真人这种大人物造成任何的影响,事实上,他的白袍表面连一滴雨渍都没有沾上半分。
“杨师弟死便死在这么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上,怕连累到应天城里的百姓,这才被胡春森和蒋舒杰联手杀死,现在你又玩这么一套,我倒是忍不住对楚国有些好奇了,到底是怎样一片神奇的土地,能将你二人变成这样。”
胡院长不屑道:“这才是三丰祖师所讲的入世。”
王晨真人默然抚须,若有所思。
星夜剑没有沉默,它直直的朝着王晨真人刺了过来。
这一刺与战场上那些兵卒们的抬起砍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修行之路万法归一,始终不过讲究一个至简至强而已。
王晨真人不敢小看这看上去朴实无华的一剑,认真的祭出自己手中的拂尘迎了上去。
就像是人间最为普通的孩童过家家一样,星夜剑与拂尘相交,既没有发出什么震耳欲聋的轰响,也没有出现什么天地变色的异象,就这样在半空中僵持了一会,双双又折了回去。
这个过程不过顷刻之间,但胡院长与王晨真人已经交手了几百个招式。
没有胜
负,甚至没有上下。
王晨真人与胡院长平分秋色,谁也没有将谁奈何。
“在与你交手的时候,我还能杀掉吴晗,杀掉田宇,杀掉这莽苍山战场上的任何一个人。”胡院长面容平静地说道。
王晨真人看了看远处正在整顿大军的丁大将军,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小王爷昭天命,无奈笑道:“与你平分秋色之余,我杀不掉丁立翊与昭天命。”
“所以我赢了。”胡海洋院长认真的说道:“请真人带兵退回西晋国。”
“你赢了,但我没有输。”王晨认真笑道。
胡院长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听懂了王晨真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山外又远远的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色连帽长袍的老人,那帽子遮住了他的面容,但遮不住他一身的骇人气势。
陈星光也来了。
如今杨修道大师已经魂归星海,他胡海洋再强,也不过只能打得过一个天枢。
遁世山两大天枢境强者齐至,今日这莽苍山的水,真是越来越浑了啊。
......
......
作为遁世仙宫的大长老,陈星光很强,丝毫不亚于王晨真人的那种强。
他一直都很低调,这些年在世间的声名甚至都不如自己的徒儿响亮。
但他始终是陈星光,与杨修道甚至与神将军其名的世间六大陨星师之一。
他每往前走一步,人间的雨势便会减弱一丝,待他越过人山人海,穿过跪拜在地上的西晋兵将来到胡院长身前的时候,天上的倾盆大雨已经变成了绵绵的细雨。
天色也跟着明亮了许多。
“遁世山陈星光,向胡院长问好。”他朝着胡院长作揖行了一礼。
“陈长老多礼了。”胡院长沉声应道。
“没有多礼。”陈星光微微笑道:“似胡院长这等悲天悯人之士,可以称作人间圣人,每每想到我这双手今日要沾染圣人鲜血,星光便不胜感慨,所以这一礼敬您,不算多礼。”
“请院长与杨师弟同归星海。”王晨真人立在陈星光长老身前,缓缓说道。
“我若是不答应呢?”胡院长握紧了星夜的剑柄。
“您应该听过,星光是这天底下最强的六位陨星师之一。哦不,现在是五位。”陈星光长老笑道:“狼顾已经有许多年未曾出手了,如果对手是您,我想他应该很乐意。”
胡院长沉默良久。
他知道陈星光的那个星魂到底有多么可怕。
那个星光璀璨的年代,无数豪杰辈出,你方唱罢我登场,他熬死了曹孟德,熬死了孙仲谋,熬死了刘玄德,熬死了所有与他同期的英雄豪杰,笑到了最后,统一了无尽大陆。
他曾经是这片土地上的天子之身。
但他在这片大陆上的名声并不好。
世人尝谓他老谋深算阴险狡诈,是为鹰视狼顾。
但却从来没有人否认他的能力。
他是那个年代闪耀到最后的星辰。
他便是司马懿。
第五十三章 瑶池琼露下人间
早在数日之前莽苍山大战即将爆发之际,展慕宏便叫醒了小憩在密林中的赵国腾与唐厚宁等人,开始顺着西晋大军的走势,远远的跟在后面,准备随时回到楚越联军之中为国效力,去多杀几个西晋的狗贼。
莽苍山脉很大很大,所以他们寻找了许多天也没有能寻找到联军的痕迹,但此时有着西晋军队这么大的目标可以跟随,他们很快便赶到了三国交战的主战场外。
只不过这个很快,是相对于赵国腾带着众人在山脉中冒着风雪找了一个冬天的速度而言的。他们远远尾随着西晋国的军队来到主战场的时候,大战已经进入了尾声。
越国的大军已经在孙利成将军的示意之下与自己的友军翻了脸,并且拔出刀剑砍向了这些不远万里来帮助自己的同辈儿郎,遁世山的王晨真人违背天波府的明令亲自来到战场施压,然后被越皇请来坐镇的胡海洋院长便赶了过来,继而天上便下起了倾盆的雨。
展慕宏站在众人的最前方,赵国腾唐厚宁老熊二柱子等一众人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不远处的战场上被雨水打湿的尸体以及流淌着的鲜血,良久无人言语。
雨水打湿在他们的身上,衣服紧贴在胸膛,显露出完美的肌肉线条,许久之后,还是展慕宏先开口说了话,“战场上的情况你们也都看清楚了,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赵国腾失魂落魄的喃喃说道:“宏哥儿,我们被征调入军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上面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我自然相信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情。”展慕宏喃喃说道:“阴谋之所以能被冠以阴谋二字,自然需要绝对的保密,若是你们这些最底层的兵卒们都知道了遁世山的布局,那王晨这个老家伙可以直接自杀去了,活着也是丢高人的颜面。”
赵国腾没敢再接话,他看得出,亲眼看着无数的同胞被自己的盟友谋杀在阴谋之中,展慕宏此时已经处在一种极为愤怒的状态,他们几个虽然没有做错事,但毕竟那些杀害楚国兵卒的家伙,有许多都是他们越国的同胞,说不定有些人东牵西扯还能跟他们套上点亲戚关系。
“你们心里怎么想?”沉默良久的展慕宏突然问道。
一向性子豪爽心直口快的老熊接过话来说道:“大楚国派这么多兄弟们来帮助俺们,结果到最后却只是陛下跟西晋狗贼一起设下的一场阴谋,俺老熊虽然是越国人,可也觉得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我是问你们打算以后怎么办。”展慕宏淡淡说道。
怎么办?众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虽然他们心中也极为不认同那些掌权者的做法,但越国毕竟是他们的祖国,他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所有的喜怒哀乐和亲人朋友也都在这片土地上,君王和军方犯了错,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可他们现在有资格和权利跟展慕宏说这些东西吗?
很明显是没有的。
且不说展慕宏救过他们的性命,单说自己的同胞们杀了他这么多的同胞,赵国腾他们就
张不开口跟展慕宏扯什么民族大义。
展慕宏用早已湿透的衣袖擦了擦早已湿透的长发,平静说道:“你们在越国还有父母亲戚等着你们,我也不强求你们做什么,都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提起曾经与我相识,莽苍山的这些天,就当是一次奇妙的缘分吧,日后如若在战场上再遇到了,彼此都不要再顾念什么情分。”
二柱子眼眶中尽是泪花,默默地跪了下去,哽咽说道:“我二柱子自小便是个孤儿,受尽了别人的冷眼,靠着沿街乞讨才苟活到了现在,进了兵营之后这段时间是我二柱子这辈子最充实的日子,除了腾哥儿,俺二柱子便最服宏哥儿您,现在国里的那些掌权者们做了这等肮脏事情,我也不想回去了,二柱子愿意跟随宏哥儿鞍前马后,替祖国还债。”
赵国腾咬了咬牙,抱拳说道:“只要宏哥儿你不嫌弃,我们兄弟几个都愿意跟着你做牛做马,替国家还债!”
展慕宏默然说道:“你们的皇帝和将军做的事情,你们来还什么债?愚蠢!”
赵国腾等人面容坚定,很显然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展慕宏沉默许久,低声说道:“先回去吧,去安置好你们的家人,入秋后我们还是这里再见,到时候我会带着你们做一番大事业。”
......
......
战场中心,胡海洋院长望着王晨真人与陈星光大长老二人,平静地说道:“司马懿千古英雄,海洋能与如此人物大战一场,此生虽死亦无憾。”
陈星光大长老笑道:“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们这种人,但有时候也很佩服你们这种人,杨师兄为了区区一城的凡人不被波及,便舍弃了应天城这座无敌的加成丢了自己的性命,你胡院长有破碎虚空的潜质,却又要为了这些苍生蝼蚁断送自己的未来,真不知道是说你们高尚还好,还是说你们傻还好。”
“只要苍生得存,只要我心无愧,那便是最好的。”胡院长平静地说道。
陈星光大长老默然说道:“那今日星光便废点力气,送院长成圣。”
王晨真人听懂了陈星光的意思,默默退后了许多,给两人留足了大战一场的地方。
“请出剑。”陈星光取下帽子,从长袍内的腰间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对着胡海洋院长说道。
胡院长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星夜剑。
天地之间刚刚随着陈星光大长老的到场而逐渐变缓的雨再次恢复了之前的盛况。
两位天枢境界强者之间的大战,便是随便带起的一丝星元波动,也远远不是世俗之人的**凡胎所能承受住的,所以三个国家的兵卒,全都被自家主将带着迅速的撤离战场,生怕被等会儿的战斗给波及到,那时候便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战争发展到这一地步,便不是他们这些凡人所能左右的了,胡院长与陈星光大长老的这一战,直接便会决定到战争的走向。
莽苍山中,以正面战场为核心,方圆数里路内刚刚迎春而
生的翠绿的植物,全都失去了生命的色彩,瞬间好似步入了秋季。
无数的星元之力汇聚在胡院长的周身,再加上星夜剑本身所带的星元之力,胡院长的气势瞬间便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在这一刻,他再不是大楚国应天城内那个和蔼可亲的老院长,而是当年那个名扬大陆的星夜剑主。
他举起长剑,便有一股洪流自天上的乌云之中直泻而下,犹如一条玉带一样漂浮在半空。
他挥剑,那股洪流便朝着陈星光大长老劈去,犹如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刃,想要劈开陈星光的肉身。
这便是他的水系秘法,传承自上古时期的瑶池琼露下人间。
以苍天为陆地,以浮云为大海,取之应敌,可谓夺天地之造化,天枢境巅峰强者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便凭这一招,瞬间取千人性命当不在话下,在场的数十万兵卒也是在这一刻,才明白了为何天波府会有修行者不得参与世俗纷争的明令,若是有几个胡院长这种境界的修行者参与进来,那他们这些凡人与蝼蚁又有什么区别,一群蝼蚁的生死,不过掌握在人类的一念之间,同样的道理,他们的生死,也全都掌握在修行者的一念之间。
陈星光大长老没有惊慌,他祭出自己的宝剑,朝着那股奔涌而来的洪流迎了上去。
宝剑一路所及,都有青藤凭空而生,与洪流缠斗之间,竟是形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木桶,将洪流纳了进去。
陈星光大长老修的是木系秘法,木乃生机之兆,为干、为枝、为叶、为孢芽,与水相生相克。
胡海洋院长早知这一手瑶池琼露下人间不会对同为天枢境界巅峰的陈星光造成什么伤害,在洪流涌出之后,便瞬间捻了一个手决,星夜长剑飘浮到半空,瞬间便又是一股洪流自乌云而降。
与上次不同,这些洪流并没有直接冲向陈星光,而是与天地之间的星元之力融为一体,一个个的全都化作了长剑的模样!
以星夜剑为主体,密密麻麻无数的水剑围在一起,竟然在天地之间形成了一把长数百丈的长剑!
陈星光大长老终于皱起了眉头。
胡海洋已经祭出了他的杀招。
如果不出底牌,他即便是能够接下来这一招,也必定会身受重伤。
他闭上了眼睛,神识进入了魂府之中。
看着那位闭目养神的老者,他跪了下去。
“司马公,该您出山了。”
“哦?低调了这么多年,你终于也忍不住祭出老夫这张底牌了吗?”那位老者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望着陈星光微微笑道。
该怎么来形容这双眼睛呢?
里面有深邃无尽的智慧,有闪着亮光的狡黠,还有多年韬光养晦留下来的沉稳。
他长得并不好看,脸上还有数不清的皱纹,白发之间还掺杂着几根黑发,给人一种邻家老大爷的感觉。
他便是司马懿。
他便是狼顾。
第五十四章 天波府的第五条龙
展慕宏带着赵国腾等人并没有再回到楚越两国的队伍中去,也没有留在原地,而是尽数离开了莽苍山脉,作为王晨真人布下的莽苍山大棋局中几颗渺小的棋子,他们唯一能摆脱被控制的命运的方法,便是赶紧离开这座棋盘。
展慕宏沿着来时的路回了贪狼院,他主修的是武道肉身,对于京都天道院里的什么观神石悟道没有一点点兴趣,也不想争什么六院大比的前三,至于他早就想一战的陈临辞,如今面对这么大的变故,也没有那些心思了。赵国腾回了赵家村,老父亲还在家中苦苦等着他的消息,他必须要回去安顿好家乡的亲人。唐厚宁老熊等人家乡相距都不是很远,不然也不会分到一个小队中来,至于孤苦伶仃的二柱子,本来想跟着展慕宏一起走,但考虑到莽苍山的事情传回楚国后,楚人对于越国的仇恨一定还要远远的超过对西晋,只好打断了这个念头,在赵国腾的邀请下随他一起去了赵家村。
他们都没有忘记展慕宏的话,入秋那日,还是莽苍山相聚,到那时,兄弟几个再做一番大事业。
他们从来都没有质疑过自己等人的实力,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展慕宏的话语,因为他们知道,跟着展慕宏混下去,绝对未来可期。
只是他们不知道,正是今日他们的选择,才造就了后来无尽大陆上赫赫有名的那支莽苍黑骑队。
......
......
半空中的那把以星夜剑为主体凝聚而成的天水巨剑,像一艘银河战舰一般,朝着陈星光所在的方向驶来,剑身周围的星元之力波动,甚至已经浓郁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可以想象,即便是以陈星光大长老的实力,如果被这把巨剑击中,也肯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所以陈星光大长老闭上了双目,也祭出了自己的底牌。
一道虚幻的老者身影,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他望着莽苍山中的惨状,望着天空中的那把巨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娃娃,你这道剑很强,即便是放在我那个时代,也算是数得上号的强者了,但是对上我,很明显还不够啊。”
胡海洋院长望着半空中的那道虚影,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恭谨说道:“能与司马公一战,海洋期盼无比。”
莽苍山中,那些远远站着观看这场大战的兵将们,全都被震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小王爷昭天命望着那道虚影,怔怔发愣,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也是第一次听到世间有人敢称呼德高望重的胡院长为娃娃,即便那个人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司马仲达,也难免会让众人听着感觉有点别扭。
星魂:狼顾
归属:司命境
能力一:鹰视狼顾,有天子之命,天子为龙,龙属东方青木,有控制五行之木元素的能力!
能力二:韬光养晦,生前为人间帝王,可调动大陆龙气,短时间内让宿主拥有越境的实力!
能力三:卧龙凤雏冢虎幼麟,任意两者相遇,便会爆发更为神奇的力量!
陈星光本身便已经是天枢境巅峰级别的强者,狼顾这个星魂竟然能吸收大陆帝王龙气,短时间内让他获得超越天枢境界的力量,胡海洋为此心中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天枢境界之上,便是司命之境,两者虽然只隔了一层境界,但之间的距离却是天差地别,司命境界的强者,翻遍整座无尽大
陆再加上蓬莱方寸等许多化外秘境,恐怕也找不到几个。
三国时期的顶尖智者,一共也就那么几个,遁世仙宫一个宗门便了一曲东风烬千帆和狼顾,真的可谓是独天独厚了。
司马懿笑了笑,看向胡海洋,眼神之中有些许赞赏,但更多是对于生命的冷漠,他的手中用星元之力凝聚了一杆长枪,朝着天空中袭来的那把巨剑便刺了过去。
天水巨剑何其之大,司马懿的身躯与其相比起来,便像是一个渺小的蝼蚁,这番举动,大有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意思。
但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声来。
因为在做这一番看上去无比可笑的行动的那个人叫司马懿,千古以来出了名的沉稳能忍、决不冒险,他迎着巨剑冲了上去,自然便是有绝对的信心,能够破去胡院长的攻势。
果然。
那把巨剑或许可以轻轻松松的斩杀掉世间的大多数人,但却奈何不了生前便是司命境界的司马懿。
随着那把由星元之力汇聚而成的长枪的刺出,又有无数的星元之力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半空中又凝聚出了无数把长枪。
这些长枪慢慢凝聚成实体的木枪,朝着那把天水巨剑的剑身,嗖嗖嗖的刺了进去。
胡院长的水系秘法是借上天之水,司马懿的木系秘法却是自天地之间凭空而生。孰强孰弱,高下立见。
天境巅峰与司命境界之间的鸿沟,即便是跨越了千年和生死,依然还是难以逾越。
无数把木枪刺进天水巨剑的剑身,瞬间便将剑身刺破开来,星元之力被打散,那些从云端借来的天水,也全都失去了控制,尽数落了下来。
“轰!”
如此大量的洪流自天而降,瞬间便砸在了地面之上,发出轰轰的巨响,腾起的浪花不知道又打死了多少世俗的兵将。
胡海洋院长一口鲜血喷出,秘法被生生破去,来带的反噬,也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星夜剑被打了回来,胡院长堪堪接住,望着半空中那道虚幻的身影,喃喃说道:“司命境界果然可怕,但想除掉我,也没有那么简单。”
司马懿抚须大笑道:“我生前不知杀过多少天境中人,死后也不介意再添上一个。”
“那便再来试试。”胡院长抹去嘴角的鲜血,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星夜长剑。
便在这时,莽苍山已经被淹没成一滩大坑的主战场上,分开了一条无水的大道。
一个年轻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的嘴角叼着一株狗尾巴草,肩上扛着一把大刀,一摇一摆吊儿郎当的这么一路走了过来。
他走到了王晨真人的身前,王晨真人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又走到了半空中陈星光大长老与胡海洋院长战斗的下方,高声说道:“两位,现在还不下来,难不成要等我上去不成?”
陈星光大长老叹了一口气,回到了陆地之上,胡院长也收起了长剑,嘴角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拼到现在,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等到了那边来人。
那个年轻人望了望半空中的那道虚影,取出了嘴角上叼着的那根狗尾巴草,严肃而认真的说道:“仲达公,我打不过你,但是你既然已经降世成为陈星光的宿主这么多年,应该不会没有听过老爷子的名字,如果不想彻底的魂飞魄散,我建议你从哪里出来便回哪里去。”
司马懿笑了笑,抱拳道:“全依公子的意思。”
说罢,他便化作一缕青烟,回到了陈星光的魂府之中。
作为无尽大陆有史以来出了名的隐忍者,他当然不会因为什么面子上的问题而热血冲动,去得罪那些自己现在还得罪不起的存在。
“怎么着,老爷子这么多年没出那片林海,你们就把天波府的明令给忘了不成?”那个年轻人怒道:“你王晨和陈星光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
陈星光大长老退到王晨真人的身后,沉默不语,王晨真人苦笑道:“五先生言过了,不过是区区一场世俗战争而已,没想到竟然能惊动神将军他老人家,没有提前去打个招呼,确实是王晨顾虑不周了。”
“你王晨真人怎么说也是遁世山之主,蓬莱秘境在大陆道统的领袖,会顾及不到这一点?”那位被称为五先生的年轻人不屑冷笑道:“若真是如此,我觉得你也不用做什么遁世仙宫的宫主了。”
“此次回去,王晨当自囚宫中,给神将军他老人家一个交代。”王晨真人抱拳说道。
所谓的自囚,不过是继续闭关而已,那位五先生岂能不懂这个道理,但是既然一个堂堂的天枢境强者已经退让到了这种地步,他自然也不好太过过分,便又看了看王晨真人身后的陈星光大长老,沉声说道:“你,跟他一起。”
陈星光大长老低声应道:“全听五先生安排。”
五先生看了看已经有些狼狈的胡院长,微微笑道:“老爷子派我来看看怎么回事,现在既然已经解决了,你就带着你的人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
胡院长抱拳躬身行礼道:“大楚国,永世不忘天波府恩情。”
“安啦安啦。”五先生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转身便离开了这里,甚至没有看一眼身后乌泱泱一片跪着的楚国兵卒。
王晨真人与大长老陈星光不甘心的摇了摇头,但最终却也没敢说什么,给不远处的吴晗将军使了个眼色,便双双离开了这里。
吴晗将军无奈的宣布了退兵的命令,孙利成自然也不敢留在原地,急忙带着越国的大军仓皇退去。
他们不知道那个年轻人什么来头,但却明明白白的看到了王晨真人陈星光长老甚至胡海洋院长三个人的举动,能让三位天枢境大修行者如此谦卑应对的人物,已经远远不是他们所能够接触到的层次了。
昭天命站在大将军的背后,喃喃说道:“五先生?他便是传闻中天波府杨家祖山那群人里的老五吗?”
大将军点了点头。
“天玑境......真的是很强啊。”昭天命有些丧气的叹息道:“天波府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能培养出这么多的变态。”
大将军看着垂头丧气的昭天命,笑道:“那是无尽大陆所有人都在向往的巅峰。”
小王爷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望着远方吊儿郎当离去的那个年轻人的背影,喃喃说道:“终有一天,我会超过他的,不管那一天在多么漫长以后的未来。”
大将军笑了笑,拍了拍昭天命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周枫凯、马强、张吉、赵家乐、王仲威、夜缙、周彪以及落紫颜。
天波府七条幼龙和一头雏凤,乃是世间最为绝顶的人物,因为他们全都出自神将军杨门下。
想要战胜他们,谈何容易啊。
第五十五章 永远是那座天波府
莽苍山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始于王晨真人的谋划,启于越国皇帝的配合,害死了杨修道大师,也害死了数万兵卒,遁世仙宫所谋甚大,最终却因为五先生的一句话不得不收手。
不管神将军是否已经老去,天波府始终都还是那座天波府。
只要临安城外的那片林海尚未被夷为平地,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敢面对五先生的怒火。
昭天命怔怔发神,今日一战,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先是越国的叛变让他猝不及防,深陷敌军阵中,接着遁世山的两位真人竟然亲自前来,胡海洋院长独木难支,天水巨剑最终败在了千年前的司马仲达手下,若不是那个年轻人最终姗姗来迟,说不定自己连同这十万大军,都要葬身莽苍山脉了。
果然,世间的道理与胜负永远都是掌握在强者手中的,遁世仙宫之所以敢如此算计楚国,还是因为楚国国力不够强盛,若有天波府这种存在坐镇应天城,便是再给他王晨十个胆子,量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变成一个纵横大陆所向披靡的强者,只有那样,才能守护好自己在乎的所有东西和自己的祖国。
王康雨与顾独行两名叛将被大将军绑了起来,连同李峥的尸体放在了一辆马车上,等候着回国之后全体国民的审判,没有跟随者大军回到楚国的军营驻扎地,跟大将军两人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便离开了莽苍山。大将军则是清点了一下队伍,带着众人原路返了回去。
一路上大将军都没有说几句话,这场战争是他从军生涯的首败,而且被人算计的如此彻底,即便那个人是王晨真人,对于大将军来说,也是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
......
......
西晋国被派来扰乱楚军后方的数万人马,在陈临辞杀掉领军副将高逸凡之后军心大乱,便立马散作了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本来就是临时被征调进军的壮丁,还没有来得及接受正规的训练便被派上了战场,如今面对训练有素的楚国铁军,哪里是对手。
军心最怕涣散,一散则兵败如山倒,更何况大楚军营之中,还有着马颖欣将军这种守城名将以及六院的修行者存在。
莽苍山中天地异象,陈临辞等人自然也看在眼里,甚至某一刻陈临辞还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芥子世界的魂府之内,吞海滔天有些异动,但陈临辞期盼了许久,也没能等到孙伯符的现身。
斩杀掉一部分敌军,又赶走大部分敌军,在确保营地安全无恙后,马颖欣将军带着众人回到了营地之中,以防再有军队过来,烧掉了后方的粮草。
然后天上便下起了磅礴的大雨,哪怕是距离主战场十余里外的营地也被波及到,不多会雨水便漫过了鞋子。
乌云汇聚在了莽苍山脉的天空,遮住了阳光,天色瞬间便暗了下来,那把天水巨剑出现
在半空中的时候,哪怕隔了十多里,所有人也都看到了这一雄奇壮观的景象。
那个半空中出现的虚幻老者,无数把凭空而生的木枪,全都给这群少年的心带来了无比的震撼。
无论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有哪个不向往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境界,有哪个不向往这种弹指天地变色的能力?每一个少年都有一颗纵马江湖的心,如今他们也算是见识到了这种奇迹的发生,就是不知道这一日的所见所闻,会对他们的人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就在那道虚幻的老者身影出现的时候,吞海滔天明显有所异动,陈临辞望着远方天空中的那道虚影呆愣了许久,他知道那道虚影肯定是某个大人物的星魂,但相距如此之远,他也听不到战场上的声音,所以也不知道那道虚影生前是那位英雄豪杰。
但陈临辞可以肯定,能让吞海滔天如此躁动的,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赵奕然看着楞楞发呆的陈临辞,关心问道:“陈师兄,你怎么了?”
“噢......没怎么。”陈临辞回过神来,担忧说道:“莽苍山主战场那边,明显发生了不可控的情况,有大修行者出现,不知道大将军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将军,以俺老朱看,莽苍山主战场那边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情,这个时候大将军是最需要我们的,我想请命出兵前去支援!”大帐内,朱少卿站起身来,抱拳朝着正座上的马颖欣将军说道。
“糊涂!”马将军皱眉说道:“且不说大将军从军多年从未打过败仗,我对他有着绝对的信心,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将军未曾发信号请求支援,我等岂能轻举妄动!”
朱少卿急道:“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主战场那边定然是出现了修行者参战,我们再如此死板不去救援,万一耽误了最好的支援时间,我军必将损失惨重啊!”
“有修行者参战我会看不出来吗?”马将军叹息道:“只是你们怎么也不看看,外面这种天地异象,是一般的修行者能够触动的吗?大将军武道修为通天,若是他都应付不了,我们这些人贸然过去,跟白白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一起来到战场上,那么死,也要死在一起。”卢渊皓也站起身来,坚定说道:“明知道前方的兄弟同胞们正在面临着生死大难,我等却蜗居于此,是为不仁不义,我卢渊皓宁死也不愿做这种人。”
马将军看着营帐内各个摩拳擦掌,眼神中透漏着跃跃欲试状态的六院的几个实力比较强的学生,严肃说道:“军令如山,大将军没有发出支援信号之前,有敢擅自行动者,斩!”
朱少卿一脸不情愿的坐了回去,卢渊皓握紧了拳头,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
时间便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过去,包括马将军在内的所有人,心里都悬着一块石头,不知道过了多久,山道的尽头缓缓地走过来了几道身影。
陈临辞站在
营帐门前,自然是第一个发现人影的,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转身看向帐内,笑道:“将军,大将军带军回来了。”
马颖欣将军以及六院诸生急忙起身看去,果然远远的一道如山的身影骑着骏马走在最前方,虽然相隔太远看不清面容,但从那股独特的气势上看,绝对非大将军莫属了。
马颖欣将军急忙带着众人迎了上去。
......
......
五先生名叫王仲威,奉神将军命令解决完莽苍山的事情之后,便转身回了宋国。
很多人都知道天波府插手了这场战争,五先生亲自去了莽苍山,却鲜有人知道,早在五先生来之前,六先生和七先生便已经来过了这里,更没有几个人知道,天波府的那头雏凤,这半年竟然一直都在大楚国的应天城里。
作为星夜学院的院长,胡海洋当然知道。作为大楚国的皇帝陛下,昭熙玄当然知道。但整个大楚国能达到昭熙玄和胡海洋这种层次的人,一共能有几个?所以落紫颜的身份,一直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正因为如此,胡海洋院长才会拼尽全力去与王晨真人陈星光大长老甚至司马仲达耗时间,等的便是天波府那边的反应。
大宋国临安城外的那片林海里,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捧着个大碗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午饭,桌上摆满了各种酒肉,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暴发户在享受着一场饕餮一样,神将军饭量极大,每顿饭都要吃许多许多的东西,可偏偏怎么吃都壮不起来,如果从未见过,恐怕任谁都不会将这个身型单薄的老人与神将军这三个字车上半点关系。
六先生夜缙与七先生周彪站在不远处低头没有说话,落紫颜坐在神将军的对面,一脸的怒气。
良久,神将军终于吃完了午饭,他用毛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喝了一碗烈酒,缓缓说道:“那苏瑾年我亲自瞧过,无论是模样还是本事,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更何况他魂府之内还有一个周公瑾,这等人物你都瞧不上,那你瞧得上谁?”
“您老给我订婚约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我承认那个苏瑾年确实厉害,可是我见都没有见过他一面,您就让我嫁过去?”落紫颜气的红着脸说道:“谁爱嫁谁嫁,反正我不愿意。”
七先生周彪胖乎乎的小脸上冒出几丝冷汗,心道小妹果然了不起,竟然敢跟老爷子这样讲话。
神将军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怒气,他笑着看着落紫颜,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丫头打小就淘气,别的事情我可以依你,这件事却依你不得。”
“您就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天波府?”落紫颜两眼泪汪汪的说道。
神将军无奈道:“你这小丫头,不用跟我扯这么多东西,哪有女子大了不嫁人的道理。”
“那我也不要嫁给苏瑾年!”落紫颜小脸滚烫,低着头喃喃说道:“我......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第五十六章 酒鬼与神棍
神将军一愣,苍老的脸上终于开始为之动容,他看着面前这个自幼被自己宠上天的孩子,脑海中不知想到了什么东西,许久之后才叹声问道:“是楚国的孩子?”
落紫颜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夜缙与周彪的脸色此时却不是特别好看,因为他们心中已经多半猜到,小妹说的那个楚国人是谁了。
想到莽苍山中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夜缙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周彪一个眼色给拦住了。
夜缙为人面冷心慈,做事专横肆意,不如周彪八面玲珑,但却也看得懂周彪什么意思,若是小妹不想暴露那小子的身份,自己出面说了出来,怕是会被小妹记恨许久。
权衡之下,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神将军捋了捋胡须感慨说道:“当初就不该由着你的性子,任你离开临安城。”
落紫颜见事情有所转机,急忙搬起椅子坐在了神将军的身边,用半撒娇半委屈的语气说道:“嫁人这种事情怎么能儿戏呢您说是吧,那个苏瑾年再优秀,可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更不要说喜欢了,您让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那不是耽误了我的一辈子嘛。”
神将军没有去看落紫颜的眼神和表情,严肃问道:“楚国这几年唯一能看的少年,就是昭熙玄的那个小儿子了,你看上的那个少年是昭天命?”
落紫颜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您想什么呢!我根本不认识他。”
神将军默然说道:“除了昭天命,我实在想不出楚国还有谁能配得上我天波府的掌上明珠。”
落紫颜不开心的说道:“难不成在您心中,只有这种名门之后少年天才才能配得上我们天波府不成?门当户对那都是多少年前遗留下来的糟粕了,没想到您这种人物都不能免俗,我真是太失望了。”
神将军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说道:“你这丫头懂什么,修行者和凡人虽然都生活在无尽大陆,但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寿命也不一样,你是将来注定要踏入天境的人,寿命是普通凡人的数倍之多,你看上的那个小子如果是个废物,活个几十年就死了,难不成你要为他守上百年的活寡不成?”
“哎呀您说什么呢!”落紫颜不过还是一个十几岁的花季少女,听到神将军的话,哪里还能保持镇静,她拍了一下神将军的大腿,羞道:“您应该相信我的眼光啊!我看上的男孩子绝对不会比苏瑾年差的!”
神将军哼了一声,喃喃说道:“难不成我老人家看上的孩子会比你看上的那个差了不成?”
想到苏瑾年的实力,落紫颜也有些沉默不知怎么接话,陈临辞固然已经十分出色,而且给她带来了许多次震惊,但他真的比得上苏瑾年吗?
毕竟两者之间,还差了这么大的差距。
见落紫颜撇着嘴沉默不语,神将军反而是心软了,他慈爱的摸了一下这个小女孩的后脑勺,喃喃说道:“五年,五年之内,这小子能够踏进天境,我老人家,就允了你的心意。”
面前的这个小女孩
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神将军的心里一暖,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希望夜缙周彪这几个小子赶紧长大,早日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强者,但对于落紫颜,他却一直都想让时光慢点、再慢一点,好让小姑娘能够多在他身边陪陪他,晚些年再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混小子。
只可惜,时光易逝人易老,他再怎么强大,终究还是强不过岁月,这一天终于还是要到来了。
神将军望了望林海上空的蓝天白云,想到那个可恶的家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几十年了啊,你......还好吗?
......
......
大将军回到了楚军驻扎的军营,身后绵延数里路的队伍也像一条受伤的巨蟒一样,失魂落魄的回了营,自有随军而行的军医备好了药物,替那些在战场上受伤的兵卒们医治伤患。
大将军吩咐下命令,清点了一下人数,这次莽苍山大战,陛下一共给了他十万精兵,算上正面战场和与高逸凡的战斗,如今竟折损了四万之多,还有数万受伤的兵卒正在医治,大楚国这一次,算是彻彻底底吃了一个大亏,对于军方的影响,也是十分巨大。
中军营帐之中,大将军高坐在主位之上,身上的战甲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他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始说话,“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遁世仙宫所图不知何物,但很明显,我大楚国必定在王晨那老贼的目标之中,所谓的伐越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的目的便是连同越国一起灭了我们这十万大军。”
寥寥几句话,便交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帐内众人陷入了一阵的沉默之中,谁也没有想到,众人不远万里跋涉而来,最终却被自己援助的对象给捅了一刀,脾气火爆的朱少卿当即便出列说道:“大将军,您给少卿拨一队军马,少卿定然拼死去杀尽越国狗贼,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糊涂!”大将军斥道:“已经折损了四万个兄弟,你还想把剩下的这些人也交代进去吗?”
朱少卿小脸憋得发青,没有再说什么。
马颖欣将军看了看在场的人数,低声问道:“将军,怎么不见李峥先生和顾独行王康雨两位将军。”
大将军面不改色的说道:“他们三个叛变了,李峥已经死在我的枪下,顾独行和王康雨被绑在后面的马车里,让人看守着呢。”
朱少卿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将军,您不让我带兵去杀越国狗贼,那我杀了这两个叛徒为兄弟们报仇总没有关系吧!”
大将军冷冷说道:“你杀了他们俩,那回国后百姓们的怒火又往哪里发泄?”
朱少卿抱拳无语,退回了众人列中。
“还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大将军沉声说道:“王晨老贼勾结了秦国青羊宫内的胡春森和蒋舒杰,两人设计到了应天城,国师大人为了保护城中的百姓不被波及,在白虎门外被二人合力刺杀,前些日子已经魂归星海。”
陈临辞闻言一愣,失神问道:“将军,
您刚刚说什么?”
大将军喃喃说道:“国师大人,已经魂归星海。”
“不可能,他不会死的。”陈临辞面容木讷,有些不敢或者说是不想相信大将军的话,他一个招呼都没打,也没有在意在场众人的表情,便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营帐。
大将军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因为陈临辞的失态而做出任何的惩罚。
国师大人为楚国辛劳一生,殚精竭虑的把这个国家扶上了正轨,自己却没有半点私心,最终也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而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岂止是陈临辞,就算是他,在从胡院长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失神。
赵奕然还是第一次见到陈临辞如此失态,本来下意识的想追上去问问陈师兄到底怎么了,但看帐内的氛围,她最终还是没有跟出去,她虽然不知道陈临辞为何如此失神,但她知道,这个时候给陈临辞一个独处的空间,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临辞回了自己的营帐内,两行热泪最终还是在踏进帐门的那一刻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他想起了承运酒楼的初遇,老神棍和他的插科打诨以及最终坑了他的那顿饭。
他想到了那句小兄弟你今天命犯桃花。
他想到了星夜学院的藏内,与张德铸的战斗,昏迷后醒来被国师大人传授绝学,领上修行路激发陨星师天赋的那一天。
他想到了那只水晶肘子和那句我们一起修行吧。
他想到了后来每一个从小院到国师府之间来来回回的日与夜,想到了与杨修道大师相处的每一段时光。
直到后来临危受命来到莽苍山之前,他还跟老道士聊过很久很久,跟他说我若死了你可就后继无人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好我的安全。
他想到了老道士跟他交代的什么潘跃苏瑾年,可他在莽苍山一直都没有遇到过这些人。
他终于明白了国师大人为什么不让他透露出去他们的师徒关系,原来这个天天看上去嘻嘻哈哈没有任何烦恼的老家伙,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多的事情。
可是......你怎么就死了呢?
我还没能在修行上走很远很远的路,还没有爬上几层楼的高度,你怎么就离我而去了呢?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杨修道大师猥琐的身影,久久难以散去。
与杨修道大师,相识也不过只有短短的半年,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但他此刻确实是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这种痛楚,甚至超过了之前酒鬼老道士辞世的时候带给他的那种感觉。
临辞、临辞,难道我的人生就一定要面临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吗?
泪水沾湿了枕头,陈临辞昏昏的睡了过去。
在梦里,酒鬼老道士和神棍老道士都还活着。
他们两个坐在一张酒桌上,一个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一个正抱着一大块肘子啃。
陈临辞的嘴角,泛过了一丝笑容。
......
......
第五十七章 穿过你的书房来斩你的头
莽苍山的战况很快便传到了凉州城,传到了白马郡,传到了宣城府,传到了镇海郡,传到了应天城,直到最后,整座大楚国都知道了西晋与越国密谋图楚的事情,九郡八十一州数百座城池在这一刻,保持了前所未有的团结,更保持了对越国和西晋无比的仇恨。
相对于西晋,他们毫不吝惜的将更多的恨意赠予了越国。换做是谁,都不能原谅这种被所谓的自己人背叛并算计的耻辱。
楚越接壤,历史上的交往也非常密切,然而楚强越弱的格局却很少改变过,此事一出,无数在越国经商的楚人纷纷回国,甚至断了一切对越国的商品供应,而在楚国谋生的越人也受到了无妄之灾,他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君王心中是如何谋划的,但这并不妨碍许多楚人将仇恨发泄在他们身上。
在大楚国州郡无数的街头与巷尾之间,都可以看到背着大小行囊拖家带口归国的越人,楚人尚武,崇尚的是君子之道,对于这种阴谋手段最为不耻,更何况战死在莽苍山的四万精兵,又是大楚国无数家庭的顶梁柱,如果不是这场战争实在与这些越人无关,甚至他们其中还有大多数人在楚国拥有自己的朋友和兄弟,许多老年丧子的老人们都恨不得持刀上去将他们砍杀,以解心头之恨了。
出国谋生的越人们狼狈不堪的被赶了回来,掌握越国许多行业商业命脉的楚人又纷纷离开了越国,没有商业命脉支撑,自然便没有那么多的工作岗位,越国的经济系统一下子便瘫痪了下来,甚至有许多人不得不走上街头,开始依靠乞讨度日。
无尽大陆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发生过干旱和洪涝这种自然灾害了,所以这些年里,各国的百姓们生活的都还算安康富足,国家与国家之间互通有无,很少会出现像越国如今的这种情况。
从丝绸香水陶瓷茶叶这些富贵高门的奢侈品,再到柴米油盐这些生活的刚需,整个国家都陷入了缺货的状态。莽苍山大战因为天波府的插手草草了之以后,越皇的白发便瞬间爬满了双鬓,他知道,谋虎不成必为虎食,大楚国绝对不会放过他,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的攻势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这是一场没有组织,没有皇命,甚至没有任何人去呼吁便发生的战争,每一个楚人都自发的行动了起来,没有硝烟也没有战火,但却实实在在的给了越国一个痛击。
没有办法,自己先背叛了邻国,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没有理由去指责什么,便只好将求助的双手伸向了西晋。
本来是演一场西晋伐越的假戏从中捞取好处,但越皇知道,这下恐怕是要弄巧成拙假戏真做了,就凭战场上的背叛与死去的四万楚国儿郎,楚国的军队也定然用不了多久,便会真的派军伐越,他如今唯一的办法,便也只能驱虎吞狼,求助于西晋,不然怕是越国数百年的传承,就要断送在他的手中了。
越皇不想做亡国之君,哪怕越国积弱,哪怕去给西晋当条狗,但君王始
终都还是君王,绝对远远不是阶下之囚所能够比拟的。
御书房内,像去年此时一样,越皇将求援的书信写好,交在了特使手中。
只是与去年不同的是,这封书信的目的地,不再是应天城了。
长舒了一口浊气,越皇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之上,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自打莽苍山战场天波府插手的消息传过来之后,他已经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如今将求援的书信发出,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虽然还没有放下,但紧绷的神经终于是放松了许多,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他不知道,他这一闭眼,就再也没有办法睁开了。
一把柳叶弯刀不知从何处而来,落在了他的颈间,割下了他的头颅。
御书房外值班的侍卫们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况,甚至连人影都没有看到,越皇的大好头颅便已经离开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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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上,皇帝陛下脸上的皱纹在短短的几天里又变深了许多,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无比,先是国师大人的离去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紧跟着又传来莽苍山战场自家军队被算计死去四万儿郎的消息,更是让他怒火攻心,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这场会议。
皇帝议政,一般都是在金銮大殿,百官上朝,但是今日天玺陛下却没有搞这么大的阵仗,大将军还在班师途中,尚未来到应天城里,于是这场会议便只传来了早已养老在家不问世事的喻老将军和邢巍镪将军二人,当然,还有常年侍立在陛下身边的王树林老公公。
“莽苍山的事情,两位老将军想必都已经听说了吧。”自打国师大人魂归星海之后,皇帝陛下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饮食睡觉了,苍白的脸上眼圈已经有些发青,就连嘴唇,也已经干裂的不成样子。
堂堂一国之君,何时有过如此憔悴的模样。
喻天雄老将军与邢巍镪老将军这些天也没有睡过一个安心的觉,国师大人魂归星海的消息,普通人不知道,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楚国痛失柱梁,同为一生为了楚国奉献的老一辈人,他们心中的悲伤,并不比皇帝陛下少多少,再加上近日里传来的莽苍山大将军兵败的消息,两位老将军也是愁眉苦脸,一脸的悲痛与担心。
喻老将军叹了口气,喃喃说道:“陛下,我跟老邢,都已经收到消息了,可恨我年老体衰,力不从心,若是三十年前,定要去战场上与儿郎们并肩作战,杀尽那西晋狗贼与越国的狼崽子啊!”
说道动情处,他甚至不顾礼仪,失态的捶了一把议事的桌子。
邢巍镪将军沉沉说道:“陛下,此次被那西晋与越国算计,折损了我大楚四万儿郎,自太祖爷立国至今,我大楚何曾受过此等窝囊气,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一定要报啊!”
皇帝陛下低声说道:“莽苍山之仇,晋越两国如何对楚,我大楚定然要数倍还之
,朕召二位老将军前来,正是为了商议此事,丁将军和剩下的六万儿郎,都还在班师回来的路上,军政大事,朕也只能找二位老将军商量,不知二位老将军有没有什么好的计策。”
喻老将军想了想,说道:“越国积弱,攻之不难,只是我大军伐越,那西晋自然不会旁观,怕其贼心不死坐山观虎斗,想收渔翁之利,在我大军打完越国兵力受损之时再陈兵前来,更是得不偿失啊。”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说道:“老将军的话,朕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此仇不报,定为天下人耻笑,朕也无颜面对国师大人的在天之灵啊。”
邢巍镪老将军愤然说道:“他西晋敢出动王晨老贼这种境界的修行者,那我们大楚为什么就不能,有胡院长和任院长加上那几个修行世家的老家伙坐镇,他西晋来多少人我们就灭他们多少人,怕个球!”
喻老将军摇了摇头,叹息道:“老邢你糊涂啊,你忘了这莽苍山的大战怎么平息的了?天波府有明令修行者不得参与俗世战争,王晨老贼已经坏了一次规矩被五先生罚了自囚,胡院长如果再插手,那便是明面上打天波府的脸了,你以为神将军会看着天波府的颜面被世人一次次无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还想怎样!”邢老将军气呼呼的说道:“难不成国师大人白死了?四万儿郎白死了?莽苍山的亏就这么咬着牙咽下去?”
皇帝陛下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古人都说,弱国无外交,弱国无腰杆。我楚国跟他西晋相比,终归还是太弱了一些,但是我大楚死去的四万儿郎,必须得要一个交代啊!”
喻老将军与邢巍镪将军沉默的低下了头,他们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皇帝陛下无奈的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说道:“如今国师大人一走,朕的心里空荡荡的,罢了罢了,等大将军回来,再议此事吧。”
......
......
莽苍山的事情,也很快传到了庆亲王府之中。
庆亲王府坐落在应天城内一处极为繁华的地界,占地甚广,此时的大皇子昭天意正惬意的坐在凉亭之中,饮着清酒赏着春景,待接到探子来报莽苍山的事情之后,虽然也为之气愤无比,但第一反应却是关心他那个三弟的生死。
探子自然知道大殿下关心三殿下的生死不是因为什么兄弟之情,但哪里敢揭穿半分,只好低声应道:“听说小王爷殿下在战场上被敌人围杀了半天,最后被胡院长救了下来,现在正在班师途中,伤势也都已经痊愈。”
“该死的晋越狗贼!”大皇子昭天意愤怒的将酒杯砸碎在地,咬牙说道:“竟然伤我三弟,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重重的砸了一下凉亭内的石桌,望向远方的天际。
没用的东西,枉你等如此算计我大楚,竟然却连那个野种都摆不平!
昭天命,你真的是好大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