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19
杨小艳来了执拗的脾气,无论老师怎样发火,她就是一声不吭,
整个教室里静的可怕,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被人听到似的,
同学们紧张的睁大眼睛,都替杨小艳捏一把汗,他们想,
老师一定会严厉处置,杨小艳的这种明火执仗的对立行为,
音乐老师气的脸涨的通红:
“杨小艳,可不是我不给你一个女同学留面子,
你能如此挑战老师,那你就一直在讲台前面站着吧!”
“老师,是我的纸条!和杨小艳没有关系!”
万慧来的话,让老师的更加火冒三丈:
“万慧来,你是有名的好学生,今天也开始不讲立场,
讲江湖义气了,是吗?”
“老师,传纸条的事,真的是我传的。”
音乐老师见万慧来如此坚持,又看了看教室里的鸦雀无声的同学们,
“好,你们两个别影响我上课,都到我的办公室里等我。”
杨小艳和万慧来低垂着头,走出去,一起往音乐老师办公室走去,
“慧来,你干嘛要陪我。这样的话,你这个月的小红花也没有了。”
刚走出教室,杨小艳就急着说。
“这还用说吗,我必须和你一起承担。下个月我们再一起得回小红花。
我帮你,这个丢走的脸面再拿回来。”
“没事,我们一起,就不觉得太丢人了。”
杨小艳和万慧来眼里都含满了泪水。
两个人见操场上有一个体育老师,
正在带领一个班级的学生在上体育课,
此时她俩已吸引了上体育课的学生目光,
万慧来和杨小艳垂下了头,匆匆走过操场,
两个人是去受罚,不是去得奖,
总不能现在趾高气扬的样子。
走过了这些学生的视线,万慧来摇着杨小艳的膀子说:
“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小艳犹豫了下,还是把73栋,
厕所无头女尸的事情讲给了慧来听,
说完这些话,两个人已经走进了音乐老师的办公室,
整间办公室空无一人,现在是上课时间,
各位老师,都在班里给学生上课。
“杨小艳,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还用得着咱们今天传纸条了吗?”
“是张淑阿姨到我家跟我爸妈说,让我别告诉你的。
她还拜托咱们江老师了,也让她帮助保密。”
万慧来沉默的站在那里许久,她的心里翻江倒海
关于73栋厕所发生的事情,她明白张淑瞒着自己的好意,
但万慧来却感觉挺没面子的:
再大的事,别人能承受,甚至和自己同龄的小艳都能承受,
难道就自己承受不住?
万慧来不开心的看了一会窗外,回过头来问杨小艳:
“纸包好吃吗?”
杨小艳笑着摇了摇头说:
“没有吃出是什么味,只知道咽下太费劲了。”
万慧来说:
“小艳,慧来会一直是你最好的朋友。”
万慧来这是平生第一次被老师惩罚,可是,她却十分愿意。
因为杨小艳是因为保护自己才被老师惩罚的。
杨小艳觉得要是老师把字条念给大家,那么73栋的厕所的事情,
全班就都知道了。
虽然,这个班里,可能只有她们两个人最后才知道。
杨小艳看着慧来在那里不说话,她倒有些着急:
“慧来,一会儿音乐老师下课了,保证会......”
慧来抢过话,学着音乐老师的嗓音说:
“来,我要和你们两个好好谈谈!”
杨小艳瞪了一眼万慧来:
“还有心开玩笑,她一定会通知咱们的江老师,
来领咱们两个,看着吧,江老师最恨咱班学生,
在课任老师那里给她丢人,不定怎么损咱俩呢。”
两个人正谈论着准备挨江老师的批评,
突然学校广播里的新闻,让整个操场都沸腾了:
“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
中国乒乓球队获得男子团体世界冠军:
庄则栋、丘钟惠
分别获得男、女单打世界冠军......”
万慧来和杨小艳听后,一起跳了起来,两个人对拍着手掌,兴奋异常,
过了一会,几个老师拿着红色的条幅走了进来,
见到她们,马上招手说:
“同学,快来快来,帮忙扯条幅,再把外面的那两面大鼓洗干净,
再去喊几个男同学来,把鼓搬到操场,还有......”
而接下来,第二年的冬天,德珠回家来的那天,厕所又出了一个恶**件,
慧来也听杨小艳说了。但万慧来一直在张淑的面前,假装自己并不知情,
她不想让张淑更担心自己。
候斌和张淑仔细的听慧来讲到这里,
张淑把开水和感冒药递给了慧来,又对坐桌边的候斌说:
“去外间,把炉子帮我封上,记得把煤要和均匀,
外屋门开着放煤味的时候,炉盖子先留一点点缝啊。”
候斌一边坐在炕沿上,穿他的那双家做的棉鞋,
一边说:
“我正好出去抽根烟,但慧来,听候叔一句话:
叔叔阿姨在一天,就不可能让你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说完,他走到门口,停下来,站了一会儿,
还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回头说:
“慧来,候叔叔,也快调回来了,咱们一家三口不分开的日子快来了。”
“快去封炉子吧。碎嘴子。”
张淑看候斌这样说,她开心的笑了。
看着慧来用温水把感冒药吃了,她又摸了摸慧来的头,
但她感觉自己摸的并不精确。
于是,她仍用自己的眼皮去贴慧来的额头,贴了两次,
正赶上候斌进来拿手套帽子,看张淑这样,笑了:
“亏你还是个学医的,不用温度计,
还用眼皮试体温,还当咱慧来两岁呢?”
“去去去,哪都有你!”
张淑把候斌推出屋去,带上了门,慧来被他们逗笑了。
“张阿姨,其实,你不用担心我,那个案子的事情,我不害怕。”
慧来说着来了精神,从炕里站了起来,火炕的温度是室内最高的,
刚才慧来又是在炕头的位置睡了一觉,
此时她的两颊红红的,像抹了胭脂。
“阿姨,我们班女同学,有的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
我就主动去陪她们。我不怕。”
张淑听了,拉着慧来的手说:
“慧来,坐下跟阿姨说。炕上这么热,
起来了,不披点衣服,会着凉的。”
慧来依着张淑坐了下来。
“慧来,阿姨跟你说个事,你能向阿姨保证,不跟小艳说吗?”
慧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其实,想想阿姨说的也是废话。
这是为小艳好,你不可能跟小艳说的。”
“张阿姨,我保证不跟小艳说。”
“东屋杨大喜,有可能就是女厕所案件的嫌疑人。”
慧来惊恐的睁开了眼睛:
“是他杀人了吗?”
“慧来,还不是杀人这么简单,还有人经常去趴女厕所的墙偷窥。
据说这和杀人强奸是同一个人干的。目前,公安就怀疑是杨大喜。”
“那小艳怎么办呢?”
“你若告诉了小艳,那小艳将来要是不举报她哥,
不成了同案犯了吗?那也会犯罪的。”
part 120
六月的一个傍晚,公园的柳树下,杨万启和老张在下象棋。
杨万启还不到六十岁,但头发已花白,穿着干净利索,
特别是脚上那双手工的黑布鞋,白帆布“千层底”边缘,
已被洗刷的有些破损,可是干净的白色却很亮眼,
在这些一起下棋的老汉,他们脚上连泥带水的布鞋中,甚是亮眼。
他的面部神经似乎不是很听他使唤,说起话来,
嘴角一抽一抽的,还伴随着吸气的动作,十分搞笑。
公园里的大广播里一直在播报新闻:
“6月22日......来到我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视察......”
“哎哟,这象棋是什么料子的,红木的吧?”
一个男人的声音盖过了广播,看象棋的人们不由抬起头来看他,
“他要是不问,咱还真没注意到这是个什么料子的,只感觉这副象棋特别像样儿!”
人们附合着,
“老杨,这是你的象棋吧?是什么料子的?红木的吗?那得不少钱吧?”
杨万启嘴狠狠的一抽,抽的时候,带的眼睛也快速的眨了几下,
“这可是酸枝木的!识不识点货了!”
听到这话,一个男人走了上来,拿起了被吃掉的一只“马”,仔细翻看着:
“酸枝木阳雕的,色泽颇似紫檀。你这套棋可挺贵重呀。
本身这阳雕的就比阴雕的象棋(字是凹陷于平面下的),
做工复杂得多,边圈收的还这么好,就意味着有很多防止开裂的工艺,
这棋在咱这干燥的北方,都不会有裂纹的。
老杨,你这是从哪弄的这套精品呢?”
老杨听了,脸上抽的更厉害了,他的脸在众人刺针一样羡慕的目光下,
有些胀红:
“今年过年,我未来的女婿给我从上海捎来的。还说这是收藏品,
不能直接接触水、不要阳光直晒、冬季不要放在靠近暖气的地方。
我没听他那一套,就放公园大伙玩,还能怎么样?”
他说完,嘴角又想抽动,却被一个人的说话声吸引,于是,
这次嘴没有动,却只是眨了几下眼睛。
“老杨,你的哪个女婿,是唱戏那个闺女的?”
对面跟自己正专心博弈的老张的话,让老杨激动起来:
“放屁,那是演员,到你那粪坑嘴里怎么成唱戏的了?”
老张听了,使劲顿了下手里的象棋子,刚要说什么,
被那位懂象棋料子的男人用手势拦住了,他打着圆场说:
今年是2月5号春节,除夕恰逢立春,这是个好兆头,
家里有大龄儿女的,都想给孩子在当年张罗婚事呢,不然可不好再遇,
据说这样的年景,上一次在1943年,
下一次得在1981年喽,老杨,你的未来女婿,趁今年要转正了吧?”
“将军!”
老杨手一抬,“啪”的一颗炮棋子落在了老张的大本营外,老杨高声断喝。
此时,大家都被这盘棋的紧张局势牢牢吸引,顿时安静下来,
大家经过几十秒的审视和研究后,
都认为大局已定,老张已无翻身之力,于是,声音再一次此起彼伏:
有为自己说话壮胆的:
“观棋不语非君子!”
有兴奋的手舞足蹈的:
“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还有帮这局棋说戏文的:
“老杨经过近百年的实践,把战役列与象棋棋盘之上:
32枚棋子两军对垒,在有河界的棋盘里,
被将在九宫之中.....”
老杨比所有观棋的人还要兴奋,简直就是得意忘形了:
“老张啊老张,你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认输!看这些旁边观棋的人,
大可以都为你支招!我绝不说二话!”
杨万启身大家招手:
“来来来,你们都帮他!全都帮他!只要能帮他板回这一局,都算我输到底!
只要能把他给救活了,这盘棋我就服的五体投地!老张,我过去就总说,
你这个人嘴太硬!属鸭子的!哈哈哈!”
看着杨万启狂笑的样子,老张十分生气:
“老杨!你别太得意了,你让我想一会儿,能不能闭一会你那张破嘴?”
“哎?你说谁是破嘴,就你这两下子,你个臭齐篓子,偏偏还在这装样儿,
你臭驴不倒架子啊!哈哈哈,我想起来了,你是满足人,这
满族人爪干毛净啥都没了,还整天装模作样......”
没等杨万启说完,老张呼的站了起来:
“我们满族人,怎么了你?你下棋归下棋。该我们满族人什么事儿?
你个老绝户!”
“你说谁绝户?你说谁绝户?你他妈再说一遍!”
“你就是个绝户气!两丫头片子没有儿子,你不是个绝户,是什么?”
“再敢胡吣!我撕烂你这张破嘴!”
杨万启说完,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老张的脑袋瓜子上,
老张本来就有些秃顶,被掌刮了下,顿时气的直跳脚,
他向老张扑过来,被周围的人拉住,
心里的火出不来,便扯高了音量,大喊大叫起来:
“积不积德,你自己没有点数吗?你要是不损,怎么能成绝户?
我们满族人怎么了?满族人又怎么得罪你了,100年前就你这个德行,
你跟我下棋都不配!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又是个什么出身?
你个下三滥,你女儿也是下三滥!你们戏子,要在过去的年代,
就是三教九流的最末等的人!”
杨万启听了,更加火冒三丈,两个老头象两头暴怒的狮子一样,
往一块撕打,周围的人,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拉开一些距离,
老张被拉扯到西边的一个石凳上坐下,嘴里还是不闲着:
“你女儿说的好听点,是演员,要是过去,那是戏子,下三滥的行业!”
“老张,你还真的不能这样老脑筋,这可是新中国,新时代,
不能用旧社会的眼光去看女同志,妇女能顶半边天嘛!”
刚才帮忙坚定象棋材料的男说劝说着老张,老张虽然嘴巴还是愤愤不平,
但已不再想着侍机扑向老杨了,开始蹲在石凳上,点了一只旱烟卷。
而杨万启被两个棋友拉到五十米开外的一棵柳树下,
两个人在不停的劝着:
“都多大岁数了,火性还这么大!”
“多大点事呀,可别跟他一样儿的。”
他止住了脚步,甩开了两个人的手:
“他老张嘴不留一点口德!骂我绝户,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说完,杨万启两手一背,气愤的转头,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Part 121
杨万启边背着手往家里走,边气愤的独自嘟囔:
“你个好吃懒作的八旗孙子!你们都算什么东西,呸!”
说完,他忍不住往地上吐了一口嘴里的唾液,然而,
他感觉脸上有了水一样的东西,他用手擦了几把,
“妈的,真的是点儿背不能怨社会,这要是不顺的话,
喝口凉水都塞牙!吐口唾沫,还反弹到自己脸上了!”
杨万启边骂着,边再次用手抹着脸上的水,结果,
却是越抹越多,他刚想再次发作,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朝天空仰头看去:原来是天下起了雨,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杨万启终于止住了嘴里的嘟嘟囔囔,眯着眼睛,
努力不让雨水遮挡视线,快步朝家走去。
突然一阵汽车的鸣笛声,惊的正在过马路的杨万启吓了一跳,
杨万启刚想发作,却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在过马路时看车,
才导致一辆宣传车在自己旁边突然刹车,驾驶室车窗探出司机的头:
“老人家,别闭目合眼的走路!多悬呐!”
杨万启尴尬的摆了摆手,向路边快步走去。
后面的宣传车打开了喇叭,声音立刻灌满街道: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方针,充分调动和保护,
广大文艺工作者的积极性、创造性,使长春电影制片厂,
拍摄出了许多国内外有影响的影片,繁荣和发展了我国的电影事业。
由长影拍摄的《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是一部对年轻人,
有深刻教育意义的故事影片:
“高占武和曹茂林不忍看见家乡饱受缺水之苦,提议劈山引水,
消息一经传开,就遭到了个性保守的老社长的反对,
思想开放的乡党委赵书记明白这是义举,决定使出全力支持。
在工作中,曹茂林遇见了回乡女青年孔淑贞,
坠入了情网,他请能言善辩的高占武替自己想孔淑贞表白,
没想到遭到了后者无情的拒绝。实际上,高占武也默默的爱慕着孔淑贞,
只是他选择将这份感情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杨万启在这电影宣传车宏亮的声音的陪伴下,走进了自己的家。
他一脚迈进自家外间,正赶上媳妇秀珍在案板上拱身揉着面,
她见了老杨,忙说:
“回来的正好!赶快帮我烧火,我要做饭。院子里那堆柴禾里,
块都太大了,我劈不开,你来劈几块,还有煤还没和完,你也搭把手!”
“哼!搭把手,这重体力活明明都留给我呢,这是搭把手就成的事儿吗?”
见杨万启牢骚满腹,秀珍啐了他一口:
“老犊子!你给我消停点!我这发面做菜的活儿,你能干了?
行的话,咱俩就换换!”
见杨万启没有回响,秀珍并不和他过多计较,也不再说话。
老杨把木柴绊子拿起来,又想到了和老张的事儿,突然把那根木绊子,
往地下一摔:
“他妈的。今天这是什么点子?”
此时的老杨媳妇秀珍腰间围着短围裙,两个胳膊袖子挽起老高,
忙的一头是汗,听到杨万启的骂声,她抬起头来,
一边往下褪着手上粘的湿面粉,一边从外间探出头来说:
“老犊子,就让你劈个柴,你就骂人,不搭理你吧,
你还骂不绝声了,说,你还想不想好了?”
老杨高声朝屋里吼道:
”谁骂你来着?有捡什么的不好,还有捡骂的?
我是骂那个老张,刚才他妈气死我了!”
“老张怎么你了?”
杨万启刚想回答,见院子里的那条小黑狗,在到处撵着它前面的两只芦花鸡,
他操起劈材的斧子就去追那条黑狗:
“你打你个白吃食的!芦花鸡还能下两个蛋,你他妈就是个白吃饱!”
院子里顿时鸡飞狗叫,一阵混乱。
杨万启由两只芦花鸡能下蛋给自己吃,想到了老张说自己是个绝户气,
他本来有些意指自己老婆不能生儿子,才让自己在外面受这样的气,
所以,他拿着斧子,有些夸张的,朝秀珍最喜欢的黑狗打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秀珍一点都不生气,
不知道她是没听出来自己的“敲边鼓”的叫骂,还是“改了肠子”,
也许秀珍不心疼那条黑狗了?
见自己媳妇听了自己的叫骂,竟不动声色,她一边搓着手上的面,一边走了过来。
杨万启把自己的斧子朝身后藏了藏,秀珍却没有如自己所想的,一把抢过斧子,
而是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强憋着高兴,小声说:
“告诉你个好消息,老犊子!咱家杨桃,处了一个对象,
不光是个军官,还是个飞行员!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可是我实在憋不住了!”
“真的假的?”
杨万启“咣当”放下了手里的长把斧头,拍了两下手上的灰,
他习惯性的开始掏包里的烟袋锅子。
“快别抽了,你烧好火,我要做饭了。真的,今天晚上杨桃就带他来了!”
正蹲在地上装烟的杨万启,听了秀珍的话,呼的站起身来,
手里的烟袋锅子里的烟末,洒了一半。
“你说的这话可当真?”
看着杨万启怔怔的样子,秀珍拍了下他的脑袋瓜子,说:
“别费话了!快劈材,帮我烧火,我要做几个硬菜,一会杨桃领人来了,
人家可是第一次进咱的门,咱可不能让人看低了咱们家!快点吧!”
秀珍说完,又往房子的外间走去,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
“刚才你说老张怎么你了?把你气的朝我的黑狗出气?”
“我把他揍了!”
“啊?你把老张揍了,怎么回事儿啊?”
杨万启的话,让秀珍匆忙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为啥呀?告诉我!严重不啊?咱家晚上可要有大活动,你可别闯祸呀!”
“严重啥,我就给了他一撇子。他说话不中听。”
杨万启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还气的的发昏,
为什么现在就把这事如此的轻描淡写。
“哎呀!”
秀珍听完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们打一块儿去了!你们这两个老犊子,真是没有正形!
孩子都那么大了,不能因为吵嘴就动手!”
“他们几点来?”
“怎么也得下班吧。对了,今天晚上杨桃的对象来,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杨桃不让我告诉你,要给你个惊喜,嗯?”
“人家飞行员,能看上咱杨桃那工作?”
杨万启咧着嘴,想了想,还是有些质疑。
Part 122
“啧啧啧!你还给老张一把掌,我倒想给你一把掌!
你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老脑筋呀!”
秀珍边说,边狠狠的瞪了老伴一眼,接着说:
“当年你还不让咱家杨桃去干这个工作,多亏没听你的!
现在怎么样了?演员多荣耀啊,你看现在的人,谁不喜欢看看电影,
谁不羡慕咱姑娘当上了电影演员!”
老张仍然扭着头说:
“当孩子的面我是不能说,其是那就是戏子,过去的年代里,分三教九流,
而戏子这个行业,那就是下九流!”
“怪不得姑娘跟我说,先别告诉你,说要给你惊喜呢。
原来是怕你这老脑筋呐。”
见秀珍认真的点着头,杨万启用鼻子哼了一下她。
“什么惊喜不惊喜的,她是怕说不过我,还不如来点哄骗的办法呢。
戏子那工作,还能让人家飞行军官看上?唉!”
杨万启的咳声叹气,让秀珍激动起来:
“你这是什么观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新中国了,你还这么想。
就你这死脑瓜骨!那要是演员还当戏子的话,人家一个大军官,
怎能看上咱姑娘?你可知道杨桃的对象是咱们空军基地的飞行员军官!”
她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还上前使戏的捶了杨万启几拳,
说不上来她是高兴呢,还是生他的气:
“怪不得,杨桃不想先告诉你呢,还给你留着面子,说要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不惊喜的。当时,我可不愿她当个跟戏子似的演员,
一点都不听话,我看能给我个惊没有喜吧,人家飞行员咋就能看上咱!”
杨万启说完,还是一副毫不相信的样子,但是,他却是一点没耽误的,
依次劈了材,生着了炉火,还倒出点空来,去酸菜缸里,
帮老伴秀珍捞出两颗带着冰碴子的酸菜。
秀珍拿过面盆来,打开上面的雪白的笼屉布,面发了满满的一盆。
“老头子,看我和的这面,今天发的老盖了(特别好),
你呀,好好把火烧的硬点,我今天稳当的炒几个菜!”
两个人正里里外外忙着,外边跑进来了一个人,
是刚才为杨万启和老张拉架的那个邻居:
“老杨!老杨!快走!快跟我走!”
“怎么了,怎么了?你咋咋呼呼的。”
杨万启放下手中的正在洗着的酸菜,问他。
见这位邻居两手一拍,着急的说:
“别提了,老张啊,进医院了,心脏病犯了!”
杨万启一时怔在那里,低头想了几秒,然后问:
“哪个老张?”
“嗨!就是刚才在公园里,跟你下棋,让你打了的那个老张!
刚才把你俩拉开,你回家了。他还在公园那坐着,就是不动弹,
大伙问老张你怎么了,他就捂着胸口,跟大家伙说:
别动我,别动我!我心脏不好受。大家还以为他开玩笑,
就说:你还讹上谁了?这事大家伙可是见证人,
老杨不就给你一撇子嘛,一个大脖溜而已。
后来看他脸色煞白,大伙就慌了,也不跟他贫了,
急忙把他送到了医院。”
杨万启打断他:
“你的意思,是老张进了医院了?”
“嗨,还不只是进医院这样的简单呢,等我们大家把他弄医院去了,
他就在医院里昏死过去了,大夫说是心脏病,我就马上来找你了。
快去看看他吧。”
杨万启一听,他和老伴儿急得团团转,老伴儿秀珍的手上都是湿面粉,
还在那比划着,杨万启说,
“快去洗洗手,咱好走嘛!”
秀珍听了,才意识到自己的两手面,胡乱洗了一把,
腰上的围裙都没有摘下来,跟着杨万启,匆匆地朝医院跑来。
到了医院走廊里都站的,家附近的邻居能有20来人,
大伙一见杨万启,有人就说:
“唉,你和张老汉真没正形,你说你打人干什么?”
杨万启说:
“那只是半开玩笑,就给了他一个大脖溜,我要是真打他,
我这把子力气,都能打死他.....”
他自知说出的话不妥,中断了话语,只是叹了口气蹲在了地上。
“怎么样啊?”
秀珍朝抢救室指了一下问,大家七嘴八舌的告诉她说
“等着呢,医生在里面急救!”
“唉哟!这因为个啥呀?”
见杨万启的媳妇这样问,大家便你一嘴他一舌,跟她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这不就是话赶话嘛,两个人平时就爱闲着下个棋,不赢房子,也不赢地。
就论是个输赢,结果这火气,都上来了,对骂了起来。老杨打了老张一巴掌,
老张觉得气不过,坐在那儿就憋屈,心脏就犯了,就这样进了急救室......”
而这个时候的杨万启家里,杨桃和纪良已拎着东西来到了杨家,
见院门和家门均没有上锁,家中空无一人,
想到两位老人一定没有走远,便出来寻找,
见到了东屋的邻居,杨桃马上搭话问询,
邻居跟杨涛便说了刚才的事儿,而且邻居夸张的说老张快死了,
还是被老杨打的,杨桃一听立刻要吓哭了,
本来杨桃个子高挑,杨柳细腰,弯眉杏眼,桃腮粉唇,
两根长长的,乌黑的大辫子,在腰间摆来摆去,
加上杨桃从小就爱美,也会美,十分喜欢打扮,
这到了年轻美貌的时候,还是在镜头前露脸的工作,
所以,她对自己的外在毫不含糊。
杨桃从小学开始,一直到了二十几岁,
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喜欢她,有表明的,也有暗恋的。
而如今,她和纪良走在了一起,邻居见了,
忍不住望着他们跑向医院的背影感慨:
“多般配的一对呀,两个人在一起,像一幅画一样好看!”
再说,此时的医院走廊里,杨万启和秀珍夫妻二人,
已把女儿要领男朋友回家来吃晚饭的事情,早就放到了爪哇国去了。
杨万启此时蹲在医院走廊的尽头窗下,面目低垂,一袋接一袋的,
吧嗒着他的那根汗烟袋,和谁也不说话,看样子,心焦的不行。
而秀珍呢,刚来的时候,知道了自己老伴也不是下了狠手打人,
老张的心脏也是个老毛病,以为,过一会,醒过来也就没事了。
可是,时间已经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快一个小时了,
在医院里的这种等待,是最容易让人崩溃的,
一点点的,秀珍开始由焦急,再到紧张,慢慢的,她变的恐惧了,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哭个不停。
夫妻两人正愁苦的不行,
杨桃领着了纪良走了进来。
Part 123
杨桃走在前面,远远的见母亲在椅子上哭泣,
父亲蹲在走廊的窗下吸闷烟,
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纪良见了,
拉住了她,说:
“让我帮你,杨桃,别难过。”
纪良说完,欲走到杨桃的前面去,杨桃擦了擦眼泪说:
“纪良,先听我的,因为大家还不认识你。
这个场合,也不太适合把你介绍给我父母了。
先陪陪我就是了。窗下蹲着的,是我爸。
他那附近人少,你去爸那等我一下。”
纪良明白杨桃的意思,这种时候,如果把自己介绍给杨桃的父母,
只能让两位老人更加尴尬,对你纪良热情吧,这里人命关天,
论起原因还有杨桃父亲的责任,对你置之不理吧,
你纪良又是以未来女婿的名义,第一次见未来的岳父岳母。
所以,他决定,先跟杨桃的父亲保有一定的距离站在那里,
有需要自己的时候,再上前也不迟。
想到这里,他往杨万启蹲着的地方走去,在另一扇的窗口安静的站在那里。
杨桃则是径直走到了母亲的身边,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
她就不要再细问是怎么回事了,只是紧紧的搂住了妈妈的肩,
人们都焦急的神情,一会儿望望墙上的钟,
一会再望望急救室的门,心情如油煎一般。
终于,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推门走了出来,
大家伙都围了上去,
“怎么样了?”
秀珍和杨桃走到最前面,秀珍带着哭腔问道。
医生摘下了口罩,他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眼睛,然后,
朝大伙儿笑了笑,说:
“老人家的心脏病虽然是个老毛病,但这次还是蛮危险的,
很庆幸的是,刚才老人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没什么问题了。
以后有机会要劝劝老人家,最好不要情绪太激动。对了,大家都是他的邻居吧,
他的家属在哪里,有些手续,我准备和他旅行一下。”
邻居们一听,都说:
“老张在这,就一个人,儿子和老伴,都去了国外,下个月才能回来。”
“那,再没有亲属什么的,比较近一点的人吗?再说了,
他这段日子,还需要家人的照顾呢。”
大夫环顾四周,继续问道。没有等大家说话,
一个声音已迅速从人们身后,传了过来:
“大夫,我是他亲属,是来照顾他的,我签字!”
话音刚落,纪良从人群外,挤了进来。杨桃刚想说什么,
却被纪良的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大夫说:
“好,你随我到医生办公室来一趟。”
他看了看走廊里的人,又说:
“在走廊里尽量少说话,能散开就散开,大家放心回家吧,
让他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还有,由于他刚醒来不久,
让他休息最好,我建议大家就不要进去了,
等以后找机会大家再来看看他吧。这样对他的恢复有好处。”
大夫说完,要朝医生办公室走去,杨万启从后面赶了过来,
“大夫,大夫,你等等!”
杨万启眼角湿润了,他朝大夫正正式式的,深深的鞠了一躬,
“谢谢大夫,你是救命恩人呐!大恩大德,我忘不了你呀!”
“老人家,这是我的工作,没必要如此的。回去休息吧。”
大夫说完,回头示意纪良跟着自己,他们向办公室走去。
杨万启如释重负,他来到了长椅边,见到了杨桃在秀珍身边,
有些惊奇:
“桃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秀珍见老张没有什么大碍了,突然想起了杨桃的事情,
“哎呀,你看看,刚才这一阵子,都给咱们急懵了,
都忘了桃儿对象今天来的事了。”
杨万启也一拍大腿,高声说:
“桃儿,你对象今天不是第一次要来登咱家的门吗?”
经他这一嗓子,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们一家人吸引了过来。
“杨桃,挑来挑去,终于有了准眉目了,快说说,
相中的那小伙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见大家都围拢过来,杨桃似乎有些尴尬,脸上飞上两朵红云。
秀珍见了,怕杨桃不好意思,说:
“这事以后我跟大伙好好唠!”
杨万启马上解围似的大声说:
“这有什么,本来就是个高兴的事儿。
杨桃找了个对象,是个飞行员,军官!”
“爸!你听谁说的?”
杨桃觉得爸爸说的十分夸张,想解释点什么,可是,
这个时候的杨万启,情绪已是十分的高亢,他已听不进杨桃的话了:
“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大光明的事儿!你这个对象,就是亮堂嘛!”
这个消息,像炸在人群中一颗雷一样,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这飞行员呐,据说身上连一个点点都不能有呢,更别说疤痕了!”
“你说这样的人,得有多能耐!能上天呐,那样大的飞机,能带上天去!”
“杨桃,你对象来了,可得让咱们见识见识!”
“我那小孙子,整天把自己打扮的像个空军的样子,做梦都想见空军哟。”
“对了,桃儿,你那对象,不是今天要来的吗?哪去了?”
“妈,爸,这不是来了。”
随着杨桃的说话声,纪良从人群外走了进来。
“啊?这个帅小伙子,不是老张的亲属吗?”
“各位邻里的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们,你们好。”
纪良大大方方的跟大家打着招呼。
杨桃红着脸说:
“谁同意你冒充张叔家的亲属的?”
纪良笑了:
“我不仅要冒充,还要真的在这里侍候他老人家,一直到他出院呢。
看,这字都签了,说话得算数!”
“哎哟哟,啧啧啧!人家来了,还没和老丈人见面,
这是先替老丈人分忧来了。”
“唉,怪不得签字,是想帮杨桃爸爸顶过呀!这飞行员,
怎么境界这么高呢!”
随着大家的赞扬声,感叹声,杨万启彻底明白了,
纪良的这一次出现,真的是让他脸上太有光彩了。
顿时,他竟有些激动的得意忘形起来:
“你叫......”
“爸,妈,他叫纪良,在大房身机场工作!”
杨桃替他说。
“你这飞行员的技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杨万启故意提高了音量问。
“叔叔,我在苏联学了三年飞行技术!”
“天呐,听说人家苏联的飞行员都上月球了!”
“那是宇航......”
大家激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也淹没了纪良最后说的话,
一位护士走了过来,劝大家不要在走廊里逗留。
大家终于安静下来,见都不方便进去看老张,
更不合适长时间在走廊里,杨家一家人又决定照顾老张,
邻里们怕影响医院病人休息,只好站在门外隔着窗看几眼老张,
见老张醒了过来,头还在枕上,转来转去,于是安心的,
陆陆续续的走出了医院。
Part 124
杨万启见了纪良的第一面,就有着特别好的印象!
这孩子十分懂事,首先想到了老张住院无人护理,
又是没有亲人来跟医院办理住院手续,他能急中生智,
一个人独揽了下来。杨万启夫妇,这么多年没有儿子的那种自卑,
似乎在这倾刻之间化为乌有。
当然,杨家夫妻是不可能让每天忙着上班的纪良,
去照顾由于杨万启动手,病倒在床的老张的。
但是,通过纪良这样的做法,杨万启认为,桃儿找的这个对象,
十分让他们中意,是个有担当,又不动声色,
愿意付出的一个好男人。
当天晚上,杨万启喝醉了,他是开心的。
他跟纪良搂脖抱腰的样子,真的是杨桃长这么大,
第一次见爸爸如此开心,刷新了她对爸爸的一些看法。
而纪良则是只要杨万启想要喝酒,他是一杯不落的作陪的,
他利用上厕所的时间,偷偷的出去扣着嗓子眼,
让肚子里已翻江倒海的酒,呕吐出来,酒和食物吐了出来,
自然身体也就轻松了,回到桌子,再次拿起杨万启递过来的酒杯,
这样一次次下来,杨万启喝的酩酊大醉,拍着纪良的肩膀,他口无遮拦:
“你就是我儿子!”
纪良频频点头:
“我当然就是您的儿子。”
杨万启眼睛湿润了:
“这么多年,我在外面受气呀。今天,知道为什么和老张骂起来的吗?”
秀珍递给杨万启一杯蜂蜜水:“老伴儿,我看你喝多了......”
杨万启却抬手打翻了那杯蜂蜜水,他晃晃荡荡从炕上站起来,
却又一屁股又瘫坐在炕上,多亏纪良扶住了他,
否则他就一下子坐在了炕边的铁锅里,他摆着手不断的说:
“我没喝多,我没喝多!”
“叔叔,您没有喝多,我知道。咱们歇一会,多聊会天儿。”
纪良哄他说。
“今天,老张,我打他,肯定不对,他有心脏病,差点出人命啊!”
杨万启说着,抹着眼泪,哭了起来,杨桃一看,忙劝他:
“爸爸,今天的事情,都过去了。您就别难过了。”
“我打他不对,可是,我为什么能动手打他?他说我是绝户气!”
杨万启的话,屋子里的人,顿时没有了声音。
纪良当然也听懂了,可是,他却借口去了厕所。
等纪良回来,脸色有些发白,老杨也被秀珍搀扶着到了里屋的火炕上,
睡着了。
纪良说:
“阿姨,我要回去了,还得和同事打个招呼。您今天辛苦了,
叔叔睡了,就不跟他打招呼了。
明天早上我再过来,去医院护理张老伯。”
秀珍拉着纪良到了屋外坐在桌边:
“纪良,可用不着你过来。我和你叔叔都在家闲下来了,
而且我们桃儿也可以帮帮我的。一家人,还侍候不了老张呀。
纪良你听阿姨讲,你今天的做法,就跟我们是一条心,我们都看出来了。
这就够了。”
杨桃给纪良拿了他的外衣从里间出来,纪良穿上后,临出门又说:
“叔叔想穿一件飞行员的皮夹克,我回去想办法给他弄一件!”
秀珍急忙说:“孩子,你可千万别当真,他那是酒后醉话。”
“不!阿姨,我能做到的,为什么不去做呢。我尽可能的想办法,
以后弄来了,再给叔叔带过来。”
“纪良,看你拿过来的这些东西,阿姨家都要摆不下了。
告诉你,下次来,不要带东西,否则就不欢迎你哟!”
纪良告别了秀珍,和杨桃一起走出了门。
“我送送你!”
“桃儿,你送我,然后我再送你回来。我们一宿都送不完了。
就在这儿说会儿话,我再把你送回门口就行。”
纪良拥住了杨桃,恋恋不舍。
机场的宿舍里,薛德珠,正要往洗衣间走,突然看见了门边墙上,
纪良挂在钉子上的一件衣服有些脏了,薛德珠摘了下来,放进水盆,
来到了盥洗室,打开水龙头往盆里注水,却发现纪良的衣服口袋里,
掉出了一个很小巧的笔记本,薛德珠低下身子捡拾的当儿,
打开的笔记本上,几行字醒目的跃入了德珠的眼帘:
“从大陆叛逃台湾飞行员名单。”
德珠看到这里,眉心禁不住收紧,他拿起笔记本,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并没有洗水盆里的衣服,便走回了宿会,打开纪良的笔记本看了起来:
1,1960年1月12日,解放军海军航空兵第4师飞行员杨德才,
驾驶一架编号6501的米格-15战斗机,从浙江路桥起飞,
飞往台湾,结果在台湾宜兰地区迫降时机毁人亡。
这是解放军方面第1架叛逃的军用飞机。
2,1961年9月15日,解放军飞行员邵希彦、高知学,
驾驶一架安-2运输机从山东胶县起飞,在韩国济州岛降落,
2人于10月7日抵达台湾,获黄金500两,后2人在台湾空军服役,
均以上校军衔退役。
3,1962年3月3日,解放军海军航空兵第6师,第16团3大队8中队,
飞行员刘承司驾驶一架米格-15战斗机,从浙江路桥起飞,飞抵台湾桃园机场。
获黄金1000两,后加入台湾空军,官至空军电台上校副台长。
下边,还有一段话,用另一个颜色的笔记录着:
对国民党长春守军而言,保住大房身机场,
就是保住了他们“固守待援,相机出击”的资本。
也保住了他们的希望,保长春,首先要保住机场,
对我军而言:夺长春,首先也要夺下大房身机场,
如果不先夺下机场,不论对长春采取强攻还是围困,
敌军有空中通道的支援,都增加了解放长春的难度,
甚至可能出现,虽然我军拿下了长春,却让敌人跑掉,
没有达到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目的,对整个东北战场不利。
敌我双方在大房身机场的争夺上,都投下了血本,
这场争夺战以我军的完胜告终。
薛德珠看着这个小笔记本前部分,眉头紧锁,
但看到外面,又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站到桌子上,发现了一块天棚板是活动的,就把它拿了下来,
德珠往天棚里面看了看,就把这个小笔记本子,放了进去。
然后,又从桌子上蹦了下来。
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又坐在床边沉思了许久,想来想去,又一次蹦到桌子上,
从天棚里拿出了那个小本子,放在了自己床铺下面,
“洗衣房谁的衣服呀?水都满了!”
薛德珠听到外面的喊声,慌忙应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Part 125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慧来和杨小艳的寒假作业基本完成了。
两个人约好,要上北山去玩玩。
说起这写作业,张淑几乎是每天晚上吃过了晚饭,,餐桌一捡,
马上就让慧来把作业拿出来,只要不会的,空下来的,
张淑就一点点的给慧来讲解,而那些填上的,她每隔一天,
就检查下答案是否正确,所以,慧来的寒假作业,早在十天前就完成了。
只是整个寒假里却没有看到杨小艳,据她家里人说去了关里的舅舅家,
舅妈五年前生了一对男孩儿,去年冬月里,又生了一对女孩儿,
舅舅和舅妈又是双职工,孩子太小没人带,杨小艳就去帮忙了。
寒假里,慧来上午在家里写作业,下午才能出来玩。
可就是出来玩,没有杨小艳,慧来觉得总是缺了什么。
她经常路过小艳家的时候,每每会往院里望望,看看小艳回来了没有,
见到杨伯伯和杨家阿姨,也会常问小艳什么时候回来,
然后,他们总是一个答复给慧来:
“这个假期,小艳恐怕都不会回来了,那边的小孩子没有照顾!”
看着杨伯伯和阿姨总是匆匆忙忙的身影,慧来也不便再细问。
两家有房子相邻,墙壁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
有时候,站在慧来家的外间,就会听到杨伯伯家的吵闹声,
过去的时候,常常是杨大喜打骂姐妹,
杨家的院子里也经常被他闹的鸡犬不宁,
所以,只要杨大喜在家,杨小艳就会从家里出来,
她总是到万慧来的家里来,一起写作业,看小人书,
唱歌和跳舞什么的,直到了杨伯伯和阿姨下班回来,
杨小艳才从慧来的家里走。
而小艳的几个姐姐,也是常不在家里的,由于年龄大些,
会帮助他们的爸爸妈妈干些外面的活了,最常见的就是这几样:
春天的时候,杨小艳的几个姐姐时而会出去,找些阳面的山坡,
或是湖水边缘,去挖些野菜,这时候的野菜刚刚被春风吹出绿芽,
底部还有一些冬日里的黄叶子,无论摘到的是什么野菜,
都需要把春天的野菜摘的只余下绿芽。
而如果能找到柳蒿芽,摘的只余绿叶,
用开水焯透,淋干水份,蘸点开河的鲫鱼酱,
那一定是春日里餐桌上的一道美食。
如果她们能挖些荠荠菜,同样把底部的黄叶子摘掉后,
嫩绿的荠荠菜苗加点土豆丝,做一碗香喷喷的高汤,
就别提多鲜美了。
初夏的时候,河水已不是很凉,可以下水去摸鱼和菱角,
摸了鱼,一定是交到家里,充当改善伙食的硬菜,
那是能得到家长表扬的事。
而菱角可以算是孩子们的小食品了,用锅蒸熟,咬开菱角后,
里面的果肉香甜糯软,在没有水果的春天里,
这无疑不是孩子们的美食。
当然,无论是春夏秋冬,这院子里的鸡鸭鹅狗的喂食,
是要交给孩子们来完成的,利用学后的时间,去打这些家禽和家畜的草食,
几乎是每一家上了学的孩子的责任。因为大人们白天要上班,
还要负责家里的主要家务活。
所以,春天的时候,从河里摸出的鱼和菱角还不是最主要的。
主要是到一些水田里或是湖水里,捞一些蝌蚪,拿回家喂这些家禽,
对于春天要下蛋的家禽来说,是最好的饲料了。
待到了夏天,找些山坡挖些野菜,捡蘑菇,更是天天都能有的收获。
秋天,是吃坚果和野果子的季节,榛子,松籽,秋梨,
秋海棠,山里红,不胜枚举。
而冬季就是体力为王,为家晨捡煤球,捡马粪和牛粪,
当然都是农村上城里来的套车牲口的粪便,要交能学校,
因为学校的每个班级都是要上劳动课的,学校都有自己的田地,
教学生上一些实践课,种菜或种田都是需要粪便的。
所以,老师就号召学生捡粪便交到学校。
当然,这个活,一般都是男生的,有的女生也有不示弱的,一样可以,
杨小艳的姐姐,是学校的大队长。
而这杨家姐妹春夏秋冬的活儿,都不太让杨小艳沾,
好象只是让她陪慧来玩就可以了。
有了杨小艳的陪伴,慧来从北京搬到了长春,很快的就适应了。
两个人上学一起,放学还在一起,形影不离。
只是这个寒假,杨小艳整整在万慧来的生活里,
缺席了整个假期。
虽然,张淑比平时拿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慧来,但慧来还是很想念杨小艳。
她看新的小人书,一定记得给小艳留着。德珠在慧来的肯求下,
为她又弄了一副少有的羊嘎拉哈,慧来知道杨小艳一定喜欢,
于是,她把这些为杨小艳准备的礼物,放在一个彩色的大纸盒里。
万慧来一共有两个这样的纸盒,是张淑在北京的时候,
一位国外的朋友送她的。
其中的一个,万慧来装了妈妈和爸爸的东西,还有写给他们的信,
最上面,是他们上报纸的那些剪报。慧来站在接了两层的椅子上,
把这个盒子放在了炕柜的最高处。
另一个彩色的盒子,则放在了炕梢的炕柜底层,
张淑阿姨,为慧来辟出炕柜的整个底层一半的位置,
来放慧来的东西。
昨天下午,想到还有两三天就开学了,杨小艳怎么还不回来,
慧来走出了门,站在自己家院子里,大声的朗读一本小人书,
读着读着,万慧来的声音,被西边路上的一台电影宣传车的广告声,淹没了:
“根据著名的云南撒尼人民间传说《阿诗玛》改编的电影,
明天开始在电影院上映!
《阿诗玛》是流传于云南省石林彝族自治县,彝族支系撒尼人的叙事长诗。
它使用口传诗体语言,讲述或演唱阿诗玛的故事。
阿诗玛不屈不挠地同强权势力作斗争的故事,揭示了光明将代替黑暗、
善美终将代替丑恶、自由终将代替压迫与禁锢的......”
万慧来好像在跟这台宣传车的声音比赛,在继续读着她的小人书。
最后,她扯开嗓子,使劲向杨家的院子的方向喊道:
“杨小艳,这本小人书,你没有看过,如果你今天还不回来,
你就比我少看了十二本小人书了!”
“万慧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杨小艳!”
万慧来惊喜的发现,杨小艳就站在了自己家院子门口,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说:
“还真的是你呀?吓我一跳!”
“我也吓一跳,刚进我家院子,就听你喊我!”!
“小艳,我带你看看,我都给你留了什么好东西!”
“好!”
两个人连蹦带跳的进了屋。
Part 126
两个人约好,第二天的下午两点,去附近的北山上玩玩。
杨家的姐妹,从不带杨小艳去挖野菜,
万慧来更没有到山上或是湖边去挖过野菜,
而杨小艳的姐姐们总是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些“收获”,
无形中给两个人带来了极大的好奇。
所以,她们两个秘密商议,明天下午,趁着还没开学,
去后面的北山上看看,到底都有些什么好玩的东西。
中午的时候,张淑回来做午饭,一边摘菜,
一边跟慧来闲聊:
“慧来,下午,阿姨早点回来,带你去买点文具。”
慧来正用手里彩色的毛线,在给自己的门钥匙打着流苏,
“阿姨,我不缺文具什么的,德珠哥上周还给我买了新笔。”
“新学期了,你候叔说,他自打调回长春来,就总是出差,
也没有好好的陪咱们娘俩几天,昨天他打电话说,慧来要开学了,
帮我给她买个文具盒!我想你喜欢什么样的,还是带你自己去挑一个!”
张淑见慧来打的流苏长短不齐,笑了:
“慧来,你打不好这流苏,这会儿中午,我没有时间,等晚上,我回来给你打。”
慧来弄了几次,都没有把结了团的线解开。她把钥匙放炕上一扔说:
“阿姨,我上次都跟你学会了,这次又忘了!”
“下午,先用原来的线绳对付下。”
“阿姨,小艳回来了。我下午要和她出去玩!”
“慧来,还是让小艳来咱家,之后,要记住把院门都从里面锁好啊。”
“记住了,阿姨!”
“还有,慧来,东屋的杨大喜快从劳教所回来了,更不要去杨家玩哟。”
“阿姨,杨大喜真的就是杀人犯吗?”
慧来听张淑说起杨大喜,她想到了73栋西屋的那家半月跟邻居的闲话。
“慧来,这事可不能瞎说。杨大喜劳教,还真不是因为厕所女尸案。
”
张淑说到这里,用手指了指东边的杨家,放低声音说:
“但是,杨大喜确实是个被怀疑对象。不要去他家就是了。”
“知道了,阿姨。”
“慧来,别嫌阿姨唠叨,走路要绕着那个公厕,尽可能离那远点。”
张淑用手指了下73栋附近的那个出事的厕所,慧来点头答应。
慧来过去没听过厕所无头女尸的事情还罢,只是听到了,
便感觉有好多的人都在传这件事,而且说的异常可怕。
常常在学校里,有人听说自己家是住在73栋,
便用一种可怕的眼神来看自己和杨小艳,好象那两个无名女尸,
此刻就在她们的身旁一样,开始的时候,慧来特别的沮丧,
也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议论,对悄悄咬耳朵的同学,
无论是不是在说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她必横眉冷对。
当然,江老师一直三令五申:
“平时不要提那个73栋厕所的事情,谁要总是胡乱散布,
关于这个方面的谣言,就要告诉我,一定要严肃处理这样的同学!”
但是,万慧来和杨小艳,总不能碰上个同学提女尸体的事情,
就去告老师吧。
而日子久了,杨松和杨柏,竟然发明了一个口哨,
是模仿一个电影里“神鬼来了”的音乐声,男生只要一吹这个口哨,
大家就明白了,他在提73栋厕所女尸的事,但又不会明说。
这样,反而更让大家心知肚明。对他们的有所指,
慧来和小艳也只能暗自憋气。
下午,杨小艳的家人把她锁在了屋子里,可能是听说她要去北山玩。
但小艳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眼看就要到两点了,她推了几次门,都推不开,
原来想着,可能是姐姐临出门时,用锁头带了下,并没有锁死,
于是,她在家里用力的喊着慧来:
“慧来,到我家的院子,把门上的锁头帮我拿下来!”
当慧来听她喊了几遍后,听清楚了,但想到张淑刚刚还告诫自己,
不要到杨家去,犹豫再三,还是在杨小艳第三次喊自己的时候,
万慧来还是走进了杨家。
“慧来,看我家房门外的锁头是不是挂着的,没有落锁?”
杨小艳从里面的玻璃窗后喊着。
慧来仔细看了看那把挂在房门上的锁,又使劲拽了
拽,最终认定:
“小艳,这锁确实是锁上的,不是挂上的。”
“慧来,我完了,出不去了。”
杨小艳沮丧的坐在炕上。慧来站在窗外,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扰的院子里的鸡鸭都围着她叫。
“那怎么办呀?小艳。”
“慧来,我有办法了!”
万慧来听到小艳惊喜的叫声,回过头来,
她看到杨小艳已站在了自己家里屋的窗台上,
正在往高处擎起上面的窗扇,慧来忙上前说:
“小艳,我要跳窗户吗?杨伯和阿姨会凑你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我出来了!”
随着杨小艳的话音刚落,她已稳稳当当的从窗跳了出来。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拉起慧来就放外跑:
“走,我们去北山玩喽!”
万慧来和杨小艳一边说笑着,一边走一会,再蹦蹦跳跳的跑一会,
很快就来到了北山前面的一个街口,
她们的同学杨松和杨柏,
正好从街口穿出,他们从后面看到万慧来和杨小艳欲往北山走,
两个人小声说:
“上次她们跟老师告咱们状,还没报仇着,跟着她们!”
万慧来和杨小艳顺着一条山路往上走,不知不觉,
已来到了树林的深处。前面一块木牌子,字迹有些斑驳,
但完全可以辨认:
“行人禁止入内。”
两个人一边玩着石头剪子布,谁赢了,谁就往山上走五步,
一前一后,根本没有看到那个指示标记的木牌子。
当他们渐渐感觉到原来上山的那条小路已不见了,
周围倒是发现有越来越多的坟莹时,她们有些紧张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紧紧的牵着对方的手,想回头再找来时的路,
可是却一点路的痕迹都没有。
正当她们有些惊恐的看着彼此的时候,不远处却传来了口哨声,
然而这口哨声,就是她们在学校,最不喜欢听到的,
意味着73栋无头女尸案的口哨声。
万慧来和杨小艳,几乎是在同时迈开了狂奔的脚步,
她们胡乱的在林子里往来的那个方向狂奔。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终于看到了往山上来的那条路,
顺着那条路,一直没有停歇的,往下跑着,
拼尽全力,跑到了横在山下的铁轨处,铁轨的另一面,
就开始有了行人,也似乎就安全了。
两个人的脚刚刚迈过铁轨,几乎是同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Part 127
春天里的樱桃,对73栋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甜美的食物。
每天上学和放学的路上,隔着木栅栏,
慧来和杨小艳都会望望东屋李家的樱桃,
从含苞待放的樱桃花朵开始,一直到樱桃还是绿色的发硬的果实,
那些支出李家院栅栏的枝丫,终在吸引着万慧来和杨小艳的目光。
假想着自己要是这家的孩子就好了,可以随便的摘樱桃吃。
于是,好奇李家是否有跟自己同龄的孩子,可以享受来自她们的羡慕,
有一次,她们发现李家的院子里,真的有两个小孩子,
年龄也就是如自己这般大,但是,后来才知道,
这两个孩子也只不过是李家远房的一个亲戚。
李家的奶奶姓那,据高声大气的杨伯伯讲:
“那可是皇姓,是正宗的爱新觉罗的后代,老那太太没有了亲人,
与老李头生活在一起后,又一辈子没有开过怀,但这两个人,
过的那叫一个舒坦!”
杨伯伯指的舒坦,慧来当然懂。举个例子,生活中的鸡蛋,
对于大人们来说,平日里是舍不得吃的,家里有了孩子后,
这少有的鸡蛋一定是专门给孩子准备的。
既便是小孩子吃起煮鸡蛋来,也是先用手把蛋清层层的吃掉,
然后,再慢慢的把蛋黄外的那层薄薄的、透明的、粘粘的膜,
小心的撕下来,入到嘴里,这个时候的口感,透过这张薄膜,
就能臭到蛋黄的香味了。
最后,那个金黄色的鸡蛋黄,就舍不得吃了,要在小朋友们面前,
显摆好久,才能一小块一小块的吃掉,经常还会拿出一两块,
分给跟自己处的最近的小朋友。
但有时候,遇上了贪玩的事,竟把舍不得吃的蛋黄给忘记了,
在手心把玩的久了,想到吃的时候,已破损了很多,
心疼的一边哭,一边吃掉的情形也是有的。
那奶奶吃鸡蛋的时候,大家都见过,她是能够把蛋黄和蛋清,
混起来一起吃的,这个印象,对于慧来来说,太深刻了。
一个煮鸡蛋剥了皮之后,那奶奶,先是把去了皮的蛋,
用双手在掌心把鸡蛋压成一个扁儿,然后,一口就送到嘴里,
她那已没有几颗牙齿的,憋憋的腮帮子,顿时饱满,
她一边用力的咬着,一边?咽着,还经常在这个时候,
面带笑容的眨着眼睛,好像眨眼也是帮助她?咽的力量......
过去,杨小艳对那奶奶是有成见的:
“她吃的好,穿的好,那作派还是个地主婆的样子!”
可是,随着一年年,总是能尝到那奶奶送的鸡鸭鹅蛋,
还有四季的蔬果,甚至是年猪肉,杨小艳开始转变她的看法了:
“李爷爷和那奶奶就是73栋的大善人!”
慧来听了杨小艳的这些话,从不加以议论,
在慧来的脑子里,无论是看到那奶奶家的鸡蛋,
还是那奶奶家树上的果子,还是看到那奶奶,
一整只煮鸡蛋入口的这个情形,慧来都在脑海里,
想到了看到的小人书《红楼梦》里的贾母。
慧来觉得这那奶奶一定是有贾母一样的身世,
所以才有这整日里,开怀的笑容,
而且那奶奶比那些有儿孙满堂的老人,
还要对邻里这些孩子更加的慈祥和呵护。
李爷爷很有意思,经常在孩子们面前判若两人。
每当果树的果子没成熟的时候,李爷爷对前来偷果子的孩子,
简直就是凶神恶煞!李爷爷经常拿着棒子立在栅栏外,
而且在栅栏上立一块小木牌,牌上用红色铅油写的清清楚楚:
“禁止进院偷青果子!否则打断小狗腿!”
有的男孩子跳越过栅栏,跑到院子里,无论是否偷得到青果子,
李爷爷都会毫不留情,他揪着男孩子的耳朵,找到他的家门口,
把这孩子亲手交给他的父母,想必这男孩子一定挨顿胖揍。
李爷爷护那些青果子,就像护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每天精气神都十足。
然而果子一旦成熟了,就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樱桃、金杏、灯笼果下来的较早,特别是樱桃和熟透的金杏,
需要几天之内就要把全部的果实摘下来,否则,熟到自然落地,
就有熟过的倾向,也不是很新鲜了。
樱桃果小,且不容易摘,整个从树上到树下,摘果实劳动量很大,
老两口甚至挑着夜灯,都要把熟的果实都摘了。
老李爷爷家的樱桃有红色的,还有粉色的,更有一种品种是有白色的,
这几种颜色,就数那白色的颗粒最大,他会把白色的均匀分成几份,
送给73栋的几户邻居,至于那些红色的和粉色的口感都差不多,
他就用水筲盛着,放在自家的院子里,挨家送白樱桃的时候,
告诉邻居自己去拿另外两个颜色的,而且是想吃多少就拿多少。
夏天的李子也是一样,果子青的时候,李爷爷和那奶奶护得很紧,
一个青果子都不会让大家摘掉,也经常会有外面的小男孩来偷,
李爷爷有时会送偷他果子的小孩去居委会,人们说:
“老李,你那么认真干嘛?送个孩子来送居委会,多大的事呀!
最后果子还不是给了别人吃了。谁吃不是吃呢?”
李爷爷听了很生气:
“居委会算什么,我把他们送到拘留所都有可能!
我老李,就是为这事儿铁面无私。
我给邻居吃是熟透了的果子,那果是得了善终的,
要是青时果就被摘下,那是糟蹋!完全是两码子事!”
人们看着老李如此认真,气的粗脖子红脸,就马上应和:
“是是,是善终!是糟蹋!”
慧来也是曾经想过偷吃,每天上学放学都想过,慢慢的,由开始的害怕,
再到后来李爷爷送上门来的,吃那些甜甜的果子,
便知道了李爷爷的用心,所以她跟73栋的孩子一样,
都亲切的称他爷爷,把前面的姓氏省略,
那奶奶也省去了前面的姓氏,一样只称奶奶,这种亲切,
也是几年来孩子们长大了,对他们的了解和认可。
李爷爷家里那些下蛋的鸡鸭鹅,同样是为邻里们贡献力量的。
73栋的每一户的孩子们,没有吃不到这些蔬果、蛋类及肉的。
这栋房子,只要有个大型的集会,也都会想到去李爷爷家。
过去的日子,由于李爷爷家的院子成了73栋的公共院落,
这里的人走出去,还多多少少有一些自豪感,
来由便是身为这栋房子主人,还有一方自家的“后花院”。
Part 128
说起大人们对东屋李爷爷那奶奶家的院子,73栋人们的话都会多起来,
每一年的春天,李大爷都会去郊区抓些小鸡仔,小鹅仔,小鸭仔,
一群群的养在院子里,还排成不同的辈分。
当年新入院的,李爷爷和那奶奶都不会赐名给它们。
春天里养大的,如果是母的,秋天就可以下蛋了,
那些爱下蛋的,就留下来,还挨着个的给起了名字,
小鸡名字多是和品种有关,如大芦花和小芦花,
大九黄和小九黄等,
小鸭的名字多数和其身上的羽毛的颜色有关,
大白鸭,灰灰鸭等。
而鹅的名字,多数根据它们的声音,还尊称为姐:
高声姐,哑嗓姐,粗脖姐等。
无论是鸡鸭鹅,公的就到春节前夕,一律杀掉,
当过年的福利,和邻居们一同享用。
有了名字的家禽,都是同类里的老辈份了,也算是优胜劣汰的结果。
而邻里们一年年来享受着李家为73栋创造的后花园和小型农场,
当然也不能不做点贡献,于是,每家的人男男女女,
春天的时候看到李爷爷和那奶奶在翻地,在施肥,
谁有空谁就跑过去帮忙,夏天晚上总有邻里来给菜园子浇水,除草,
自家出去打猪草或是弄些鸡鸭鹅的饲料,准会从栅栏外扔到李家一捆,
日子久了家家都往那里送,李爷爷和那奶奶喂食这些禽类的饲料,
反而是富富有余了。
其实73栋已是其乐融融的一个大家庭。
如果不是出现了厕所无名女尸的那个恶性案件,
真的就是好名声在外。
这两年,73栋附近的厕所,出现了无名女尸,由于案子一直没有破,
公安局的办案人员,也经常往这里跑,调查情况,
加之,人都有个爱吹瞎话的毛病,何况坏事传千里,
周边的人慢慢的都知道了这件事,也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把73栋这七户人家都编排了进去。
只有73栋的住户,还蒙在鼓里,并不完全知道别人都在议论什么。
说李爷爷的,就更过份了:
“这家老头和老太太,没儿没女,整日就会给这些邻居的大人孩子当后勤,
依我看,是无力不起早,别有用心,也是可能的。”
“反正73栋附近的公厕出现了这接二连三的案子了,
应该是个特别了解周围环境的人,听人说,案犯,就在这栋房子里。”
“怎么说,他们都脱离不了嫌疑,特别是没事献殷勤的,非奸即盗哇!”
“说的有道理,否则怎么解释为什么如此帮别人?”
今年的春天,却是一定不同往年的春天。
3月5日,被定为学**纪念日。
由于老一代革命家的积极倡导,学习**的活动,
很快从军队向全国各行各业发展,迅速兴起了,
一个全国范围的学**热潮。
全国性的报纸,《人民日报》、《解放军报》、
《中国青年报》、《光明日报》等,以及地方报纸,
都用大量篇幅报道了各地开展学**活动的情况,
以及**事迹、**日记等。文化艺术和出版部门,
还出版了图书和画册,演映了**的电影。
各行各业和各条战线上,涌现出成千上万**式的先进人物,
社会上迅速地出现了一种奋发图强,积极向上的精神,
进一步地形成了一种良好的社会新风气。
73栋的区委会,评选出李爷爷为“**”式人物,并且号召大家,
向李爷爷学习,说他有**般的**的精神品质。
李爷爷连连拒绝:
“我可没有想过什么全心全意,更没有想为人民服务。”
“李爷爷,你没有想过,可是你做到了!”
李爷爷还是摆手摇头:
“别树我,我不行。我只是喜欢在家里这样呆着,这些家里的事务打交道......”
李爷爷突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邻居们也都帮我呀,天天早上往我家的院子里扔猪草,还有这些饲料......”
李爷爷越说越激动:
“对了,看看这些饲料啥的,我都几年竟白用人家的了,连这菜地,
都是这些邻居帮我弄的,我呀,就出了这么个地方而已,真正的**,
在73栋这些邻居里呀!”
经李爷爷这样的一说,居委会人员想想也有道理,
但这样的六七户人家里,到底能选出谁呢?还是不妥,
于是,又来作李爷爷的工作,可李爷爷领着那奶奶就是不出这个头,
居委会也没了办法,想想73栋这里还是一个恶性案件的发生地,
也不便树立典型。这场“李爷爷是**式人物”的风波,也就告一段落了。
而早在几天前,万慧来和杨小艳从北山没命的,
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山下的铁轨处,两个人都上气不接下气,
蹲在那里喘了好一阵子气。
“慧来,我们不是遇上鬼了吧?我为什么听到了那种声音呀?”
杨小艳脸色发白的样子,也让慧来更加紧张起来,
“小艳,我们还是早点回家吧,我也有点害怕......”
慧来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看自己刚跑下来的那个山坡,
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但慧来没有来得及仔细看,
被杨小艳猛的扯起手臂,往家的方向又一次狂奔而去......
杨小艳回了家,就病倒了,发烧不退,折腾了好几天,
开学的第二周,才得以上学。
杨小艳上学的第一个班会上,江老师说:
“我们今天的班会讨论会上,讨论的是一个新题目。”
江老师边说,边回过身来,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
“今天,选出你身边的**。”
杨小艳刚想问万慧来:
“谁是**?是咱学校的吗?”
但还没有等杨小艳问出口,万慧来高举的手臂已被老师看到了,
“万慧来,你先来发言!”
“老师,我能选我身边的**吗?”
万慧来站起身来脆声问道。江老师微笑点头:
“当然可以!”
“我选杨小艳!她就是我们身边的**!”
“为什么,能说说你选她的原因吗?”
江老师耐心的问。
“江老师,我来帮万慧来回答!”
杨柏高声喊着,江老师皱了下眉头:
“杨柏,你要发言,先举手,以后不能擅自说话!下次注意。你说吧。”
“江老师,万慧来她不明白我们为什么选**这个意思,
她觉得,谁坐她身边谁就是**!”
Part 129
杨柏的话音一落,教室里响起了大家的笑声,看着同学们笑的前仰后合,
杨柏更来劲了:
“老师,万慧来这是拿选**式人物当玩笑开呢,跟谁好谁就是**?
她算什么班干部?再说了,那杨小艳一直没有上课,
她可能连**是谁都不知道吧?”
看着大家质疑的目光,杨小艳趴在了桌子上。
万慧来愤怒的回过头来看着杨柏,指着他大声说:
“杨柏!你和杨松那天在北山吹鬼来的口哨,
吓的我和小艳从北山一直跑下来,小艳就是被你吓病了。
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山上是你,你敢说不是你吗?”
万慧来边说边哭了起来,江老师走了过来,
“江老师,杨柏和杨松故意吓我和小艳......”
“你凭什么说是我吓你们?”
杨柏并不承认。
“这节课后,杨柏,杨松,万慧来,
杨小艳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现在继续上课。
万慧来继续说说,为什么要选杨小艳?”
“江老师,杨柏他们说73栋女厕所是因为闹鬼才,
能有那样的案件发生,还发明了一种口哨声,
他说一吹这种口哨,就是那个女厕所的女鬼来了......”
江老师一听,脸色立刻变的异常严肃,她大声说:
“杨柏,站起来!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是这么回事吗?”
“我和杨小艳在北山上没看到立的禁止入内的牌子,进了乱葬岗,
本来看到那样多的坟正害怕,就听到了杨柏吹的口哨声,
吓的我们没命的跑下了山,然后,
我就在身后的山坡上看到了杨柏和杨松!杨小艳吓坏了,
当时根本就听不进我的话。”
这个时候的杨小艳,终于明白了,那天让自己吓的魂都没了,
原来是这个杨柏捣的鬼,她哭着站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那个口哨就是你吹的,杨柏,你装神弄鬼!”
“杨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么吓唬女同学,你还有一点点同学的情谊吗?
再说了,你们都是七年级的学生了,要是旧社会,你们这个年龄,
有的都可以成家立业,是个有老婆的男人了,可你呢?
你给不给男同学丢脸?”
江老师一顿批评,见杨柏低下了头,便稍缓了下语气说:
“今天这节班会的主题,就是学习**,知道学习**的什么吗?
是学他的精神品质。他是中国**战士,**在社会实践中,
表现出来的全心全意的,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和态度。
他毫不为已,专门利人。同学们,我们知道了73栋的事,
那里的女厕所有接二连三的无名女尸出现,无论是给73栋的,
普通百姓也好,还是那里的孩子们,都带来了严重的精神负担。
人们到处议论,添油加醋,三只蛤蟆就能编出四只眼,
两个人能编排出五条腿,什么叫添枝加叶,这就是口水的力量。
所以,刚刚出事的时候,我不允许咱们班的同学参与议论这件事,
因为,咱们班里有两名女同学,就得经常去那个女厕所!
这样的事情,案情的真实结果还没有出现,
可是,却会被人们编排的面目全非,而被这种流言中伤最深的,
就是你们身边的这两名女同学,与你们朝夕相处的,亲如一家的,
两个女同学!”
江老师,说的动情,脸色通红,激动的手一直在颤抖。
她走到杨柏的身边,用手按了按杨柏的肩膀,
示意头越来越低的杨柏坐下。
杨柏一边坐,一边小声的说:
“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吓唬万慧来和杨小艳!”
“知错就好!回去要好好的写个检讨书,等下次班会,
当着全体同学的面,好好的表个态!”
江老师说完,看了一眼杨松,没想到杨松马上站了起来:
“老师,我也错了。我总和我哥在班级一起吹口哨,
让大家也忘不了73栋女尸的那个事,惹的大家,
跟万慧来和杨小艳两个人搞恶作剧!我们错了。”
江老师也示意杨松坐到了椅子上,她满意的点着头:
“同学们,这节班会,我们上的很成功。
现在,全国都要学习**好榜样!”
江老师边说,边把下面的语句写在了黑板上。
“学习他忠于**事业,又毫不利己帮助别人,且不说,
他可以做到在各种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干一行爱一行,还要把有限的生命,
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在平凡的工作中为社会主义、
**的事业而奉献自己的力量。**之所以成为了我们的榜样,
是由于他做到了上述这些,我们常人做不到的。这些精神品质,
我们要像背诵课文一样的熟练,下节课我可要考你们的。”
江老师用手指着黑板上,她刚刚书写的关于**的句子,跟大家强调着。
“顺便再说一句,关于73栋的事情,我们既便不是**,帮不了同学,
起码,也不能落井下石,看着73栋这两个女同学的境遇,
相信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所以,这一节,
我提议的《今天,选出你身边的**》这个议题,
在咱们班先不作了。因为就万慧来和杨小艳两位同学,
遇到了如此需要你们这些身边人伸出援手的时候,
我们班的同学都做了什么?别说学**做好事,
做坏事先停止,就不错了!”
江老师说到这里,又一次脸涨的通红,她快步的从教室中央,
返回的讲台,又一次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电影的名字:
《小兵张嘎》
《野火春风斗古城》
***将军纪念馆落成。
写完了这几行字,江老师似乎平稳了自己的情绪,
她恢复了常有的笑容,用手指了指黑板上的几行字说:
“还有三分钟就下课了,先说说今天留给大家周末的作业,
这两部电影,学校曾组织同学们一起看过,没有看过的同学,
自己补上,写两篇观后感。至于***将军纪念馆落成这件事,
是值得我们整个东北骄傲的一件事,抗联英雄,提起他的事迹,
可能,我们都会热血沸腾。但是,你们想过吗?
我们身边就有这样的英雄的儿女,我们只崇拜远方的,
近处的,却去忽视,或是践踏吗?”
江老师说到此处,自觉不妥,收住了话头,
“对不起,同学们,今天我的情绪有些激动。下课了。”
“老师再见!”
教室里响起了同学们齐刷刷的喊声。
Part 130
三月初的一个傍晚,刚刚下过小雨加雪的天,还是雾蒙蒙的,
杨桃和几个女同事,一同站在“摩电”站点在等车,
她穿了件时髦的“列宁服”式蓝色大衣,尺寸正好合身,
里面是一件火红色厚实的高领针织衫,外面搭一条雪白的毛线围脖,
几样颜色把杨桃的脸蛋衬托的更加粉嫩。
杨桃站在离同事有些距离的地方,用脚踢着路旁的小石块,
她对同事们的谈笑,好像并不感兴趣。
一位胖墩墩的女人说:
“这摩电是咱长春的一个风景呀,记得我上学的时候,就坐这一趟,
两条平行线上的绿皮车箱,从晨曦的车站出发,来到学校,
最后驶向妈妈的工厂。”
另一个女孩子惊奇的喊道:
“哟,你说起话来像作诗呢。”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有才吧?”
旁边的一位男同事明显的不服了:
“练口条,是吧?我们曲艺组的,还能输给你们?
听着,我就单说说这趟摩电的线路,各位听好了:
汉口大街西广场,老水塔下立斜阳
胜利公园旧学堂,白菊路市场
建设街邮局,八一电影院
摩电驶向红旗街商店
西安大路西安桥,西安桥外客车厂
西安广场再向西,二〇八医院
北边有庄稼,往来有车马
终点站和平大路人流熙攘!”
没有等这几个同事说话,周围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原来是等这趟摩电的人多了起来,听到这位男人的即兴表演,
不由为他鼓起掌。
“摩电来了!”
行驶在汉口大街上的53路有轨电车
黄海牌公交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威风凛凛。
因为公交线路车次少,人们翘首盼望着来车。
几个杨桃的同事上了车,坐在实木长椅上,像秋千一样的摇晃着。
大家都被刚才的谈笑声感染了,有些兴奋,话也多了起来。
一个女孩子喊着:
“售票员阿姨好年轻漂亮!”
同事里有一位小伙子,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向前面刚刚走进来的一位大姐喊着:
“大姐,这里有座!”
胖墩墩的女孩子马上笑他:
“你故意让座,期待漂亮的售票员阿姨夸奖你吧?
看来你没少干这种事!
建议车上的小男孩子不要刻意模仿这位大哥哥的行为!”
大家听了,笑成一团。可是,杨桃既便是挤在这样的一群人里,
还只是淡淡的样子。
同事一个个下了车,只有杨桃跟他们依依道了别,
果断而故意的错过了家门口的站点,
她来到了去机场的长途汽车站,看着有的线路,
竟是用载重卡车架上帆布篷代替客车,
把车厢里垫上些干稻草,坐车的人们也只是坐在这些干草之上。
她还是有些担心去机场的车是这种,还好,通过询问,有两种车可以选,
一种是可以乘时速50公里左右的燃煤火车,另一种就是郊线的公共汽车了。
而往机场去的路是西安大路及迎宾路段,自行车也是可行的。
杨桃记得纪良每次来找她,都是骑台自行车,这个年代,有部自行车当然不得了。
这是城里追风赶浪的青年人才能拥有的,当然,也有许多年轻人,
骑自行车是为了能带个女朋友坐在前梁更是招摇过市,
而街面的自行车,彼此之间发生的交通事故时有发生,
或吵吵骂骂或拳脚相加结束纷争,
而更多的人,则是不会舍得4分钱的车票,只是步行.
特别是在郊外,10-20公里路步行是小菜一碟,
如果碰巧搭上顺路的马车或拖拉机,需要拿出支香烟感谢人家相助,
好在路上行人真不是很多.
杨桃还是第一次来到大房身机场,她是通过和纪良处对象,
才对机场更关注,
知道了这里的历史,而过去的纪良,好像并没有过多的,
跟自己透落关于机场的信息。
但似乎老长春人都知道,大房身机场离市中心10公里,
方位在长春的西边,还知道那里地势平坦,净空条件良好。
用纪良后来的话说:
机场标高231.1米,占地总面积300万平方米,
周边有5个自然屯,飞行等级为4D级。
1941年就有了大房身机场,那时候,
还是日本统治东北时期的民航机场。
杨桃在纪良的一个学习本上,还看到了大房身机场的具体描述:
机场内修建东西方向的沥清跑道1条,建有候机楼1幢(建筑面积1140平方米),
场内建有停机坪、机库、车库、宿舍工作间等。
杨万启自从杨桃跟纪良见了面,第一次跟人聊天,必聊起大房身机场的话题,
杨家人,都把这个机场的历史能流利的背下来了:
1945年8月15日日本侵略者无条件投降,
四天后,第一批苏联红军空运进驻长春,大房身机场被苏军接管。
第二年的春天,苏联军队开始撤离长春,东北民主联军解放了长春。
后来,东北民主联军主动撤出长春后,国民党军队占领长春,
接管了大房身机场,1948年,机场成为国民党空军骚扰解放区的主要空军基地。
成了国民党在东北战场上最北端的孤立据点,
同年5月,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郊区,占领了大房身机场,
包围和封锁了长春市区。
1948年10月16日那天,很多长春人都记得这机场的激战。
被人民解放军困守在长春的国民军队出动8000余人,
向解放军阵地大房身机场发起猛烈攻势,企图占领机场突围。
保卫机场阵地的人民解放军455团2营指战员英勇抗击,
歼敌2000人,但却有108名解放军指战员英勇献身,
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了大房身机场阵地。
解放后,大房身机场内建有无名烈士墓一座,
每到清明,很多学校都有师生来扫墓和敬献花圈。
那次激战中,机场内的建筑物大部被炮火损毁。
三天后,整个长春终于解放了。
第二年,驻长春的人民解放军空军第二航空学校将机场开始修复。
1961年10月,吉林省人民委员会决定,
将吉林省民航管理处和长春航空站,由长春大屯机场迁人大房身机场,
得到空军司令部批准,大房身机场成为军民合用机场。
1962年经国家民航总局批准,长春民用航空站加人国内干线航班飞行,
航线为沈阳一长春一哈尔滨当日往返,
由北京第一飞行大队机长徐作诰着皮夹克“飞行服”驾驶伊尔14飞机首航。
由“飞行服”三个字,纪良让杨桃伤心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
Part 131
冬天的雪地上,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空旷的大房身机场,
纪良在前面走,薛德珠在后面跟,纪良鞋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吱嘎吱嘎”传的很远,薛德珠怕自己踩在雪地上有声响,
始终提着一口气,一点点的在后面跟,纪良稍有回头的倾向,
薛德珠就马上闪身藏在一棵树后,或是如果有房子,
就尽可能的把身子躲在墙后,再探头观察纪良。
快走到营房,来到了一排平房的前面,这排平房是机场员工的伙房,
后面有一些冬天用来芨酸菜的大缸,还有一些中号的酱缸,
排成一行,立在房后的窗下。由于这些高高低低的缸,遮挡了视线,
薛德珠拐过了一个弯,刚刚跟到纪良的身影来到了伙房的房后,
纪良却不见了,薛德珠毕竟训练有术,他马上蹲下身来,因为此时,
薛德珠是在明处,而纪良反在暗处了。以防被纪良发现,他蹲下身来,
悄悄的把自己的身体藏在一口大缸的后面,观察着四周,听了一会动静。
突然看见远远的前方,纪良的身影在一排营房前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薛德珠一时着急,站起身来,快速向前跑去,一层浮雪盖着下面厚厚的冰,
他一脚踏着了冰面上的浮雪,一个趔趄,险些把薛德珠摔倒,
但他前后平衡稳了稳自己,然后,加快速度踏过了这块冰,
来到了一个下坡,本来,刚才的惊险,让薛德珠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自己摔倒事小,可是,一个“仰八叉”的声音,就会惊动了纪良,
那自己一路的跟随就会前功尽弃,而且,让纪良看见,又怎么交待呢?
刚才,纪良回宿舍还问自己是否出去,薛德珠可是强烈表示自己决不出门的,
而就在纪良出去没有半个小时的路上,自己却一直在他的后面,
“你跟踪我?”
如果纪良一旦问出自己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让他薛德珠无地自容了吗?
薛德珠想到这里,又往路边的有树木的地方藏了藏,
“咣当当!”
伴随着一阵圆木滚在冰面上的声音,薛德珠双脚踩到了雪下面堆着的几根圆木,
薛德珠几经挣扎,终于一只脚先是扭着着地,重重的摔在了冰面上,
几根圆木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一齐滚下了山坡。
听到响声,旁边的营房里出来几个人,
“薛德珠!”
见纪良大喊一声向自己奔过来,薛德珠使劲闭了闭自己的眼睛,
此时的他,真的有个地缝,也想钻进去了。
“薛德珠,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
纪良过来拉薛德珠,见薛德珠发出了痛苦的叫声,脸部边际渗着汗珠,
“快!快过来两个人,他骨折了!”
纪良的话音未落,营房边过来两个人,一起把薛德珠抬进了营房,
此时的薛德珠心里想:
“谢天谢地,我骨折了,纪良不会逼我说话,我还算逃过了一劫。”
“看他挺严重的,不敢动,不只是脚部有地方骨折了,
你看这手和脸都被铁丝网刮出了血口子,可别感染了,
那铁丝网可是上了厚厚的铁锈的。”
“去卫生所吧,”
“骨折的话,卫生所可是接不上的,再说了他这么严重,
直接送市里医院吧。”
“我这里正好在担架,赶上场里还有台车。”
几个人七嘴八舌,没等薛德珠说话,就擅自把他连夜里,
送到了市里的一家医院。
这家医院里,杨万启的大女儿杨樱在这家医院里当外科大夫,
杨桃的工作,杨万启没有看好,但大女儿的工作,原来是护士出身,
经过这两年的学习,在外科手术缝合等技术上,发挥了她很多的潜能,
曾经夺得了全国医药系统外科缝合比赛的头三名,
所以,当杨樱两年后从南方医科大学进修回来后,
已成为医院里外科的一个技术高操的,临床能力较强的医生,
也得到了医院对她的培养和重视。
今天晚上,是她回到医院来上班的第一周夜班,领导原打算,
不让杨樱值夜班,可杨樱主动请缨,要求值夜班,
领导说:
“科里晚上一直是技术薄弱的,因为业务主干还是太少。
杨大夫能值夜班,当然就分担了科主任的担子。是好事。”
杨樱和杨桃虽然是姐妹,长的并不是十分相似。杨樱的五官更像杨万启,
皮肤白的如凝脂,不用任何化妆品,却光彩照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格外清澈。
杨樱的脸美的知性,耐看,有内容。杨樱的身材骨感,个子虽没有杨桃高桃,
但很有风韵,加之她在穿着上,有品味却不失时尚,
她喜欢穿裙装,而且是长长的裙摆那种,衣袂飘飘。
医生办公室里,杨樱把整个衣橱收拾了出来,
把自己的几件裙装和高根鞋放入进去,
她要求自己只要进了医院一定换上一又白色的平底软皮鞋,
又轻便舒服,又和白大衣十分相配。
最让自己满意的是没有声音,适合在医院这种环境下走动。
黑亮的、中长的头发,在脑后轻松的挽了一个发髻,
与她的脸部柔美的曲线相得益彰。
杨樱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认识了个香港男友王之杰,
在那里算是个有家世背景的人,他去了美国,
也是个医生,在美国执业了,一再邀请杨樱跟他去美国定居,
但杨樱一直没有答应,也许原因有很多。
她理了几条,无非是王之杰太霸道,杨樱的温柔,是他喜欢的,
但在杨樱的内心深处,还是蛮有主见的,并不喜欢什么事情,
王之杰都来帮自己做主。更重要的一条,就是她舍不得,
生她养她的故里。
这次杨樱回了家乡,王之杰的电话,就追到了医院,
然而,提起这件事,杨樱就憋着一肚子的火。
正想到这里,杨樱听外面的护士推门说:
“杨大夫!有急诊来了。”
杨樱忙出了医生办公室的门,在走廊里,纪良遇到了杨樱。
纪良只是觉得杨樱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纪良把薛德珠交给了杨樱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白衣天使,就拜托你了!”
由于喘气不均匀,杨樱那边只听了个:
“天使,就是你了!”
杨樱瞪了一眼纪良,心想,看样子面前这个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的男人,
不像个痞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此时还能使用一脸真诚的表情,
最让杨樱不解的是纪良一脸一身的汗,很为患者焦急的样子,
所以,杨樱也只是用眼神示意纪良可以闭嘴了,但并没有过多的说什么。
Part 132
当杨樱带着抬薛德珠的担架进处置室的时候,纪良又一次跟了上去,
杨樱由于刚才换鞋的当口,太着急了,一只黑色的短丝袜子,
竟然挂在了白软皮鞋的后鞋帮上,袜子的一头由于质地轻薄,
而被杨樱放入后面鞋帮中,并不自知,走起路来,
黑白分明,格外显眼,
纪良在杨樱的后面贴的很近,低下了头,快速的用手拿到了那只,
挂在杨樱鞋帮上的黑丝袜,然后,他又飞快的把这只袜子放入了自己的口袋中,
这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让周围的人没有任何查觉,
但杨樱明显感觉到了这个男人与自己的距离,此时的她,戴着一只大大的白色口罩,
头上是顶医生专用的白帽子,可是戴在杨樱的头上,由于帽子上方是空悬的,
杨樱那又黑又亮的头发,闪着耀眼的光泽,额上的流海,
还有着一些自然卷的垂在帽沿外,把杨樱的额头和眼部皮肤,
更加衬托的白嫰无暇,又吹弹可破似的,此时杨樱回过头来,
见纪良一脸慌张的,与自己有着几乎要贴上后身的距离,
她点漆一样黑黑的眼里,全是厌恶,
狠狠的盯了纪良足足有二十秒钟,用非常生硬的口气说:
“非医护人员,一律退出处置室!”
说完,她竟然快速回身来到了门边,打开一扇门来,
用手示意纪良出去,她的身体语言极为明显:
“立刻,马上,滚出去!”
而这个时候的纪良像极了一根被栓了线的木偶,
他呆呆的表情,定睛的看着杨樱那双美的不可方物的大眼睛......
然而就在纪良发愣的瞬间,眼尖的杨樱看到纪良身上,
由于匆忙,没得空完全放进口袋里的丝袜,边缘还漂在外面,
杨樱脸一红,她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第一,打眼看去,那丝袜就是她杨樱自己的,
黑蕾丝短袜的边缘绣着红色的字迹,
那是自己的英文名,是王之杰为自己定制的丝袜。
第二,当时杨樱穿鞋的时候,曾到处找过这双丝袜,只余下一只,
看到在纪良的身上,想起自己慌乱出门,一定是带在了鞋上,
而纪良贴近自己的那个动作,不是轻薄,
却是为了不让杨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
而自己竟然还以为这个纪良就是一个浪荡子,
一直以极为厌恶的态度来对待他,想到这里,
杨樱有些不知所措。
可聪明的纪良捕捉到了杨樱的目光,意识到了她此刻的尴尬,
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谢就不必了,以后还你!”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医院一个普通的工作日里。
杨樱从病房长廊走过来,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患者日志,
一边用右手欲推开薛德珠的病房门,准备查房,
几个人的对话声,传了过来,由于提到了纪良,
让杨樱止住了脚步:
“薛德珠,你的**精神,值得我们赞扬。但是,你也不能太护着纪良了。”
杨樱从门边看见薛德珠的病床前坐了两个公职身份的人,
这些话,来自其中一位男人,他声音又粗,语速又急。
“我们已经从你们转业的部队处,了解了真实的情况,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
“王书记,我说的那就是事实。”
薛德珠有些焦急的解释着。
“说起咱大房身机场,虽然早期也是民航机场,
但那毕竟是日本统治东北时期的。
自从省民航管理处和长春航空站,由长春大屯机场迁入大房身机场以来,
咱民用航空站加入国内干线航班飞行,
“北哈”线(北京-沈阳-长春-哈尔滨航线),还是从北京第一飞行大队,
调来的机长,徐作诰驾驶伊尔-14飞机进行首航。
可我们这曾有两个标准的飞行员,却由于都是转业兵,而与首航失之交臂!
特别是你薛德珠,无论是技术还是思想上都十分过硬。
但却为了一个战友的荣誉问题,放弃了自己大好的飞行前程,
国家培养你们一名飞行员,要付出多少?远远比一架飞机的价值还要高昂。
你不觉得可惜吗?你就不为国家这个稀有人才的队伍可惜吗?”
“王书记,我确是和纪良一起执行飞行任务时,出了故障,我是有责任的。”
“薛德珠,别以为我们不了解情况,具体的事实,现在都已真相大白了。
纪良操作失误,你却为了陪他也要求转了业。你们都是烈士遗孤,
在一起互相扶持,特别是在纪良有了思想上的問题时,你想帮扶他,
这一点,我们理解你。可是当时你转业的理由未免太牵强了!
而你转业两年后,才发现当时的错误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见薛德珠低下了头,声音又高了一度: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一个无名的英雄?但你知道帮别人盲目抗错,
也是对组织调查的一种轻漫,甚至是阻碍,你不懂吗?”
另一位说话慢声细语的男人说:
“薛德珠,我给你一些详细的数据,你来认真听听。
而这些数学据里的大部分工作,你和纪良都是有参与的。
我们从组建成立中国民航吉林省管理处长春航空站开始,
再到以长春大屯机场为基地建设长春航空站,在机场内修建房屋,
修建通讯及各种保证设施。再到在此机场建立长春民用航空站,
在机场飞行场地的北侧1公里处设民航站区,站区内建平房3
栋;1栋建筑面积480平方米,内有候机室、办公室、招待所;
另1栋建筑面积440平方米,为业务工作室,职工宿舍、
食堂还有1栋为通讯发射台,建筑面积为175平方米。
直到长春~白城地方航线在此机场举行通航仪式,
由民航第11飞行大队机长何子安驾驶安2型飞机18144号首航。
最后长春航空站由大屯机场迁到长春大房身机场,迁离此机场时,
将房屋建筑移交机场驻军。整个大房身机场的建设,你和纪良心里有数,
我们也眼看着你们的努力和奉献。身为转业兵,
你们确实一点都没有给军人丢脸。”
“张站长,那是我们应该做的。去年,组建商务组(民航系统运输称商务)
,一共才四个人,值机、售票、候机服务三个岗位,我们都是一人多岗的,
谁都不比我做的少。”
“可是,哪一项工作,与你们在苏联学的飞行技术有关?
身为国家曾经精心培养的飞行员,一直做着与飞行无关的工作,
你们觉得脸上有光,还是内心没有一点愧疚呢?”
听了这话,薛德珠才意识到,刚刚听张站长的话,还以为在夸自己,
实则是另一种意思。
他的脸,腾的就红了。
Part 133
薛德珠在两位领导苦口婆心的教育下,也觉得过去的自己,
为纪良顶杠要求转业的事情,实在有些义气用事:
“张站长,也许,我转业的时候,只是想到了要和纪良一起承担,
我们所犯的错误。并没有想太多。现在看来,确是自己的格局小了些。
可是,这件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在1959年的吕泗洋海难中负了伤,
不可能再飞行了。”
王书记一听,更来气了:
“你当年要是不转业,哪来的机会去参加吕泗洋海难?
又哪来的今天连飞机都不能上了伤?”
张站长一听,忙用手按了按王书记的肩膀,慢悠悠的说: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多提了。说说今天的正事。”
王书记头往旁边一转,说:
“还是你来说吧。”
张站长便拿出火上房都不着急的语调说:
“薛德珠同志。你的腿在养伤,按道理我们只是来看看你,
工作的事情可以等你身体康复,上了班以后再说,可是,有些急务,
不得不在医院这种地方和你谈谈。”
“两位领导,你们就不必客气了,我正天天催他们帮我拆石膏要出院呢。
我早就躺不住了!”
“不不不,你急什么?不是让你出院,这伤还是要养好,
磨刀不误砍柴功!”
王书记朝薛德珠喊了一嗓子。
张站长看着王书记粗脖子红脸的样子,笑了,转身说:
“护士同志!护士同志有热水吗?”
门口的杨樱听到他们喊护士,忙整理神态,走了进来:
“薛德珠,你有客人,下一轮再查你的病房。”
杨樱说完,跟薛德珠床边的两位男士,点了点头,
转身走了出去。
“好的。唉!大夫,大夫,什么时候给我拆石膏哇?”
等薛德珠支着两只胳膊,朝杨医生喊的时候,
杨樱已经走出了病房,并没有理会薛德珠。
随即一位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提了只热水瓶:
“薛同志,要用热水吗?”
“放这就行,谢谢你护士同志。”
张站长给王书记倒了一杯热水:
“来,喝口水,也消消你的火。”
护士见几个人谈兴正酐,又没有了别的需要,
便悄悄的走了出去,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门。
薛德珠忙问:
“领导,是不是单位人员少,我这一住院,忙不过来了?”
“嗬!缺你薛德珠,我们玩不转了!”
听着王书记赌气似的话,薛德珠又低下了头。
“薛德珠同志,我言归正传。前段日子,你们班长发现了一个小本子,
据你说是你的,但通过较对笔迹,那是纪良的笔迹,并不是你的本子。
对此,你是不是想跟我们谈谈呢?”
王书记从他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薛德珠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纪良的本子,在纪良的衣服兜里发现的。
“那本子,有什么不对吗?”
薛德珠有些语无伦次。
“那本子上记的都是最近叛逃台湾的飞行员!要是你的本子,都记的什么,
你不知道?”
火爆脾气的王书记,又一次忍无可忍。
“我是学着纪良写字的样子,瞎写的。没注意什么内容......”
“薛德珠!”
王书记气愤的站了起来:
“你有没有一点立场和原则?为什么一再包庇别人的错误?”
一位护士推门说:
“请里面的同志声音小一点,这是病房。”
“护士同志,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注意。”
张站长站起来,一边把王书记拉到了窗前,一边跟护士,连声道歉。
张站长再一次来到薛德珠的病床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
递给薛德珠,然后说:
“这是纪良办公桌里发现的,也是他的本子,和你的那本笔迹一样。”
薛德珠听了,低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和纪良认识这些年了,对他,我是了解的,虽然笔记本是他写的。
但我相信他,绝不会作出任何叛逃那样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他写的,
跟我写的没有什么区别。我敢为他担保!”
“想你薛德珠平时拙嘴笨腮,还挺能胡扯。
你以为你把水搅混了,就能救得了纪良?”
王书记的声音再一次提了起来。
张站长朝他摆摆手,又跟薛德珠说:
“你怎么不看看纪良在笔记本上记的什么?”
薛德珠忙翻开笔记本,认真的看了起来:
今年的1月21日,台湾装甲兵副司令赵志华少将,
于新竹湖口的装甲兵基地大集合场,召集装甲主力部队,
他所在的第一师所有队职干部训话,而且非常激动地,
发表了一篇类似“清君侧”的政见演说,要求部队往台北市区进发,
跟他扫清蒋介石“身边的坏人”,以“保护蒋总统”......
纪良详细的记载了“湖口兵变”的全部内容。
赵志华如何讲了台湾将陷入孤立,国际上不再认同“两个中国”,
并且,台湾当局高级将领生活腐化,“放马南山”,养条狼狗,
每月花销比一个连队的伙食费还要多。
赵志华演讲后,高声官兵:“谁敢跟我一起去?”
竟无人应答。
赵志华掏出手枪,再询问一次:“谁敢跟我一起去?”
官兵里,却忽然闪出一名政战官,高举右手说:“我跟副司令一起去!”
他边说边大步走到台上,突然抱住赵志华,高叫:“抓起来!“
周围的一些人蜂拥而上,随即制服了他们的副司令长官赵志华。
而赵的手下,上千人在台下,都傻了眼。
薛德珠看到这里,往身上使劲摔了下笔记本:
“记这些破事,干什么!”
他马上反应过来什么:
“两位领导,为什么专门要调查纪良呢?记这些是不对,
但不至于犯下什么错误吧?”
王书记走了过来,语速还是那样的快:
“薛德珠同志,就在昨天,你的房间就在你的床上,还多了一件衣服,
是机场飞行员丢失的一件皮夹克飞行服,
你不能说,也是你偷来的吧?别告诉我你的腿是假骨折!”
“......”
薛德珠无力的抱住了自己的头,张站长接着说:
“我们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纪良的这些苗头的,
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机场商务那边急需要飞行员,
想从你们俩人中选拔一个,就在我们进行政审的时候,
发现了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