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6(回忆三)
待珍珠跑到门外,见奶奶正在给这位郎中端上一碗熬好的疙瘩汤。
这是家里唯一的一点白面,奶奶做了疙瘩汤给郎中。
郎中一边吃一边说:
“哎呀,俺自打家里出来,从日出卯时那会,天刚刚亮的时候,一直走了七个村落才到这儿,
凉水没砸牙,更别提米汤了,一点水米都没进。谢谢你啊。老人家,你也可救了俺的急了。”
说着他三口变成两口,把这一海碗的疙瘩汤,呼噜噜的吃进了肚子里,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肚子:
“哎呀,这回饱了,脑袋也变灵光了,咱进屋瞧瞧病人去!”
说着郎中还打了个嗝。
他掀开眼前的竹子门帘,抬起脚,迈进门槛。
见床上躺着的一位瘦弱的中年男子,便径直走过去,很自然的坐在了,珍珠刚刚搬进来的那张小椅子上,
而珍珠看着郎中坐在那个木墩椅上,顿感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她在门外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郎中诊完脉,给父亲掖了掖被角。
薛先生问:
“怎么样啊先生?俺这病可治吗?”
“你先好好休息,俺和老人家去说说话。”
父亲见郎中这么说,也没言语,眼睛里的光暗淡了许多。
珍珠疑惑的看着郎中把奶奶叫到院子里,他低声跟奶奶说了什么,听不清楚。
过了一阵儿,只见奶奶回了自己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
手里多了一个小布包,她把布包交给了郎中。
又见郎中再次回到爹爹的房里,走到桌前写了一个药单,交给奶奶,
奶奶千恩万谢,送走了郎中。
珍珠看着这一切,眼睛里现出疑惑的神情。
奶奶招手叫来珍珠:
“走,陪奶奶进城里抓药,让珍珠扶着奶奶,奶奶的眼神不太好。”
于是珍珠和爹爹道别,和奶奶一起到镇上给爹爹抓药。
回来的路上奶奶不断跟珍珠说:
“这个郎中的药啊,肯定中,你爹爹吃了一定能好!他呀,该恢复成当年那健壮的样子了。”
“奶奶,俺看见您给郎中拿了一包东西,那是什么呀?”
“珍珠啊,千万不要跟你爹说。告诉你,那是奶奶的棺材本呀。
本来呢,奶奶想,等自己老了,把攒的银子,准备给自己买一口好点的棺材。
但是现在你爹爹,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俺宁可不思量自己的后事了。
不能让你爹总是躺在炕上,俺就是走了,也闭不上眼呐。”
奶奶说着,抹了下眼泪。
“奶奶,干嘛要给郎中这样多的银子呢?”
“唉,这个郎中事先就跟俺说,你爹这病,要下猛药,否则治不好。
可是,这猛药在他祖上传下来的时候,就是有讲的,用一次这个方子,就损几年郎中的寿命。
所以他说,不给上足够的银两,他不可能给开这个方子。”
珍珠看着奶奶脸上现出充满希望的光茫。
由于这是奶奶的心愿,接下来,爹爹也是极认真的,开始吃这一副又一副的汤药。
连续吃了一个多月。
记得那个冬天特别漫长。
奶奶见爹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就经常出去,站在门口背着爹爹抹眼泪花,
珍珠看着奶奶,用冰冷的小手拽着奶奶的衣襟:
“奶奶,你别难过,还有珍珠囡呢。”
奶奶的眼泪更是夺眶而出。
珍珠经常来到爹爹床前,用小手摸着爹爹的脸颊,
爹爹有时候睁开眼睛,看了看珍珠,努力的做出笑意。
爹爹越加瘦弱的脸上,用力扯着笑容的嘴角,努力的让珍珠心疼。
爹每次这样,珍珠双眼的泪花总是再也忍不住滴落,
她真想扑在爹爹身上大哭,求爹爹快点好起来,可是她知道这样只能让爹爹更加难过。
于是珍珠就趁爹爹不在意的时候,赶快把眼泪抹去。
忙前忙后,整个一个冬天,爹爹也没有起来床,后来奶奶说:
“这是个误人性命的庸医,是个坏了良心的郎中!”
珍珠明白了,爹爹被这个郎中骗了,吃了他开的药,病情更严重了。
奶奶领着珍珠到庙上再次还愿的时候,珍珠在自己的心愿前面添了三个字:
“有良心”,她要做一个有良心的郎中。
珍珠的愿望,就这样早早的在她心中形成了。
春天的时候。跟丁珍珠一墙之隔的小院落,空了多少年的房子里搬来一户人家。
家里有个男孩子,长珍珠几岁,听大人口里喊他“薛贵”。
一家三口人,都是不笑不说话。
刚搬来没几天,那位婶子就拿了一盆煮熟的花生,来到家里来找奶奶说话:
“大娘,俺们做邻居啦,以后啊,还得烦老您老多照应呐!”
“唉,互相照应!”
“听说您儿子,是位教书先生,真了不起呀。俺们和您这样的人家做了邻居,
都感觉能闻到书香味呢!真是太幸运了。俺这有个半大后生,也想上学呢。
等秋天,收了粮食,攒下钱来,去您儿子的私塾报名,做他的学生,好好读书识字!”
婶回头喊着,朝墙那边的院子:
“过来薛贵!来见见奶奶!”
此时院墙的那边,薛贵正一窜一窜的,往墙这边探头,听他娘和奶奶说话。
珍珠瞅那墙上,薛贵一露头,又缩回,再一露头,再缩回,活像个小猴子。
“噗哧!”
珍珠捂着嘴笑了起来。
那边的薛贵听他娘一喊,赶紧从那院跑过来,红扑扑的小脸,比珍珠个子高出一个头来。
他一边手摸着头,一边嘟着憨厚的嘴唇,不知说什么好,
进了院门就慢吞吞的,离的娘和奶奶老远:
“奶奶......”
他娘走过去,把薛贵往奶奶身边拉扯,
“瞅你这孩子。这是俺儿子薛贵。唉,长这么大,都10多岁了,还一个大字不识呢。
这回好,看儿子你多有福啊,是老天造化让俺家,做了私塾先生的邻居。快给奶奶行个礼!”
“快起来,行什么礼!”
奶奶听她这么说,眼睛湿润了,忙把这孩子拉了过来说,
“俺儿子是个私塾先生不假,可最近病得不轻,一直在床上躺着。
哎,俺们这一老一小,还有个病人......”
奶奶说着用手指了指她身后的珍珠:
“这是俺孙女珍珠,快来见过你婶婶。”
珍珠走过来,怯怯的叫了声:
“婶婶!”。
薛贵妈忙把珍珠拉到怀里:
“哎呀,这个小姑娘怎么长得跟小仙女似的?水灵的很哟!”
珍珠一听,立刻羞的什么似的,红着脸,眼角瞥见旁边的薛贵,正用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而手里的柳树条,都散在地上,却全然不知。
珍珠再也忍不住,笑着跑开了。
薛贵好象也才意识到自己的相,脸更红了,转身也想往外跑,
却踩着了后身紧跟其后的黑狗,惹得它“嗷嗷”满院子委曲的叫着。
院子里,爆发出婶婶和奶奶少有的笑声。
part 7(回忆四)
薛贵一家的到来,好像给珍珠的家里平添了许多的喜悦。
奶奶经常隔着墙和婶婶拉家长,十分说得来。
婶婶也时常在晚上,端来一碗她做的面糊,里面有时令的青菜和青豆,好吃极了。
有时候甚至还帮珍珠家里改善一下伙食。
薛叔叔喜欢打猎,时不时的,给奶奶拎来一只野鸡,或是山兔,欢喜的珍珠象过年似的。
而薛贵就承包了珍珠家里水缸的水,还有院外的柴。
从薛家搬来后,再没有见水缸里缺过水,烧火做饭时缺过柴。
珍珠惊奇的发现,家里的猪和兔子吃的草,也好象永远都吃不完的样子。
珍珠终于明白了,薛贵总是趁早上,去山上打猪草,回来顺便就扔到珍珠家院里一捆,等珍珠起了床,奶奶早就把猪草剁好,放在猪槽子和兔食盆子里了。
薛贵整天默不作声的,但只要他干的活里,好像珍珠家就得有份儿。
奶奶的笑容慢慢多了起来,常常望着薛贵的背影感叹:
“难得的好孩子啊!这一家人,象是老天派下来的好人呢。”
爹爹的身体在那一年,薛家搬来的春天,突然的好了起来。
爹爹在床上躺不住了,私塾里虽不能常年去,却也可以隔三差五的去一趟,
薛先生的学生,也经常到自己家里来上课。
珍珠和薛贵,自然也就成了旁听生。
而薛先生交给珍珠的任务就是:
帮薛贵补习他没有习过的功课。
薛贵,在薛家村一点点的熟悉了,他喜欢薛家村,他喜欢薛家村的一草一木,一老一少。
这里老人们经常喜欢摸着他的头顶,看见他总是笑呵呵的:
“这后生,长得壮壮实实,人也憨憨厚厚,将来是把锄地的好料!是咱庄稼人的好把式。”
村里的孩了们,更是喜欢跟在薛贵的屁股后面跑。
他们觉得薛贵聪明。
他总是能准确的找到鸟窝在哪儿,他也总是能摸清鱼群在哪里游动。
在孩子们的世界里,上山下河,掏鸟摸鱼,薛贵绝对是无冕之王。
秋收,小孩子们捡地,他也总能让大家捡的比过去多。
薛贵在薛家村,已经是人人喜欢的好后生了。
他长珍珠五岁,村里人有时候逗他说:
“薛贵!什么时候给俺们带回来个好媳妇啊?”
薛贵就羞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见他这样,有人更来了劲:
“俺家有个小囡,好看着呢,许给你?”
“俺,俺有......可不烦你们费心!你们别逗俺啦!”
转身他就跑出老远。
大家见他粗声粗气,认真的样子,便笑的前仰后合。
薛贵跑出去,这个时候准会往山坡上奔,他知道这个时间里,珍珠一定在山坡上放她家的那4只羊。
他跑上山坡,见珍珠看着一棵草正发愣,
“珍珠,你在看什么啊?”
薛贵见珍珠正在看水沟边那片沼泽上,潮湿的土里,生长着一株株野草,
它形似水仙,叶似茨菇,一根独枝立在水中,过去可能都见过,但是却不知道它叫什么。
“其实这种野草早在古代就很出名了,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称它为“睡菜”,
而在嵇含的《南方草木状》中则称它为醉草、绰菜、瞑菜。”
“珍珠,你说起这些来怎么象个郎中?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薛贵惊奇的问。
可珍珠并不理会他,继续沉浸其中,说着:
“睡菜最大的作用在于它的药用价值,睡菜中含有苦甙类、黄酮醇甙、鞣质及脂肪油类等化学物质,
使得它全草入药具有平肝息风、清热解暑、健脾消食、养心安神的功效。
可用于治疗胃炎、胃痛、消化不良、心悸失眠、心神不安、胆囊炎、水肿、小便不利或赤热涩痛等多种症状。
对于治疗失眠,睡菜可以说是一种很好的良药,在古代很早就知道睡菜有治失眠的功效。
《本草纲目》记载:治心膈邪热,不得眠。
需要注意的是:只能在夏、秋间采收完整带柄的叶晒干,根茎在春、秋两季挖出来,
然后把须根晒干,用来煮水喝。”
说到这里,珍珠看着听呆了的薛贵,调皮的歪着头说:
“俺还知道睡菜根煮出来的水特别苦,喝多了,还会导致腹泻和呕吐!”
说完这些她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你,看你,象个呆鹅。哈哈哈!”
“告诉你吧,俺偷偷通读了《本草纲目》和《南方草木状》这些书,都是俺太爷爷传下来的,
但爹爹却把这些书放起来了,俺偷拿出来看。这睡菜汁俺就喝过,所以知道喝了多少就会腹泻和呕吐!”
“珍珠,你又不是郎中,可不能这么瞎用,会伤了你自己!”
“俺知道,放心吧,薛贵哥。”
珍珠说着,指着脚下草里的一些植物一一的说起来:
“看,这是天葵,这种草在俺们这里很少见,主要是长在贵州和云南也是煎水服用,
具有活血化瘀、调经的功效,常被用于妇女月经不调,产后腹痛,还治跌打损伤。”
见薛贵听得入了迷,她又往前跑了几步,指着一株植物:
“这个你认识吧,咱们叫它小蓟草,也叫刺儿菜。咱总是采它给猪吃,可是不知道这也是优质中草药呢。
具有凉血止血,活血祛瘀、消肿、治跌打损伤、尿血,便血等功效。”
又指了指前面的一棵草:
“鬼针草,这个最常用了,奶奶都知道,有清热解毒、散瘀活血的功效,
主治呼吸道感染、急性阑尾炎、咽喉肿痛、胃肠炎、风湿关节疼痛、毒蛇咬伤、跌打肿痛。”
薛贵刚要把脚落在一棵草上,珍珠马上提醒:
“你脚前的这些草叫平车前。小苗时,才可吃,味甘,性寒。具有利尿、清热、明目、祛痰的功效。
俺经常采回来给爹爹包包吃。这婆婆丁你一定认得,学名叫蒲公英,你家婶婶还包过饺子给俺奶奶拿过来。
奶奶问这是什么馅的,第一次尝到有苦味还能鲜鲜的饺子。就是这种菜包的。
但这婆婆丁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矿物质,具有强化肝脏、降低胆固醇、抗病毒、抗菌消炎等功效呢,
是每本草药书里必须的书写的一个好药材。”
接下来珍珠指了指远处的两棵老榆树:
“哎,俺还在那边山坡那儿做了个记号,那地方有好多的车前平,还有......”
薛贵看着珍珠的嘴一张一合,银铃般的声音像爆豆一般,说起各种草名草药的名字和用途。
他看呆了,也听呆了。
珍珠说了半天见他竟然没有回应,便拍了一下他:
“你干嘛呢?人家都说半天了,你到底听没听啊?”
part 8(回忆五)
这时候薛贵才反应过来,他红着脸低下头说:
“嗯,俺没听。奥,不,俺听了听了!俺没听见,不是不是,是没听明白......”
珍珠恍然大悟,质问道:
“人家说话,你走神儿,对不对?说,你在想什么?”
薛贵站起身来,手里拽着右边长高的草,边往山坡上走,边嘴里嘟囔着:
“俺没想什么。俺还以为,你只喜欢你家院子里的刺梅花,还有你家房前的那棵大银杏树呢。”
“嗯?你说你个大男子汉,竟不敢把真话说出来,俺还不信了。”
珍珠也站起身,跟在他后面追。
没有想到薛贵猛一转身,大声说:
“说就说了!俺说。过去,俺只当你是一个美的象画儿一样的女孩儿,俺做梦都想把你娶回家。
可是,今天你的样子,懂那么多的学问,象仙女一样在俺身边。俺薛贵,除了庄稼地里的活儿,俺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俺,俺该怎么样能把仙女,变回俺梦里的那个女孩儿?”
薛贵最后的话语里,竟带着哭腔,他转身跑下了山。
傍晚的薛家村小延河边,安静的能清楚的听到虫鸣。
珍珠吃过晚饭,一个人想到河边,去她经常和薛贵一起蹬的水车上去坐坐。
珍珠抬眼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象个银盘子,挂在天边。
她脑子里还想着白天薛贵跟他说的那些话。
珍珠觉得薛贵长的高高壮壮,可是害起羞来的表情,却象个孩子,她下意识的就乐出了声。
“你来了?”
珍珠吓了一跳,顺着声音发现薛贵正坐在水车上,看见自己站了起来。
“薛贵哥,你走后,俺也想了很多.....”
珍珠也来到水车上,挨着薛贵坐了下来。
“珍珠,你别说了,俺为俺做的事、说的话臊得慌,俺太小心眼了,怎么还是个男人。对不起,珍珠。”
薛贵认真的说着:
“最近俺总觉得,你想做个中医对吧?或者是做个郎中?俺支持你。
珍珠,你需要俺薛贵做什么,俺一定不遗余力。”
“其实这只是俺小时候的一个心愿,俺从小到大,就看着爹爹病病怏怏。
开始的时候,俺只是单纯的想做个郎中,能治好爹爹病的郎中。”
珍珠沉思着说。
“听俺娘说,薛先生的病其实没这么严重,就是让一个没有良心的郎中给害了,
吃了他的药才开始越来越不好,甚至卧床了,过去还好一些,是吗?”
薛贵把头往外歪了下,才敢转过身来,看着珍珠。
“是的,那个郎中,说起来还是俺,还是俺给他请进来的,所以俺感觉特别对不起俺爹。”
珍珠说着眼圈一红,薛贵见状,有些手足无措:
“珍珠,你千万别这么想,都是那个坏郎中,这不怨你!他想骗人,都骗到你家门前了,你能躲过去吗?
你千万别这么想。”
珍珠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擦干了眼泪,转身看着薛贵,捶了他两拳:
“薛贵哥,你惹人家丢人,在你面前掉眼泪,你好讨厌!”
“对不起,珍珠。俺不是有意的。用点力,使劲捶才能解气吧?”
薛贵的话倒把珍珠给逗笑了,过了一会儿,她正色说:
“俺感觉你总对那些刀啊,枪的挺感兴趣的,看你用过的这些东西,总是能比别人的好使,那你是跟谁学的?”
“这算什么能耐,俺只不过是珍重这些家什就是了。”
薛贵边说着话,边用手抓挠着后脖子,又害起羞来。
“村子里的后生们都要跟你学着打猎,但没有枪呀,还要跟你学着做猎枪呢。这不是门手艺吗?薛贵哥。”
“咱民国各地不禁枪,老百姓随便买枪。听说全国枪支最多的地方,是广东。
那地方也富裕,全省老百姓手里的枪支超过百万条。据说,那边城里的商户和富户几乎人人家里有枪。”
珍珠一听,睁大了眼睛:
“薛贵哥,看你,一说到这个话题,你话就多了。那么多枪都是自己做的吗?”
“不是,都是买的,俺有个远房哥哥,就是那边银号里的店小二,亲眼见各银号账房内,
挂着驳壳枪,六八、七九步枪,驳壳、碌架手枪、配壳的大号左轮等,挂在夹万之旁。
大字号如西盛、全昌、顺安、心泰、明兴等,多者驳壳两三枝,长枪两枝,左轮、碌架一枝或两枝。
较小的店号,亦有驳壳、长枪、左轮等各一枝。各种枪均配子弹一百发。只有村里的富户才用自制式枪。”
珍珠惊奇于薛贵的滔滔不绝:
“看看,看看,薛贵哥,俺可看出了你喜欢哪一行了。哈哈。那自制式枪,就是自己家做的呗?”
“不是,俺那表哥说,广东有一种职业,就是造枪匠,和铁匠差不多,只是经常在各村游走,为村民造枪。
他们的枪虽粗糙点,射程也近、精度差,但枪的威力不小,价低。也有不少人买。据说一些队伍一次就买几仟条呢。”
“哎呀,薛贵哥,俺想起葛家村有个造枪匠,他过去就是开铁匠铺的!”
珍珠兴奋的拍打着薛贵。
“铁匠铺掌柜的儿子,据说去留了洋,还学了与这些有关系的技术,后学成回来没做什么大的生意,
倒是在他爹爹的铁匠铺里来帮忙,他的那些洋墨水,一定是用上了。所以他爹现在的绰号就叫造枪匠。”
珍珠发现自己说这些的时候,薛贵一动不动,眼睛闪着亮光,仔细的听着,生怕漏下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珍珠便生出一个主意来。
“薛贵哥,你为什么不利用农闲时间,跟葛造枪匠学个手艺?农忙了,再回来。
两不耽误,明天咱俩寻他去,如果行,你就跟他拜师。”
薛贵激动的脸都红了:
“珍珠,你最知道俺,其实俺一直羡慕你,你对自己的将来有着落,俺过去想:
你放羊俺帮你放羊,你种地俺帮你种地,你要是学中医,俺啊,俺不会,但是俺还是会帮你放羊,帮你种地。
就是这样,俺心里也羡慕你,知道你对自己将来的生活有着落,俺的心也有了着落......”
珍珠“噗哧”笑了,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起话来,也好有着落。瞅!这回俺羡慕你啦,你要能学成了回来,你也开一个有造枪技术的铁匠铺。
这样,俺家有你做邻居,还要什么刀枪保护,整个就是枪行在护着俺们呐,对吧?”
上架感言
第一次写这样的文字,感觉很新奇,真的想写上个两万字,
可,这才第二行,就好象写不下去了。
不知道别人在这里都写了什么,我就写写来起点写这本书,这41天的心情吧。
2002年的时候,我写的第一篇中稿文字,是一百字的豆腐块文,发表在青岛的半岛报上,
从此,便一直在报刊杂志投稿,十多年,写了随笔,杂文,小说,纪实,各种稿子都有尝试,
报纸上过《大公报》,杂志上过《中国青年》,从这样的纸媒可以看出,我的文风十分传统。
也意味着,我的读者似乎并不广大。
这年头,谁喜欢说教呢?
但是,最近两年,从兼职写作变成了全职,
也让我内心的那个梦,更加清晰:写剧本,写长篇小说,
两年了,我学着写了三部剧本,也构思了一些长篇小说的框架,
于是,从一个站都没有上过的人,度娘里知道的,
到现在成为了一个的签约作者,今天作品又上了架,
写到此处,我内心的感受,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过,那就是激动!
在这里,感谢我的责编谢谢大大(都这么叫),虽然我们并未谋面,
可是,通过屏幕的文字,我觉得她是一个温婉睿智的美女,
我不分时间段的叨扰,可是她一直细致耐心的帮我,让我经常好感动.....
《复婚交响曲》能走到现在,与她的帮助是分不开的。谢谢谢谢!
签约后,加了现实群,我几乎不聊天,所以在群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这个群却让我认识了一大批现实文的优秀作家,
有难题,我就来群里找答案,
真心的喜欢这些人.....
特别感谢:郑虎丁!感谢你的支持和鼓励!
最后,感谢一直陪伴这本书的所有读者。
订阅,可能是对我这本书最大的肯定,您不妨试试?
三块,两块,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完蛋!我又恢复了路边摊主的本质!)
part 9(回忆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薛贵就已在珍珠的家门外踱步。
珍珠的奶奶起的早,远远看见门外的薛贵,好奇的说:
“珍珠,这小贵子,早早的就起来了,今天是不是要出村啊?”
“您老真是个聪明人!猜对了。”
珍珠朝奶奶竖了竖大拇指。奶奶见珍珠不想说,便不再追问。
舀了碗粥递给珍珠:
“俺就知道小贵子和俺家珍珠做的都是正事儿,这俩孩子,难得的好孩子啊,
只是他早饭有没有吃?把这碗粥给他,叫他进院喝碗粥。”
珍珠和薛贵一路来到了葛家村,走到葛家村外,已是近正午的时候。
他们两个人吃了奶奶给放在腰间的干粮,又喝了点水,这才进了村。
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了葛家村铁匠铺,其实这个铁匠铺很有名,问起村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没用上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铁匠铺门外。
珍珠说:
“俺在这等你,等你的好消息。”
薛贵点了点头,往里边走去。
隔了没有半个时辰。薛贵从里边走出来,边走还边回头朝里面喊:
“大伯,俺还会再来的!”
珍珠疑惑的问:
“为什么说你还会再来,不叫师傅,还叫人大伯呢?”
薛贵摇了摇头说:
“人家说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收徒弟,没有这样的规矩,也不能破这个例。”
“那你说还来?”
“俺想以后每隔一段等农忙的时候,俺会来,偷着帮他干农活,慢慢的让他了解俺,也许会改变主意的。”珍珠点了点头:
“俺没有看错你,你这份诚心,会感动他们的,那现在,俺们也只能先回去吧。”
两个人说着就要往村外走。
后面传来一声呼喊:
“刚才进来的后生,你们站住。”
从院里出来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高个子男人。
“大伯,您叫俺吗?”
珍珠听出了这个人一定是造枪匠,珍珠从薛贵兴奋的声音里,便猜出**分。
老伯并没有理会薛贵的兴奋,而是朝珍珠说:
“姑娘,你爹爹是不是薛家村的私塾先生,薛先生啊?”
“是啊是啊,老伯你认识俺爹?”
老伯听罢,掏出烟袋来续上烟,慢悠悠的说:
“薛先生是俺的救命恩人。而且俺儿子也在薛先生那受过教呢。”
珍珠一听高兴极了:
“老伯,您看在俺爹的份上,您收下薛贵这个徒弟吧。他是俺们村里有名的好后生......”
老伯打断珍珠说:
“俺在小窗口看见了你,俺认得你,你经常去葛家镇给你爹配药,俺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你领来的后生准没错。俺们家世世代代从来没有收过徒。
但是看在薛先生的为人和面子上,俺们收了他。
家准备准备,现在正好是农闲的时候,明天就到俺的铁匠铺里来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薛贵已激动的跪在地上:
“师傅,受徒儿一拜。”
老先生马上说:
“都民国了,哪有这跪拜的道理,快起来。”
薛贵哪里理会,自顾在地上三拜九叩,认认真真的给师傅行了大礼,
又说:
“师傅,俺回家跟父母商量,要准备给师傅拿份拜师礼!认认真真的来拜您为师。”
师傅笑了:
“算了,没那么多说道,俺既然收了你,咱们就是师徒,你就跟俺儿子是一般大的,
俺儿子自从留了洋,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也多,现在都不怎么着家。
每年过年见他一面就不错了,你正好与俺作伴。”
葛先生见珍珠也跟着跪在地上,
忙说:
“你一个女孩家俺不可能收你做这个铁匠的。快别凑趣了。”
说完,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葛师傅抬头看了看天:
“你们赶快回去吧,到了薛家村,天都黑了。家里人该担心了。”
傍晚的余晖,照着薛家村家家户户,炊烟已经袅袅升起。
整个薛家村像笼罩在一个雾霭的世界里。
山半腰上的几十户人家,远远望去,错落有致,十分美丽。
在薛家村路口第六户院落里,珍珠的奶奶正在和儿子吃晚饭。
薛先生往母亲的碗里加了块肉:
“娘,珍珠怎么还没有回来?她跟你打招呼了吧?说去哪了吗?”
“大早上的,就和薛贵出去了,这要不是和薛贵一起,俺还不担心死。
当时她说他要晚一些回来,不让咱们担心,俺没问珍珠什么事儿。
放心吧,一定是好事儿,俺相信这个孩子。跟薛贵在一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薛先生把端起的菜汤放在了桌上,沉吟了一会,
突然说:
“娘。您说薛贵这个孩子怎么样?”
珍珠奶奶抬起头来,有些发愣的看着薛先生: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这孩子还用问怎么样,多好的一个后生!”
薛先生展开笑容:
“娘,俺有一个想法,您看。珍珠也不小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不是也应该有心事了?
薛贵可是个不错的好后生。”
珍珠奶奶抢过话说:
“你说的话俺懂,俺也有这种想法,跟你想一块儿去了。
咱们娘俩个老的老,病的病,珍珠又这么大了,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
帮他找个值得托付的人,不容易,所以俺同意你的想法,只是一个女孩儿家,
俺又不知道人家薛贵家的想法。”
薛先生说:
“娘,都什么年代了,这个事儿你就交给俺吧。”
两个人正说着,珍珠从外面走了进来,薛贵紧随其后。
奶奶忙招呼说:
“哎,饭还热着呢。你们回来的正好,来吧,一起吃。”
吃饭的过程中,珍珠的爹爹看薛贵的眼睛不离珍珠,他偷偷的笑了,奶奶也看出来了。
她故意说:
“珍珠你大了,以后这么晚可不要出去,还得用人家薛贵保护着你。”
薛贵的脸马上变得通红:
“奶奶,珍珠都是为了俺。俺要到一个有做枪技术的铁匠铺去学手艺,也为将来能养家糊口。
要是珍珠不嫌弃,俺,俺愿意每天都这么,这么保护她。如果叔叔和奶奶相信俺的话......”
他的话没说完,头却快要低到桌子下面了。
珍珠的奶奶和薛先生见状,仰面大笑。
愉快的晚餐中,外面已经蛙鸣四起,与薛先生家里传出来的笑声揉和在一起,像动听的和弦演奏在这薛家村的半空里。
part 10(回忆七)
离薛家村80里地的小镇上,集市热闹非凡。
卖报的小报童,跳跃着在集市中间的街面高声吆喝:
卖报!卖报!中央红军陕甘支队与陕北红军组成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开始准备渡黄河东征。
卖报!卖报!东北抗日联军成立,***、周保中、李兆麟分任三路军总司令。
卖报!卖报!**决定放弃红军称号,联蒋抗日。
卖报!卖报!**中央发出致国民党书,再次呼吁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实现第二次国共合作,组成全民族的抗日统一战线!
小报童的声音吸引着珍珠。
薛贵走过去,掏钱买了一份报纸,回来递给珍珠说:
“当看热闹了,拿着!”
两人来到集市上,为师傅挑了两件拜师礼盒,从拥挤的集市中往出走着。
今天的珍珠穿了一件水嫩的、粉白色的短袄,一条青色的裤子,黑黝黝的长辫子,
辫梢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悠荡在珍珠窈窕的腰间,走起路来蝴蝶一摇一摆,煞是好看,
薛贵几次走在珍珠的后边,发现自己看呆了,便红了脸。
珍珠手里拿着报纸,薛贵两手各拎着给师傅的礼盒。
他斜挎在身上的布袋里,还有一块,他背着珍珠,在布庄里为她买的一块布。
薛贵按了按斜挎在肩上的包袱里的那块布,加紧了脚步,撵上走在前面的珍珠,
薛贵在她的身后说:
“俺们去吃点烧饼吧,快到中午了,吃了烧饼再回去,不然脚板没劲儿吧。”
珍珠刚刚回过身来,想跟薛贵说点什么,猛的被一个莽撞的后生,使劲的撞了一下,
薛贵为了扶珍珠,差点儿就把手里的东西摔在地上。
接下来,这后生又顺势用手里的棍子,拍打了一下珍珠的后腰。
薛贵见状,气的怒目圆睁:
“你给俺站住!站住!”
薛贵见后生要跑远,急忙跟珍珠说:
“珍珠,你在这里等俺!”
说着,把手里的礼盒想交给珍珠,又掂了掂,感觉沉重,
便慌忙向身旁一个卖烟的老汉拱手示意:
暂时把礼盒寄存在老汉的桌子上。
见老汉点头,薛贵转身向那莽撞的后生追去。
一边追一边喊:
“你给俺站住!你个混蛋,你给俺站住!”
再说珍珠这边,正踮着脚尖,着急的看着跑远的薛贵。
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转身一看,有张油乎乎的脸,
快凑到自己身上,珍珠厌恶的往后躲着。
见对面又站了一位,抹了头油的、矮胖的富家胖后生,一张展开着淫邪的双眼,一张油光光的脸,
整个人都令人作呕的感觉。
珍珠皱起眉头:
“光天化日,干嘛对人动手动脚?”
后生笑嘻嘻的摇着扇子,继续往珍珠这边凑,他用手抖起对襟的长衫,都快贴到珍珠的脸上。
珍珠脑袋里轰的一下,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美人儿,俺可关注你好久了。走吧,跟爷回家去,爷带你听曲儿、找乐怎么样?”
珍珠怒目圆睁:
“你是什么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女孩子动手动脚不说,还满嘴胡言乱语。你就不怕王法吗?”
“想知道俺是谁呀,跟爷走就知道了。王法?今天晚上,俺就告诉你王法是什么。哈哈哈!”
一群人笑的前仰后合,他用手一挥,后面那几个梳着分头的后生,一拥而上。
“薛贵!薛贵!救命!”
其中一个分头用布条把珍珠的嘴堵住了。
然后又上来4个后人,两人向后背扭着珍珠的胳膊,
另两人抬起珍珠的腿,把珍珠放到了一台车上。
油头领着这伙人,带着珍珠扬长而去。
薛贵追了半天那个莽撞的后生,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才好,意识到这个后生大有诱他追赶的样子。
他猛然想起了珍珠,使劲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用力跺了下脚,立刻拼命往回跑。
当他跑到刚刚和珍珠分手的集市大门口。
那个卖烟的老汉已经不见了,摊位也不翼而飞。
薛贵见自己的两盒礼品,完好的放在旁边百货公司的门里,而珍珠踪迹全无。
薛贵暂时惊恐万分,用尽嗓门高喊:
“珍珠!珍珠!珍珠,你在哪儿?”
他在集市里你快速穿梭着,突然在街角看到了那个卖烟老汉的身影,薛贵疯狂的飞奔过去。
“老伯,老伯!你等等!”
“后生,你的礼盒,你买的东西,俺给你放到......”
“老伯老伯,不是不是东西。不是不是,俺说错了老伯,对不起。
俺想说,跟俺一起的那个女孩子,跟俺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在哪里?”
老伯一听,转身要走,薛贵意识到什么,慌忙抓住这个老伯的手臂。
“老伯,你一定知道那女孩儿的下落,您不告诉俺,俺就跟着您,
俺不会放过您!那个女孩在哪里呀,一定要告诉俺!”
老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细观察了一会,领着薛贵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你千万不要透露出来是俺跟你说的。”
老伯见薛贵用力的点头应允,小声低语道:
“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被一位官老爷家的公子抢走了。
几个人把姑娘的嘴堵上了,又把她塞到了一个车里,往南面去了。别的,俺就不敢说了。”
“老伯,俺求求您,你就是俺的再生父母。如果您知道,求您一定告诉俺啊,他们去哪儿了?
会把女孩子带到哪里去,俺以后为您当牛做马。俺是薛家村的薛贵,老伯俺没有别的,俺有一身力气,
俺可以给您当儿子,以后俺为你养老送终!求您了!”
老人扶起要行大礼的薛贵:
“后生,俺看出你的诚意,俺就拼上一回老命,来告诉你,俺老汉这把年纪,也不怕他们把俺怎么样!
一直走,走出七里地左右,有一片林子,林子的后面有一个城隍庙,这个城隍庙早就被这个公子霸占了。
他经常往那里去,弄些良家妇女在那里,唉,伤天害理呀,据说这个城隍庙还有后生把守,
一般人都进不去,他们都拿着家伙,你要当心哪。”
“俺要跟这帮狗日的拼了!”
part 11(回忆八)
“记住老伯的话,你有命才能救出你的女孩子,不是吗?你要去拼了命,那个女孩子也救不得哟!”
“谢谢老伯,薛贵趴在地上给老伯磕了个头,老伯,你对俺的救命之恩,俺来日再报。
老伯,您家住在哪里?”
“俺为什么知道这个作恶公子的事呢,因为往城隍庙去有两条道,另一条路边上那间茅草屋,就是俺的住处了,
就在城隍庙的西面。”
这边薛贵叩谢而去,直奔城隍庙的方向走。
珍珠在车里,正使用牙齿撕扯着堵嘴的布,咬着咬着,那块布终于被撕掉了,
珍珠透过车窗看了看车两边没有人烟,她意识到喊也没有用。
她开始一点点用车门边的金属,蹭绑手的布条和捆脚的绳子,终于,
紧张的满头大汗的珍珠,被绑的手臂松开了,被捆着的脚也松开了。
但珍珠没有动,还按原样躺在那里,她转动着美丽的大眼睛,
飞快的动着脑筋,想着逃跑的办法。
恰在这时,迎面传来了唢呐和锣鼓吹吹打打娶亲的声音,
一个“小分头”,讨好的跟“油头”说:
“主子,咱何不把前面那个新娘,也一勺会呢?今天晚上,让爷来个二龙戏珠!
您不是一直喜欢新娘子这口吗?啊?哈哈哈!”
大家听了,放浪的笑着。
油头一甩手:
“抢一个也是抢,两个成一双!这么巧的事儿怎能放过?小兄弟,你头功,爷亏待不了你!”
说完,领两个后生朝花轿走去。
没想到,娶亲的新郎官领着众人,先向想要抢亲的“油头”开了枪。
留下来看守珍珠的几个人,见主子挂了彩,急忙上前救急,两方激烈的交起火来。
珍珠从窗子看得清楚,她早有准备,但还是慌得脚下不听使唤,她使劲咽了一口唾液,静静神。
从车上蹦下,向身后的林子跑去。
慌不择路,刚进林子没有多远,她就发现自己已走进了没有路的野草中,正不知怎么办好,
脚下一下歪,跌进一个洞口,原来这是猎人挖的一个捕杀猎物的地窖。
珍珠蹲在地窖里,又湿又潮,黑黑的四周看不清任何东西。
珍珠不敢动,她知道这是猎人用的,就有可能有一些动物在里边,但是死的还是活的?越想越害怕。
珍珠吓得浑身打颤。这时候,她听到地面上传来了“油头”和他同伴的声音,
珍珠的恐惧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
“哪儿去了?这死妮子,她妈的,胆子还不小。算了,回去吧,老子今天真他妈不顺。”
折腾了一阵子,他们走远了。
珍珠长长的吸了口气,不免又担忧起来,夜色降临了,自己可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哽咽着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珍珠的耳朵竖起,她听到叮叮当当的,自己特别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让她想起,一次在放羊的山坡上,珍珠给薛贵挂上了一串小铃铛。
这串小铃铛,正是薛贵为自己做的。
一共8个小铃铛,珍珠把其中的4个。
绣上了美丽的流苏边穗,挂在了薛贵的腰间。
当时还笑着跟薛贵说:给你挂串铃铛,无论你奔驰到哪里,俺都能分辨出是俺的小马驹儿来了。
想到这里,珍珠大着胆子从地窖里站了起来,
大声喊:
“薛贵!薛贵!救救俺!”
薛贵顺着卖烟老伯的指点,跑着跑着,他看到了前面的城隍庙,他着急的想一下子扑上去,
但想到了老伯的话,保命才能救出珍珠。
于是,他想一定要智取,不能莽撞。
正趴在林子里想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想到,听到微微弱弱的声音。
他兴奋的听出了是珍珠在叫自己:
“珍珠!你在哪儿?”
薛贵不断的高声大喊着,终于顺着珍珠的声音找到了她,两个人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当薛贵带着珍珠回到薛家村,他这一次没有送珍珠回家,而是领着珍珠来到了自己的家,
跟父母把这件事说完,然后双膝跪地:
“爹!娘!俺要娶珍珠。如果俺这辈子娶不上珍珠。俺就出家当和尚。”
爹娘一听“扑哧”笑了,
“儿子,俺们正准备给你去珍珠家里提亲呢。正说起珍珠,只怕俺们家高攀不上,
担心怕你这个臭小子没这福呢。也罢,横竖明天俺们两个也要去替你提亲!如果人家答应了,就把亲事定下来!”
薛贵娘上前抱住珍珠,帮她擦掉腮上的泪水,又牵着她的手,走到里间,
帮她打水洗了脸,梳了头。然后找出自己的一套干净衣服,让珍珠换上。
等薛贵娘领着珍珠从里屋出来,就见薛贵还跪在空无一人的堂前,她笑了:
“你还不起来,你爹从后门出去给猪送夜食去了,他没在堂屋。”
她边说着,边走进厨房拿出两碗粥和白面,走到珍珠的面前,搂着她走到桌前,按着珍珠坐在椅子上:
“俺的孩儿,你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薛贵,你还跪呢?那就多跪一会儿吧!”
“爹!娘!俺要是能跟珍珠定了亲,俺就能名正言顺的保护她。
今天这样的事儿,俺一定不能再让它发生了。”
薛贵爹从外面回来,见儿子还不起来,就说:
“你还来劲了,真不起来了?你娘不是说了,只要珍珠的家里同意了,马上挑个日子,尽快定亲。
俺也是这个意思,快起来陪珍珠吃点东西。”
第二天,薛贵父母果然上门提亲,四位长辈坐在一块儿。
薛贵爹提议说:
“既然咱们两家都有结成儿女亲家的意愿,就请大娘您来挑选个吉日,早日让他们定下亲来。
最好年前能结了婚。也就安心了。”
奶奶开心的说:
“咱民间还有说法:
两次立春有二度春的含义,不宜结婚。明年里有两春,所以就趁着今年让他们把婚结了。”
大家听了,都点头称是。奶奶用手指仔细算了下:
“下个月的初二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天定婚。逢上两个双,是个好兆头!”
薛贵刚走进来,薛贵爹拍了下自己儿子的头高声说:
“大娘算的日子,真是吉祥!那就是下月初二,那天是薛贵和珍珠定亲的日子了!”
part 12(回忆九)
第二个月的初二那天,珍珠和薛贵定了亲。薛家宴请了双方一些亲朋好友和长辈,吃过晚饭,天已黑透了。由于薛贵家的长辈里有两位邻村的老人,薛贵父母正好有事去老人的村子,于是薛贵套车去送自己的父母和两位老人回村。
珍珠和爸爸、奶奶回到家里,边聊着天,边收拾床铺。洗漱后准备上床休息时,爸爸有些兴奋,晚上由于喝了两盅酒,站起来想出去走走,这个时候,珍珠见奶奶见直揉太阳穴,便去扶着她说:
“您快去烫烫脚,俺把热水都给烧好啦,里边还放了艾叶,生姜,红花。奶奶您多泡一会儿,之后早点上床休息吧,屋子俺来收拾,厨房的碗筷俺都涮完了。一会儿俺出去看看爹爹,把爹爹接回来,也泡脚后让他休息,您就放心。”
奶奶笑呵呵的:
“哎,好孙女。”。
珍珠收拾完了屋子,看爹爹还没有回房间。于是高声的朝外面叫了两声:
“爹爹!你在哪儿?爹爹!”
珍珠见并没有回音,有些着急的出了门,找遍了院子,不见爹爹,便走出院门,焦急的望着远处黑洞洞的路口。
趁着月色,珍珠发现,路口边那棵大榆树下的阴影里,似乎躺着一个人,她急忙跑过去一看:
“爹爹啊,你怎么啦?”
珍珠见爹爹昏倒在树下。这时候奶奶也出来了,见状急忙高喊:
“珍珠,不要拉你爹起来,等他要是醒来,扶他一点点进屋。你爹刚才喝了酒。一定是心脏病犯了,晕倒啦。现在不要抬他起来,快去借个车。”
“奶奶,谁家有车呀?”
“俺去吧,保长家里有一辆马车,俺求求他,套上车,把邻村的郎中给拉来。”
“奶奶,这么晚的天了,深一脚浅一脚的,俺怎么让您去呢?俺去!”
珍珠说着又跑回屋里,拿了条被子,盖在爹爹身上。
奶奶拉着珍珠:
“俺不放心,还是奶奶去。”
“有什么不放心的,俺都多大了。”
奶奶拼命用双手抓住珍珠的后衣襟:
“这么晚俺怎么能放心让你去呢?珍珠你听奶奶说,那个保长.......奶奶先不跟你说这么多,
要么把车套好借回来,要么保长赶车去请郎中,你一个人回来。奶就一句要紧的话:
你要回来,俺跟你爹在这儿等你!”
“好,奶奶。但俺还有可能遇上薛贵,那俺就和他一起去。你放心吧。”
珍珠转身跑了。
薛家村的这个保长,原来就是从官府里出来的人,后来又帮助国民党政府做了不少坏事,
据说是勾结国民党的官吏贩卖大烟土,因而发了财,家里过的比一般的农户人家要殷实的多。
所以村里他家有一辆马车。
珍珠敲开了保长家的门,保长打开门很吃惊:
“哎呀,珍珠,你怎么来啦?哎,快进来快进来。”
“保长叔,俺不进啦,俺爹突然晕倒了,想借你家的车用用。”
“那就进来吧,你婶又不在家,你婶领着孩子上娘家去了,家里就俺自己,正喝酒呢。
你进来等俺,装袋烟再走。”
“不不,俺爹晕倒在家门口,俺走的时候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吓死俺们了。
俺想借您的车去葛村接郎中。”
“那马车俺能给你套上,可你也不会赶呐。来吧,俺赶车去葛村帮你接郎中来。”
说着,他看了一眼珍珠,略想了一下,接着说:
“俺家的牲口就认俺,再说了,这么晚的天,你认路吗?这个事俺帮到底,把郎中给你请来就是啦。”
“那保长叔,真谢谢您了。那,俺先回家等您。”
珍珠给保长中规中矩的鞠了一躬。
“唉,你还真不能走,俺最近眼睛得了红眼病,看东西模糊。这月黑风高的,你帮俺看点路,
俺俩一起去,这还可能就快一点,不然俺眼神不好,再走了冤枉路。”
“保长叔,您就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您的眼睛很难受,珍珠全家都记在心里。
看在俺家出了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您就带着眼病救人,当给您全家积善行大德了。
俺爹这个时候,还躺在大门口,奶奶一个人怎么弄得动他。俺奶奶看车没有套回去,会急出病来的!”
“珍珠,你爹那心脏的毛病,最好不明白的人别瞎动他。让郎中来再搬动他最准称!”
听了保长的话,珍珠也忍不住点头:
“那倒也是。”
“前天老王家的儿媳妇生孩子难产,王小儿,就是借了俺的车,路上牲口不听他使唤,耽误了功夫。
那媳妇把孩子是生下来了,当天自已个就没有命喽。”
“还有上村盐庄让俺帮忙拉盐,黑灯瞎火,俺常走错路,让狼惊着了牲口,把俺们连人带车全扣沟里了,
第二天早上,才爬出沟来。你说,珍珠,要是遇上这样的不顺畅,俺还真不敢保证你爹的性命!”
保长凑上前,把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给珍珠看了看:
“你再看看俺这眼睛,是不是红眼瞎!”
珍珠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脆声说:
“那......那好吧。”
珍珠下决心似的抿了抿嘴角,迅速跳上保长套好的车。
马车飞快的在路上狂奔,中间保长说起什么话题,珍珠也只是顺口答应,并没有听进耳朵,
心里一直在想:
“马儿呀,你快些跑,再快些好不好?老天,你一定要开开眼,让爹爹别有事,
让他等郎中来,瞅上病,吃了药,就好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这段黑黑的山路,总是感觉,瞬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豁然开朗。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珍珠心里一惊,见保长跳下来说:
”这车好像是哪里不听使唤了?怎么马拉不动了呢?”
珍珠听完急的不行,也慌忙跳下了马车:
“哎呀,保长叔,这可怎么办呀?”
保长并没有回答珍珠的问话,而是跳下车后,低下身子仔细检察马车下方的轱辘,
珍珠也跳下车来:
“是车轱辘坏了吗?”
“你躺在这里帮俺擎着点。”
见保长两只手都握着工具,忙不过来的样子,珍珠毫不犹豫的依保长的吩咐,
仰面躺在车轱辘的侧方,上身几乎被马车盖住,双臂往上用力的抬着车轱辘的上方木辕。
保长,再没有去检查转动车轱辘的毛病。
“咣当”
随着一声沉闷的,铁质工具着地的声响,他顺势骑在了珍珠的身上。
此时的珍珠起不了身,也用不上力来抗拒,只有拼命的用脚蹬着地,奋力的呼喊,
她的嗓子嘶哑了,鞋子也由于用力过猛,被自己踢飞,珍珠用尽力量起身的时候,头部被马车底部撞破,
晕死过去,保长用力扒下了她的裤子......
不知过了多久,珍珠苏醒过来,在月黑风月黑风高的夜晚,被强暴的珍珠,万念俱灰,
真想一刀宰了那个人面兽心的保长,想到爹爹还生死未卜,此时的珍珠泪如雨下。
珍珠听着远处有马车声,她爬到一边低洼的垅沟里。
隐约的看见保长车上坐着葛村的郎中,路过这里,保长那闪着绿光的眼睛,
还定睛的往这里望了望,没有发现什么,便再一次一甩马鞭:
“驾!”
夜色中,马车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珍珠一点点直起身,丝毫不理会披散的头发,不整的衣襟和被撕破了的裤子。
她一步一步的,沉重的挪动着两只脚板,也不知挪了多久,终于来到了薛家村邻村的山崖边。
珍珠愣愣的坐在崖上,看着崖下深不见底的谭水发呆,直到眼里不再有泪,
四周更暗了,也许,这是天快亮前最暗的时刻。
珍珠喊了声:
“薛贵,对不起!咱们来生再见!”
“奶奶!爹!恕孩儿不能膝下尽孝了!”
说完,她纵身跳下崖去,周围静的出奇,只有珍珠高喊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在回响......
“噗通”一声,万籁俱寂。
前一年的夏天,由于雨水勤,草长的是异常丰盛。
现在的干草都没过了人腰。
珍珠摔下了崖,落入了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潭水里。
part 13
窗外一阵锣鼓声,把珍珠的思绪拉回到了病房里。
见到身旁的万舍成,已是满眼泪光:
“阿秀,对不起,我没有意识到你经历了这么大的苦难!”
“舍成,原谅我,我既然想起来了,便不可能再与你厮守......”
珍珠转过身,一只手在抹眼泪,另一只手在床上到处找可以擦泪的毛巾,
却碰到了万舍成伸过来的,递毛巾的大手。
她的手下意识的要被他握在手里,但马上受惊般的逃开了,连毛巾也没有接,
万舍成默默的把毛巾放到她的床边,然后,收回了手臂。
“阿秀,你刚刚生了孩子,身体上需要补养,精神上也要愉快。为了孩子,你也要振作起来呀。”
“不要再叫我阿秀,从此,我就又是那个薛珍珠。”
“......”
“对了,孩子的名字,还是你来取吧。德珠,以后,就让他住在我那里。”
万舍成象想起什么似的,珍珠后面的话,他并没有听进去。
“等等我,我把文件包落在外面服务台上了,”
他快步走出房间,迎面走来了这间医院的年轻院长,个子不高,温文尔雅,
说话不急不缓,冷静沉稳。
“齐院长,你好。”
“万同志,刚来了调令,你家的阿秀,要调任我们医院任副院长了!”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两名大夫,又说:
“我们大家听说了这个消息,都十分开心,因为,我们都是战地医院的西医出身,真的需要阿秀这样的,
有着南方中医世家的传承技艺的人,来加盟呀。”
“齐院长,你过奖了。这真的是个好消息,不过,她还要坐月子,现在......”
“看,这才叫真疼媳妇呢!我们知道你们俩口子干革命的这个拼劲。我们呀,都商量好了,
她的月子里,先不告诉她,让她安心。出了月子,马上向她宣读调令。哈哈哈,怎么样?”
“谢谢你,齐院长!”
“我们去查查房,你那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们吧,都是一家人了。”
“好,忙你的,齐院长!”
待万舍成取了文件袋子,再一次走进珍珠的病房,
女儿已醒了,护士正在帮忙冲泡奶粉,准备喂孩子。
万舍成,又出去打了两遍开水,到水房又把孩子的尿布给洗了。
回来时,房间里,护士已不在了。
床上躺着珍珠和又一次睡着的女儿。
万舍成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纸:
“珍珠,这是我为咱们女儿取的名字,一共取了六个,你来选一个!”
“你选一个,跟我说一声就行。然后,你工作也挺忙的,这医院里条件不错,人员也为咱配备挺齐的。
还有患者伙食,听说以后产妇还有小灶呢,所以,真的不用你往这里跑了。”
“阿......珍珠,你现在还是在月子里,就是一个普通的战友,我也有义不容辞的责任照顾你吧,
这样吧,过两天,我们还是回家坐这个月子,我用一些药膳来帮你调理。”
“不必了,刚才医院的院长来查房,我跟医院打过招呼,说你工作太忙,我只要这个月子里都住在医院里便好,
院方还为我加一个特护人员。至于补养,别忘了,我也是学过中医,做过中医的人,不可能不会照顾自己。
还有,出了月子,我就不进部队大院里住了,随着组织安排工作的单位附近住下就好,给孩子喂奶也方便,
德珍就跟我住一块,也能帮我照顾他妹妹。”
“珍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我也没有在你身边?”
“舍成,其实怀孕的时候和生孩子你不在身边,我都能理解你,因为我们都是为中国解放事业,
做贡献和牺牲的一代人,你能为国家做事,比陪在我身边,更让我感到骄傲和自豪。
你应该能明白我的这个心情。”
“那,珍珠,是因为我对你不够好,以为我当时由于你失忆的情况下,趁人之危,让你跟我成亲吗?”
“舍成,当年,你可并没有强迫我或是趁人之危的意思,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阿秀!你这么说,我真开心!”
万舍成伸出手要拉珍珠,珍珠却用要被他拉着的手,转过身去掖了掖女儿的被子。
“还是叫我珍珠吧。当时,我被你和万伯伯救了命,什么都不记得了。万伯伯见我对草药感兴趣,
便一点点的培养我,师母则是教了我一手的南方风味菜,那个时候的我,有多幸福,
一点都不想知道过去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连师母给我起的阿秀这个名字,我也是十分喜欢。”
“......”
万舍成意识到珍珠还有下文,便没有搭腔。
“后来,在师母亲的撮合下,我真的是喜欢与你共度一生的,对这一点,
我永远都不会反悔。只是......”
此时的珍珠已泪流满面,她望向窗外那些金黄中透出火红的秋叶,
沉思了一会儿,接过了万舍成递过来的,一杯温热的红糖水,
然后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接着说:
“但是,舍成,我现在把过去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过去的那个珍珠,就是属于薛贵的,
一辈子都无法改变了。对不起。”
“珍珠,咱们这段时间都不要再提这个话题了,你先坐好月子,等下来奶水,还要奶孩子,
会很辛苦的,你没有想好这期间,我不会要求你做决定的。”
珍珠听了,突然抬起了头,擦干了眼中的泪水,陡然提高声音,
倒让没有准备的万舍成吓了一跳:
“你不要再存有这样的幻想了,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你还不懂吗?你走吧,再不要来了,
想看女儿,在我上班以后,你可以跟保姆约见。”
万舍成看到珍珠那样冰冷的目光,黯然低下了头,想再说些什么,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把刚刚给珍珠及孩子带来的东西,轻轻的放在了女儿的身旁,
看着女儿熟睡中嘟起的小嘴,他的心一阵难受,快步走出了房间。
珍珠没有打开万舍成拿进来的包裹,只是顺手放到了床的下面。
她半倚在床头,窗外的暮色已近,屋子顿时暗了下来。
Part 54
1月25日是腊八节,天还没有亮,部队医院职工宿舍的一间平房,
厨房里桔色的灯光下,一家人已在忙着做早饭了。
珍珠后背面,用花布做成的婴儿背兜,女儿万慧来舒适的坐在其中,
她的身体几乎全部都贴在妈妈后背上,
只有小脑袋不时的转着,眼睛跟着里外屋里帮着妈妈做家务的哥哥德珠跑。
“妈,黄豆洗好了,放哪呢?”
“先放灶台上,帮我往锅下加把火吧,让水快些烧开,好给慧来冲奶粉。”
“对,先给妹妹喂饱了,妈你才能做顿消停饭,也能吃顿消停饭。”
德珠边说,边朝慧来伸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
珍珠切着菜,边回过头跟德珠说:
“德珠,你也是一样,哪顿饭不是让她闹的吃不稳当呀。”
说着,她用自己的肘部碰了碰慧来伸过她腰部的小脚丫:
“都是让你闹的,对不对呀,小慧来?”
珍珠看见德珠在用带着冰碴的水,洗盆里的白菜,忙说:
“德珍,加点热水。你的手冻疮都裂了口了,中午放学,到我那,我给你上点药啊。”
“记下了,妈。”
德珠边说,边打开房门,端着盆洗菜的水,欲出去倒掉,突然愣了一下:
“万叔叔!今天你来的真早!妈说,今天早上不吃油条浆子,喝腊八粥,
我们特意起来这么早,就是为了熬粥。”
万舍成手里拎了一只大柳条箱,后背还背了一只行李卷,
“好儿子,我都熬好腊八粥了,看,进屋咱们开饭!”
珍珠隔了门缝听的清清楚楚,她把正要往锅里勺米的勺子,往锅里一放,向里间走去。
“来,德珠,告诉你妈,别忙活了,直接开饭,只是喂好慧来就行了。”
万舍成走了进来,把自己的柳条箱和行李,放在了一个角落,
再把用几层布包着的饭盒打开,八宝腊八粥的香气,立刻弥漫了整个屋子。
“真香!”
德珠看着热气腾腾的粥,吞咽着口水,兴奋的说。
“香吧,早上三点就起来熬粥喽,看来,是没有白费功夫。
你先盛碗吃着,我去里屋看看慧来她们。”
万舍成挑开布门帘,看见珍珠面朝里面的落地柜,虽然背对着自己,但万舍成仍能感觉出凉意。
他用力扯了扯嘴角,把手里的铃铛玩具向慧来展示着:
“慧来宝贝闺女,看,爸爸给你拿什么来了?”
万舍成边摇着铃铛,边把自己的嘴,向女儿的小脸凑过去。
“舍成,我的话,你真的听明白没有?”
珍珠转过身来,看眼屋外的方向,压低声音说,
万舍成不仅没有亲到女儿,还扑了个空,他沉默了会儿,
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坐在了炕沿边上。
“珍珠,你的意思,我全明白。我更没有......”
珍珠打断他,指了指外屋:
“小点声说。”
“嗯,我没有轻视你意见的想法。我们38军,现在干部家属来投亲的增多,宿舍突然紧张了。
今天领导找我谈话,说我媳妇医院给了宿舍,就住那吧,腾出来原来咱俩住的那间给别人。”
他指了指屋外,接着说:
“我把那边的东西都收拾过来了,我在外面打地铺。否则住在外面,就会有人说闲话。”
珍珠听了,禁不住声音高了起来:
“冬天怎么打地铺?你这是想逼我走吧?”
“妈!万叔叔!怎么了?”
德珠闻声走了进来。两个人都住了嘴。
万舍成与珍珠都各揣心事,胡乱喝了碗腊八粥,
万舍成快把厨房收拾利索了,往里屋探进头来说:
“我送孩子去托儿所吧,你正好在家多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你还是上班去吧。”
珍珠坐在那,正往怀里的慧来嘴里喂温水,眼皮都没有抬。
“万叔叔,我跟你一起走!我上学跟你顺路!”
万舍成检查一遍德珠是否穿戴保暖,然后便领着德珠走了出去。
“万叔叔,刚才你和妈生气了吗?”
“没有,是你妈太累了。这段日子,她没有休息好,过几天,就好了。”
“我同学说,你的万叔叔和你妈不是两口子,不然的话,为什么,一个是你叔,一个是你妈?”
“德珠,咱不听别人瞎说。当时,慧来上户口的时候,你妈就把你当大儿子,上了咱家的户口。
其实,我就是你爸爸,但是当年,答应过你爹,让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所以,没有让你改口,叫我爸爸。这不关别人的事,不要在意。”
“万叔叔,我懂了。哎,你那个黄背包拉在里屋了,你每天上班都带的。”
“小德珠,精神头还蛮够用的。我一会儿再回去取,今天时间来得及。
但你要早到教室一会,多温会书啊!”
珍珠留在家里,本来以来今天是腊八,东北人都讲究着,说: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
意思这两天是一个冬天里最冷的日子,珍珠昨天晚上提前给慧来拿了条厚斗篷,
结果,临出门前,站那里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这件事来,
她抱着慧来往托儿所的方向走去,走的速度并不快,因为今天早上时间很宽裕,
由于万舍成拿来了现成的粥,省下了自己早上熬粥的时间。
“薛大夫!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围条围巾,会感冒的。
哎呀,孩子,也不戴上个厚斗篷挡挡这寒风,她毕竟才几个月大。”
珍珠心事重重的往前走,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了齐院长,
她有些突然,但才意识到寒冷的北风直往自己的脖子里钻。
“没关系,这路近,马上就到了。”
“快把我这条围巾围上,”
齐院长不容分说,把自己的大围巾围在了珍珠的脖子上。
“把孩子也给我吧,你手套没戴,多冻手呀!”
“不用了,齐院长,我以为几分钟就到了,就没在意。”
齐院长边抱过孩子,边说:
“你以为这是你家那地方的冬天吗?这是大东北!是伸不出手的三九天!
千万不能忽视了头和手脚,这几样保暖了,全身就都暖和了,
否则自己要是感冒了,还怎么给病人看病?”
珍珠忙点头,也才意识到两只手都冻的通红,且有些发僵,她忙用嘴吐出热气,来往手上吹。
“两只手快速的揉搓!这样!”
齐院长用两只臂膀和肘部用力夹住孩子,腾出两只手,来给珍珠做搓手的示范。
这一切,都被远处走过来的万舍成看在了眼里,
他急忙收住了自己的脚步,愣在那里。
Part 55
这个早晨,外面下起了漫天的大雪,铺天盖地,整个新城,银装素裹,
美的象一座童话中的梦幻小镇。
睡在外间的万舍成醒了,这段日子,他总是天不亮就起床了,
今天看屋子里的光线,已是快六点的光景,
他迅速起身,把自己的棉军装披在身上,燃着一根火柴,看了看桌上的表,
才五点钟,他略皱了下眉头,清秀的脸上现出不解的表情,
然后站在一张小马扎上,隔着离地两米的小窗子,往外看了一眼,
他明白了,是这场大雪,映亮了五点的天,
本来以往这个时候,还是繁星满天的黑夜。
他轻手轻脚的,收起了外间里,离灶台不远的,铺在地上的简易床,
那床是几十根的小松木树干铺就的。
这些松木树干,整齐的截成三十公分左右长,中间一劈为二,
就成了两条三十公分长的,能看到截断面的树干,用它们烧火,方便耐着。
东北人跟这样的柴禾叫松木绊子,是北方冬季里最好的烧火柴,
江样昨天赶着马车送过来的。
万舍成晚上临睡前,把这几十根松木绊子,码在地上,成为一张着地的小床,
早晨,再把它们堆起来,整齐的靠在墙边。
他把自己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自己的柳条箱上,这些动作熟练快捷。
万舍成洗了把脸,边用汗巾擦着脸,边挑开布帘,
看了眼熟睡在炕上的三个人,珍珠搂着孩子歪着头睡的正甜,德珠则睡在一旁。
他轻轻的拿出来慧来的奶瓶子,认真的涮起来,
心想,孩子没有奶可不行,昨天晚上,他清楚的听见孩子起来若干次要喝奶,
一整夜,珍珠早上才睡的安稳些。
他决定,今天一定去江样和赵广大叔那里,给珍珠淘个下奶的偏方。
万舍成悄悄的,点着了灶火,烧好了水,灌满了热水瓶。
做好了早饭,放在锅里温着。
自己简单的吃了一口,然后,轻手轻脚的走进里间,
摸了一下炕的温度,他满意的展开了嘴角。
站在慧来头上方,足足看了她半分钟,刚想亲亲她,
却见珍珠和德珠都由于火炕温度上来,而蹬了被子,
他轻轻的为他们掖了掖被子,悄悄的走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雪还在继续下着,地面上的雪,足有一尺厚了。
万舍成办完了公事,他顶风冒雪,来到了新城外的杜家窝子。
走到一处茅草房的院落前,门没锁,便推门走了进去。
“赵广大叔!”
他见赵老汉正在用一些干草在外间的灶边,编着草鞋,喊了一声。
“稀客!万同志,你整天这么忙,怎么腾出功夫到这来了,
不容易呀!快坐里间,那暖和。”
“您老身体还不错吧?”
万舍成朝四周看了一圈,笑呵呵的坐在了里间的炕上,
“万同志,俺这身子骨,结实着呢,倒是那个老江比俺差点,
他一到冬天夜里就有些咳咳嗽嗽的。”
“那以后我给他弄来药来吃,江样叔呢?出去了吗?”
“这后山不是养了十多头猪嘛,俺打好了猪食,他这会儿呀,拿去喂了。”
他说着,还拿来了一杯热水给万舍成喝。
赵广老汉,虽说六十多岁,头发都白了,但精气神十足,声音宏亮,背不驼,腰不弯的,
万舍成见他这样子,开心的说:
“赵大叔,想当年,您刚来关东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看您现在这般硬朗,真的为您高兴呢。”
万舍成从公文夹里,拿出来一只笔,还有个小本子。
“赵大叔,咱这里刚解放,政府要对外来户做些调查,以划清成分。
我为你们二老来填个表,报上去。”
“可俺不会写字。万同志。”
“赵大叔,不用你们写,我是了解你们的,我帮忙填下就行了。
只是,您和江样叔,再唠叨下当年来关东的详细情境,然后,我记录下来,你们按个手印就行了。”
“好。”
赵广往炕下磕了下烟袋锅子,清了清嗓子,说:
“万同志,你看看,俺这屋里什么没有,吃的穿的,还有用的,
哪样不是共产常和你万同志帮的忙,住着这么暖和的屋子,
春天还有地种,后山还有鸡鸭鹅狗猪可养,唉!俺老汉呐,是遇上贵人了喽。”
“大叔,我没有做什么,只是你带着德珠来,我也为了完成当年雪里红的遗愿罢了。
这一切呀,还真是**,新中国为您翻身得的解放啊。”
赵老汉听了,不断点头称是。
见万舍成拿出纸和笔,他陷入了沉思。
“嗨!可别提了。那个时候,俺带着德珠悄悄的跑下山,还不是因为北荡山让官兵给平了。
只余下俺老哥一个,想着去找德珠,又见耿柱那个王八蛋霸占着德珠娘,
俺当时真想一刀宰了耿柱这个孙子!可是,唉!”
赵广看了一眼万舍成,停了一会儿,还是慢慢的继续说了:
“那天,俺半夜了才摸到了山上,找到了洞里的德珠,那孩子,懂事!
说他爹雪里红临死还交待,让他来找你,所以,俺就一心巴望着来东北。
可是他娘说不想再过那种枪林弹雨的日子,想和耿柱在关里家安稳的生活,
那俺强求不来,只好带着德珠连夜下山来找你了。”
“赵广叔,我们不是一九四八年才见了面吗?前段日子给德珠上户口时,
曾问过珍珠关于德珠的事情,但是,珍珠关于这件事,你也知道,
她是才恢复了记忆不说,对德珠从小到大的事情,也是一点都不了解,
所以,我就把这件事情担负了下来,说给户籍人员补一张调查表。
这样,我按您老说的,填上表格,也给户籍的人员送过去一份。
正好呀,今天下午,我那边没有那么忙了,顺路也来看看二老,
再把这表格的事稍过来,一道办了。”
“万同志,就打四八年见到你呀,你那真叫一个忙呐,一天到晚见不到你个人影,
哪有时间跟俺老汉闲聊呐,有了这机会,俺还巴望不得呢。
只是听说珍珠恢复了记忆,反倒上了好些火,再加上刚生了孩子,
听德珠说,一直都没有奶水给慧来吃,可有这事?”
Part 56
“谁家孩子没有奶水吃呀?”
随着声音,操着一口东北话的江样走了进来,
江样也是六十多岁,瘦瘦高高的,腰稍弯些,但硬朗的很。
他发际线已经已快到了头顶,他用手摸了下自己的光头说,
“万同志,别起身了,跟我客气个啥!只是你个老东西,专往人心窝里戳!
我看你今天就一直没有挪过窝!”
江样放下了背后的柳条筐,
指了指一直坐在灶台边的赵广老汉,笑嘻嘻的又走了出去。
赵老汉听他这么一说,站了起来,他一瘸一拐的拉着欲跟江样走出去的万舍成,
回到里间,坐在火炕上。
“老江说的还真是,俺都忘记了招待你。”
“赵大叔,你的腿脚不好,是我照顾您才对呀。”
“你还没看出来万同志有心事,你还得瑟呢!”
两个正说着,江样又从外面走了进来,
手里多了几只苹果,还有一盘刚切好的青萝卜圆片,
最后,他又给万舍成倒了杯热水,一系列的动作,
都没有耽误他用嘴捎带着刺赵老汉。
“你这张嘴呀,才叫得瑟呢,就你自已个能看出来这万同志有心事?”
赵老汉也不依不饶。
万先生听了这两位老人一来一往的,
”噗哧“一声笑了:
“人都说这老不看三国,少不看西游,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我什么心事能逃过你们二老的眼睛呢。”
万舍成指了指炕柜上方摆着德珠的照片又说:
“他婶子自打生了孩子,就没有下来奶水,一直在喂羊奶,
昨天晚上孩子醒了又醒,一边吃一边坏肚子,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可愁人了,俺们那地方,如果女人没有奶水,都是嚼奶布子。
俺听德珠说你媳妇生了个妮子,这妮子叫什么名呢?”
赵老汉抬着脑袋认真的问着。
“你听听,你听听,万同志。这老倔驴,说起话来成了难听。
什么妮子妮子的,多难听,那叫千金!”
江样听完,把脑袋摇的象拨浪鼓,叹着气感慨:
“一样的话呀,到了他的嘴里,准能闻出个尿味!”
“你个老东西......”
赵广老汉一时气结。
“啊,你就知道生气,那天德珠来这,说的话你竟都忘了?
人家说孩子起了个名,叫慧来,智慧的慧,所有的智慧全到来,
多好的名字啊,你还忘了,该不该骂你?还有,那天德珠在炕上,
高兴的一蹦多老高,蹦够了又跑到地上蹦高,还边蹦边喊:慧来妹妹,
慧来妹妹,我有妹妹了,我有妹妹了!
然后,他还碰到了你那条坏腿,我还呵斥他来着。你真的就忘了?”
赵广老汉听完,真的一拍自己的脑袋,立马蹲在地上:
“哎,俺不光是腿瘸了,这脑子怎么也他妈瘸了哟!”
他的动作和话语,直逗的万舍成和江样哈哈大笑。
笑毕,江样认真的说:
“万同志,说笑归说笑。你媳妇没下来奶水的事,我早就听说了。
您别说,我给江家做管家的时候。
我们大奶奶生了孩子,做了病之后就没有奶水,我在那里作管家,
这事自然就落在我肩上了,到处给找偏方,唉,我这手里真有偏方,真的。”
万舍成十分惊喜:
“真的?”
“当然是真的,按我的这个偏方来试试吧。你还别说,我现在手里就有一份偏方的材料,
这就给您炖上,之后您先把这个配方,让你媳妇照这方子连吃7天试试,
不行我再给她换样!怎么样?”
“哎呀,真的谢谢您老了!我这里有什么事,就先想到求助二老呀!”
赵老汉忙说:
“听见没,人家万领导都说真的谢谢你,给你牛气的,哼!”
“谢什么呀,咱们**打天下的时候,我什么力都没出过。
这一点上,我还真赶不上人家老倔驴!为咱们的干部后方做点贡献,
也谈不上贡献!看我都不会说了,反正是,要说这个啊,我还真差的很远呢。
万同志,就不用这样客气,咱们都是小德珠的亲人,也彼此成亲人了不是?”
他说着,揭开了赵广老汉做的大锅菜:
“哎呀,太好了,中午您就在这吃饭,这不是他给您炖的松茸汤吗?不错!
咱们那个小赵同志啊,你就张罗着盛饭,我去给万同志做下奶水的偏方去,正好有猪蹄儿。”
吃饭的时候,两位老人都让万舍成坐到炕里去。
“不不不,这里没有什么领导,江大叔您的年龄最大,
坐在最里边才是,然后您这里面坐,赵大叔!”
万舍成把里面的两个座都让给了两位老人,
刚刚三人坐定,江样又站了起来,指着炕边说:
“这样吧,我就坐在这儿,哎,我不能在里边儿,一会儿啊,那小灶上的火,我还要观望的。”
江样用大拇指,指了指后屋。
“嗯,来,这是发糕,这是赵老汉做的,他呀做面食,可真是厉害,那发糕做的真挺不错。
外边人都说,德珠啊,赵爷爷给你吃什么了?这吃的小脸都红了,个子也长了?
小德珠就把嘴撅的老高,小脸一腆,自豪的说:发糕!
每次问他,他都这样说,所以,大伙就总这么逗他,
也每次都笑的不行不行的。哈哈哈!”
“真不错,赵叔叔。这手艺可别失传了,哪天教教我?”
“这算什么手艺呢。要说这德珠呢,从小就愿意舞刀弄枪的,像他爹爹。”
赵老汉捏了一盅小酒,
“万同志,刚才说到一半的话,俺领着德珠出来,还不是因为他娘想改嫁了,这孩子又不愿当托油瓶!
可惜他爹爹要是活到现在,肯定参加**,是条好样的汉子!”
“您说的对,赵大叔,其实即使在那个年代。薛贵,雪里红。
他也帮了我们八路军不少忙,在我北上要来到东北的时候,他给我们截了一车物资。
而且还帮我运送很多药品,要不是运药品那次,他不会被山下的国民党盯上,最后还把北荡山给剿了,
其实他为**的事业做出过贡献,他的儿子算是个烈士遗孤。”
赵老汉听到这里,禁不住滴下泪来:
“俺就说,这好人终有好报哇!”
他想了想,又说:
“但我还是想问你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老汉没等说完,江样就打断他:
“你一会我,一会俺的,话都说不明白,还当什么讲。来先吃饭,说点高兴的吧!”
“你给俺一边去!俺没有拿万同志当外人才问的!”
“赵大叔,您一定要说才是!”
“听说你那媳妇也叫珍珠?她是不是和俺山大王雪里红的珍珠是一个人?”
Part 57
江样欲上前拦着赵老汉说话,但万舍成把江样阻在了身后,看了赵广老汉一会儿,扶他坐下来:
“容我慢慢讲给你们听。”
说完他回身跟江样要了一根手工的卷烟,点火,深深的吸了一口,
然后大声咳嗽着,就着烟雾说出了这几句话:
“我现在的媳妇,我认识她的时候,是在一片山崖的下面,晕死过去了。
当时我把她背到了我中医郎中叔叔家里救治,她醒后,婶婶叫她阿秀,
她是和自己的亲人走失了,别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样从灶火下面,掏出了烤的焦黄的土豆,还有地瓜,上面还有一些圆圆的山药蛋,
足足一大盆子,他端了进来,说:
“先吃点,这老倔头烤的,火候没有比的,吃吧,当拉个闲话了。”
王舍成只是朝江样很勉强的笑了笑,并没有动手去拿,虽然烤炙的香味飘满了冬天的屋子。
“这几年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和阿秀结了婚,生孩子的那天,她看见了德珠,
由于德珠长的酷似雪里红,刺激了阿秀的记忆,生下慧来后,她记忆恢复了。
原来阿秀就是雪里红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珍珠,当时,就因为救她爹,去求保长家里的车,
被保长污辱,珍珠才自杀了,跳进悬崖,没想到失去了记忆,又被我救了起来。”
赵广老汉,巴嗒了两口烟说:
“真的就是这珍珠,还不好办了。雪里红和她当年的事情,俺是有所耳闻的。”
“珍珠都跟我一五一十的说了,那时候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万舍成咽了口唾液,停了下来。
江样接过话头来说:
“万同志,阿彩就是珍珠啊。唉。这样说,真是事有凑巧啊。
德珍的母亲是我主子小白鸽,虽说是我的主子吧,可她的命运真是惨呐。
后来进了得欢楼,又被那个老鸨骗去泰国,听说娘四个都淹死在异国他乡了。”
说着江样洒起泪来。
赵老汉斜眼瞅了一会,忍不住气愤的说:
“小白鸽是你的主子,可是,俺还是她老乡呢,剥了她的皮,俺认得她的瓤!”
江样满脸通红,站了起来,被万舍成强拉着坐下来,室内安静了许多,万舍成继续说:
“有德珠,我们就是一家人,至于过去嘛,谁还没有过去。
我们的祖国还有旧社会呢,不是嘛。”
两位老人听了,都点头称是,脸色也和缓起来。
“人家珍珠成了新中国的新女性,看人家,那真的不一样啊,成了这新城有名的中医大夫!
可我这个主子小白鸽就没熬到现在。唉,去年11月份,新城整顿妓院那会儿,
我就想,这些妓女都还俗从了良,经过多天的培训改造,也都知道自己走差了道,无论怎说,还活着呢。
可小白鸽,按理说她没有坏心眼儿,做了我们江家的四太太,因为没生养出儿子,自然也被江爷嫌弃了。
江爷后来又跟我们三太太好上了,结果这三太太把整个家都给败喽......”
“哎!你还别说,你们江家如今就是不败,现在也是个大地主,你还得陪着你的主人被打倒呢!哼!”
赵老汉打断了江样:
“说起这个小白鸽,原来是骗了俺们雪里红,她是冒名顶替珍珠,
才当了一晚上的新娘子,结果就有了德珠这个孩子。
那是俺大王雪里红仁慈,放了她一条生路。让她住在大王的老外婆家里,
供她吃穿不愁。可是,哎,说起这个女人,俺真的没有一句好话!”
江样接过话来:
“你都跟我说了,她过去叫吴片儿,你要是不把德珠领下山去,
他也得做我们江家的拖油瓶不说,不得和那四个妹妹一起喂泰国的鱼,是不是呀?”
“哼,你还以为会差样怎么的?一定会!俺跟德珠说一百回了:
要学你爹做人,千万不能学那个女人。”
赵老汉余气未消。
“那毕竟是德珠的亲娘,说话也要讲分寸呐!赵大叔!”
“万同志说的话,我赞成!咱以后,也要给德珠留脸不是?
说起来,这个小白鸽,我曾去得欢楼用假玉石去赎她。
她明知那是假玉,因为江先生告诉过她真玉被盗了。
她还做了场戏给老鸨看,当时,我就看明白了她:
她是贪恋吃好的,穿好的,是个没有骨气的女人喽。”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赵老汉怼他。
“万同志说过,我过去的思想不对头,还有奴才思想。
但不等于我永远也改不过来,是不是?但讲句良心话,
就这一点,我真没有咱们赵老汉厉害,
人家黑白分明。我佩服!”
大家听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万同志,您千万不要见怪我,我的思想是落后,原来给人当奴才的,
这叫什么来着......对,叫封建思想!”
江样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子,懊悔不忆。
“您也别这么说,您正进步着呢,您和赵大叔一直在抚养革命遗孤。
而且,您在做饲养场的工作,一直在为**的事业做着贡献,
怎么能这么说呢?英雄还不问出处嘛。您现在对过去主子的态度,
自己也意识到了,慢慢就好了。赵大叔呢是贫苦出身,接触红色新中国的事物比较早,
比你少绕远是真的。但你们在一起不是配合的挺不错的?”
万舍成开着玩笑,大家又哈哈笑了起来。
江样把弄好的下奶水偏方汤,放到了万舍成的身旁,
“回去连着给你媳妇吃上七次,一定能见效的。热下再吃啊。”
“老倔头,你也别太得意,你只是进步快一些。
你看人家万领导说的,我不是天生就是黑的思想,对吧?
地主、富农、反革命和坏分子,我哪一个都不占,我也是贫苦出身,我只不过是为人家帮工。
细想想我过去的这个主子江先生,吃喝嫖赌,
真是没有一样事儿,别说是为这个新中国干的,
就是为这个社会干的,都没有一样儿。
现在想想,唉,而我们这些奴才呢,就是为江先生的吃喝嫖赌,
在做着贡献,过去还觉得自己忠实可靠。
我们一家三代,都觉得这就是我们的命。现在,终于明白了,
是**,是这个新中国,让我们打破了这个命的思想。
我们一家三代人,都被这个命给圈里了。
唉,一时半会儿,都转不过弯儿来呀。
过去,当家做主人,这几个字,我都不敢相信,我!”
江样说着,流下了眼泪。
赵广老汉看江样这出,反而笑了:
“明知道这是给你的大饼,还是饿昏了的时候,给你个大饼,
你都不敢吃呀!狗饿急了,还敢上前猛咬两口呢!”
“哈哈哈!”
三个人同时仰头大笑。
Part 58
转眼到了春暧花开的六月份。
珍珠正在医院的会议室里开会,齐院长在讲话:
上面就是我们学习宋庆龄同志访问东北的一些讲话。
“妇女、儿童、卫生、教育、福利等是宋庆龄毕生牵挂的事业,此次的东北之行,
每到一地,她对此格外关心,特别是我们卫生部门。
作为全国最早最大的解放区,东北在各项建设方面都取得了惊人的成绩。
今年的农业又是一个大丰收,解放啦,土地是咱们自己的,努力生产,多打粮食,
支援新中国的建设,所以农民同志格外有干劲。
我们卫生部门一样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下面一组数据,大家看看。请薛院长为我们发布数据。大家鼓掌欢迎!”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珍珠站了起来,拿着本子走到前台,当众宣读:
“感谢同志们!
我的第一组数据来自一个乡镇的卫生所:
1,“烧香拜佛的迷信现象基本消失”,
2,“政府每年三次为村民打预防针和一次种牛痘”
3,“过去一年,44个新生儿出生,只有3个死亡”,
4,“妇女生小孩,有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同时给予白面和米等营养品,
另外还增加300400个鸡蛋”……
第二组数据来自一个工厂疗养院:是每人每天的伙食食谱。
1,早饭:1杯牛奶,2个鸡蛋和饺子(5两干面粉。注:旧计量单位16两制,下同)。
2,午饭:6两肉,2碗菜,1碗汤,6两米饭,1杯果汁或者两片水果。
3,点心:蛋糕,咖啡,可可茶和糖。
4,晚饭:6两鱼(或者是海鲜食品),1碗汤,饺子(5两干面粉)
这些数据,就是新中国的新变化,就是我们当家做主人的幸福生活。
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珍珠走下了台,齐院长接着上台来讲话:
同志们,我看到大家看到这组数据很兴奋,幸福洋溢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
可是,就在不久前,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了。
27日,美国命令第七舰队向台湾海峡出动,阻挠中国人民解放台湾的既定部署。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数据显示的幸福和成果,美国人要来摧毁它。
我们必须先保卫自己的国家,毫不犹豫地投身于抗美援朝运动。
面对朝鲜战争突然带来的国际变局,我们中国**反应迅速,
部队干部与精锐士兵的复员停止,一些复员军人纷纷归队,
7月7日,根据***的提议,由***主持中央军委会议,
研究保卫国防、组建东北边防军问题。
我再给大家讲个真实的故事:
******前营长曹玉海已复员在武汉一家监狱任监狱长,
正与一个美丽的女护士热恋。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
曹玉海听说38军要经过武汉开往东北,他给恋人写了告别信:
我不是不需要幸福,我不是天生愿意打仗,可是为了和平,
为了世界劳动人民的幸福,我就要去打仗了。
他找到部队,重新当了营长......”
齐院长的讲话,被下面经久不息的掌声打断,隔了许久,他接着说:
“今天,我作为一名军人,一名医生,更是一名**员,
在这个会议上,我倡议:
保家卫国,抗美援朝,是我们东北军区医院和各个家庭里最光荣的使命!”
大家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开始踊跃上前台报名。
当珍珠把名字报上去后,得到了一个”退回申请“四个字。
“为什么?”
“你丈夫万舍成,已经报名去抗美援朝前线了,按规定,夫妻有孩子的,二人只能去一个。”
珍珠听后,跑了出去,向万舍成的单位跑去。
一路上,广播里一直在播报关于抗美援朝的消息:
美军仁川登陆后,朝鲜战争局面被逆转,朝鲜人民军陷入被动。
中国警告“联合**”:
不得越过三八线。
但美国人不相信中国会出兵。
此时,美军已经兵临平壤城下。
**中央决定:
不论有天大的困难,出兵!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
珍珠到了万舍成的单位,他不在。
珍珠回到了他们那间小宿舍,家里,一切都是早上出门的样子,
万舍成没有回来过,珍珠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捂住脸颊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珍珠开始为万舍成裁衣裤,然后,笨拙的蹬着缝纫机......
赵广老汉园子里,万舍成蹲在豆角架下,秋日的阳光晒在他的后背上,暖暖的。
他有些热了,把身上的薄棉衣,依次解开了扣子:
“赵大叔,这下霜前,豆角是最后一茬了吧。”
“是呀,还有这些晚黄瓜,这两根黄瓜种,留种用的。”
万舍成左边是萝卜地,根部很饱满了,都顶出了土面,
青的红的看的很清晰,青萝卜是细的,红萝卜是粗壮的。
万舍成蹲在地上,他用手摸了摸萝卜秧,自言自语:
“这东西也能吃呢。”
德珠跑了过来:
“万叔叔,你看,这是江爷爷从山里拿来的,你猜这叫什么?”
万舍成还真没见过这种蘑菇,上面是一个伞形,长得挺漂亮,粗壮的腿,棕红色的。
“这是什么?”
“这叫松茸,赵爷爷说这个蘑菇可好呢,熬出的汤,像鲜汤一样。
他让我跟您说,留您中午在这吃饭,让您尝尝这个汤。”
江样从后面走了过来,
“我今天啊就给您做这松茸汤,这个蘑菇,您可能还不了解。”
“德珠刚才跟我普及了些。”
“这边的蘑菇,冬天有松树伞,还有猴头菇。但这个蘑菇,您一定没吃过。”
万舍成笑着低下了头。江样又一次看出了他的心事:
“万同志,您有心事!”
“你就察言观色厉害,当奴才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就把这一点学精了!”
赵广老汉一点没留情面的怼江样。
“老倔头!你怎么又打击人呢?”
“赵大叔,还真的又让他说中了。我有点烦心事。”
“德珠去隔壁找小哥玩去!”
赵广老汉听了,支走了德珠。
Part 59
“二老,我报名参加抗美援朝征兵了。”
万舍成边拍着手上的土,边往屋里走,说了这句话,不轻不重,
却让两位老人都停下了脚步,两位老人都收起了笑容,对望了几眼,没有出声许久。
三个人默默的走到了里屋火炕上落座,赵广老汉一声不吱,
他给包括自己的这三个人,每人都卷了一根手工汗烟卷,
点着,再依次递过来,然后,自己弯下腰,猛吸一口,低下了头。
“啊,这么大的事,珍珠怎么说?”
江样的问话,万舍成没有直接回答,
“现在我和珍珠的关系挺尴尬的,她说自己忘记不了雪里红,和我现在是分居的状态。
其实我舍不得离开家的,特别慧来这孩子还这么小,德珠也需要我的陪伴和教育。
但现在,保家卫国,复原转业的军人,哪个还贪恋老婆孩子热炕头,
连农民兄弟们都争相报名,我们作为军队边防干部的,我必需站出来。
但目前,我没法跟珍珠说,也不想跟德珠说,因为他会告诉他娘。
以后这娘三个的事儿,唉,多叫二老费心了。”
万舍成说完,站起身来,向二老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放心吧......”
赵老汉扭过身去。
“我就是年龄超了,看着报名点的阵势,我真想报个名参军呢!
可是万同志你刚经历多少年的枪林弹雨......”
这个军礼下来,三个人的眼圈都红了,两位老人的心情,也一时变的沉重起来,
赵老汉变的更不会说,连江样一直说个不停的嘴,也正在语无伦次,德珠跑了进来:
“爷爷,我要喝松茸汤!”,
“好,爷爷帮你盛一碗!”
说着,给赵老汉使了个眼色:
“这松茸汤是怎么做的?老倔头?”
赵广老汉看江样岔开了话题也忙顺着他说:
“这松茸啊,先是不能用水清洗,你要洗的话,就会把这松茸粘液搞掉,
粘液会粘着那些个松树上的毛刺儿,它粘的死死的,又不能用水清,你怎么办呢......”
“妈!你怎么来了?”
“二老,身体还好吧?德珠还听话吧?”
随着说话声,珍珠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薛同志,进来坐。”
“人家是薛院长,瞅你这张倔嘴,见了谁都一个叫法。”
“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珍珠从包里掏出一些药:
“两位老人还能这么个拌嘴法,说明头脑灵光着呢。
我还是给您们拿了上次那些家常药,看来也只是准备着,几乎是没必要用喽。”
“瞅人家薛院长那么忙,还能想着咱两这老骨头!我腰酸背也疼,天天疼,
这不中用的腰可能馋你那黑膏药喽。”
江样捶着腰说。
“里边坐,炕里坐,就在这吃上一口吧。”
赵广老汉边说,边在炕上放了张炕桌子。
万舍成给珍珠让了自己的位置,自己脱下鞋跳上了炕。
没想到珍珠没有坐他让的那个位置,她也脱鞋上了炕里,
稳稳当当的坐在了万舍成的身边:
“好,我们听二老的,就到炕里来坐。”
“对,咱东北人这火炕,就是自己家里人才上炕里的,有这一说。
不见外的人,才上人家的炕里坐。”
江样一边说着,已把饭和松茸汤,一人一碗的端了上来,还炒了一大盘子金黄的土鸡蛋,
拌了一盘子老醋花生米,另加两碟小咸菜。
几个人坐定,见珍珠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瓶白酒,
她先给两位老人的小酒盅里斟满了白酒。
又拿过来两个杯,分别给万舍成,还有自己倒了白酒。
万舍成和两位老汉,见珍珠如此正式,心里明白,珍珠一定是有备而来了。
“先吃口菜,尝尝这松茸汤,做的怎么样?”
江样边问,边自己率先动了筷子。
“真好喝!”
“真鲜!”
“臭小子,快敬你爹一杯酒!”
赵老汉抹了下眼泪,然后拍了下德珠的小脑袋瓜,
他的举动,让珍珠有些恍惚的情绪回到了现实中。
“赵大叔,您当年为了保护德珠,生生的丢了一条腿,我还一直没有表示过谢意呢。”
“看薛同志你说什么呢,德珠不就是俺的孙子一样。你们一笔还能写出两个薛字来?”
“你混说什么,跟薛扯什么呢,人家德珠现在是万同志家的孩子,都上了户口了。”
赵老汉马上用筷子敲了下赵广老汉的饭碗,更正道。
“这个事,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二老汇报呢。”
万舍成看了一眼珍珠:
“我说还是你说?”
“还是我说吧。”
珍珠笑了笑,
“我们给德珠上了户口,但是还是尊重他亲生爸爸的遗愿,不改姓,做为舍成的养子。
而我,由于不涉及姓氏,倒是有福的很,可以叫我妈妈了。”
“还有,当年,德珠爸早就把他交付给我,可是,赵大叔带着德珠来东北,却几年也没有找到我,
东躲西藏,不容易,还由此失去了一条腿,比我付出的多的多。其实,既便是喊我爸爸,我也愧疚的很,
担负不起来呢。所以,是我让德珠还是喊我万叔叔的,是吧?”
他说着,夹了块鸡蛋给德珠。
“这杯酒,还是我来敬吧。”
珍珠举起酒杯的动作,打断了众人的话语:
“二老,我想敬杯酒。”
珍珠见两位老人点头,继续说:
“德珠,你也把你的杯里加上水,一起举起来。
按理说,应先敬二老,但今天咱破个例:敬老万!”
万舍成有些没有准备,但还是笑了笑,举起了酒杯:
“跟我还来这套?”
“不,这杯酒很正式。二老,小德珠,我也是刚刚听说,舍成报名抗美援朝的部伍了。
而且他马上就要出发去边境整编。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了。”
“这么快?舍成......”
江样还想继续往下说,被赵老汉用手按了一下他的腿,话便被他截下了,意思是:
别打断薛同志的话。
“老万,你的举动,让我们一家老小,都为你自豪!
德珠和慧来有你这样的爸爸,是他们一生的骄傲!”
她低头沉吟了一下,抬头,多日来第一次直视着万舍成:
“作为你的妻子,舍成,我更觉得骄傲和自豪。好了,不废话了。
我代表全家老小,敬你这一杯!祝你:
二次跨上战马,保家卫国,旗开得胜,早日荣归!我们等你!”
珍珠的这些话,说到最后,已经泪流满面,
桌上的几个人都掉了眼泪,只有德珠还有些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