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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婚交响曲全文阅读

作者:晓芳格格     复婚交响曲txt下载     复婚交响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part 31

    二太太听到外面的声响,有些警觉的看着杜月,

    “没事,那是客人给了我两只波斯猫,说是名贵,我倒不喜欢,经常在门外混闹。想到姐姐你的遭遇的,也真的是不易。”

    听到这里,二太太的语气变得有些气愤了:

    “在江家,我受了多少气,妹子,你看我这个状态,就该看得出来吧?后来的那些年,我就是在守活寡。”

    二太太小声啜泣了一会,就被杜月劝住了:

    “提那些臭男人干啥,咱们哪个不明白男人是怎么回事?见一个爱一个,久一个扔一个的,何况,你还不能给他生孩子了。”

    “你这话,特别说中了江大瓦房这号人。他从关里领回了这么个四太太,又把别院送给她,还把城里第一辆自行车赏给她,别提她多风光了。我们虽然眼热,但想到江大瓦房对她的样子,这男人还算是有情有意的,所以,也就报着希望等他有一天回心转意。”

    二太太说到这里,哭声没有了。

    她好象要更好的组织下话题的内容,然后开始说起来。

    “后来我才听一个去接江大瓦房的小伙计说,在半路上,那个叫小白鸽的女人,差点就被江大瓦房卖到当地的窑子里去,听说价码也是他通过一些手段提的很高。但那个女人的运气好,怀孕了,你想,江家哪里有一个他江大瓦房的后代?他当然立马就决定把她带回来,据说,那小伙计还跟江大瓦房去泰山算了一命,说这个女人会为他生一堆的孩子,其中还会有几个儿子。你想,这江大瓦房还不得把这个女人好好的供起来?”

    门外的小白鸽听到这里,忍不住流出了眼泪,跑回了房间。

    她明白二太太为什么要救她,又为什么拿着那两个钱袋子不还她,并不是忘记了还给属于她的那一份。

    她是存心的,想把她们娘们当摇钱树来用。

    她更明白了江大瓦房的宠是多么的不可靠,竟然要把自己卖到窑子里去。

    他对自己好,是为了找个外地的女子,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也接触不上,放心的为他生养孩子。

    这就是她来这里所受到的所有恩宠的原因,小白鸽趴在桌上痛哭失声。

    她的眼前,不断的有男人从她泪眼婆娑的幻影中走过来:

    在老家,生她养她的那片黄土地上,那片一望无际、青黄不接的麦田旁,那个丢下她这个十八岁的青涩女孩儿,硬是甘愿让土匪给摞了去的苟家村那位富家公子,无精打采的走过来……

    走近了,小白鸽看到了他手里的大烟枪,还有那对游移无神的眼睛……

    再走过来的,就是在茂密的林子里,骑着枣红马,奔驰而来的,英姿勃发的雪里红,亮晶晶的眼睛,坚定的注视的前方。

    可是,他对一旁对她浅笑俨然的小白鸽却是视而不见,急驰而去……

    从树洞里,走出来带着鸭舌帽子的耿柱。

    那落日的余晖把他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

    他笑嘻嘻的走过来,背部却藏着一支硕大的烟枪……

    最后,向小白鸽走过来的,是安静的表情,文雅的举止,风流倜傥的江先生。

    他轻轻抚过小白鸽的手,相着她的脉相,眼睛是那样深深的看着自己。

    小白鸽一阵晕眩的,想扑在江先生的怀里,免得站立不稳。

    可是,当她扑过去,却重重跌倒在一片石头瓦砾的土地上,

    那个温文尔雅的江先生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立着两只手交叉在胸前,面目凶狠的彪形大汉,

    拿着绳索,向小白鸽径直走来…….

    原来是小白鸽哭的昏天黑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些都是刚刚做了一个梦。

    第二天早上,二太太领着杜月向小白鸽的屋子走了过来,

    她身后还领着杜月和得欢楼里的媚妈妈。

    当她们快到门口时,三个人使了个眼色,媚妈妈把身后的大茶壶用手挥到一边,

    “等我的吩咐,先不用你动手。”

    三个人进了堂屋,发现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没醒呢。”二太太小声跟杜月耳语。

    见里间的门开着,三个人便齐刷刷的迈进了里间的门坎。

    却全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惊呆在那里。

    只见小白鸽,正在床边的梳妆镜前端坐,衣着整齐,已描眉打鬓,盛妆的脸上,美若天人,

    “哟哟,这么个大美人!你们怎么不早说呀!”

    媚妈妈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她如同发现了寻找多年藏匿的珍宝,又如同意外看到了金矿一样的喜悦。

    “我说美人,我是杜月的妈妈,得欢楼的老板娘。听说你远道而来,异常辛苦,我是来看看你的,顺便也要看看你的小宝贝儿们。”媚妈自顾自的说着,全然不顾后面两位呆若木鸡的杜月和二太太。

    “一路上是不是很累呀,那马车多颠簸呀,这么细皮嫩肉的人儿,咂咂咂,哎,怎么能抗得了哇。”

    媚妈妈使劲扭着她肥硕的三节腰肢,手里的粉红色的帕子被她从眼前飞到头上。

    见小白鸽笑意盈盈,便更长了精神。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跟你一起那个二太太,告诉你,十多年前就是我的女儿,如果不靠我呀,她怎么才能嫁了个高门大户!你若来靠她,其实,靠的就是我,只是看我欢喜不欢喜。你这么可人疼,我干嘛不亲自来疼你,还让那个妮子中间传话呀,哈哈哈。太好了,我看见你呀,真的太开心了,你真是这省城里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让我们都开了眼,长了见识哟。”

    “咂咂咂,这通身的水灵劲!造物主呀,你干嘛把这女人所有的魅力都给了一个人哟!”

    “……”媚妈妈的尖嗓声、吧嗒嘴声,灌满了整间屋子,

    惹的外面的两个小厮和那个瘦高个的大茶壶,也往屋子里面探头控脑。

    “妈妈,请受俺做你女儿的一拜吧。”

    小白鸽的声音柔柔的,轻轻的。

    边说着,边裙袂飘飘的蹲身要拜。

    这声音虽轻,却象炸雷,在屋子中央响起。

    二太太和杜月险些站立不稳,彼此四只手相搀才勉强站定。

    她定定的看着小白鸽的表情,想辨认眼前这个江大瓦房生前宠爱有加的女人,

    那个一直以来让江家上上下下,都以为她爱江先生不惜千里万里投奔而来的柔弱女子。

    要做媚妈妈的女儿?那言外之意,就是想主动带着自己的三个女娃子进媚妈妈的窑子,

    做窑姐儿?

part 32

    媚妈妈毕竟是江湖里的老油条,听了小白鸽这样的话语,

    竟然能兜得住脸上想堆下来的笑意,不动声色。

    虽然自己一直高声大气的喊着,耳朵却一直是警惕的朝小白鸽这边竖着,

    所以,小白鸽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落下,身手敏捷的接住了就要下拜的小白鸽的身子。

    “哎哟,你把妈妈的眼泪都勾出来了!可人儿,美人儿!心尖尖儿!我的宝贝儿哟…..”

    媚妈妈把“哟”这个尾音拉得老长,

    也紧紧的把小白鸽抱在了她布满横肉的怀里。

    “哎哟,我看看你的这几个小美人胚子,哟!好漂亮呀,真的都是小仙女呢。再看看你都这个月份了,还脸色这样的美,肚子里也一定是个女儿!”

    要是过去,小白鸽听了一定不开心。

    她多么希望第四个孩子,生的是个儿子,让江先生称心,也让自己如愿。

    此时,她突然意识到,过去,她是没有什么心愿的,江先生有什么心愿,她就有了什么心愿。

    可是,现在却真的不同了,她意识到自己才不希望肚子里的是个儿子。

    更不想再因此而受到江家的重视,她再也不想过那样虚情假意的日子。

    她甚至感觉,那得欢楼里的姐妹那放浪形骸的笑声都来更直接,更舒服些。

    “放心吧,以后呀,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外孙女,我一定不比你少疼她们。”

    就这样,小白鸽跟着媚妈妈来到了得欢楼。

    这是省城里最红火最有排场的春楼。

    “这得欢楼可是有着两百来年的历史了,早上明朝,就存在了。什么王候公子,什么名人雅士,这里的姑娘们可都见过,她们是这省城里最漂亮的人儿!”

    媚妈妈边往里走,边在一楼的天井里朝楼上高喊着。

    “楼上楼下的姑娘们,都汇齐了,看看你们新来的姐妹,开眼去吧!能把你们全给比下去呢!咯咯咯!”

    喊完,也没忘记回头看着小白鸽笑起来。

    小白鸽的后面,是媚妈妈新配给自己的两个小丫头,分别用手牵着三个小白鸽的女儿。

    再后面,便是一路都无话的二太太和杜月。

    可能,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小白鸽在这件事情上这么轻意的就占有了主动权。

    也许,在她俩的心目中,小白鸽就是一个因势利导的“心机婊”。

    小白鸽进了得欢楼,便再也没有和二太太及杜月来往过。

    她更没有提那袋子银元的事情,她知道,二太太不会还给自己的。想贪了自己的钱,更想利用自己,等到江大瓦房对小白鸽孩子有所付出时,她再狠狠的捞上一把。

    当然二太太还有个合伙人就是那个杜月。

    如果自己没有走到她们窗外,意外的听到了这一切,她真的就是落入了她们的魔爪,被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二太太算计过了:如果江大瓦房那里从此杳无音讯,就不可能再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了。

    二太太和杜月就把小白鸽卖给得欢楼,从中狠狠的赚一把。

    待到第二天的早上,把媚妈妈领到小白鸽的房间,让她束手就擒。只不过,小白鸽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来了个将计就计,没有让二太太和杜月的阴谋得逞。

    主动把自己交给了得欢楼,让媚妈妈没有费一分钱,这当然,也就让媚妈妈更加高看自己了。

    所以,自打进了得欢楼,她就领着孩子和媚妈妈一样,住在了这栋“辉煌大厦”的最高层-五层楼里。

    这里除了媚妈妈,还有两个女子是得月楼的头牌,另一间就是媚妈妈请的歌舞乐大师的房间。

    在这里,住的楼层越高,等级越高,而最低一层,当然在得欢楼里混的地位也最低的了。

    小白鸽不知道二太太住在哪里,她也没有兴趣向谁去打听这个二太太的下落。

    她知道杜月是在外面住的,媚妈妈只是给她拉皮条,抽红而已。

    小白鸽趁着自己没临盆,身子还轻巧,就主动的和媚妈妈提议:

    “妈妈,俺想在没生孩子之前,也不能侍候客人不是?看看,您给俺安排的这样好,我将来要有些本事来回报您,这些歌舞乐师正住俺的旁边,所谓的近水楼的先得月……”

    “得得得,我的好宝贝,你先不用说,看看妈妈我能不能走进你的心坎坎里!”

    媚妈妈急急的打断她,兴奋的整张脸都是红的,嘴唇更是鲜红欲滴:

    “我的小心肝!我就是没有看错你!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儿!好,我来猜猜,你是想要那几位师傅这段日子多为你开点小灶,好好的锤练下你的本事!是不是?”

    “妈妈还真的是看透了女儿的心思!”小白鸽笑着说。

    “因为妈妈把你安排这个位置,一是看好你,另一点就是有这个意思!是女儿你呀,真正懂妈妈的心!”

    媚妈妈扭着屁股走的时候,回过头来还不忘给小白鸽一个飞吻。

    半年后的一天,得欢楼里异常的热闹。

    大门楼小门楼旁边,大红灯笼高高挂,室内更是张灯结彩,莺歌燕舞,锣鼓喧天。

    今天是这里的媚妈妈五十大寿,一楼正中央的天井,拱了一个偌大的戏台子,省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在这里唱堂会。

    得欢楼里的每一位姑娘,都把平日里,自己常来的客人约了来捧场。

    各个楼层,各个房间,笑声,放浪声,打情骂俏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没排上队进到姑娘们屋里的客人们,便坐在一楼的天井里,陪着媚妈妈看戏,台上粉墨登场的大戏,一出接一出,好不热闹。

    台下中间,一张能坐十来个人的大八仙桌。

    桌腿和桌脚都用紫色的轻纱缠绕其上,到了下方,就结成了一朵大大的紫色的芙蓉花,桌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吃食。

    桌子的正中央后面,媚妈妈正笑得前仰后合的坐在那里,手里边正吃的东西,也让她一把就扔了出去。

    她几乎笑趴在桌子上,身上一袭粉红的,做工精致的软缎旗袍,后背变的紧绷,给人一种肉马上就要被挤出来的担心。

    肩膀上一条横搭在自己身上的,乔其纱料子的,透着亮的,长长的披巾,也垂在了媚妈妈的两只脚面上。

    深紫色的软缎花鞋,此时披上了同样颜色的轻纱,倒是十分的别致。

    “妈妈,你可砸死我了!”

part 33

    一位中年男人阴阳怪气的喊声,倒是让媚妈妈笑的直不起的腰,猛然挺起。

    她看到自己顺手扔出去的一只水果正砸在一个男客人的身上。

    这个男人,正顺着五楼一直旋转到一楼的天井通梯上走下来。

    而这旋转楼梯的两边扶手,从一楼一直用浅紫色的轻纱缠到五楼,

    与铺在这楼梯台阶上的,卡其色绣着大朵红玫瑰地毯,颜色搭配的格外相得益彰。

    “我来看看,我们妈妈,到底把你哪里砸死了!”几个姐妹走上楼梯和那位先生嬉闹着。

    看着这楼梯扶手上缠绕的紫纱,媚妈妈似乎想起了什么,

    站起身来跟一直在她耳边讲笑话的一位男客人说:

    “你呀,真的长了一张灵巧的嘴,我要再坐你这儿一会儿,还不把我给笑死了。!我上楼方便方便,你们先尽兴哟。”

    媚妈妈站起身,向那紫色扶手的旋转楼梯走去。

    她每走到一层楼,看到她的那些女子们,都要和她说着吉利话:

    “妈妈,走到哪里,你绵长的寿福就带到哪里啊。”

    “那是,我的福就是我女儿的福,没说的。”

    媚妈妈爽快的大笑着。

    她一直走上了五楼,来到了小白鸽的房间。

    一推开门,便惊呆了。

    只见小白鸽一个人扑倒在地上,手按着肚子,疼的说不出话来,她马上推开房门走到天井,向下高声喊:

    “快来人呐,上楼来两个人侍候,王福出去,快点叫隔壁的产婆来。”说完,回过头来,跑进小白鸽的房间,把小白鸽搀扶到床上,

    “哎哟,我的女儿哟,心疼死妈妈了。”

    她倒了点水给小白鸽,小白鸽摇了摇手:

    “瞅瞅,我这没生过孩子的人,就是不知道怎么疼你。但我刚才在天井里呀,看到你房里的小丫头在看戏,我就不放心你了,所以上来看看。果然,我的女儿,多险呀。好在,我早就和隔壁的产婆说好了,不让她出诊,就等你这几天。

    马上就来啊,再忍一忍,我的女儿。”

    楼下的戏台子声音似乎也小了些,人们的吵嚷声稀疏了起来。

    媚妈妈就是这整个得欢楼的风向标。

    她到了五楼关注小白鸽的生产情况,那么整个大楼的姑娘和客人们,便要么是偏头往楼上看,用耳朵听。

    都在关注着有没有什么关于小白鸽生孩子的新进展,嘴里的话题,就转成了关于女人的生产:

    “好可怕哟!”

    “我这辈子都不想生孩子!”

    很快,隔壁的接生婆来了,一边上楼,一边吩咐着得福要准备的东西。

    得福马上先一溜小跑,上楼准备去了。

    这一系列动作,再加上媚妈妈和格外重视,这里的欢乐气氛本来就是为媚妈妈准备的,现在现场的主角改了戏,那人们对台上戏的观看**也就明显的降低了。

    于是,戏台上的演员和乐曲师傅们,当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刻意让热闹的乐曲唱声都明显的降了几个分贝,

    台上的演员和演奏的师傅,也在不断的用眼睛在观察着:

    这得欢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今天的主角媚妈妈离开了这里,而到了另一个更受关注的地方了。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哟,你可遭了洋罪了!快点来人哟,快点哟!”

    “女儿呀,我的女儿,妈妈心疼哟。再忍忍哈。马上就来人帮你了。哎哟,这可怎么好哟……”

    各屋的姑娘们能闲下来的,或是能把客人领出来的,也都聚到了五楼。

    整个楼里已不再是先前那种人生鼎沸,相反,小白鸽的惨叫声,和媚妈妈一遍遍的吆喝和安慰声,倒是让整栋大楼里清晰可鉴。

    接生婆上去的一个时辰里,五楼的小白鸽阵阵痛疼难忍的惨叫声,更加紧密的传了出来。

    其中有两嗓子,硬是把戏台上的锣鼓声和唱戏的声音给压小了,再接下来戏台上有一阵子没有了声音,

    他们都用一种惊慌的眼神在往五楼上望着,也在掂里着是否这种时候,自己戏班子里这种欢快的节奏和声音还能继续,

    所以,他们就先安静了下来,等待着现在已无暇顾忌他们的媚妈妈。

    “哎哟,我的儿!”

    “哎哟!心疼死妈妈我哩!”

    “哎哟哟!”

    媚妈妈的念叨声,还是不停的传下楼来。

    但是已明显没有什么逻辑,也没有什么章法,似乎也乱了阵角,这种声音,就更让全楼的人都为这些惨叫捏足了一把汗。

    又随着几声更加凄厉的惨叫,整个大楼都安静了下来,整个大楼都没有了声响,人们就更加紧张和害怕了

    夜空里,到处是来自小白鸽这个女人,声嘶力竭般惨叫的回响,让人们不由自主的打起冷颤。

    紧张、惊惧中,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犹如静夜里的夜莺:

    “哇……”

    清亮而响彻云宵的婴儿啼哭声,传遍了得欢楼的每一个角落,随后,就是媚妈妈那熟悉的高调子亮了起来:

    “哟哟哟!生了!生了!”

    “我的孙女出生了!和我一天的生日,这要大庆呀!”

    随着这两嗓子,戏台子象听见了什么指令,锣鼓大作,唱曲的角儿,马上应景的接起了戏文,整个大楼里的吵杂声,又开始沸腾了。比早上那阵子还要热闹,还要让人听不出个数。

    此时五楼的媚妈妈的声音,小白鸽的声音,孩子啼哭声,姑娘们的浪笑声,打骂声,客人们各种说话声,全部夹杂其中,

    就是再大的嗓门,也难震住这样的场子了。

    整个得欢月,就象得到了一声号令:

    “乐起来!欢乐起来!”

    这里的人,其实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欢乐,也许只是因为这里是得欢楼。

    媚妈妈是做生意的人精儿,她知道怎么样炒作得欢楼里姑娘的名气。

    先吊着客人的胃口,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姑娘要做生意了,还没开业,正卯足了劲,等着第一客人来调教她。

    而这样的姑娘,将来就稳稳的就坐定了得欢楼的头牌位置,这段炒作的日子,那可是需要成本和心血的。

    所以,她眼睛毒着呢,也绝不随随便便就把这个机会给一个人。

    小白鸽,这一次,她认准了。

    所以,在媚妈妈那里,让省城里传遍了小白鸽的名字,

    什么头牌,什么艳角,好象都不如这位,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经营来的美人儿名头响亮。

part 34

    这个欢场的行业,媚妈妈可是名声在外。

    她手里培养出来的姑娘,那真是没有说的,气质和长相一流不说,就单说那穿着,那举止,真的是上了层次的。

    所以,得欢楼里调教出来的姑娘,做了大人物姨太太的比比皆是。如今,这个媚妈妈如此看好这位小白鸽,挺着大肚子就请进了得欢楼,带孕调教不说,还养着她的三个女儿,据说也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而如今媚妈妈的五十大寿里,她都会然不顾,去照看生产的小白鸽,这真是大姑娘上花轿,那可是头一回呀。

    专门为对媚妈妈的这份了解,以及对这件事情的好奇,就足以让人想一睹这位小白鸽的芳容了,

    况且,很多男人们听说,这位小白鸽何等了得,硬是让一位边城的富人,枯木逢了春。

    这两点,经省城里各种场所,人们茶余饭后的传扬,就足以为这位还没有真正出道的小白鸽吊足了人们的胃口,

    也赚足了人们的关注和好奇。

    小白鸽成了名人,所以关于小白鸽的事情,真的假的,自然也就不胫而走。

    特别是小白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这样的消息,自然会传到经常来往省城的边城江家。

    这也是小白鸽的一点心事,更是媚妈妈沉甸甸的心事。

    不管怎么说,小白鸽目前没有和得欢楼有任何契约关系。

    人家是自觉自愿走进来的,中间没有经济人,还是和江家有了事实婚姻关系,孩子都生了四个的四姨太太。

    媚妈妈也曾探过小白鸽的口风,可这关里妮子还真的挺犟,说起话来,既会让人开心,也会让人不放心。

    “女儿呀,说起来,这孩子也顺顺溜溜落地儿了,还别说,你生孩子那天,我真的吓的半死,什么生日寿日的,早就扔到爪哇国里喽!”媚妈妈边说着,边用她那特有的笑声为自己的话语伴着奏。

    说起这个媚妈妈的笑声,还有她的说话声,你能从人群中一下就把她分辨出来。

    记得小白鸽刚刚来到得欢楼的时候,她就打心眼里喜欢这媚妈妈的话语和笑声。

    一般的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声音也变老了,有些浑厚或是深沉,也有些是沙哑或是暗哑中带着浊腔的感觉。

    而小白鸽家乡女人的语调里,如果不看人,只听声音,就没有这里的女人年轻。

    远远听到这里的年轻女人说起话来,人们脑海里就会浮现出:

    娇艳的女孩儿们在嘁嘁喳喳。

    刚刚到了东北,这样的区别就太明显了。

    东北的口音本身是接近普通话的,二声和四声的语调首先是正确的,听起来不那么拐弯。

    小白鸽刚认识江大瓦房的时候,只是觉得这男子都这个年龄了,怎么如此爱听他说话呢,以至于听着入迷的时候也会有,

    常常一个人偷偷的回味着江先生说的每一句话,

    那个时候,只是以为江先生这个男人的声音真的好听。

    可是到了这里,她却有一阵子不爱说话了,确切的说是没有信心说话了。

    这里的女人们说起话来,还是很有年龄辨识度的。

    比如,与她一样年轻的女孩子说起话来都是娇滴滴的,有很长的尾音,还有很哆的鼻音,

    特别是女孩子说起话来都是那样的清亮,音质里干净的了不得。于是,小白鸽不敢说话了。

    感觉她只要一张嘴,就可能被这些长相平淡无奇的女人,比了下去,甚至还不如这些普通的女人有魅力了。

    在白鸽苑的那段时间,她也努力学着当地女孩子好听的发音。

    她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声音不好听,而是那些家乡话里,音调里拐来拐去的声音,让自己的语气里没,有女孩子应该有的那种哆哆的迷人劲。

    所以,她练了一段时间,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多了。

    再也没有了刚来到这块土地上时的那种不自信。

    如今,当她第一次听到媚妈妈这个女人的声音时,她以为这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

    直到看见了本人,才发现这个女人已是人过中年,且发福得一点腰身都没有的样子。

    然而,她的“妩媚”却是满脸满眼,再加上她那放得极开的身姿形态,配上这听起来骨酥肉麻的声音,简直难以想象,这个媚妈妈的神韵到底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

    小白鸽只觉得身为女人,都为这样的美丽倾倒,何况是男人。

    特别是媚妈妈说起话来,唇红齿白,声音让小白鸽,久久不能让自己的视线,从这个女人一张一合的嘴上移开。

    小白鸽从南到北的这些年,第一次看见这样一个女人,她的年龄和身材,都是没有象征意义的存在。

    “美丽”“漂亮”“迷人”“娇滴滴”“放浪”“无拘无束”“胆大妄为”“胡搅蛮惨”…….

    这些词全部用出来,都不足以描述。

    媚妈妈,这个名字真的好契合她,小白鸽想到这里,禁不住感慨的说出了声:

    “媚妈妈,真的是妩媚的妈妈。”

    “哟!看你宝贝的嘴有多会说,说的我呀,心花都怒放了。”

    媚妈妈坐在小白鸽的床边,哈哈大笑起来。

    她身子也夸张的往后仰着,可是,在这女人身上的任何夸张,都呈现一种媚态,很奇怪。

    “我的女儿呀,咱们娘儿两个有多投缘!这我都自不必说了。但有一个心事。我一直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说起你原来的那家人家,我还真的有些担心哟,据说江家的那个当家的,叫江大瓦房吧,那也是边城数一数二的富户…..”

    见媚妈妈吞吞吐吐,小白鸽便把话头抢了过来,脸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妈妈,俺自打进了你这个得欢楼的门,就把心一准的横下了,决不食言。至于俺原来是哪一家的,这都由着俺自个去做主,说了算,俺定了的事,谁都不可能改变。”

    “哎哟!我的儿,妈妈可不是逼着你下决心的,跟你说,你也要慎重好好的考虑一下才行,别冲动,也别为难,这件事,无论你怎么决定,媚妈妈都坚决支持你哟!”

    媚妈妈面露真诚,夸张中还带着认真。

part 35

    “妈妈,俺叫你妈妈的那天起,在俺的心里,你就是俺的亲妈妈了。谁也别想把俺从你的身边抢走。放心吧,妈妈,这件事情,要是江家来了人了,你就赶快告诉俺,俺知道怎么解决。”

    “好,好,不说这些不让人愉快的事情了。”媚妈妈虽然急急的收了话题,但眼睛里还是有些犹疑的看了看小白鸽。

    这样的担心,也只能深埋在日子里,没有办法改变。

    小白鸽的名声在外,边城江家也不可能总是不知道,江家来寻小白鸽这件事情,还是终于到来了。

    那是个下午,得欢楼外面的街道都是懒洋洋的.

    门口的那几个人力车夫,也都跑到自己的车中去睡觉了,远远的望去,只是几辆空空的人力车横七竖八的停在那里.

    路边的柳树枝也懒懒的耷拉下来,快垂到地面的样子,一切都是静静的,昏昏欲睡的。

    得欢楼的里面,姑娘们几乎都在睡着午觉.

    等这一觉醒了,便是开始洗澡洗脸化妆的时间,那将是一整天里最有精神的时候。

    可姑娘们最有精神的时间还没到来之前,大门,此刻正半开着,没有人守在门边。

    因为得福出去送请贴,还没有回来。

    “各位,请多照应,我来寻个人,可否有个管事的?”

    大门口,天井边,一个中年汉子,扶着半开半合的门,

    叫了两声见没有人应,但清了清嗓子,高声的喊:

    “有没有活着的?喘气的?都他妈死了吗?”

    他的声音之大,让睡午觉的媚妈妈,从天井边的太妃椅子上,

    一激灵就坐起身来。她揉了揉眼睛,先是喊了声:

    “谁呀?”

    然后,站起来,她摇摆着走过来。

    看到了一位正在东张西望的中年汉子,一定是这人进门便高声叫骂的了。

    见他五短身材,穿着青布衫裤,媚妈妈心里嘀咕:

    看这人的神情,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难道是来找茬的?

    媚妈妈放柔了声音:

    “请问这位大兄弟,你来得欢楼有何事呀?”

    媚妈妈一边问着,一边用两只手,往上挽着刚才睡觉时掉下来的碎发。

    “大姐,我不是来那啥的,我是来找小白鸽的。”

    那汉子,说到来做啥的时候,脸色明显有些尴尬,于是迅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是?”

    媚妈妈要是在平时,一定会感觉这样的男人没见识的可笑,也一定会取笑一二,好让他更加尴尬,也会逗得大家更加开心。

    可是,她今天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这些细节,反而更关注的是他说话的内容。

    “我叫江样,是边城杨子镇江大瓦房家的伙计。我们四太太小白鸽应该在这吧。我,我是来寻她回家的。”

    江样说起这些话时,突然就没有了刚进来时的底气,

    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可能过于简单。

    “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你说的这个人,什么小白鸽,小黑鸽也没有哟!你要是来找姑娘们玩的,我们可是一通百通,要是来找茬打架的,告诉你!你得问问这些家伙答应不答应!”

    媚妈妈还等说完,身边也聚了得欢楼的男帮工们。

    个个提着棍子,刀子的,个个凶神恶煞似的,

    这阵势,与平里的歌舞升平,完全相悖,

    这些声音,也让几分钟前还一切都懒洋洋的气氛,来了个空前的转变。

    “大姐,大姐,这是何必。我可能没有说清楚,我虽然不知道宝地的规矩,但我毕竟不是个四六都不通的人。我明白,我们四太太要是真来了这里,可能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让我领走。需要费用的,对不对?我懂我懂!大姐,凡事都好商量,您开个价,看看这个事情,咱们怎么商量着办,才不伤合气!”

    “没有什么可商量的,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

    媚妈妈厉声喝道,声音里充满了刀枪四射的寒冷。

    “送客!”

    随着这句媚妈妈的逐客令,一群男人就要把江样架起来往外送。

    “大姐,别别,你再让我说一句话行不?我可决不是来找事的!”江样的胳膊一点都不挣扎的让众人绑在身后。

    只是声音里还有的肯求,使得媚妈妈向众人挥了挥手。

    “先放开他。让他再说一句,看看这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大姐,我身上,有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这块玉,康熙爷时宫里的东西,这宝贝能出京,就相当的不易,何况还到了贵宝地呢。我们老爷说了,要是四太太在这儿,就让我捎句话,他说按算的日子,这个时候,小少爷该出生了,如果四太太领着孩子跟我回江府,这块玉就留给大姐了。如果,如果,四太太执意不回,那就让我把小少爷先领回去,但要把这块玉留给四太太,让她有个靠头,毕竟一个女人不容易。我真的没有来找事的意思,大姐。”

    江样说完,周围一片安静。

    不知什么时候,小白鸽从楼上缓缓的走了下来。

    “四太太!”江样哭出了声,匍匐在地上。

    小白鸽此时也双眼含着泪光,说:

    “告诉你们老爷,我生的不是小少爷,扫了他的兴了。我也从此不叫什么小白鸽。至于这四个女儿,跟我一样,进了窑子,就不可能再回到你们江家了。你回去吧。”

    小白鸽说完,转身就要向旋转楼梯的上方走去。

    “四太太!”江样声嘶力竭的喊道:

    “四太太!老爷没有了,活活的让三太太给气死了!家都没有了!唔唔唔!”

    这条汉子,匍匐跪地痛哭失声。

    “老爷临走前,跟我说,这块玉是他随身带的,您一定认得,他说这可是您和他的定情信物。他说您一定见玉就会离开这种地方,特别是有了小少爷,你要靠这块玉活下来!四太太,有我江样一天,我也不会离开四太太的鞍前马后,您领着少爷小姐跟我回家吧!求您了,四太太!看在老爷的份上。”

    听着江样这样的话,小白鸽再一次转过身来,声音硬的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回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part 36

    “四太太,请不回您,我也活不成了。”

    说完,江样就要朝两边的石柱撞去,当然被大茶壶的人给拦了下来。小白鸽回过头,盯了一会江样,说:

    “江样,我再说一遍:一,我生了个女儿,这里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小少爷,你想对江家少爷尽忠尽孝的机会,可能没有了。二,我不可能跟你回,从此再无小白鸽,更没有什么小姐,因为我们从迈进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退路了。回吧。”

    “四太太,您别走哇,那这玉,老爷是交待给您的呀。我怎么能私受!”

    江样把玉从怀里掏出来,跪在地上,双手托着那块玉等着小白鸽拿起。

    “好,我来处置!”

    小白鸽从容的回过身来,一步步走向江样。

    她从江样手里拿过了玉,再一步步缓缓的走向旋转楼梯,一步一步,那软缎绣花鞋的声音,本来是没有什么声响的。

    可是,此时此刻,每一层天井旁边都围满了得欢楼里的人,

    这个节骨眼,得欢楼里,没有一个人还不被眼前的事情所吸引。后来人们回忆起来,都清楚的记得,小白鸽绣花鞋的确踩出了声音,重重的敲打在人们的心里。

    小白鸽不急不缓的走着,一直走到了五楼的最高层,看着还匍匐在地的江样,她高声说:

    “江样,你听着,我和你家老爷已是恩断意绝!从此,这世上再无小白鸽和江家小姐!而这得欢楼,也并不如你和你家老爷想象的那样,这里的情意,我觉得远远比这块玉值钱!”

    说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小白鸽把那块价值连城,江先生一直带在身边的玉,从五楼的天井里摔向井心的那块巨石上。

    顿时,碎的如同花雪飘舞,细琐散落的玉,已崩的到处都是,再无可能复原。

    “啊!”

    “唔!”

    “嘭!”

    人们的惊呼声,江样的号哭声,小白鸽用力的关门声,混作一团。

    从此小白鸽改自己的名字为“大片儿”。

    大家都不明其意,媚妈妈知道,这是她小时的名字。

    那个时候叫吴片儿,后来江先生因为这个名字不好听,给她改成了“小白鸽”。

    但现在,她把自己改成了原来的名字,她觉得爹娘给起的这个吴片儿最好听,

    而这得欢楼里的头牌,怎么也要有个大气点的名字,才能压住阵角,于是,就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

    还别说,自从江样来寻她那天,她怒碎宝玉,得欢楼里的小姐妹们个个都服了大片。

    也更加佩服媚妈妈的眼光,说这个媚妈妈的眼睛真心毒的很,看人,也太厉害了。

    大片儿的口音也变的嗲嗲的,身肢也是一扭一扭的,还有,她的装扮,跟这里媚妈妈一手栽培出来的姐妹们一样,都是时尚味、西洋味、女人味,从头灌到顶的。

    媚妈妈看着大片儿,由衷到外的欣赏:

    “看咱女儿起的这范儿!响当当的头牌的范儿!女儿呀,你就等着你的荣华富贵吧,那一辈子都享用不尽呐!”

    大片儿觉得,此时的媚妈妈就是自己的金山银山,怎么看媚妈妈都爱看。

    她自从进了得欢楼,大着肚子没有办法为媚妈妈带来利润,于是,在跟乐师学技艺的同时,还经常帮媚妈妈处理棘手的事情。

    比如,哪个新来的小姐妹不想做生意迎接客人,她一定自告奋勇去劝说,软的不行,她同样能对其狠下心来“施家法”。

    面对寻死觅活的,她和媚妈妈一样感到愤慨。

    总之在得欢楼里,日子虽短,她却成了媚妈妈最贴心的,最得力的帮手了。

    大片儿才不管姐妹们怎么看她,她想这些姐妹要是长了我过去那样的见识,就明白娘教的靠山吃山的道理了。

    从1939年9月1日,世界大战爆发开始,得欢楼里每天依然是载歌载舞,欢声笑语,日本人来了迎接日本人,西洋人来了迎接西洋人,媚妈妈的生意从没有因为外面世界而有什么改变,她觉得只要有男人的世界,得欢楼的日子就会红火。管他是高个子,矮个子,管他是黑头发还是红头发,管他是蓝眼睛和黑眼睛,甚至听不懂他们说话都不打紧,只要掏出金银财宝,或是当地的钞票便可以,至于他们说什么,媚妈妈才不关心。

    得欢楼里有个姐妹有点诗词功底,跟大片说:“古人所说的商女不知亡国恨,也就是说我们这号人。”

    大片儿说:

    “你少来点见月悲秋了,还是钞票来得实在。”

    “那我来问你,现在很多大家小姐去参加护国运动,去那吃穿都不象个女人的部队里出生入死,你说她们为啥,她们不想象我们这样,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吗?”

    大片儿听了,白了她一眼:

    “俺只知道,俺遭罪时,男人一个都靠不上,只有钞票和财宝才是俺救命稻草!”

    边说边向空中吐了口烟圈:

    “见到了媚妈妈,俺觉得跟她学就是了,凡事只听她的就中了。女人,能有吃穿,还能穿金戴银,还做作啥?别的,俺也不想懂。”

    “那你不想懂国破家就亡的道理?”

    “哈哈哈,我的好姐妹,咱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得欢楼才是咱大家伙儿的家!”

    大片儿的一句标准的京腔,倒是给那个姐妹噎的说不出话来,她见大片儿穿着件浅色苏秀旗袍,款着腰肢,一扭一摆秀着自己好的身材,临上楼,还没忘回头给自己抛下一个媚眼,由衷的感慨着:

    “你倒是象足了媚妈妈的亲女儿!”

    到了1945年,二战结束后,日本人走了,许多外国人的生意也都没有了。

    而这里的姐妹,男人不喜欢的,媚妈妈自然不待见。能给得欢楼带来多少利润,媚妈妈就给她多少笑容。她常说的就是这句:

    “我这里,养小不养老!都趁着年轻多为自己多赚点钱,你要能赚个金山,我们马上当女王把你供起来!挑三捡四的赚不着钱,哭你都找不着调!”而对于大片儿,媚妈妈可是充满了期望的。

part 37

    转眼来到了1948年,在媚妈妈百般的大力宣传之下,大片儿在宝儿出生的第二年,确实为得欢楼出了把重重的彩头。

    大片儿迎接的第一个客人,竟然为得欢楼带来了满满三箱金子。

    那是一位东南亚的泰国男人,

    这个出手阔绰的男人叫阿光,个子不高,皮肤微黑,却闪有一种迷人的光泽。

    后来的一段日子,他只要来了,媚妈妈必在一楼备好茶,等他下楼来热聊,他费劲的说着其实还是蛮标准的中国话,常招惹的媚妈妈大笑不止,也让楼上的人们经常好奇的往下观看。

    “阿光,你们到底是暹罗国人,还是泰国人呢?”

    “妈妈,1939年开始,我们就不再叫暹罗国了,改名为泰国了。泰国人统称泰人,我们有大泰,小泰,白泰,甚至还有非泰......”

    “你是黑泰?”

    一个姐妹高声喊,逗得大伙笑的不行。

    “还别说,确有黑泰人。但我是血泰最好的大泰!”

    阿光说到这里,得欢楼里的笑声,已达到了一个**。

    “有没有中泰?对了阿光,你的中国话跟谁学的?”

    媚妈妈笑的不行,

    “妈妈,有一位****兼艺术厅长,他叫銮威集瓦他干主席,他是华裔,祖上是广东海南人,他中国名字叫云金良,他的一位学生在曼古哈达寺当和尚,我们是朋友,是他教我的。我的中文水平不好,让妈妈和众姐妹见笑了。”

    阿光的话,引来了大家更亢奋的笑声。

    后来,每逢媚妈妈跟人双手合十,含首微笑,大家都明白,她这是在学阿光了,于是配合她大笑起来。

    “咱这儿的姑娘,哪里问外面的事,都知道漂亮就行了。”

    一天中午媚妈妈的谈兴高涨,刚施完粉的皮肤,有些僵硬。

    “说起这前些年,自从37年日本人开进了咱国内,39年听说德国和苏联一起打波兰,最后英国和法国又一起打德国,满世界都打起圈仗来了。43年,日本人走了,咱这儿外国人也少了。但阿光说,那些年,中国周围都打成乱瓢儿了,只有人泰国风平浪静。在他们那里,咱这行生意,那叫一个红火!”

    她向楼上大片儿方向瞟了一眼,接着说:

    “阿光从那个地方来,又是个人尖儿,片儿的眼光真的不错!”

    1948年盛夏的一天,还没有到中午,得欢楼里,一切还是懒洋洋的。连那大厅里的几只猫,也是刚睡醒的样子,单独在厅边缘踱着步,缓缓的转着头,缓缓的吧嗒着眼皮,爱理不理的看着其它的几只同伴,丝毫没有逗趣的兴致。

    得欢楼里用“仿金砖”垒起一的五层宅子,在阳光下,远看如镀着金色的琉璃一般。

    里面金碧辉煌,又宛若皇宫,而那大厅中间的转角楼梯,每层楼梯都嵌着瓷片。

    据媚妈妈说,每一块瓷片打碎了,都是浪费了她的二两黄金。

    这种装饰,曾让这座城市里的高门望户追捧不已。

    这座城市里,得欢楼才是宝马香车纸醉金迷,能溺死人的莺歌燕舞。前一晚上的灯火通明,美酒丝竹,甚至从这里飘出来的夜风中都蕴含着脂粉的香甜。

    “请问你是这地方的人吗?”

    大门外的得福刚刚从外面回来,后面紧跟着两个年轻的兄弟。

    他手里还拎着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子,看样子,听声音,里面好象装了不少的银圆。

    得福看了一眼站在大门边上的两个短发女人,都是一身短衫短裤,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便爱理不理的说:

    “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

    “找杨大媚,这事儿只能找她说。你给通报一声也行,就说她一个姓阮的发小来了。”

    “这里压根就没有什么杨大媚!走远点!别给脸不要脸!”得福的一个徒弟,见这女人还自行进了大厅,便在后面扬声喊道。

    “要死要死,睡个午觉都不消停,你诈什么尸......”

    媚妈妈从她的太妃红沙发上懒洋洋的抬起身,看到走进厅里的女人,愣在那里:

    “二玲!”

    媚妈妈一把抓住这个女人,眼泪就涌出来了:

    “多少年没见了?我差一点就认不出你了。家里还好吧?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正是中午,来先随我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还好,还好,还不多亏你置的地和房,不然我们在老家还能过的这么太平?快快,大媚,我想跟你说点要紧事,哪里人清静、方便,领我们去。”二玲说着,示意后面同来的那个女人跟上她们。

    媚妈妈见二玲一脸凝重,便不再提吃饭的事,领着两个人,顺着厅中间的旋转楼梯,上了五楼,然后,跟门外的人说:

    “在这守着,任何人不要打扰。”说完,吧嗒一声,门紧了房门。

    傍晚饭的时候,得欢楼里,开始不断的进来客人,厅里的,楼上楼下的人们开始多了起来,人们也不太关注媚妈妈此时还在五楼里会客的事了。

    经常台面上见不到的江家二太太,端着茶水,走上了五楼,两个守门的小厮迎上前去:

    “媚妈妈有事,此时谁都不能见。”

    “我知道,才不进媚妈妈的屋子。我是去前面大片的房间。你俩累一下午了,也饿了,得福让你们去拿些吃的来。”

    两人走后,她扒在门边,听到了里边几个女人的说话声:

    “大媚,我带她来,就是她认字,还有这些文书,念给你方便不是。”

    “这张是云海的接受条令,快给大媚念念。“

    “云海宣布继续给妓院和妓女暂时发执照并收捐,同时对妓院老板的经营做了严格限制:禁止接待公务人员,贩卖毒品、赌博、摆设大型酒宴,如果逼迫妓女违背自己意愿与人发生关系,或将她扣留,妓女可以控告他们。以后还要参考其它城市将取缔娼妓业。”

    “告诉你,大媚,我在云海认识的两个老板,可是做的很大的,都跑路了,说怕解放后被处死呢。”

    二太太听到这里,远远看见守门小厮端着吃食上来,便摇摆着走下楼了。

    当媚妈妈把二玲从五楼领下来送出门,已是掌灯时分了。媚妈妈的脸色从那一天起,再也没有晴天了,大家都在猜:

    出什么大事情了?

part 38

    接下来的日子,得欢楼里的人,有两个发现:

    一是媚妈妈总是把自己一些从没来过的客人约上五楼,到自己的房间里密谈。

    再一个便是阿光来的更频繁了,几乎每天都来。

    只要一天不见他,傍晚的时候,媚妈妈便让得福把他请来。

    每每阿光从大片儿的房间出来,媚妈妈一定备上好酒好饭款待,更重要的是,媚妈妈格外的有兴趣和阿光谈天。

    两个人在大厅里,谈兴很酣畅,经常聊到午夜。

    大致的内容,基本都是阿光在聊,媚妈妈在旁打哈哈,取乐子的应和。

    阿光的话题,最让媚妈妈感兴趣的就是泰国,无论是泰国的历史,还是风俗,无论是泰国的吃食,还是气候,都会让媚妈妈十分着迷。

    要是说起泰国的女人,还有泰国的这个与她同类的行业,那她就更加的入迷了,为了让阿光聊的更详细,她还要多敬上几杯酒呢。

    “原来我这信佛多年,却没有见过大的寺院高人,听你这么一讲,如果我们要去泰国的寺庙拜佛,该去哪一座呢?”

    “妈妈,泰国叫个金佛寺,又叫黄金佛寺,就建在中国人居住的唐人街里边的耀华路。这个寺里,供奉一尊世界最大的金佛,所以才是全世界闻名的。”

    “哟,快说说,这最大的金佛什么样?”媚妈妈象个小女孩一样好奇。

    “这尊佛,是七百年前铸的,重有五吨半。高呀,能有四米。全身金光灿烂,是我们泰国佛教的无价之宝。”

    “天呐,这样的宝贝,就没有人惦记?”

    “还真没有人敢。据说,刚铸这佛时,为了掩人耳目,用泥灰裹在外面,在一次搬运中,泥灰意外的全部脱落,是它自己完全显出真金本色。我们泰国人是佛教国家,大人小孩子都会保护这尊佛的。”看着阿光笃定的神色,媚妈妈没有再接这个话茬。

    “你们那里,中国人多吗?”

    “也有很多,那条我经常说的唐人街就是专门为中国人建的。”

    “那里的中国人喜欢拜哪尊佛?”

    “他们喜欢越国寺里的銮菩多佛,这是特大佛。仿照帕需车寺的大佛建的,是曼谷一尊降魔佛像,中国的春节里,来拜这佛的华人成千上万,十分热闹。”

    “有这里热闹吗?”一位姑娘依过来,逗着阿光。

    “当然没有媚妈妈这里好玩。在泰国很多人是在寺庙里清修学问的。”

    “媚妈妈,你是想当大学士吗?”姑娘和媚妈妈都大笑了起来。

    “我说的那个华人云金良,他在寺庙里学文化知识,自修了外语。他虽是个华人,就是他推行的泛泰族民主主义,以泰族为最大,又称大泰民族义义。他倒台以后,前年的时候,拉玛八世和九世国王,曾一起光临唐人街,和华侨街,专门对华人百姓进行问候。现在华人的地位同泰人一样平等。”

    “你的老师原来是个华人的败类呀,哈哈哈!”

    “不不不!我跟他的学生只是学汉语......”

    阿光有些不知所措,逗得大家一片欢笑。

    随着媚妈妈客人的不断变化,大家听到一个消息:

    媚妈妈把得欢楼卖给了新老板,明天就来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当媚妈妈把最一个月的工资发给众姐妹,顺便说了这个消息后,大家都惊呆了。

    “姑娘们,你们和我都是有契约的。我已经和新老板,在官家交换了契约,以后呀,他将是你们的新妈妈了。”

    当众人围在媚妈妈周围关心自己命运的转变时,二太太,悄悄的从大厅的门溜了出去。

    晚上,媚妈妈吩咐小厮们把大门紧锁,合部摘下了门外的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放在了大厅的一角。

    写上了“休业”的牌子,挂在了大门外面。两块写着字的匾额,“得欢春雨楼”“晓风残月萧”,也摘回了,放在大厅的一角。

    精致漂亮的做工,却意味着,得欢楼埋在过去那些富贵的日子;

    还有每日来这销金窟里的豪客,一掷千金的浪子。

    临到夜深了,时而还有男人往这边来,但见门关了,他们并没有如过去那些放肆敲门,转了两圈,也就无趣的走开了。

    这在得欢楼,停夜一晚,真的还是第一次。

    媚妈妈和这些姑娘们大开宴席,推杯换盏,想到这些年在一起的这些经历,人人都唠叨着有话要说,越喝酒兴越浓,到了午夜,大家还没有散去的意思。

    “好了,好了,明天呀,我还要起早,有正事要办。姑娘们,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晚上就喝到这了。”

    媚妈妈上了五楼,看到大片的房间里是黑的,才想到大片的孩子得了传染病,最近几天在外面住,她一定是去陪孩子了。

    慢慢的周围都安静了下来,连草里的虫儿都变的安静了。一切都似乎安静的睡着了。

    突然从得欢楼里传出来一阵哀鸣:

    “不好了,着火了!”

    “救命啊!”

    媚妈妈被烟雾呛的咳嗽起来,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外面的呼喊声,当她惊慌的坐起身来,扯开嗓子:

    “来人呐,快来人呐!”

    见没有回应,她边穿衣服边上床,可不见了鞋子。

    当她光着脚,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床的帷幔在她旁边着了起来,火噌噌的,窜出老高。

    媚妈妈光着脚,用力踹了几下那幔布,这布上的火马上就要烧到自己似的,把她的脸烤的滚烫。

    只这几下,脚就被火烧的,让媚妈妈在地上直蹦高。

    低头一看,裤子上就粘了一层火中的灰烬,闪着火星,也快燃起火来,她什么也顾不上,又慌乱中脱下了那条丝绸裤子。

    床边的一个木棱子,散了架,冲着她,直直的就砸了过来,媚妈妈被结结实实的压在地面,可无论她怎样的嚎叫,没有人来应答。

    “这帮没良心的!我的小命,看来今天就送到这大火里了。”

    突然,她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哭天抢地:

    “天呐,我才想起来,今天可是这得欢楼易主的日子哟,看来,我是人财两空不说,还搭上了老命,这上百年的得欢楼哟!”

    哭喊了一会儿,嗓子就哑了,一边骂着,还是没有放弃希望:

    “救命啊,救命!”

    随着声音渐渐微弱,她晕死过去......

part 39

    “妈妈,妈妈!”

    媚妈妈被一阵喊声叫醒,她看到大片蹲在自己跟前,自己也完全被拖出了那间着了火的屋子,她象见亲人一样,抱住大片儿,大放悲声。

    “妈妈,我们得走了,看看,你还有什么能拿出来的。”大片儿提醒媚妈妈。

    “多亏你呀,我的女儿,不然,我的这条老命就葬送在这火海里了。你不是在外面住吗?怎么回来的?”

    “我住的那个地方都能看到咱得欢楼的火呢,所以,我就跑回来了,正好,妈妈在火里晕过去了。救妈妈是女儿该做的,还跟我那么外道呢。妈妈,不能再耽误了,这火势越发大了,拿些您想拿的东西,快些跟我跑出去吧!”

    “看看我那屋子,还进得去人吗?就怕也拿不出什么来了。我们试试去吧。”

    两个人说着,又往媚妈妈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回头看着这繁华一世的得欢楼,听着那井栏圈中被烈火烧碎的瓷片噼啪作响。媚妈妈悲从中来:

    “大片儿,我的女儿,我真的不想活了!”大片儿搀扶着她,踉踉跄跄的走着。

    快到媚妈妈房间时,两人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二太太换下来了身上那套黑衣的斗篷,用力的扔在了撩起两丈多高的大火里。

    她又急切的想快速脱掉身上那套短衫短裤,两个扣子跟她比别扭着,根本就不听她的使唤似的,慌乱中,颤抖的双手,用力的撕扯着,

    她生生的把两只盘的极结实的洋扣子拽了下来,还带下来一片上衣襟。

    大片顾不自己此时只穿了一身内衣肚兜,换上了新的白衫白裤,走了几步,抱起媚妈妈的那些首饰盒。

    她又跃过了几块已烧的落了架子的家什用具。

    冲着里面媚妈妈床的位置狂喊着:

    “烧了这些描金绘银的家俱!还有你这个养尊处优的老怪物!恶女人!”

    “你这个烂货,原来是你他妈放的火?!”后面的媚妈妈终于看明白了:

    二太太为了拿走她的细软,先是放火烧了她的屋子,此时,她还以为自己在床上已灰飞烟灭。媚妈妈的小厮们,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拥了上来:

    “妈妈,让我们好好收拾收拾她!”

    媚妈妈手一挥,拦住了欲上前拿二太太的人:

    “你先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对不住你?”

    “哈哈哈!你都恶贯满盈了!还以为自己很无辜吗?别的不说,你的手里,有多少姐妹们的性命和血泪?马上这种地方要被改造收编了,你就再一次骗人,把得欢楼混个好价钱转手了,你这个恶女人!还问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哈哈......”大片儿指着楼梯下方室内喷泉旁边的几具黑伏伏的尸体,说

    “二太太,看你放这火,就不是恶人吗?”

    她指着得欢楼烧的面目全非惨状又说

    “看呐,这得欢楼的过去我华丽,多风雅!可是,我们姐妹,包括你大片儿,哪一个不都只不过是一介玩物,风雅的玩物而已。我恨透了这得欢楼,恨透了这个恶女人!我就是让你不得逞,让你人财两空!”

    大片儿张嘴还想跟二太太说着什么,媚妈妈向身后的小厮一摆手:

    “别跟她费话了,给她个好玩的死活,让我解解这心头之恨!”

    二太太没有等这些人向她动手,她已坚定的向火海深处快步走去,媚妈妈和她的人,看她如此,都呆呆的看着她决意让大火吞噬的举动。

    只听得二太太还用她那动听的嗓音,编了戏文清唱,声音渐渐微弱......

    “得欢楼只剩下土坯黄草,蛛丝瓦砾,到处是被烈火烧的迹。水边躺着黑浮浮一片尸首,不堪之物将河床塞满,再也不闻流水声。”

    待到媚妈妈指挥着众人把火势扑灭,天已放亮了。她安排得福带着下人处理后面的事情。

    媚妈妈折腾了一宿,大片儿第一次见她已精疲力尽的样子。

    她搀扶着媚妈妈来到了外面,去了大片儿在外面的住所。

    接下来的几日,大片儿精心的侍候着媚妈妈,慢慢的,她的烫伤好了。这些日子,媚妈妈告诉了大片儿自己的打算,也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跟大片儿道歉:

    “女儿呀,这些打算,我早就该告诉你的。在我心里,你们娘们儿,已是我最近的人儿。”她咽了下唾液,接着说:

    “但,最近你的宝儿不是得了传染病,你就总是往这边跑,我也没有机会跟你细聊聊,这是一方面。”

    “再就是,我感觉事情来的太突然,让我一点点准备都没有。本来找到能接手得欢楼的人就是凤毛麟角,我也只是想着碰运气而已。可是,就偶然遇上这样的一个恰当的主儿,人家还用的中间人做担保,所以,这么大个事儿,就三两天内解决。连找你商量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妈妈,您说远了。您的事儿就是女儿我的事儿,还商量什么,您尽管作我的主就是了。”大片儿一脸真诚的说。

    “对这一点,我也感觉到了,我的片儿这边,与和一直就是心心相印的。但我确是为你我打算了。你也知道,这段日子,我不是和阿光走的近?”

    大片儿点头称是,但有些不解。

    “你不明白就对了,因为,这件事情还是我的一个外地的亲戚跟我说的,让我早做准备,告诉我这个行业就要倒了。所以,我想带着你们娘几个投奔阿光去泰国,这就是我最近和他拉近关系的原因。”

    见媚妈妈说话累了,想躺下的样子,大片儿马上为她铺好了床,把她的鞋子脱掉,扶她一点点斜倚在床上,又为她装了一只水烟。

    看着媚妈妈吞云吐雾,大片儿才放心的去外间为媚妈妈又拿了一杯莲子羹过来:

    “妈妈,这东西清热解毒,刚熬好的。一会儿,您喝点吧。”

    “大片儿,你就这么放心妈妈吗?”

    “妈妈,想那二太太放火烧了咱的老底儿,也只有咱们以后相依为命。您到哪里,大片就跟您到哪里。我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见了您,你就是我的主意和靠山了。”

part 40

    阿光带着媚妈妈、大片儿,还有大片的四个女儿们,先是来到了云南车里,这里到处是西双版纳傣族人。

    车里这个地方靠着缅甸的边境,根据当地的蛇头讲,从这里坐上船,中间不上岸,船到金三角再上岸,那里就是泰国的入境口了。

    这些蛇头说,这是到泰国他们能办到的最恰当的路线和方法。

    由于语言不通,这些话都是阿光帮忙翻译的,而此时的阿光也是她们唯一能信得过的。

    至于当地那些蛇头们说话的时候,看自己和大片的眼神,还有他们路过大片身边,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女人身边倾靠,这些细节,媚妈妈都看在了眼里。

    虽然她们与之交流除了微笑点头,其他的都是无能为力的。

    媚妈妈总想凭着多年来对人的一个直觉,猜出对方是个什么心思,然后去和阿光求证。

    阿光认认真真的看了几秒媚妈妈,然后就笑了:

    “妈妈,我们现在接触的人,本身都是见不光的,他们怎么可能让人看得顺眼呢?暂助靠他们上岸罢了,只要到了金三角,我还用听听他们的。要是到了泰国,你们就更是登堂入室一样。”

    媚妈妈见阿光如此说,也只好作罢。

    大片儿倒是心思纯净的很,每天只是三件事,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把阿光和媚妈妈侍候的细致周到,最后就是四个女儿别出什么幺蛾子。

    媚妈妈看着她这样,有些疑虑的话,到了嘴边,总是说不出来。

    最后,倒也开始羡慕起来:

    “要说大片儿,你想的少,也是福份。交给老天安排,总比自己思虑要轻松的多哟。”

    然而事情还是出了差。

    阿光说找的蛇头,人家早把钱拿走了,否则不先给钱,找他们办事的门儿都没有。

    然后说好的晚上开船来接他们,可是,等来去的到了深夜,只来了两条小船,几个人只能分船而上。

    于是,依他们的安排,阿光领着大片儿的三个女儿坐在一只船上。

    媚妈妈,大片儿还有宝儿坐在另一只船上。

    月黑风高,阿光的船在前面跑的很快,跟媚妈妈和大片儿的船距离越来越远,眼看就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梢公,请您快着点呀,前面的那条船,就快看不见了。”

    不说还好,经媚妈妈这么一说,这只小船突然间加快了速度,正在不稳的时候,一阵大浪把船就掀翻了。

    三大人还有孩子,狼哭鬼嚎,但这样大的声音好象完全被大海淹没,阿光的船一点感知都没有。

    大片儿这只手用力的拽着媚妈妈,另一只手抱着孩子,好在她有些水性,小时候,在水里的功底,此刻让她如有神力。

    她定睛朝四处望望,在寻找着可以投靠的地方,但是,一片黑漆漆的,一时辨别不出方向。

    她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往前游动,不断的在海上收寻着可以求生的办法。

    媚妈妈本来不习水性,在水里,本来就所的要命,加上不断的呛水,她几乎要绝望了,呛了水,还要再想继续说话:

    “大片儿,我要完蛋了,快救救我!”

    一阵大浪,媚妈妈马上顺着势抬起身子,又一次被海水重重的摔进去,大片儿用心浑身的力气,最后只抓住了媚妈妈的一片被撕碎的衣角。

    她一时性急,欲用双手去抓住沉进水里的媚妈妈,宝儿就从她的另一只手中滑进了水里。大片儿两手一时全空了,她不知所措的大叫着:“宝儿!宝!媚妈妈,媚妈妈......”

    由于一时性急,她竟只顾着呼喊,猛的一个大浪打过来,给她拍了下去,再也没有见她浮起来。

    这边的般梢公目睹了眼前的情况:大片儿冲过去找宝儿,被旋起的大浪卷入海水里,再也没有见她浮上来。

    梢公下水里,把媚妈妈和宝儿捞上水面,又一次上了船。

    经过人工呼吸,媚妈妈和宝儿都醒了过来,趴在地上往出吐水。

    过了一会儿,媚妈妈站了起来,看着离宝儿的距离拉长了,便用手示意梢公过来。

    她一只手掌往上一摊,伸到梢公面前,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娘可终于看清是怎么回事了。你们就是想把大片儿给算计了,等她死了,这个小丫头就归你们了。我不管你们要领她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先给我钱,否则我可不是那个没长脑袋的大片儿,我跟你们没完!”

    媚妈妈明知道梢公听不懂自己的话,但还是把心里想的话说了个精光。

    梢公似乎在等媚妈妈把话说完,然后,果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钱交到媚妈妈的手上。

    这个时候,远远的看到阿光的船回来了。

    走近了,媚妈妈仔细一看,却只有他自己,大片儿的三个女儿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去泰国,我领着这四个女孩子,可以帮你们培养她们为你们所用吗?”

    “哈哈,媚妈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阿光一改往日说话就双手合十,张嘴便“萨瓦迪卡”的习惯,更可怕的是阿光的汉语说的比谁都溜,看看他脸上邪恶的微笑,媚妈妈肠子都悔青了:

    “你!你不是泰国人!”

    “当然不是。但我还是经常给泰国带礼物,给他们送去漂亮的中国女孩子。所以也可以说是半个泰国人哩!”

    “呸!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我让你骗的好苦!你只是想要这几个小丫头,根本也没有想着让我去是不是?!”

    “媚妈妈,看来你还是个聪明人,没有糊涂到最后。想想,大片儿去了没有用,更不想让我带走她的孩子,所以我要她...”

    他边说,边用手示意“咔嚓”结果掉的意思。接着又说:

    “那你去那边,岂不更是没用?只是想让你暂时稳住她们而已喽。”

    媚妈妈听完,哈哈大笑,笑的跟泪出来了,笑的弯了腰,又蹲在地上接着笑。笑够了,她不再理会阿光,只是双眼痴痴的看着闪着波光,却是黑黑的水面:

    “我也算恶有恶报了,大片儿虽然贪生怕死,见钱眼开,可是最后大片儿还是救了我,我呢,死之前,还是把她们娘四个先......唉!”她说不下去了,甩了几下眼泪鼻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就是你对我使的阴招吧?阿光,我自认为这辈子就和你们这些男人打交道,把你们看的极明白。却想不到,玩鹰的,最后眼睛让他妈鹰叨了。”

    媚妈妈说完,“噗通”一声,投入了暗夜的河水中,

    想她一定不想在那边遇上大片儿,怎么跟这样的一个傻女人交待,

    这显然是个最为难的事情。

part 1

    安东省新城,秋天的一个午后。万舍成出了部队大院,朝市中心走去。

    本来在东北的秋日里,到处就都是这阳光温暖的感觉。

    很多东北人,一年四季里最喜欢的就是这时候的阳光。

    所谓秋高气爽,阳光灿烂就是这个意思了。

    路两边的树并不是很高,枝叶却繁茂。叶子并不是很大,但紧紧的挨在一起。

    中间偶尔穿出一片火红的枫树枝叶,更多的树,还是亮油油的深绿,翠艳欲滴。

    路两边,到处插着五星红旗,经常有窗子里飞出嘹亮的歌声,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听到。

    这些歌声也许来自教室,也许来自戏院,也许来自工厂,也许来自某个家庭......

    偶尔迎面而来的,有成群结成对的,也有排列整齐的小组织,手里拿着红旗边走边喊着口号,或是唱着歌唱新中国的歌......

    迎接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开国大典,新城里,没有人不被这种新气氛感染。

    街边的王舍成,心情也随之高涨,不觉走起路来脚底生风。

    来到城中心的中央街边,这里搭起了高高的台子。

    四周的人们,有的在为搭台子做着准备,有的在排练歌舞,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人们个个脸上洋溢的笑脸。

    两个年轻人,在朗诵诗歌,很多人在驻足观看:

    “这个时代变了,我们人民当家做了主人!大地是我们自己的,天空是我们自己的,房屋是我们自己的,土地是我们自己的,树木是我们自己的,空气是我们自己的,山川河流都是我们自己?你问我什么是人民?这里的主人,就是人民!!”

    马上有人跟着喊起了口号:“热烈庆祝新中国成立。”

    “中国**万岁!***万岁!”

    “我们伟大的祖国。属于我们自己的,伟大的祖国终于要诞生了!”

    这样火热的氛围,幸福的时刻,每个人的情绪都高涨到了极点。

    台子后面是一间茶馆,几位老人正在闲聊。

    “哎!话说这过去的遭殃军(国民党)哪,人们说他们是,大炮一响回头就跑。你看他穿这身黄皮,哪个兜里没有金货,没有金条,也是一把把金溜子(戒子)!”

    “他们到老百姓家就是个抢啊,看到黄的就抢,看到女人,那就上。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遭殃军,早就该完蛋了,弄得人人骂,那还有好?你看人家八路军,哎,那真是过门不入啊,路过你的院子从不进你的家门,既便让他们住进咱百姓家,也把你的院子天天都给你扫得干干净净,每天的水缸里的水都给你跳的满满的。”

    “哎,别提了,八路军住我们旁边的马棚里那天,头天晚上,我们家里那粮食墩儿里,明明没粮了,第二天早上一看,八路军临走,给我们家门口放了满满一袋子金黄的小米。一看水缸里也挑满了水,一看院子扫的干干净净的。”

    “哎呀,别提了,这八路军住在你家旁边,那好几十号人一点声响都没有,啊,真是好军队,他没个不当家作主人,这以后的日子好喽,有**的天下,哼,这茬人享福喽!”

    “我们小的时候那兵荒马乱,年轻的时候更是如此,那可真叫城头变换大王旗,今天你当令,政府换了黄色的大王旗,明天他又当令政府又换个蓝色的霸王旗,哎呀,这一年一年老百姓都不知道谁在上面坐着,多少年了都是这样。现在可好了,这**打下了天下老百姓当家作主,这多大的好事儿啊,真是值得庆祝,就是我们家呀,这几天都睡不好觉,那等着搭着台子,搭台子之后我老伴说了,全家在这跳舞!”

    “哈哈哈哈,就您都快八下了,这岁数,您能跳三天?”

    大家听完笑的前仰后合。

    “你踩到我脚了!你踩到我脚了!”

    这一声声不合时宜的喊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哎,对不起,我没看见,我没有意识到......”

    “你踩着我脚了。还要看见,意识到哇?”一位头戴毯帽子的老人,正在和一位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理论。

    “真的是我踩的吗?我真的没感觉,但我还是.....”

    “谁呀?咋的了?臭不要脸的小破孩,你踩到我脚了,说的就是你!”

    “唉,瞅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大家围过来七嘴八舌:

    “哎,多大点事儿啊,不就踩一下脚吗?他还是个孩子呢。”

    “人家孩子都没有觉出来踩着您了,您怎么还说臭不要脸之类的,骂人呢?真是。”

    “人家这小伙子没看见你站在他后面,又是这么多的人,踩一下又怎么了?”

    “这么大喜的日子,举国都欢庆,这大不见小不见的,无所谓吧!”

    “那您说我应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爷爷。”

    男孩子见这人依然不依不饶,但还是很垦切的说。

    “你跟我回家,给我当孙子!”

    “哎!这老爷子!!这这......”

    “小伙子,甭理他!依老卖老了!”

    人们纷纷摇头,对面前这个帽子老人的纠缠,感觉不耻起来。

    “哈哈哈!”

    没想到帽子老人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我是逗你呢,看看你鞋上的脚印子,你不仅没踩着我的脚,你还耽误我脚落地了!”

    看他说这话的时候,把周围人都逗乐了:

    “这老爷子,想讹人,想疯了吧!竟想讹个孩子!”

    有人说着,就把男孩子拉到一边,准备保护起来。

    “哎,这位解放军干部同志,您来给评评理吧!这老爷子,哎!”

    旁边一位老者,见刚才那帽子老人不听众人劝说,但向走过来的万舍成说道。

    人群里,走进来身材高大,穿着一套有些发白的军装的万舍成。

    他黄色的胶鞋洗的很干净,上衣有4个口袋,其中上面的一个口袋里,是一款钢笔。

    “老同志,您的脚被踩了,疼吗?”

    “不疼!”老人笑了。

    “那您看我这鞋新刷的,要不,您踩上一脚,解解气?”

    “看您就是是个干部模样。解放军同志境界就是高。”有人喊。

    “这两天都在练习表演,都在练习节目,大家互相磕磕碰碰总是有的。要互相体谅。珍惜这种好的气氛......德珠!”

    万舍成没tffuyu完话,看见了朝他跑过来的那个男孩子。

    “万叔叔!”

    “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热闹,结果我踩着了这位老爷爷,不,又好象是他踩了我......”

    “老人家,这是我的孩子,应该由我来向您道歉!”

    万舍成说着,就要向帽子老人鞠躬,没想到被老人忙扶起:

    “哦,哈哈哈!解放军同志,我是在开玩笑呢,刚才我是故意的,这孩子是我的孙子,我在逗他呢。”

    “啊?德珠是您孙子?”

part 2

    “万同志,我刚才是来认这个孙子来的。跟他开了个玩笑。我叫江样,是德珠妈妈家的管家。”

    “大叔您好,我听赵广大叔说您来着。他说,您找到了他,只是还没有见到德珠,看来,今天这个见面礼,可是会让德珠记忆深刻呢。哈哈哈。”

    于是,万舍成引见德珠见了江样,江样要领着德珠去买点礼物。

    “好,江大叔,您一会领着德珠来家里吃晚饭吧,我去车站接我媳妇。”

    万舍成刚刚与江样与德珠做别,就见人群中挤出来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

    “万领导,我认得您,开大会听过您讲话呢。我这边儿有个大众茶馆。”

    老人回身指了指台子后面的茶棚子。

    “您老就叫我万同志吧。”

    “我叫沈山子,是闯关东过来的,常年离不开茶,好茶坏茶,我也要喝茶,我就搭了个棚,弄了个大众茶馆,不图钱,不图利,就图大伙就在那里说说话,聊聊天,听听书。有钱就给个三分两分的,没钱就算了。最近呐,大伙都说,要是能把您请来,给我们讲讲这解放战争的故事,别提都多开心了。大家备上好茶,等着您呢,您看?”

    “老同志,没问题的,等忙庆祝开国大典筹备的这些工作,我一定带着茶来也让您老们尽尽兴!”

    “好哩!等您,万同志!”

    万舍成不知不觉已来到了火车站前,这里也聚集着敲锣打鼓的人群。

    那些扭着秧歌步的,无论是穿着长袍的,还是穿着短褂的,腰上都扎着红绸带,脸上都是溢满笑容。随处可见的横幅:

    “热烈庆祝我们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没有**,就没有新中国!”

    “我们的队伍象太阳,照到哪埋在哪里亮!”

    万舍成在一片锣鼓声中进了火车站的站台。

    看火车站房顶上的钟还没有到点儿。

    他张望着,踏着气笛声,火车开进了车站。

    万舍成急切的眼神,往一个个车窗里张望......

    火车停稳后,他在人群中到处寻找着。

    前面一个妇女围着头巾,他走过去:

    “阿秀!”那女人回过头,

    “哦对不起,大姐,我看错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旅客从车上,下来的差不多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

    有接老人的,有接媳妇的,有接战友的,

    还有接孩子的,人们都沉浸在相识的或相逢的喜悦当中,

    前面一个妇女围着头巾,他走过去:

    “阿秀!”那女人回过头,

    “哦对不起,大姐,我看错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解放军同志没关系。”

    万舍成正尴尬着,后来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回过头来

    “阿秀,我怎么没看到你,看我这眼神,太差劲了,自己媳妇都找错了。”

    “舍成,不是你眼神不好,我呀,被重点保护起来了。”

    “是吗?怎么回事?”

    “列车员看我怀揣大肚的,他们怕我生在车上,把我领到了列车员办公室,让我在列车员的椅子上稳稳的坐着休息,一路上,还有人给我端茶送水。刚才,等旅客都下了车,才扶着我下来。我呀,是坐高级列车来的,哈哈哈!”

    “太好了,感谢这些铁路的同志们。”

    万舍成寻找列车员的身影,表示谢意,列车已经开走了。

    他向列车打了标准的军礼说:

    “我代表我们一家三口,感谢铁路战线上的同志们!”

    “看你,傻样儿!”万阿秀笑了。

    “阿秀,咱回家吧。你这一路是不是很累啊?”

    “还行,想到就要回家了,开心还来不及!”

    阿秀说着把头依在了万舍成的肩上。

    “咱们的小宝宝,乖不乖,他没欺负你吧?”

    万水城低下头,想去贴阿秀的肚子,阿秀看了看周围,羞涩的用手阻止了丈夫。

    “老婆,辛苦你了,这段日子你一个人。要工作,还怀着孕,我一点忙没帮上......”

    “别说了。你们解放军,这段日子做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把新中国解放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哪个女人还不生孩子!”

    “话是这么说,我对你们娘两个,内心里就是觉得亏欠你们太多!”

    “我怀孕后,组织上交给我的工作也都少了许多,我身体也不错,你看,我各方面都很正常,再说,身边也有爹爹他们照顾着,挺好的!”

    “对你们娘两个,我这辈子当牛做马来补偿吧。”

    “好,回家就给你拴马桩上!”阿秀打趣着。

    “老婆,我家里做好了饭菜。宝贝孩子,我们回家喽!”万舍成摸着阿秀的肚子说。

    阿秀看着路两边,说:

    “舍成,这东北的秋天来的早呢,你看这两边的树叶子,金黄色的,也有棕黄色的,还有橘黄色的,还有老绿的,落下来,铺在地上,远远望去,真像一层厚厚的地毯,真是美极了。这里的天空,又高又蓝。”

    “阿秀,你都快成诗人了。你喜欢就好。”

    阿秀眯着眼睛,深深的嗅了气,

    她一定觉得,这空气里,不仅弥漫着锣鼓的味道,还有新中国的新鲜甜蜜的味道。

    进了家门,阿秀见万舍成,把家里安置的井井有条。

    她被万舍成按在椅子上坐定,然后,为她端水洗手,

    再到厨房一样样把饭菜端上桌,她开心的说:

    “想不到舍成,你把饭菜都做好了不说,还做的这样好。”

    阿秀发现了万舍成的一根白发:

    “哎呀,舍成你才30多岁,怎么就有白发了?这段日子真辛苦你了,你身边也没个女人照顾。”

    “还是你辛苦,你为我们家生儿育女多不容易,还要工作,做新时代的新女性,阿秀,我很心疼你的,虽说你是我们共和国第一代新女性......”话没说完,就听门外敲门声,

    “谁来了?”

    “一定是德珠!我还没有跟你说呢,是咱们的一个义子。”

    阿秀手里端着刚盛了半碗米饭,跟着万舍成来到门口。

    门开了,德珠先走了进来

    “万叔叔,阿姨!”

    阿秀看见德珠,愣在那里,手里的饭碗,“啪”的掉在地上。

part 3

    “德珠,叫什么阿姨,叫婶婶......”

    万舍成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阿秀摔碎碗的声音,转过身看着阿秀的样子,他慌了:

    “阿秀!怎么了,阿秀,你不舒服了吗?”

    他欲上前扶阿秀,阿秀用手臂推了推万舍成伸过来的手,表示自己没什么事,向外招呼着:

    “德珠,快进来,快进来吧。”

    接下来,她想自己低下身子去拾碗。

    结果,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你哪里不舒服了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婶婶!”

    万舍成看着阿秀坐在地上,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额角的汗也下来了,懵了。

    “我可能要生了......”

    “德珠,看好婶婶,我去找人!”

    万舍万跑了出去。

    “婶婶,您喝点水吧?”

    德珠倒了杯水,歪歪洒洒的拿到了阿秀面前,此时阿秀似乎痛的轻了一些,抬头再一次看了看德珠:

    “你长的好象一人个,我又想不起来......”

    “人家都说我跟我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我爹是北荡山的雪里红,原名叫薛贵!”

    阿秀听罢,一头倒地,晕死过去.....

    “婶婶!婶婶!你醒醒呀!”

    万舍成领着两个男人跑了进来,见阿秀如此,一时慌的不行,德珍带着哭腔:

    “万叔叔,我一定是说错什么话了,婶婶才这样的......”

    “老万,你傻了,还要快把你媳妇用门板抬起来,快去卫生院吧。”

    大家一阵手忙脚乱,听了这样的吼声,万舍成才缓过神来,

    伸脚踹下一块自家的门板,几个人把阿秀稳稳地放在门板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门板跑向卫生院。

    另外的两个人拿着一些日常品,早早的跑在前头,进卫生院去找医生了。

    医院的走廊上,两个穿白大的医生跑过来,她们把阿秀从门板上搀扶下来,

    “这位女人要生了,快,两位男同志,你们就在这里等。”

    边说边把阿秀扶进了产房。

    产房外走廊尽头挂着一块钟表,指针一圈一圈的转着,时针已指到了晚上十点,

    木凳上的德珠腆着红红的小脸儿,远远的见到万叔叔走过来,便奔跑过去:

    “万叔叔,我一直在这等,婶婶还没有出来。”

    “德珠,这是吃的,饿了吧,快去填填肚子!”

    “万叔叔,我吃不下,我总是觉得,是我说错了话,婶婶才晕倒住院的。”

    “说什么呢,这和你说什么一点半系都没有,你婶婶要生小宝宝了,以后呢,你就有玩伴了喽。”

    正说着,产房里传来了阿秀一阵阵的痛苦的呼喊。

    万舍成有些坐不住了,不断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婶婶不会有事吧?”

    德珠快吓哭了。

    “没事没事,一会儿,有两个叔叔会来,带你先回家,在家里等着我们,听话啊。”

    他们正说着话,走廊里来了两位解放军战士,

    “万同志,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这是后勤让我们给阿秀同志送来的这些东西,还需要什么吗?”

    “哦,不需要了,你们把带这孩子先带回去吧,这孩子需要休息,晚上在这,别着凉。”

    “不!万叔叔,我不回家,我要在这里等着婶婶一起回家!”

    万舍成看着德珠十分坚定的往后退着,觉得一定说服不了他,于是,无奈的摇了摇了头:

    “那就不需要什么了,让这孩子跟我在这里的木凳子上呆一晚吧。”

    “万同志,还有件事,明天一天的大会节目单需要您一一过目,但领导并不知道你夫人在生孩子,您看用不用我再回去帮您说一声?”

    “节目单一定不能出错!我必须回去。”

    万舍成,不安的看了看产房的方向,

    “德珠,从今天起,你是个大人了,在这值班,有什么事,跑步进行,去找我!婶婶这里的重大任务,就交给你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德珠煞有介事的打了敬礼,把一旁站着的两位解放军战士,都逗笑了。

    伴随着阿秀的一声声痛苦的尖叫,还有德珠抿嘴竭力故作镇定的表情下,万舍成与两位同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三个小时后,走廊里的德珠,一点睡意都没有,他脱掉了带棉层的夹衣子,

    里边的粗布单衣,也被汗水湿透了。

    随着产房里一阵紧似一阵的,凄厉的叫声,

    德珠,满脸是汗水和泪水,他定定的站在万叔叔之前,他打敬礼的那个位置上,一直没有动。

    只是脚下多了一件,他脱下来的子......

    “哇!”的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亮了夜空。

    产房的门,终于开了,一位医生走了出来,她疲惫的摘下了口罩,

    “恭喜!母女平安.......”

    她说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德珠:

    “你,你家大人呢?”

    “大夫阿姨,我家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现在我是大人!”

    德珠的话,把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都气乐了:

    “快去喊你家大人来!”

    当万舍成进了病房,阳光已酒进了阿秀母女俩的床上。

    “阿秀,对不起!我没能守着你们母女,你怀孕,我不在身边,在你生死攸关的生女儿的时候,我还是不在,我......”

    万舍成满眼含泪,站在病床前。

    护士看着这情景,笑着边说,边往门外走,

    “听我们医生讲了,为了开国庆典筹备咱们这里的分会场,您领着大伙也一夜没合眼,

    您还是个顶梁柱,会场缺不了您!”

    然后,护士把关好的门又打开:

    “祝贺您们!喜添千金!”

    当门再次被关上,室内安静极了,刚出生的婴儿正在酣睡。

    阿秀一直把头朝里,没有看万舍成一眼,

    “阿秀,你可以原谅我,我自已都一辈子不能原谅我自己!”

    万舍成把拿来的饭盒打开,再把碗筷摆好,然后,仔细的剥了鸡蛋皮,几个剥好的鸡蛋放在热腾腾的小米粥里,再往里面加了一些老红糖,一边用嘴吹着热气,一边用羹匙搅拌着:

    “趁热吃吧,奶孩子妈,得一旦八的粮食呢。”

    此时的阿秀,并没有接万舍成开的玩笑,她转过脸来,神色十分宁重的说:

    “舍万,我不叫阿秀,我的真名叫珍珠。”

    万舍成听了,手里拿着正滴米粥的汤匙,杵在那里。

    “我的记忆恢复了,让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part 4(回忆一)

    1920年,那是个肖猴的年头。

    这一年的春节,正好是雨水,也是历年里,春节来的最晚的一年,老人们都清楚的记得,那是2月20日过的年。

    这一年真是个灾年,旱的地方,旱的要死。

    直、鲁、豫、晋、陕各省旱情严重到一两个月滴雨都没有下。

    农民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既将颗粒无收,哭天抢地的求雨,

    头皮磕在干涸的土地上,磕出了血痕都浑然不觉的情景是常见的事。

    而涝的地方,却又涝的要命。

    浙江温岭等四县洪潮泛滥,灾情为60年所未有,灾民总计达万余人,到处流民,一片悲凉景象。

    到了秋天,有收成的地方,又都成了收获山贼和起义军的地方,

    老百姓的日子,既便是有了吃食,也并不见得太平。

    人们怨声载道:

    老天不让活人,真的难活呀。

    这一年的冬日里,一个叫珍珠的女孩子出生了。

    她出生在华北平原一个小村落,这个村庄叫薛家村。

    这薛家村,以好地势在当地闻名。

    常年不见大灾,基本旱涝都有收成,这里的百姓都有着强烈的幸福感。

    也常常有外乡人,投奔此处,可并没有多少入户成功的,听说当地的薛老保长,

    与兵匪都来往密切,为人霸道,很是排外。

    今年的薛家村,虽没有遭灾,却匪患猖獗,起义军也是常来这里寻人寻粮。

    女孩子的爸爸是薛家村里一个教书的先生,这个薛先生教了十几年的书,却讲不清楚这年头里,

    为什么百姓总是活的艰难。

    只是常听说村里某位后生,扔下家里的亲人,跟起义军走了。

    总之,起义军的影响,一直在村子里盘旋,百姓的心里,好象有了这样的底:

    “日子过不好,就得去参加起义军。”

    年初的时候,一伙起义军里有两个商人打扮的人士,来到了薛先生的私塾。

    想寻私塾里一个来自薛家村里的后生,结果另一伙官兵追踪而来,就在薛先生的私塾里,

    起义军的几个勇士和官兵厮打起来。

    一扎枪头子,正中薛先生的后背,先生当场昏倒在地,血流如注。

    薛先生感叹:

    “都要去打仗,可是今天换了这个政府,明天又换了另一个,你们到底是为谁打仗?

    还是只想舍出命来,填饱肚皮?听说,前段日子,日本兵又占了东北的浑春,这糟乱的年景。”

    经过医治,薛先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醒过来时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

    就这样从4月份病病殃殃一直到12月,自己的妻子已是怀揣大肚,马上临盆。

    腊月底近年关的时候,薛珍珠出生了。

    薛先生听着女儿呱呱坠地的啼哭声,看着窗外漫天漂着晶莹如玉的雪花,冲口而出:

    “这孩子就叫珍珠吧。”

    从此,自珍珠懂事认识父亲开始,他的爹爹,便是一边咳嗽一边说话,

    他常常一边慈爱的用手抚摸着女儿的头,一边时不时的弓着腰身,暗暗的做着身体并不舒服的表情。

    珍珠的童年生活,就在父亲病病怏怏中长大。

    而她的母亲,却成了珍珠最痛的记忆。

    母亲在生自己时候由于难产,当天晚上因大出血而亡。

    那个1920年的冬天,薛家村里,私塾薛先生家,有着强烈的一喜一悲。

    虽然有女儿薛珍珠出生,可是她的母亲,却撒手人寰。

    父亲也因此病情加重,一度曾卧床不起。

    多亏有珍珠的奶奶,一边照料嗷嗷待哺的珍珠,一边要宽解着心灰意冷的儿子。

    “儿呀,想想,你是个胸中有文墨的人,怎么也糊涂起来了?有了珍珠,就要有做父亲的担当,

    要忍住你的伤痛,为了孩子,更为了那,舍命把孩子生下来的孩子她娘,你也要坚强地挺过来!”

    多年来,珍珠的父亲,教书育人,十里八村的乡里乡亲,没有不对珍珠父亲的为人竖大拇指的。

    看珍珠家里如此光景,你送一盆儿花生,他送一袋小麦,她又送一筐青菜,

    乡邻们,都尽着自己的力量,帮助珍珠的奶奶度日。

    珍珠6岁那年,爹爹的病突然好了许多。

    据父亲说,自己前一天晚上梦见了母亲,拉着他的手说,自己走的时候昏迷不醒,没有来得及告别。

    她把珍珠托付给父亲,让父亲教女儿读书习字。

    那天早晨,珍珠去叫爹爹吃饭,走到门口愣住了,只见父亲早已起床,

    把自己打扮的十分利索,见珍珠忙说:

    “走,吃饭去,俺要去招集学生们,为他们补补课了。耽误的太久了。”

    时值冬天,他的老病还是有反复。

    于是,薛先生身体不便的时候,便把学生招到家里来,为学生们上课。

    所以这个时候的小珍珠在家里,能时不时的听到爹爹给学生讲课。

    要是追溯起珍珠的学习生涯,那就应该从6岁算起。

    而6岁的小珍珠俨然就是一名薛家私塾里的旁听生了。

    爹爹在病床前,也经常给学生补课,冬天的课是在家里讲的时候居多。

    所以冬天里的小珍珠,一边听奶奶的吩咐,为爹爹端茶送水,一边听着爹爹给学生讲课,懵懵懂懂之间似乎也能听出一些门道来。

    转眼,珍珠10岁了,此时,她已识了上个字了,甚至能读出一些古诗。

    她也经常引的大人们,惊奇的称赞这个聪明的小女孩儿。

    这个时候的爹爹,瘦瘦的脸上,终于会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爹爹说:

    “珍珠,以后你就跟俺一起去私塾听课吧,顺便帮俺些忙。到了中午,还能帮着你奶奶烧火做饭。”

    此时10岁的小珍珠,俨然成了私塾一名正式的学生;

    在家里,也正式成了奶奶的一个厨房帮手。

    而做这些事,倒让珍珠高兴极了,她意识到,自己在父亲和奶奶的眼里长大了。

    但在珍珠的心里,她有一件担心的事儿,就是奶奶常念叨的:

    “老天保佑,你爹爹多活一年,是珍珠你一年的福气呀,老天开眼吧,

    珍珠啊,你要常为你爹爹祈祷,求老天让你爹快点好病,就是你的福禄啊。”

    记得有一天晚上,奶奶跟爹爹闲聊,珍珠无意识的就在窗外听到了:

    “孩子啊,你平日里总是病病殃殃的样子,

    要是哪天,俺给你们扔到了半道上,你们可怎么生活呀?”

part 5(回忆二)

    “娘,这事您就甭操那多么心了。俺现在不也是比以前强多了,这病只是冬天才犯,好在有私塾里的学生,能到家里来。俺借着教书,也长点儿精神,再说这种乱世里,谁知道将来会什么样呢,娘,您就别操心了。唉,您是多受累了,如果俺给您去续个弦回来,也许你少受一些累,可是珍珠是个女孩儿,怕有后妈的遭遇不是。您老就多受累了。”

    “俺这老不死的,活一天能帮衬你一天,只怕是将来的身体,不是帮衬,倒给你添麻烦了。”

    “娘说什么呢?养儿防老,俺还要给您养老送终。您看珍珠转眼间都10来岁了。您看如今的她,跑个腿儿啊,学个舌呀。私塾里,都是俺缺少不了的帮手了。在家里,也是您的一个伴不是。”

    他边说,边指着自己的左腿:

    “小珍珠,懂事的很。她知道这条腿,是条老寒腿,但今年都没怎么痛过,还不是,珍珠是每天到傍晚都帮俺捶捶。这个孩子真招人疼,一旦要是给他找了个后妈,要是合得来的,是个善良的主儿还好,若是合不来,这珍珠岂不有罪受了。”

    “哎呀,你说的对,这事儿还是罢了吧。”

    妈妈也点头沉思着说。

    就这样珍珠奶奶还有父亲三个人,成为紧密的一家,也是困苦的一家,却是十分相亲相爱的幸福的一家人。

    珍珠的美好童年里,有奶奶的挚爱,父亲的谆谆教诲,也有对母亲深深的思念。

    然而,小小年纪的她,最大的心事,就是对父亲多病的担忧。

    这也是珍珠童年生活里最大的不安全感。

    有一次,奶奶领着珍珠去庙里烧香拜佛。奶奶说:

    “珍珠啊,你也跪在菩萨面前,把你心里最想的事儿告诉菩萨,菩萨听到了,一定会帮你,圆了你所想的心事儿的。”

    珍珠一听,双腿不自觉的扑通一声,跪在佛前的叩头垫上。

    学着奶奶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她说:

    “菩萨。你让俺爹爹的病好吧?菩萨呀菩萨,这是俺最大的心愿。”

    “珍珠,许愿是从心里许,是不出声的,让别人听到了。那佛可就该听不到了。”奶奶纠正她。

    “而且你要求自己的未来。你爹爹一年老是一年,他的病能求好,当然好。但是你要求求你自己的将来呀,比如,你要跟佛说,你将来想要成个什么样的人啊。”

    珍珠听了,点了点头。这次,她不出声了:

    “菩萨呀,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当个郎中,为俺爹爹把病治好。这真的是俺最大的一个心愿,菩萨呀菩萨,请圆了俺这个心愿吧。”

    要说珍珠,第一次跟奶奶去许愿的时候,一心想当个郎中,将来要治好了爹爹的病,这是他当时真发自本真的一个信念。

    但是到了11岁那年。她却在她的心愿却前面,加上“良心”二字。

    那年,家里来了个走街串巷的郎中。珍珠打开门见一手拎木箱的中年男人,长衫礼帽,象个书生。

    “俺是个郎中,专看久治不愈的病,姑娘,你家里有病人吧?”

    “俺爹一到冬天就咳嗽,经常身上不舒服,都十多年了。您能看好?”

    “俺看病很厉害,只是小丫头你能做了主吗?再说了,诊费谁出呀?”

    奶奶闻声出来:

    “神医,俺能做了主,诊费自然是俺出啦。”

    郎中来到珍珠父亲床前,挽起袖子,切脉,切完了左手又切右手,之后又切右手,再切左手。

    一脸认真的样子,惊得奶奶不敢出声,父亲躺在床上闭着又眼,默不作声。

    珍珠更是怕出一点声音,站在那里,都不敢呼吸了。

    她屏住了气,她怕自己的呼吸声,哪怕一点点,便会耽误听到郎中切脉后的话语,甚至影响郎中给爹爹治病诊断的思绪。

    珍珠由于屏气,脸颊憋的通红,在等着郎中说话。

    可是,郎中诊完了脉,并没有言语。

    只是从房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奶奶的房里。

    其实,刚才郎中用来诊脉而坐过的,靠近薛先生床边的木墩椅子是有来历的。

    当郎中被请进了院门后,便被奶奶引领着,坐在了院子里的那张方桌前,在跟奶奶聊天说话。

    而珍珠却趁着这个当,想给郎中搬一张小椅子到父亲床前。

    小椅子此时正在院子里,这是爹爹一点一点的亲手雕刻的,而且椅子原型,是父亲给自己选的一个小木桩子:

    那年,村里有人要砍那棵上百年的银杏树。

    薛先生帮了人家一个下午的忙,结果得到了这棵树桩。

    这树桩啊,比珍珠都粗壮,爹爹每天坐在书桌旁边,一点点的雕塑它,最后,竟雕出一张漂亮的小椅子。

    而现在,珍珠要把搬进爹爹的屋里,珍珠用尽全力把小椅子挪到了爹爹的床前,她在挪椅子当中,心里一直在想:

    “菩萨呀菩萨,求您让这个郎中给爹爹把病给治好吧。让爹爹也能像村里的叔叔一样,开怀大笑、健健康康,再也不用卧床养病了,再也不用整日吃那些苦药渣子。”

    珍珠想到爹爹胃病犯的时候,本来就舍不得吃的饭,还要吐出来,爹爹的心情一定特别不好受,她和奶奶的心情也一样的沉重。

    爹爹肺病犯的时候,整晚咳嗽。

    他怕影响奶奶和珍珠休息,常常一个人到外面蹲着,也能尽情咳嗽几下。

    那个时候的珍珠如果醒着躺在炕上,眼泪就在眼圈里转,他想爹爹真不容易,白天要去辛苦教书,晚上还要被病折磨,休息不好。

    此时,珍珠在搬这个小树墩椅子的时候,似乎要把所有的心愿都许在了这个树墩上,不,是想把所有的心愿都许在了这张漂亮的小椅子上。

    她使出所有的力气,要知道这样一个树墩子,成年男人都要费很大的力气,何况是只有十多岁的小女孩子。

    珍珠终于把椅子搬到了父亲的床前,此时父亲睡的很沉,竟没有听到珍珠搬椅子的声音。

    珍珠摇醒了他,示意他看看这张树墩椅子。

    “珍珠,你这是要干什么?”

    “爹爹,告诉你个特别好的消息:来了一个郎中,他是个神医,他一定会治好你的病,这树墩椅,是让他坐着来给你诊脉用的。爹爹你等等,俺去请他进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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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婚交响曲介绍:
这本书,是一首家族的成长史诗。主线是万慧来与薛德珠四次离婚不离家经历里的情感,婚姻、生活,事业。副线是他们双方的父母和自己的孩子们。万慧来与共同国同龄,她既见证了袓国的宏伟巨变,也见证了自己整个家族的成长和蜕变。故事以一场婚礼开头:正值建国七十年喜庆的时节,老两口举行了失之四次又复得的盛大复婚典礼。这场典礼,昭示着其整个家庭阵痛后的心灵成长。万慧来的三儿子,是著名网文作家,他想转型写现实文,所以,几乎是以回忆录的笔触,以他的视角,形成了整个家族的故事。复婚交响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复婚交响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复婚交响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