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1
二太太听到外面的声响,有些警觉的看着杜月,
“没事,那是客人给了我两只波斯猫,说是名贵,我倒不喜欢,经常在门外混闹。想到姐姐你的遭遇的,也真的是不易。”
听到这里,二太太的语气变得有些气愤了:
“在江家,我受了多少气,妹子,你看我这个状态,就该看得出来吧?后来的那些年,我就是在守活寡。”
二太太小声啜泣了一会,就被杜月劝住了:
“提那些臭男人干啥,咱们哪个不明白男人是怎么回事?见一个爱一个,久一个扔一个的,何况,你还不能给他生孩子了。”
“你这话,特别说中了江大瓦房这号人。他从关里领回了这么个四太太,又把别院送给她,还把城里第一辆自行车赏给她,别提她多风光了。我们虽然眼热,但想到江大瓦房对她的样子,这男人还算是有情有意的,所以,也就报着希望等他有一天回心转意。”
二太太说到这里,哭声没有了。
她好象要更好的组织下话题的内容,然后开始说起来。
“后来我才听一个去接江大瓦房的小伙计说,在半路上,那个叫小白鸽的女人,差点就被江大瓦房卖到当地的窑子里去,听说价码也是他通过一些手段提的很高。但那个女人的运气好,怀孕了,你想,江家哪里有一个他江大瓦房的后代?他当然立马就决定把她带回来,据说,那小伙计还跟江大瓦房去泰山算了一命,说这个女人会为他生一堆的孩子,其中还会有几个儿子。你想,这江大瓦房还不得把这个女人好好的供起来?”
门外的小白鸽听到这里,忍不住流出了眼泪,跑回了房间。
她明白二太太为什么要救她,又为什么拿着那两个钱袋子不还她,并不是忘记了还给属于她的那一份。
她是存心的,想把她们娘们当摇钱树来用。
她更明白了江大瓦房的宠是多么的不可靠,竟然要把自己卖到窑子里去。
他对自己好,是为了找个外地的女子,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也接触不上,放心的为他生养孩子。
这就是她来这里所受到的所有恩宠的原因,小白鸽趴在桌上痛哭失声。
她的眼前,不断的有男人从她泪眼婆娑的幻影中走过来:
在老家,生她养她的那片黄土地上,那片一望无际、青黄不接的麦田旁,那个丢下她这个十八岁的青涩女孩儿,硬是甘愿让土匪给摞了去的苟家村那位富家公子,无精打采的走过来……
走近了,小白鸽看到了他手里的大烟枪,还有那对游移无神的眼睛……
再走过来的,就是在茂密的林子里,骑着枣红马,奔驰而来的,英姿勃发的雪里红,亮晶晶的眼睛,坚定的注视的前方。
可是,他对一旁对她浅笑俨然的小白鸽却是视而不见,急驰而去……
从树洞里,走出来带着鸭舌帽子的耿柱。
那落日的余晖把他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
他笑嘻嘻的走过来,背部却藏着一支硕大的烟枪……
最后,向小白鸽走过来的,是安静的表情,文雅的举止,风流倜傥的江先生。
他轻轻抚过小白鸽的手,相着她的脉相,眼睛是那样深深的看着自己。
小白鸽一阵晕眩的,想扑在江先生的怀里,免得站立不稳。
可是,当她扑过去,却重重跌倒在一片石头瓦砾的土地上,
那个温文尔雅的江先生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立着两只手交叉在胸前,面目凶狠的彪形大汉,
拿着绳索,向小白鸽径直走来…….
原来是小白鸽哭的昏天黑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些都是刚刚做了一个梦。
第二天早上,二太太领着杜月向小白鸽的屋子走了过来,
她身后还领着杜月和得欢楼里的媚妈妈。
当她们快到门口时,三个人使了个眼色,媚妈妈把身后的大茶壶用手挥到一边,
“等我的吩咐,先不用你动手。”
三个人进了堂屋,发现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没醒呢。”二太太小声跟杜月耳语。
见里间的门开着,三个人便齐刷刷的迈进了里间的门坎。
却全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惊呆在那里。
只见小白鸽,正在床边的梳妆镜前端坐,衣着整齐,已描眉打鬓,盛妆的脸上,美若天人,
“哟哟,这么个大美人!你们怎么不早说呀!”
媚妈妈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她如同发现了寻找多年藏匿的珍宝,又如同意外看到了金矿一样的喜悦。
“我说美人,我是杜月的妈妈,得欢楼的老板娘。听说你远道而来,异常辛苦,我是来看看你的,顺便也要看看你的小宝贝儿们。”媚妈自顾自的说着,全然不顾后面两位呆若木鸡的杜月和二太太。
“一路上是不是很累呀,那马车多颠簸呀,这么细皮嫩肉的人儿,咂咂咂,哎,怎么能抗得了哇。”
媚妈妈使劲扭着她肥硕的三节腰肢,手里的粉红色的帕子被她从眼前飞到头上。
见小白鸽笑意盈盈,便更长了精神。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跟你一起那个二太太,告诉你,十多年前就是我的女儿,如果不靠我呀,她怎么才能嫁了个高门大户!你若来靠她,其实,靠的就是我,只是看我欢喜不欢喜。你这么可人疼,我干嘛不亲自来疼你,还让那个妮子中间传话呀,哈哈哈。太好了,我看见你呀,真的太开心了,你真是这省城里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让我们都开了眼,长了见识哟。”
“咂咂咂,这通身的水灵劲!造物主呀,你干嘛把这女人所有的魅力都给了一个人哟!”
“……”媚妈妈的尖嗓声、吧嗒嘴声,灌满了整间屋子,
惹的外面的两个小厮和那个瘦高个的大茶壶,也往屋子里面探头控脑。
“妈妈,请受俺做你女儿的一拜吧。”
小白鸽的声音柔柔的,轻轻的。
边说着,边裙袂飘飘的蹲身要拜。
这声音虽轻,却象炸雷,在屋子中央响起。
二太太和杜月险些站立不稳,彼此四只手相搀才勉强站定。
她定定的看着小白鸽的表情,想辨认眼前这个江大瓦房生前宠爱有加的女人,
那个一直以来让江家上上下下,都以为她爱江先生不惜千里万里投奔而来的柔弱女子。
要做媚妈妈的女儿?那言外之意,就是想主动带着自己的三个女娃子进媚妈妈的窑子,
做窑姐儿?
part 32
媚妈妈毕竟是江湖里的老油条,听了小白鸽这样的话语,
竟然能兜得住脸上想堆下来的笑意,不动声色。
虽然自己一直高声大气的喊着,耳朵却一直是警惕的朝小白鸽这边竖着,
所以,小白鸽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落下,身手敏捷的接住了就要下拜的小白鸽的身子。
“哎哟,你把妈妈的眼泪都勾出来了!可人儿,美人儿!心尖尖儿!我的宝贝儿哟…..”
媚妈妈把“哟”这个尾音拉得老长,
也紧紧的把小白鸽抱在了她布满横肉的怀里。
“哎哟,我看看你的这几个小美人胚子,哟!好漂亮呀,真的都是小仙女呢。再看看你都这个月份了,还脸色这样的美,肚子里也一定是个女儿!”
要是过去,小白鸽听了一定不开心。
她多么希望第四个孩子,生的是个儿子,让江先生称心,也让自己如愿。
此时,她突然意识到,过去,她是没有什么心愿的,江先生有什么心愿,她就有了什么心愿。
可是,现在却真的不同了,她意识到自己才不希望肚子里的是个儿子。
更不想再因此而受到江家的重视,她再也不想过那样虚情假意的日子。
她甚至感觉,那得欢楼里的姐妹那放浪形骸的笑声都来更直接,更舒服些。
“放心吧,以后呀,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外孙女,我一定不比你少疼她们。”
就这样,小白鸽跟着媚妈妈来到了得欢楼。
这是省城里最红火最有排场的春楼。
“这得欢楼可是有着两百来年的历史了,早上明朝,就存在了。什么王候公子,什么名人雅士,这里的姑娘们可都见过,她们是这省城里最漂亮的人儿!”
媚妈妈边往里走,边在一楼的天井里朝楼上高喊着。
“楼上楼下的姑娘们,都汇齐了,看看你们新来的姐妹,开眼去吧!能把你们全给比下去呢!咯咯咯!”
喊完,也没忘记回头看着小白鸽笑起来。
小白鸽的后面,是媚妈妈新配给自己的两个小丫头,分别用手牵着三个小白鸽的女儿。
再后面,便是一路都无话的二太太和杜月。
可能,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小白鸽在这件事情上这么轻意的就占有了主动权。
也许,在她俩的心目中,小白鸽就是一个因势利导的“心机婊”。
小白鸽进了得欢楼,便再也没有和二太太及杜月来往过。
她更没有提那袋子银元的事情,她知道,二太太不会还给自己的。想贪了自己的钱,更想利用自己,等到江大瓦房对小白鸽孩子有所付出时,她再狠狠的捞上一把。
当然二太太还有个合伙人就是那个杜月。
如果自己没有走到她们窗外,意外的听到了这一切,她真的就是落入了她们的魔爪,被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二太太算计过了:如果江大瓦房那里从此杳无音讯,就不可能再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了。
二太太和杜月就把小白鸽卖给得欢楼,从中狠狠的赚一把。
待到第二天的早上,把媚妈妈领到小白鸽的房间,让她束手就擒。只不过,小白鸽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来了个将计就计,没有让二太太和杜月的阴谋得逞。
主动把自己交给了得欢楼,让媚妈妈没有费一分钱,这当然,也就让媚妈妈更加高看自己了。
所以,自打进了得欢楼,她就领着孩子和媚妈妈一样,住在了这栋“辉煌大厦”的最高层-五层楼里。
这里除了媚妈妈,还有两个女子是得月楼的头牌,另一间就是媚妈妈请的歌舞乐大师的房间。
在这里,住的楼层越高,等级越高,而最低一层,当然在得欢楼里混的地位也最低的了。
小白鸽不知道二太太住在哪里,她也没有兴趣向谁去打听这个二太太的下落。
她知道杜月是在外面住的,媚妈妈只是给她拉皮条,抽红而已。
小白鸽趁着自己没临盆,身子还轻巧,就主动的和媚妈妈提议:
“妈妈,俺想在没生孩子之前,也不能侍候客人不是?看看,您给俺安排的这样好,我将来要有些本事来回报您,这些歌舞乐师正住俺的旁边,所谓的近水楼的先得月……”
“得得得,我的好宝贝,你先不用说,看看妈妈我能不能走进你的心坎坎里!”
媚妈妈急急的打断她,兴奋的整张脸都是红的,嘴唇更是鲜红欲滴:
“我的小心肝!我就是没有看错你!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儿!好,我来猜猜,你是想要那几位师傅这段日子多为你开点小灶,好好的锤练下你的本事!是不是?”
“妈妈还真的是看透了女儿的心思!”小白鸽笑着说。
“因为妈妈把你安排这个位置,一是看好你,另一点就是有这个意思!是女儿你呀,真正懂妈妈的心!”
媚妈妈扭着屁股走的时候,回过头来还不忘给小白鸽一个飞吻。
半年后的一天,得欢楼里异常的热闹。
大门楼小门楼旁边,大红灯笼高高挂,室内更是张灯结彩,莺歌燕舞,锣鼓喧天。
今天是这里的媚妈妈五十大寿,一楼正中央的天井,拱了一个偌大的戏台子,省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在这里唱堂会。
得欢楼里的每一位姑娘,都把平日里,自己常来的客人约了来捧场。
各个楼层,各个房间,笑声,放浪声,打情骂俏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没排上队进到姑娘们屋里的客人们,便坐在一楼的天井里,陪着媚妈妈看戏,台上粉墨登场的大戏,一出接一出,好不热闹。
台下中间,一张能坐十来个人的大八仙桌。
桌腿和桌脚都用紫色的轻纱缠绕其上,到了下方,就结成了一朵大大的紫色的芙蓉花,桌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吃食。
桌子的正中央后面,媚妈妈正笑得前仰后合的坐在那里,手里边正吃的东西,也让她一把就扔了出去。
她几乎笑趴在桌子上,身上一袭粉红的,做工精致的软缎旗袍,后背变的紧绷,给人一种肉马上就要被挤出来的担心。
肩膀上一条横搭在自己身上的,乔其纱料子的,透着亮的,长长的披巾,也垂在了媚妈妈的两只脚面上。
深紫色的软缎花鞋,此时披上了同样颜色的轻纱,倒是十分的别致。
“妈妈,你可砸死我了!”
part 33
一位中年男人阴阳怪气的喊声,倒是让媚妈妈笑的直不起的腰,猛然挺起。
她看到自己顺手扔出去的一只水果正砸在一个男客人的身上。
这个男人,正顺着五楼一直旋转到一楼的天井通梯上走下来。
而这旋转楼梯的两边扶手,从一楼一直用浅紫色的轻纱缠到五楼,
与铺在这楼梯台阶上的,卡其色绣着大朵红玫瑰地毯,颜色搭配的格外相得益彰。
“我来看看,我们妈妈,到底把你哪里砸死了!”几个姐妹走上楼梯和那位先生嬉闹着。
看着这楼梯扶手上缠绕的紫纱,媚妈妈似乎想起了什么,
站起身来跟一直在她耳边讲笑话的一位男客人说:
“你呀,真的长了一张灵巧的嘴,我要再坐你这儿一会儿,还不把我给笑死了。!我上楼方便方便,你们先尽兴哟。”
媚妈妈站起身,向那紫色扶手的旋转楼梯走去。
她每走到一层楼,看到她的那些女子们,都要和她说着吉利话:
“妈妈,走到哪里,你绵长的寿福就带到哪里啊。”
“那是,我的福就是我女儿的福,没说的。”
媚妈妈爽快的大笑着。
她一直走上了五楼,来到了小白鸽的房间。
一推开门,便惊呆了。
只见小白鸽一个人扑倒在地上,手按着肚子,疼的说不出话来,她马上推开房门走到天井,向下高声喊:
“快来人呐,上楼来两个人侍候,王福出去,快点叫隔壁的产婆来。”说完,回过头来,跑进小白鸽的房间,把小白鸽搀扶到床上,
“哎哟,我的女儿哟,心疼死妈妈了。”
她倒了点水给小白鸽,小白鸽摇了摇手:
“瞅瞅,我这没生过孩子的人,就是不知道怎么疼你。但我刚才在天井里呀,看到你房里的小丫头在看戏,我就不放心你了,所以上来看看。果然,我的女儿,多险呀。好在,我早就和隔壁的产婆说好了,不让她出诊,就等你这几天。
马上就来啊,再忍一忍,我的女儿。”
楼下的戏台子声音似乎也小了些,人们的吵嚷声稀疏了起来。
媚妈妈就是这整个得欢楼的风向标。
她到了五楼关注小白鸽的生产情况,那么整个大楼的姑娘和客人们,便要么是偏头往楼上看,用耳朵听。
都在关注着有没有什么关于小白鸽生孩子的新进展,嘴里的话题,就转成了关于女人的生产:
“好可怕哟!”
“我这辈子都不想生孩子!”
很快,隔壁的接生婆来了,一边上楼,一边吩咐着得福要准备的东西。
得福马上先一溜小跑,上楼准备去了。
这一系列动作,再加上媚妈妈和格外重视,这里的欢乐气氛本来就是为媚妈妈准备的,现在现场的主角改了戏,那人们对台上戏的观看**也就明显的降低了。
于是,戏台上的演员和乐曲师傅们,当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刻意让热闹的乐曲唱声都明显的降了几个分贝,
台上的演员和演奏的师傅,也在不断的用眼睛在观察着:
这得欢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今天的主角媚妈妈离开了这里,而到了另一个更受关注的地方了。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哟,你可遭了洋罪了!快点来人哟,快点哟!”
“女儿呀,我的女儿,妈妈心疼哟。再忍忍哈。马上就来人帮你了。哎哟,这可怎么好哟……”
各屋的姑娘们能闲下来的,或是能把客人领出来的,也都聚到了五楼。
整个楼里已不再是先前那种人生鼎沸,相反,小白鸽的惨叫声,和媚妈妈一遍遍的吆喝和安慰声,倒是让整栋大楼里清晰可鉴。
接生婆上去的一个时辰里,五楼的小白鸽阵阵痛疼难忍的惨叫声,更加紧密的传了出来。
其中有两嗓子,硬是把戏台上的锣鼓声和唱戏的声音给压小了,再接下来戏台上有一阵子没有了声音,
他们都用一种惊慌的眼神在往五楼上望着,也在掂里着是否这种时候,自己戏班子里这种欢快的节奏和声音还能继续,
所以,他们就先安静了下来,等待着现在已无暇顾忌他们的媚妈妈。
“哎哟,我的儿!”
“哎哟!心疼死妈妈我哩!”
“哎哟哟!”
媚妈妈的念叨声,还是不停的传下楼来。
但是已明显没有什么逻辑,也没有什么章法,似乎也乱了阵角,这种声音,就更让全楼的人都为这些惨叫捏足了一把汗。
又随着几声更加凄厉的惨叫,整个大楼都安静了下来,整个大楼都没有了声响,人们就更加紧张和害怕了
夜空里,到处是来自小白鸽这个女人,声嘶力竭般惨叫的回响,让人们不由自主的打起冷颤。
紧张、惊惧中,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犹如静夜里的夜莺:
“哇……”
清亮而响彻云宵的婴儿啼哭声,传遍了得欢楼的每一个角落,随后,就是媚妈妈那熟悉的高调子亮了起来:
“哟哟哟!生了!生了!”
“我的孙女出生了!和我一天的生日,这要大庆呀!”
随着这两嗓子,戏台子象听见了什么指令,锣鼓大作,唱曲的角儿,马上应景的接起了戏文,整个大楼里的吵杂声,又开始沸腾了。比早上那阵子还要热闹,还要让人听不出个数。
此时五楼的媚妈妈的声音,小白鸽的声音,孩子啼哭声,姑娘们的浪笑声,打骂声,客人们各种说话声,全部夹杂其中,
就是再大的嗓门,也难震住这样的场子了。
整个得欢月,就象得到了一声号令:
“乐起来!欢乐起来!”
这里的人,其实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欢乐,也许只是因为这里是得欢楼。
媚妈妈是做生意的人精儿,她知道怎么样炒作得欢楼里姑娘的名气。
先吊着客人的胃口,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姑娘要做生意了,还没开业,正卯足了劲,等着第一客人来调教她。
而这样的姑娘,将来就稳稳的就坐定了得欢楼的头牌位置,这段炒作的日子,那可是需要成本和心血的。
所以,她眼睛毒着呢,也绝不随随便便就把这个机会给一个人。
小白鸽,这一次,她认准了。
所以,在媚妈妈那里,让省城里传遍了小白鸽的名字,
什么头牌,什么艳角,好象都不如这位,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经营来的美人儿名头响亮。
part 34
这个欢场的行业,媚妈妈可是名声在外。
她手里培养出来的姑娘,那真是没有说的,气质和长相一流不说,就单说那穿着,那举止,真的是上了层次的。
所以,得欢楼里调教出来的姑娘,做了大人物姨太太的比比皆是。如今,这个媚妈妈如此看好这位小白鸽,挺着大肚子就请进了得欢楼,带孕调教不说,还养着她的三个女儿,据说也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而如今媚妈妈的五十大寿里,她都会然不顾,去照看生产的小白鸽,这真是大姑娘上花轿,那可是头一回呀。
专门为对媚妈妈的这份了解,以及对这件事情的好奇,就足以让人想一睹这位小白鸽的芳容了,
况且,很多男人们听说,这位小白鸽何等了得,硬是让一位边城的富人,枯木逢了春。
这两点,经省城里各种场所,人们茶余饭后的传扬,就足以为这位还没有真正出道的小白鸽吊足了人们的胃口,
也赚足了人们的关注和好奇。
小白鸽成了名人,所以关于小白鸽的事情,真的假的,自然也就不胫而走。
特别是小白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这样的消息,自然会传到经常来往省城的边城江家。
这也是小白鸽的一点心事,更是媚妈妈沉甸甸的心事。
不管怎么说,小白鸽目前没有和得欢楼有任何契约关系。
人家是自觉自愿走进来的,中间没有经济人,还是和江家有了事实婚姻关系,孩子都生了四个的四姨太太。
媚妈妈也曾探过小白鸽的口风,可这关里妮子还真的挺犟,说起话来,既会让人开心,也会让人不放心。
“女儿呀,说起来,这孩子也顺顺溜溜落地儿了,还别说,你生孩子那天,我真的吓的半死,什么生日寿日的,早就扔到爪哇国里喽!”媚妈妈边说着,边用她那特有的笑声为自己的话语伴着奏。
说起这个媚妈妈的笑声,还有她的说话声,你能从人群中一下就把她分辨出来。
记得小白鸽刚刚来到得欢楼的时候,她就打心眼里喜欢这媚妈妈的话语和笑声。
一般的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声音也变老了,有些浑厚或是深沉,也有些是沙哑或是暗哑中带着浊腔的感觉。
而小白鸽家乡女人的语调里,如果不看人,只听声音,就没有这里的女人年轻。
远远听到这里的年轻女人说起话来,人们脑海里就会浮现出:
娇艳的女孩儿们在嘁嘁喳喳。
刚刚到了东北,这样的区别就太明显了。
东北的口音本身是接近普通话的,二声和四声的语调首先是正确的,听起来不那么拐弯。
小白鸽刚认识江大瓦房的时候,只是觉得这男子都这个年龄了,怎么如此爱听他说话呢,以至于听着入迷的时候也会有,
常常一个人偷偷的回味着江先生说的每一句话,
那个时候,只是以为江先生这个男人的声音真的好听。
可是到了这里,她却有一阵子不爱说话了,确切的说是没有信心说话了。
这里的女人们说起话来,还是很有年龄辨识度的。
比如,与她一样年轻的女孩子说起话来都是娇滴滴的,有很长的尾音,还有很哆的鼻音,
特别是女孩子说起话来都是那样的清亮,音质里干净的了不得。于是,小白鸽不敢说话了。
感觉她只要一张嘴,就可能被这些长相平淡无奇的女人,比了下去,甚至还不如这些普通的女人有魅力了。
在白鸽苑的那段时间,她也努力学着当地女孩子好听的发音。
她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声音不好听,而是那些家乡话里,音调里拐来拐去的声音,让自己的语气里没,有女孩子应该有的那种哆哆的迷人劲。
所以,她练了一段时间,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多了。
再也没有了刚来到这块土地上时的那种不自信。
如今,当她第一次听到媚妈妈这个女人的声音时,她以为这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
直到看见了本人,才发现这个女人已是人过中年,且发福得一点腰身都没有的样子。
然而,她的“妩媚”却是满脸满眼,再加上她那放得极开的身姿形态,配上这听起来骨酥肉麻的声音,简直难以想象,这个媚妈妈的神韵到底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
小白鸽只觉得身为女人,都为这样的美丽倾倒,何况是男人。
特别是媚妈妈说起话来,唇红齿白,声音让小白鸽,久久不能让自己的视线,从这个女人一张一合的嘴上移开。
小白鸽从南到北的这些年,第一次看见这样一个女人,她的年龄和身材,都是没有象征意义的存在。
“美丽”“漂亮”“迷人”“娇滴滴”“放浪”“无拘无束”“胆大妄为”“胡搅蛮惨”…….
这些词全部用出来,都不足以描述。
媚妈妈,这个名字真的好契合她,小白鸽想到这里,禁不住感慨的说出了声:
“媚妈妈,真的是妩媚的妈妈。”
“哟!看你宝贝的嘴有多会说,说的我呀,心花都怒放了。”
媚妈妈坐在小白鸽的床边,哈哈大笑起来。
她身子也夸张的往后仰着,可是,在这女人身上的任何夸张,都呈现一种媚态,很奇怪。
“我的女儿呀,咱们娘儿两个有多投缘!这我都自不必说了。但有一个心事。我一直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说起你原来的那家人家,我还真的有些担心哟,据说江家的那个当家的,叫江大瓦房吧,那也是边城数一数二的富户…..”
见媚妈妈吞吞吐吐,小白鸽便把话头抢了过来,脸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妈妈,俺自打进了你这个得欢楼的门,就把心一准的横下了,决不食言。至于俺原来是哪一家的,这都由着俺自个去做主,说了算,俺定了的事,谁都不可能改变。”
“哎哟!我的儿,妈妈可不是逼着你下决心的,跟你说,你也要慎重好好的考虑一下才行,别冲动,也别为难,这件事,无论你怎么决定,媚妈妈都坚决支持你哟!”
媚妈妈面露真诚,夸张中还带着认真。
part 35
“妈妈,俺叫你妈妈的那天起,在俺的心里,你就是俺的亲妈妈了。谁也别想把俺从你的身边抢走。放心吧,妈妈,这件事情,要是江家来了人了,你就赶快告诉俺,俺知道怎么解决。”
“好,好,不说这些不让人愉快的事情了。”媚妈妈虽然急急的收了话题,但眼睛里还是有些犹疑的看了看小白鸽。
这样的担心,也只能深埋在日子里,没有办法改变。
小白鸽的名声在外,边城江家也不可能总是不知道,江家来寻小白鸽这件事情,还是终于到来了。
那是个下午,得欢楼外面的街道都是懒洋洋的.
门口的那几个人力车夫,也都跑到自己的车中去睡觉了,远远的望去,只是几辆空空的人力车横七竖八的停在那里.
路边的柳树枝也懒懒的耷拉下来,快垂到地面的样子,一切都是静静的,昏昏欲睡的。
得欢楼的里面,姑娘们几乎都在睡着午觉.
等这一觉醒了,便是开始洗澡洗脸化妆的时间,那将是一整天里最有精神的时候。
可姑娘们最有精神的时间还没到来之前,大门,此刻正半开着,没有人守在门边。
因为得福出去送请贴,还没有回来。
“各位,请多照应,我来寻个人,可否有个管事的?”
大门口,天井边,一个中年汉子,扶着半开半合的门,
叫了两声见没有人应,但清了清嗓子,高声的喊:
“有没有活着的?喘气的?都他妈死了吗?”
他的声音之大,让睡午觉的媚妈妈,从天井边的太妃椅子上,
一激灵就坐起身来。她揉了揉眼睛,先是喊了声:
“谁呀?”
然后,站起来,她摇摆着走过来。
看到了一位正在东张西望的中年汉子,一定是这人进门便高声叫骂的了。
见他五短身材,穿着青布衫裤,媚妈妈心里嘀咕:
看这人的神情,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难道是来找茬的?
媚妈妈放柔了声音:
“请问这位大兄弟,你来得欢楼有何事呀?”
媚妈妈一边问着,一边用两只手,往上挽着刚才睡觉时掉下来的碎发。
“大姐,我不是来那啥的,我是来找小白鸽的。”
那汉子,说到来做啥的时候,脸色明显有些尴尬,于是迅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是?”
媚妈妈要是在平时,一定会感觉这样的男人没见识的可笑,也一定会取笑一二,好让他更加尴尬,也会逗得大家更加开心。
可是,她今天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这些细节,反而更关注的是他说话的内容。
“我叫江样,是边城杨子镇江大瓦房家的伙计。我们四太太小白鸽应该在这吧。我,我是来寻她回家的。”
江样说起这些话时,突然就没有了刚进来时的底气,
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可能过于简单。
“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你说的这个人,什么小白鸽,小黑鸽也没有哟!你要是来找姑娘们玩的,我们可是一通百通,要是来找茬打架的,告诉你!你得问问这些家伙答应不答应!”
媚妈妈还等说完,身边也聚了得欢楼的男帮工们。
个个提着棍子,刀子的,个个凶神恶煞似的,
这阵势,与平里的歌舞升平,完全相悖,
这些声音,也让几分钟前还一切都懒洋洋的气氛,来了个空前的转变。
“大姐,大姐,这是何必。我可能没有说清楚,我虽然不知道宝地的规矩,但我毕竟不是个四六都不通的人。我明白,我们四太太要是真来了这里,可能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让我领走。需要费用的,对不对?我懂我懂!大姐,凡事都好商量,您开个价,看看这个事情,咱们怎么商量着办,才不伤合气!”
“没有什么可商量的,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
媚妈妈厉声喝道,声音里充满了刀枪四射的寒冷。
“送客!”
随着这句媚妈妈的逐客令,一群男人就要把江样架起来往外送。
“大姐,别别,你再让我说一句话行不?我可决不是来找事的!”江样的胳膊一点都不挣扎的让众人绑在身后。
只是声音里还有的肯求,使得媚妈妈向众人挥了挥手。
“先放开他。让他再说一句,看看这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大姐,我身上,有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这块玉,康熙爷时宫里的东西,这宝贝能出京,就相当的不易,何况还到了贵宝地呢。我们老爷说了,要是四太太在这儿,就让我捎句话,他说按算的日子,这个时候,小少爷该出生了,如果四太太领着孩子跟我回江府,这块玉就留给大姐了。如果,如果,四太太执意不回,那就让我把小少爷先领回去,但要把这块玉留给四太太,让她有个靠头,毕竟一个女人不容易。我真的没有来找事的意思,大姐。”
江样说完,周围一片安静。
不知什么时候,小白鸽从楼上缓缓的走了下来。
“四太太!”江样哭出了声,匍匐在地上。
小白鸽此时也双眼含着泪光,说:
“告诉你们老爷,我生的不是小少爷,扫了他的兴了。我也从此不叫什么小白鸽。至于这四个女儿,跟我一样,进了窑子,就不可能再回到你们江家了。你回去吧。”
小白鸽说完,转身就要向旋转楼梯的上方走去。
“四太太!”江样声嘶力竭的喊道:
“四太太!老爷没有了,活活的让三太太给气死了!家都没有了!唔唔唔!”
这条汉子,匍匐跪地痛哭失声。
“老爷临走前,跟我说,这块玉是他随身带的,您一定认得,他说这可是您和他的定情信物。他说您一定见玉就会离开这种地方,特别是有了小少爷,你要靠这块玉活下来!四太太,有我江样一天,我也不会离开四太太的鞍前马后,您领着少爷小姐跟我回家吧!求您了,四太太!看在老爷的份上。”
听着江样这样的话,小白鸽再一次转过身来,声音硬的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回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part 36
“四太太,请不回您,我也活不成了。”
说完,江样就要朝两边的石柱撞去,当然被大茶壶的人给拦了下来。小白鸽回过头,盯了一会江样,说:
“江样,我再说一遍:一,我生了个女儿,这里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小少爷,你想对江家少爷尽忠尽孝的机会,可能没有了。二,我不可能跟你回,从此再无小白鸽,更没有什么小姐,因为我们从迈进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退路了。回吧。”
“四太太,您别走哇,那这玉,老爷是交待给您的呀。我怎么能私受!”
江样把玉从怀里掏出来,跪在地上,双手托着那块玉等着小白鸽拿起。
“好,我来处置!”
小白鸽从容的回过身来,一步步走向江样。
她从江样手里拿过了玉,再一步步缓缓的走向旋转楼梯,一步一步,那软缎绣花鞋的声音,本来是没有什么声响的。
可是,此时此刻,每一层天井旁边都围满了得欢楼里的人,
这个节骨眼,得欢楼里,没有一个人还不被眼前的事情所吸引。后来人们回忆起来,都清楚的记得,小白鸽绣花鞋的确踩出了声音,重重的敲打在人们的心里。
小白鸽不急不缓的走着,一直走到了五楼的最高层,看着还匍匐在地的江样,她高声说:
“江样,你听着,我和你家老爷已是恩断意绝!从此,这世上再无小白鸽和江家小姐!而这得欢楼,也并不如你和你家老爷想象的那样,这里的情意,我觉得远远比这块玉值钱!”
说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小白鸽把那块价值连城,江先生一直带在身边的玉,从五楼的天井里摔向井心的那块巨石上。
顿时,碎的如同花雪飘舞,细琐散落的玉,已崩的到处都是,再无可能复原。
“啊!”
“唔!”
“嘭!”
人们的惊呼声,江样的号哭声,小白鸽用力的关门声,混作一团。
从此小白鸽改自己的名字为“大片儿”。
大家都不明其意,媚妈妈知道,这是她小时的名字。
那个时候叫吴片儿,后来江先生因为这个名字不好听,给她改成了“小白鸽”。
但现在,她把自己改成了原来的名字,她觉得爹娘给起的这个吴片儿最好听,
而这得欢楼里的头牌,怎么也要有个大气点的名字,才能压住阵角,于是,就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
还别说,自从江样来寻她那天,她怒碎宝玉,得欢楼里的小姐妹们个个都服了大片。
也更加佩服媚妈妈的眼光,说这个媚妈妈的眼睛真心毒的很,看人,也太厉害了。
大片儿的口音也变的嗲嗲的,身肢也是一扭一扭的,还有,她的装扮,跟这里媚妈妈一手栽培出来的姐妹们一样,都是时尚味、西洋味、女人味,从头灌到顶的。
媚妈妈看着大片儿,由衷到外的欣赏:
“看咱女儿起的这范儿!响当当的头牌的范儿!女儿呀,你就等着你的荣华富贵吧,那一辈子都享用不尽呐!”
大片儿觉得,此时的媚妈妈就是自己的金山银山,怎么看媚妈妈都爱看。
她自从进了得欢楼,大着肚子没有办法为媚妈妈带来利润,于是,在跟乐师学技艺的同时,还经常帮媚妈妈处理棘手的事情。
比如,哪个新来的小姐妹不想做生意迎接客人,她一定自告奋勇去劝说,软的不行,她同样能对其狠下心来“施家法”。
面对寻死觅活的,她和媚妈妈一样感到愤慨。
总之在得欢楼里,日子虽短,她却成了媚妈妈最贴心的,最得力的帮手了。
大片儿才不管姐妹们怎么看她,她想这些姐妹要是长了我过去那样的见识,就明白娘教的靠山吃山的道理了。
从1939年9月1日,世界大战爆发开始,得欢楼里每天依然是载歌载舞,欢声笑语,日本人来了迎接日本人,西洋人来了迎接西洋人,媚妈妈的生意从没有因为外面世界而有什么改变,她觉得只要有男人的世界,得欢楼的日子就会红火。管他是高个子,矮个子,管他是黑头发还是红头发,管他是蓝眼睛和黑眼睛,甚至听不懂他们说话都不打紧,只要掏出金银财宝,或是当地的钞票便可以,至于他们说什么,媚妈妈才不关心。
得欢楼里有个姐妹有点诗词功底,跟大片说:“古人所说的商女不知亡国恨,也就是说我们这号人。”
大片儿说:
“你少来点见月悲秋了,还是钞票来得实在。”
“那我来问你,现在很多大家小姐去参加护国运动,去那吃穿都不象个女人的部队里出生入死,你说她们为啥,她们不想象我们这样,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吗?”
大片儿听了,白了她一眼:
“俺只知道,俺遭罪时,男人一个都靠不上,只有钞票和财宝才是俺救命稻草!”
边说边向空中吐了口烟圈:
“见到了媚妈妈,俺觉得跟她学就是了,凡事只听她的就中了。女人,能有吃穿,还能穿金戴银,还做作啥?别的,俺也不想懂。”
“那你不想懂国破家就亡的道理?”
“哈哈哈,我的好姐妹,咱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得欢楼才是咱大家伙儿的家!”
大片儿的一句标准的京腔,倒是给那个姐妹噎的说不出话来,她见大片儿穿着件浅色苏秀旗袍,款着腰肢,一扭一摆秀着自己好的身材,临上楼,还没忘回头给自己抛下一个媚眼,由衷的感慨着:
“你倒是象足了媚妈妈的亲女儿!”
到了1945年,二战结束后,日本人走了,许多外国人的生意也都没有了。
而这里的姐妹,男人不喜欢的,媚妈妈自然不待见。能给得欢楼带来多少利润,媚妈妈就给她多少笑容。她常说的就是这句:
“我这里,养小不养老!都趁着年轻多为自己多赚点钱,你要能赚个金山,我们马上当女王把你供起来!挑三捡四的赚不着钱,哭你都找不着调!”而对于大片儿,媚妈妈可是充满了期望的。
part 37
转眼来到了1948年,在媚妈妈百般的大力宣传之下,大片儿在宝儿出生的第二年,确实为得欢楼出了把重重的彩头。
大片儿迎接的第一个客人,竟然为得欢楼带来了满满三箱金子。
那是一位东南亚的泰国男人,
这个出手阔绰的男人叫阿光,个子不高,皮肤微黑,却闪有一种迷人的光泽。
后来的一段日子,他只要来了,媚妈妈必在一楼备好茶,等他下楼来热聊,他费劲的说着其实还是蛮标准的中国话,常招惹的媚妈妈大笑不止,也让楼上的人们经常好奇的往下观看。
“阿光,你们到底是暹罗国人,还是泰国人呢?”
“妈妈,1939年开始,我们就不再叫暹罗国了,改名为泰国了。泰国人统称泰人,我们有大泰,小泰,白泰,甚至还有非泰......”
“你是黑泰?”
一个姐妹高声喊,逗得大伙笑的不行。
“还别说,确有黑泰人。但我是血泰最好的大泰!”
阿光说到这里,得欢楼里的笑声,已达到了一个**。
“有没有中泰?对了阿光,你的中国话跟谁学的?”
媚妈妈笑的不行,
“妈妈,有一位****兼艺术厅长,他叫銮威集瓦他干主席,他是华裔,祖上是广东海南人,他中国名字叫云金良,他的一位学生在曼古哈达寺当和尚,我们是朋友,是他教我的。我的中文水平不好,让妈妈和众姐妹见笑了。”
阿光的话,引来了大家更亢奋的笑声。
后来,每逢媚妈妈跟人双手合十,含首微笑,大家都明白,她这是在学阿光了,于是配合她大笑起来。
“咱这儿的姑娘,哪里问外面的事,都知道漂亮就行了。”
一天中午媚妈妈的谈兴高涨,刚施完粉的皮肤,有些僵硬。
“说起这前些年,自从37年日本人开进了咱国内,39年听说德国和苏联一起打波兰,最后英国和法国又一起打德国,满世界都打起圈仗来了。43年,日本人走了,咱这儿外国人也少了。但阿光说,那些年,中国周围都打成乱瓢儿了,只有人泰国风平浪静。在他们那里,咱这行生意,那叫一个红火!”
她向楼上大片儿方向瞟了一眼,接着说:
“阿光从那个地方来,又是个人尖儿,片儿的眼光真的不错!”
1948年盛夏的一天,还没有到中午,得欢楼里,一切还是懒洋洋的。连那大厅里的几只猫,也是刚睡醒的样子,单独在厅边缘踱着步,缓缓的转着头,缓缓的吧嗒着眼皮,爱理不理的看着其它的几只同伴,丝毫没有逗趣的兴致。
得欢楼里用“仿金砖”垒起一的五层宅子,在阳光下,远看如镀着金色的琉璃一般。
里面金碧辉煌,又宛若皇宫,而那大厅中间的转角楼梯,每层楼梯都嵌着瓷片。
据媚妈妈说,每一块瓷片打碎了,都是浪费了她的二两黄金。
这种装饰,曾让这座城市里的高门望户追捧不已。
这座城市里,得欢楼才是宝马香车纸醉金迷,能溺死人的莺歌燕舞。前一晚上的灯火通明,美酒丝竹,甚至从这里飘出来的夜风中都蕴含着脂粉的香甜。
“请问你是这地方的人吗?”
大门外的得福刚刚从外面回来,后面紧跟着两个年轻的兄弟。
他手里还拎着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子,看样子,听声音,里面好象装了不少的银圆。
得福看了一眼站在大门边上的两个短发女人,都是一身短衫短裤,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便爱理不理的说:
“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
“找杨大媚,这事儿只能找她说。你给通报一声也行,就说她一个姓阮的发小来了。”
“这里压根就没有什么杨大媚!走远点!别给脸不要脸!”得福的一个徒弟,见这女人还自行进了大厅,便在后面扬声喊道。
“要死要死,睡个午觉都不消停,你诈什么尸......”
媚妈妈从她的太妃红沙发上懒洋洋的抬起身,看到走进厅里的女人,愣在那里:
“二玲!”
媚妈妈一把抓住这个女人,眼泪就涌出来了:
“多少年没见了?我差一点就认不出你了。家里还好吧?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正是中午,来先随我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还好,还好,还不多亏你置的地和房,不然我们在老家还能过的这么太平?快快,大媚,我想跟你说点要紧事,哪里人清静、方便,领我们去。”二玲说着,示意后面同来的那个女人跟上她们。
媚妈妈见二玲一脸凝重,便不再提吃饭的事,领着两个人,顺着厅中间的旋转楼梯,上了五楼,然后,跟门外的人说:
“在这守着,任何人不要打扰。”说完,吧嗒一声,门紧了房门。
傍晚饭的时候,得欢楼里,开始不断的进来客人,厅里的,楼上楼下的人们开始多了起来,人们也不太关注媚妈妈此时还在五楼里会客的事了。
经常台面上见不到的江家二太太,端着茶水,走上了五楼,两个守门的小厮迎上前去:
“媚妈妈有事,此时谁都不能见。”
“我知道,才不进媚妈妈的屋子。我是去前面大片的房间。你俩累一下午了,也饿了,得福让你们去拿些吃的来。”
两人走后,她扒在门边,听到了里边几个女人的说话声:
“大媚,我带她来,就是她认字,还有这些文书,念给你方便不是。”
“这张是云海的接受条令,快给大媚念念。“
“云海宣布继续给妓院和妓女暂时发执照并收捐,同时对妓院老板的经营做了严格限制:禁止接待公务人员,贩卖毒品、赌博、摆设大型酒宴,如果逼迫妓女违背自己意愿与人发生关系,或将她扣留,妓女可以控告他们。以后还要参考其它城市将取缔娼妓业。”
“告诉你,大媚,我在云海认识的两个老板,可是做的很大的,都跑路了,说怕解放后被处死呢。”
二太太听到这里,远远看见守门小厮端着吃食上来,便摇摆着走下楼了。
当媚妈妈把二玲从五楼领下来送出门,已是掌灯时分了。媚妈妈的脸色从那一天起,再也没有晴天了,大家都在猜:
出什么大事情了?
part 38
接下来的日子,得欢楼里的人,有两个发现:
一是媚妈妈总是把自己一些从没来过的客人约上五楼,到自己的房间里密谈。
再一个便是阿光来的更频繁了,几乎每天都来。
只要一天不见他,傍晚的时候,媚妈妈便让得福把他请来。
每每阿光从大片儿的房间出来,媚妈妈一定备上好酒好饭款待,更重要的是,媚妈妈格外的有兴趣和阿光谈天。
两个人在大厅里,谈兴很酣畅,经常聊到午夜。
大致的内容,基本都是阿光在聊,媚妈妈在旁打哈哈,取乐子的应和。
阿光的话题,最让媚妈妈感兴趣的就是泰国,无论是泰国的历史,还是风俗,无论是泰国的吃食,还是气候,都会让媚妈妈十分着迷。
要是说起泰国的女人,还有泰国的这个与她同类的行业,那她就更加的入迷了,为了让阿光聊的更详细,她还要多敬上几杯酒呢。
“原来我这信佛多年,却没有见过大的寺院高人,听你这么一讲,如果我们要去泰国的寺庙拜佛,该去哪一座呢?”
“妈妈,泰国叫个金佛寺,又叫黄金佛寺,就建在中国人居住的唐人街里边的耀华路。这个寺里,供奉一尊世界最大的金佛,所以才是全世界闻名的。”
“哟,快说说,这最大的金佛什么样?”媚妈妈象个小女孩一样好奇。
“这尊佛,是七百年前铸的,重有五吨半。高呀,能有四米。全身金光灿烂,是我们泰国佛教的无价之宝。”
“天呐,这样的宝贝,就没有人惦记?”
“还真没有人敢。据说,刚铸这佛时,为了掩人耳目,用泥灰裹在外面,在一次搬运中,泥灰意外的全部脱落,是它自己完全显出真金本色。我们泰国人是佛教国家,大人小孩子都会保护这尊佛的。”看着阿光笃定的神色,媚妈妈没有再接这个话茬。
“你们那里,中国人多吗?”
“也有很多,那条我经常说的唐人街就是专门为中国人建的。”
“那里的中国人喜欢拜哪尊佛?”
“他们喜欢越国寺里的銮菩多佛,这是特大佛。仿照帕需车寺的大佛建的,是曼谷一尊降魔佛像,中国的春节里,来拜这佛的华人成千上万,十分热闹。”
“有这里热闹吗?”一位姑娘依过来,逗着阿光。
“当然没有媚妈妈这里好玩。在泰国很多人是在寺庙里清修学问的。”
“媚妈妈,你是想当大学士吗?”姑娘和媚妈妈都大笑了起来。
“我说的那个华人云金良,他在寺庙里学文化知识,自修了外语。他虽是个华人,就是他推行的泛泰族民主主义,以泰族为最大,又称大泰民族义义。他倒台以后,前年的时候,拉玛八世和九世国王,曾一起光临唐人街,和华侨街,专门对华人百姓进行问候。现在华人的地位同泰人一样平等。”
“你的老师原来是个华人的败类呀,哈哈哈!”
“不不不!我跟他的学生只是学汉语......”
阿光有些不知所措,逗得大家一片欢笑。
随着媚妈妈客人的不断变化,大家听到一个消息:
媚妈妈把得欢楼卖给了新老板,明天就来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当媚妈妈把最一个月的工资发给众姐妹,顺便说了这个消息后,大家都惊呆了。
“姑娘们,你们和我都是有契约的。我已经和新老板,在官家交换了契约,以后呀,他将是你们的新妈妈了。”
当众人围在媚妈妈周围关心自己命运的转变时,二太太,悄悄的从大厅的门溜了出去。
晚上,媚妈妈吩咐小厮们把大门紧锁,合部摘下了门外的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放在了大厅的一角。
写上了“休业”的牌子,挂在了大门外面。两块写着字的匾额,“得欢春雨楼”“晓风残月萧”,也摘回了,放在大厅的一角。
精致漂亮的做工,却意味着,得欢楼埋在过去那些富贵的日子;
还有每日来这销金窟里的豪客,一掷千金的浪子。
临到夜深了,时而还有男人往这边来,但见门关了,他们并没有如过去那些放肆敲门,转了两圈,也就无趣的走开了。
这在得欢楼,停夜一晚,真的还是第一次。
媚妈妈和这些姑娘们大开宴席,推杯换盏,想到这些年在一起的这些经历,人人都唠叨着有话要说,越喝酒兴越浓,到了午夜,大家还没有散去的意思。
“好了,好了,明天呀,我还要起早,有正事要办。姑娘们,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晚上就喝到这了。”
媚妈妈上了五楼,看到大片的房间里是黑的,才想到大片的孩子得了传染病,最近几天在外面住,她一定是去陪孩子了。
慢慢的周围都安静了下来,连草里的虫儿都变的安静了。一切都似乎安静的睡着了。
突然从得欢楼里传出来一阵哀鸣:
“不好了,着火了!”
“救命啊!”
媚妈妈被烟雾呛的咳嗽起来,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外面的呼喊声,当她惊慌的坐起身来,扯开嗓子:
“来人呐,快来人呐!”
见没有回应,她边穿衣服边上床,可不见了鞋子。
当她光着脚,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床的帷幔在她旁边着了起来,火噌噌的,窜出老高。
媚妈妈光着脚,用力踹了几下那幔布,这布上的火马上就要烧到自己似的,把她的脸烤的滚烫。
只这几下,脚就被火烧的,让媚妈妈在地上直蹦高。
低头一看,裤子上就粘了一层火中的灰烬,闪着火星,也快燃起火来,她什么也顾不上,又慌乱中脱下了那条丝绸裤子。
床边的一个木棱子,散了架,冲着她,直直的就砸了过来,媚妈妈被结结实实的压在地面,可无论她怎样的嚎叫,没有人来应答。
“这帮没良心的!我的小命,看来今天就送到这大火里了。”
突然,她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哭天抢地:
“天呐,我才想起来,今天可是这得欢楼易主的日子哟,看来,我是人财两空不说,还搭上了老命,这上百年的得欢楼哟!”
哭喊了一会儿,嗓子就哑了,一边骂着,还是没有放弃希望:
“救命啊,救命!”
随着声音渐渐微弱,她晕死过去......
part 39
“妈妈,妈妈!”
媚妈妈被一阵喊声叫醒,她看到大片蹲在自己跟前,自己也完全被拖出了那间着了火的屋子,她象见亲人一样,抱住大片儿,大放悲声。
“妈妈,我们得走了,看看,你还有什么能拿出来的。”大片儿提醒媚妈妈。
“多亏你呀,我的女儿,不然,我的这条老命就葬送在这火海里了。你不是在外面住吗?怎么回来的?”
“我住的那个地方都能看到咱得欢楼的火呢,所以,我就跑回来了,正好,妈妈在火里晕过去了。救妈妈是女儿该做的,还跟我那么外道呢。妈妈,不能再耽误了,这火势越发大了,拿些您想拿的东西,快些跟我跑出去吧!”
“看看我那屋子,还进得去人吗?就怕也拿不出什么来了。我们试试去吧。”
两个人说着,又往媚妈妈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回头看着这繁华一世的得欢楼,听着那井栏圈中被烈火烧碎的瓷片噼啪作响。媚妈妈悲从中来:
“大片儿,我的女儿,我真的不想活了!”大片儿搀扶着她,踉踉跄跄的走着。
快到媚妈妈房间时,两人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二太太换下来了身上那套黑衣的斗篷,用力的扔在了撩起两丈多高的大火里。
她又急切的想快速脱掉身上那套短衫短裤,两个扣子跟她比别扭着,根本就不听她的使唤似的,慌乱中,颤抖的双手,用力的撕扯着,
她生生的把两只盘的极结实的洋扣子拽了下来,还带下来一片上衣襟。
大片顾不自己此时只穿了一身内衣肚兜,换上了新的白衫白裤,走了几步,抱起媚妈妈的那些首饰盒。
她又跃过了几块已烧的落了架子的家什用具。
冲着里面媚妈妈床的位置狂喊着:
“烧了这些描金绘银的家俱!还有你这个养尊处优的老怪物!恶女人!”
“你这个烂货,原来是你他妈放的火?!”后面的媚妈妈终于看明白了:
二太太为了拿走她的细软,先是放火烧了她的屋子,此时,她还以为自己在床上已灰飞烟灭。媚妈妈的小厮们,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拥了上来:
“妈妈,让我们好好收拾收拾她!”
媚妈妈手一挥,拦住了欲上前拿二太太的人:
“你先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对不住你?”
“哈哈哈!你都恶贯满盈了!还以为自己很无辜吗?别的不说,你的手里,有多少姐妹们的性命和血泪?马上这种地方要被改造收编了,你就再一次骗人,把得欢楼混个好价钱转手了,你这个恶女人!还问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哈哈......”大片儿指着楼梯下方室内喷泉旁边的几具黑伏伏的尸体,说
“二太太,看你放这火,就不是恶人吗?”
她指着得欢楼烧的面目全非惨状又说
“看呐,这得欢楼的过去我华丽,多风雅!可是,我们姐妹,包括你大片儿,哪一个不都只不过是一介玩物,风雅的玩物而已。我恨透了这得欢楼,恨透了这个恶女人!我就是让你不得逞,让你人财两空!”
大片儿张嘴还想跟二太太说着什么,媚妈妈向身后的小厮一摆手:
“别跟她费话了,给她个好玩的死活,让我解解这心头之恨!”
二太太没有等这些人向她动手,她已坚定的向火海深处快步走去,媚妈妈和她的人,看她如此,都呆呆的看着她决意让大火吞噬的举动。
只听得二太太还用她那动听的嗓音,编了戏文清唱,声音渐渐微弱......
“得欢楼只剩下土坯黄草,蛛丝瓦砾,到处是被烈火烧的迹。水边躺着黑浮浮一片尸首,不堪之物将河床塞满,再也不闻流水声。”
待到媚妈妈指挥着众人把火势扑灭,天已放亮了。她安排得福带着下人处理后面的事情。
媚妈妈折腾了一宿,大片儿第一次见她已精疲力尽的样子。
她搀扶着媚妈妈来到了外面,去了大片儿在外面的住所。
接下来的几日,大片儿精心的侍候着媚妈妈,慢慢的,她的烫伤好了。这些日子,媚妈妈告诉了大片儿自己的打算,也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跟大片儿道歉:
“女儿呀,这些打算,我早就该告诉你的。在我心里,你们娘们儿,已是我最近的人儿。”她咽了下唾液,接着说:
“但,最近你的宝儿不是得了传染病,你就总是往这边跑,我也没有机会跟你细聊聊,这是一方面。”
“再就是,我感觉事情来的太突然,让我一点点准备都没有。本来找到能接手得欢楼的人就是凤毛麟角,我也只是想着碰运气而已。可是,就偶然遇上这样的一个恰当的主儿,人家还用的中间人做担保,所以,这么大个事儿,就三两天内解决。连找你商量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妈妈,您说远了。您的事儿就是女儿我的事儿,还商量什么,您尽管作我的主就是了。”大片儿一脸真诚的说。
“对这一点,我也感觉到了,我的片儿这边,与和一直就是心心相印的。但我确是为你我打算了。你也知道,这段日子,我不是和阿光走的近?”
大片儿点头称是,但有些不解。
“你不明白就对了,因为,这件事情还是我的一个外地的亲戚跟我说的,让我早做准备,告诉我这个行业就要倒了。所以,我想带着你们娘几个投奔阿光去泰国,这就是我最近和他拉近关系的原因。”
见媚妈妈说话累了,想躺下的样子,大片儿马上为她铺好了床,把她的鞋子脱掉,扶她一点点斜倚在床上,又为她装了一只水烟。
看着媚妈妈吞云吐雾,大片儿才放心的去外间为媚妈妈又拿了一杯莲子羹过来:
“妈妈,这东西清热解毒,刚熬好的。一会儿,您喝点吧。”
“大片儿,你就这么放心妈妈吗?”
“妈妈,想那二太太放火烧了咱的老底儿,也只有咱们以后相依为命。您到哪里,大片就跟您到哪里。我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见了您,你就是我的主意和靠山了。”
part 40
阿光带着媚妈妈、大片儿,还有大片的四个女儿们,先是来到了云南车里,这里到处是西双版纳傣族人。
车里这个地方靠着缅甸的边境,根据当地的蛇头讲,从这里坐上船,中间不上岸,船到金三角再上岸,那里就是泰国的入境口了。
这些蛇头说,这是到泰国他们能办到的最恰当的路线和方法。
由于语言不通,这些话都是阿光帮忙翻译的,而此时的阿光也是她们唯一能信得过的。
至于当地那些蛇头们说话的时候,看自己和大片的眼神,还有他们路过大片身边,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女人身边倾靠,这些细节,媚妈妈都看在了眼里。
虽然她们与之交流除了微笑点头,其他的都是无能为力的。
媚妈妈总想凭着多年来对人的一个直觉,猜出对方是个什么心思,然后去和阿光求证。
阿光认认真真的看了几秒媚妈妈,然后就笑了:
“妈妈,我们现在接触的人,本身都是见不光的,他们怎么可能让人看得顺眼呢?暂助靠他们上岸罢了,只要到了金三角,我还用听听他们的。要是到了泰国,你们就更是登堂入室一样。”
媚妈妈见阿光如此说,也只好作罢。
大片儿倒是心思纯净的很,每天只是三件事,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把阿光和媚妈妈侍候的细致周到,最后就是四个女儿别出什么幺蛾子。
媚妈妈看着她这样,有些疑虑的话,到了嘴边,总是说不出来。
最后,倒也开始羡慕起来:
“要说大片儿,你想的少,也是福份。交给老天安排,总比自己思虑要轻松的多哟。”
然而事情还是出了差。
阿光说找的蛇头,人家早把钱拿走了,否则不先给钱,找他们办事的门儿都没有。
然后说好的晚上开船来接他们,可是,等来去的到了深夜,只来了两条小船,几个人只能分船而上。
于是,依他们的安排,阿光领着大片儿的三个女儿坐在一只船上。
媚妈妈,大片儿还有宝儿坐在另一只船上。
月黑风高,阿光的船在前面跑的很快,跟媚妈妈和大片儿的船距离越来越远,眼看就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梢公,请您快着点呀,前面的那条船,就快看不见了。”
不说还好,经媚妈妈这么一说,这只小船突然间加快了速度,正在不稳的时候,一阵大浪把船就掀翻了。
三大人还有孩子,狼哭鬼嚎,但这样大的声音好象完全被大海淹没,阿光的船一点感知都没有。
大片儿这只手用力的拽着媚妈妈,另一只手抱着孩子,好在她有些水性,小时候,在水里的功底,此刻让她如有神力。
她定睛朝四处望望,在寻找着可以投靠的地方,但是,一片黑漆漆的,一时辨别不出方向。
她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往前游动,不断的在海上收寻着可以求生的办法。
媚妈妈本来不习水性,在水里,本来就所的要命,加上不断的呛水,她几乎要绝望了,呛了水,还要再想继续说话:
“大片儿,我要完蛋了,快救救我!”
一阵大浪,媚妈妈马上顺着势抬起身子,又一次被海水重重的摔进去,大片儿用心浑身的力气,最后只抓住了媚妈妈的一片被撕碎的衣角。
她一时性急,欲用双手去抓住沉进水里的媚妈妈,宝儿就从她的另一只手中滑进了水里。大片儿两手一时全空了,她不知所措的大叫着:“宝儿!宝!媚妈妈,媚妈妈......”
由于一时性急,她竟只顾着呼喊,猛的一个大浪打过来,给她拍了下去,再也没有见她浮起来。
这边的般梢公目睹了眼前的情况:大片儿冲过去找宝儿,被旋起的大浪卷入海水里,再也没有见她浮上来。
梢公下水里,把媚妈妈和宝儿捞上水面,又一次上了船。
经过人工呼吸,媚妈妈和宝儿都醒了过来,趴在地上往出吐水。
过了一会儿,媚妈妈站了起来,看着离宝儿的距离拉长了,便用手示意梢公过来。
她一只手掌往上一摊,伸到梢公面前,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娘可终于看清是怎么回事了。你们就是想把大片儿给算计了,等她死了,这个小丫头就归你们了。我不管你们要领她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先给我钱,否则我可不是那个没长脑袋的大片儿,我跟你们没完!”
媚妈妈明知道梢公听不懂自己的话,但还是把心里想的话说了个精光。
梢公似乎在等媚妈妈把话说完,然后,果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钱交到媚妈妈的手上。
这个时候,远远的看到阿光的船回来了。
走近了,媚妈妈仔细一看,却只有他自己,大片儿的三个女儿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去泰国,我领着这四个女孩子,可以帮你们培养她们为你们所用吗?”
“哈哈,媚妈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阿光一改往日说话就双手合十,张嘴便“萨瓦迪卡”的习惯,更可怕的是阿光的汉语说的比谁都溜,看看他脸上邪恶的微笑,媚妈妈肠子都悔青了:
“你!你不是泰国人!”
“当然不是。但我还是经常给泰国带礼物,给他们送去漂亮的中国女孩子。所以也可以说是半个泰国人哩!”
“呸!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我让你骗的好苦!你只是想要这几个小丫头,根本也没有想着让我去是不是?!”
“媚妈妈,看来你还是个聪明人,没有糊涂到最后。想想,大片儿去了没有用,更不想让我带走她的孩子,所以我要她...”
他边说,边用手示意“咔嚓”结果掉的意思。接着又说:
“那你去那边,岂不更是没用?只是想让你暂时稳住她们而已喽。”
媚妈妈听完,哈哈大笑,笑的跟泪出来了,笑的弯了腰,又蹲在地上接着笑。笑够了,她不再理会阿光,只是双眼痴痴的看着闪着波光,却是黑黑的水面:
“我也算恶有恶报了,大片儿虽然贪生怕死,见钱眼开,可是最后大片儿还是救了我,我呢,死之前,还是把她们娘四个先......唉!”她说不下去了,甩了几下眼泪鼻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就是你对我使的阴招吧?阿光,我自认为这辈子就和你们这些男人打交道,把你们看的极明白。却想不到,玩鹰的,最后眼睛让他妈鹰叨了。”
媚妈妈说完,“噗通”一声,投入了暗夜的河水中,
想她一定不想在那边遇上大片儿,怎么跟这样的一个傻女人交待,
这显然是个最为难的事情。
part 1
安东省新城,秋天的一个午后。万舍成出了部队大院,朝市中心走去。
本来在东北的秋日里,到处就都是这阳光温暖的感觉。
很多东北人,一年四季里最喜欢的就是这时候的阳光。
所谓秋高气爽,阳光灿烂就是这个意思了。
路两边的树并不是很高,枝叶却繁茂。叶子并不是很大,但紧紧的挨在一起。
中间偶尔穿出一片火红的枫树枝叶,更多的树,还是亮油油的深绿,翠艳欲滴。
路两边,到处插着五星红旗,经常有窗子里飞出嘹亮的歌声,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听到。
这些歌声也许来自教室,也许来自戏院,也许来自工厂,也许来自某个家庭......
偶尔迎面而来的,有成群结成对的,也有排列整齐的小组织,手里拿着红旗边走边喊着口号,或是唱着歌唱新中国的歌......
迎接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开国大典,新城里,没有人不被这种新气氛感染。
街边的王舍成,心情也随之高涨,不觉走起路来脚底生风。
来到城中心的中央街边,这里搭起了高高的台子。
四周的人们,有的在为搭台子做着准备,有的在排练歌舞,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人们个个脸上洋溢的笑脸。
两个年轻人,在朗诵诗歌,很多人在驻足观看:
“这个时代变了,我们人民当家做了主人!大地是我们自己的,天空是我们自己的,房屋是我们自己的,土地是我们自己的,树木是我们自己的,空气是我们自己的,山川河流都是我们自己?你问我什么是人民?这里的主人,就是人民!!”
马上有人跟着喊起了口号:“热烈庆祝新中国成立。”
“中国**万岁!***万岁!”
“我们伟大的祖国。属于我们自己的,伟大的祖国终于要诞生了!”
这样火热的氛围,幸福的时刻,每个人的情绪都高涨到了极点。
台子后面是一间茶馆,几位老人正在闲聊。
“哎!话说这过去的遭殃军(国民党)哪,人们说他们是,大炮一响回头就跑。你看他穿这身黄皮,哪个兜里没有金货,没有金条,也是一把把金溜子(戒子)!”
“他们到老百姓家就是个抢啊,看到黄的就抢,看到女人,那就上。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遭殃军,早就该完蛋了,弄得人人骂,那还有好?你看人家八路军,哎,那真是过门不入啊,路过你的院子从不进你的家门,既便让他们住进咱百姓家,也把你的院子天天都给你扫得干干净净,每天的水缸里的水都给你跳的满满的。”
“哎,别提了,八路军住我们旁边的马棚里那天,头天晚上,我们家里那粮食墩儿里,明明没粮了,第二天早上一看,八路军临走,给我们家门口放了满满一袋子金黄的小米。一看水缸里也挑满了水,一看院子扫的干干净净的。”
“哎呀,别提了,这八路军住在你家旁边,那好几十号人一点声响都没有,啊,真是好军队,他没个不当家作主人,这以后的日子好喽,有**的天下,哼,这茬人享福喽!”
“我们小的时候那兵荒马乱,年轻的时候更是如此,那可真叫城头变换大王旗,今天你当令,政府换了黄色的大王旗,明天他又当令政府又换个蓝色的霸王旗,哎呀,这一年一年老百姓都不知道谁在上面坐着,多少年了都是这样。现在可好了,这**打下了天下老百姓当家作主,这多大的好事儿啊,真是值得庆祝,就是我们家呀,这几天都睡不好觉,那等着搭着台子,搭台子之后我老伴说了,全家在这跳舞!”
“哈哈哈哈,就您都快八下了,这岁数,您能跳三天?”
大家听完笑的前仰后合。
“你踩到我脚了!你踩到我脚了!”
这一声声不合时宜的喊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哎,对不起,我没看见,我没有意识到......”
“你踩着我脚了。还要看见,意识到哇?”一位头戴毯帽子的老人,正在和一位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理论。
“真的是我踩的吗?我真的没感觉,但我还是.....”
“谁呀?咋的了?臭不要脸的小破孩,你踩到我脚了,说的就是你!”
“唉,瞅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大家围过来七嘴八舌:
“哎,多大点事儿啊,不就踩一下脚吗?他还是个孩子呢。”
“人家孩子都没有觉出来踩着您了,您怎么还说臭不要脸之类的,骂人呢?真是。”
“人家这小伙子没看见你站在他后面,又是这么多的人,踩一下又怎么了?”
“这么大喜的日子,举国都欢庆,这大不见小不见的,无所谓吧!”
“那您说我应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爷爷。”
男孩子见这人依然不依不饶,但还是很垦切的说。
“你跟我回家,给我当孙子!”
“哎!这老爷子!!这这......”
“小伙子,甭理他!依老卖老了!”
人们纷纷摇头,对面前这个帽子老人的纠缠,感觉不耻起来。
“哈哈哈!”
没想到帽子老人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我是逗你呢,看看你鞋上的脚印子,你不仅没踩着我的脚,你还耽误我脚落地了!”
看他说这话的时候,把周围人都逗乐了:
“这老爷子,想讹人,想疯了吧!竟想讹个孩子!”
有人说着,就把男孩子拉到一边,准备保护起来。
“哎,这位解放军干部同志,您来给评评理吧!这老爷子,哎!”
旁边一位老者,见刚才那帽子老人不听众人劝说,但向走过来的万舍成说道。
人群里,走进来身材高大,穿着一套有些发白的军装的万舍成。
他黄色的胶鞋洗的很干净,上衣有4个口袋,其中上面的一个口袋里,是一款钢笔。
“老同志,您的脚被踩了,疼吗?”
“不疼!”老人笑了。
“那您看我这鞋新刷的,要不,您踩上一脚,解解气?”
“看您就是是个干部模样。解放军同志境界就是高。”有人喊。
“这两天都在练习表演,都在练习节目,大家互相磕磕碰碰总是有的。要互相体谅。珍惜这种好的气氛......德珠!”
万舍成没tffuyu完话,看见了朝他跑过来的那个男孩子。
“万叔叔!”
“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热闹,结果我踩着了这位老爷爷,不,又好象是他踩了我......”
“老人家,这是我的孩子,应该由我来向您道歉!”
万舍成说着,就要向帽子老人鞠躬,没想到被老人忙扶起:
“哦,哈哈哈!解放军同志,我是在开玩笑呢,刚才我是故意的,这孩子是我的孙子,我在逗他呢。”
“啊?德珠是您孙子?”
part 2
“万同志,我刚才是来认这个孙子来的。跟他开了个玩笑。我叫江样,是德珠妈妈家的管家。”
“大叔您好,我听赵广大叔说您来着。他说,您找到了他,只是还没有见到德珠,看来,今天这个见面礼,可是会让德珠记忆深刻呢。哈哈哈。”
于是,万舍成引见德珠见了江样,江样要领着德珠去买点礼物。
“好,江大叔,您一会领着德珠来家里吃晚饭吧,我去车站接我媳妇。”
万舍成刚刚与江样与德珠做别,就见人群中挤出来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
“万领导,我认得您,开大会听过您讲话呢。我这边儿有个大众茶馆。”
老人回身指了指台子后面的茶棚子。
“您老就叫我万同志吧。”
“我叫沈山子,是闯关东过来的,常年离不开茶,好茶坏茶,我也要喝茶,我就搭了个棚,弄了个大众茶馆,不图钱,不图利,就图大伙就在那里说说话,聊聊天,听听书。有钱就给个三分两分的,没钱就算了。最近呐,大伙都说,要是能把您请来,给我们讲讲这解放战争的故事,别提都多开心了。大家备上好茶,等着您呢,您看?”
“老同志,没问题的,等忙庆祝开国大典筹备的这些工作,我一定带着茶来也让您老们尽尽兴!”
“好哩!等您,万同志!”
万舍成不知不觉已来到了火车站前,这里也聚集着敲锣打鼓的人群。
那些扭着秧歌步的,无论是穿着长袍的,还是穿着短褂的,腰上都扎着红绸带,脸上都是溢满笑容。随处可见的横幅:
“热烈庆祝我们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没有**,就没有新中国!”
“我们的队伍象太阳,照到哪埋在哪里亮!”
万舍成在一片锣鼓声中进了火车站的站台。
看火车站房顶上的钟还没有到点儿。
他张望着,踏着气笛声,火车开进了车站。
万舍成急切的眼神,往一个个车窗里张望......
火车停稳后,他在人群中到处寻找着。
前面一个妇女围着头巾,他走过去:
“阿秀!”那女人回过头,
“哦对不起,大姐,我看错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旅客从车上,下来的差不多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
有接老人的,有接媳妇的,有接战友的,
还有接孩子的,人们都沉浸在相识的或相逢的喜悦当中,
前面一个妇女围着头巾,他走过去:
“阿秀!”那女人回过头,
“哦对不起,大姐,我看错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解放军同志没关系。”
万舍成正尴尬着,后来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回过头来
“阿秀,我怎么没看到你,看我这眼神,太差劲了,自己媳妇都找错了。”
“舍成,不是你眼神不好,我呀,被重点保护起来了。”
“是吗?怎么回事?”
“列车员看我怀揣大肚的,他们怕我生在车上,把我领到了列车员办公室,让我在列车员的椅子上稳稳的坐着休息,一路上,还有人给我端茶送水。刚才,等旅客都下了车,才扶着我下来。我呀,是坐高级列车来的,哈哈哈!”
“太好了,感谢这些铁路的同志们。”
万舍成寻找列车员的身影,表示谢意,列车已经开走了。
他向列车打了标准的军礼说:
“我代表我们一家三口,感谢铁路战线上的同志们!”
“看你,傻样儿!”万阿秀笑了。
“阿秀,咱回家吧。你这一路是不是很累啊?”
“还行,想到就要回家了,开心还来不及!”
阿秀说着把头依在了万舍成的肩上。
“咱们的小宝宝,乖不乖,他没欺负你吧?”
万水城低下头,想去贴阿秀的肚子,阿秀看了看周围,羞涩的用手阻止了丈夫。
“老婆,辛苦你了,这段日子你一个人。要工作,还怀着孕,我一点忙没帮上......”
“别说了。你们解放军,这段日子做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把新中国解放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哪个女人还不生孩子!”
“话是这么说,我对你们娘两个,内心里就是觉得亏欠你们太多!”
“我怀孕后,组织上交给我的工作也都少了许多,我身体也不错,你看,我各方面都很正常,再说,身边也有爹爹他们照顾着,挺好的!”
“对你们娘两个,我这辈子当牛做马来补偿吧。”
“好,回家就给你拴马桩上!”阿秀打趣着。
“老婆,我家里做好了饭菜。宝贝孩子,我们回家喽!”万舍成摸着阿秀的肚子说。
阿秀看着路两边,说:
“舍成,这东北的秋天来的早呢,你看这两边的树叶子,金黄色的,也有棕黄色的,还有橘黄色的,还有老绿的,落下来,铺在地上,远远望去,真像一层厚厚的地毯,真是美极了。这里的天空,又高又蓝。”
“阿秀,你都快成诗人了。你喜欢就好。”
阿秀眯着眼睛,深深的嗅了气,
她一定觉得,这空气里,不仅弥漫着锣鼓的味道,还有新中国的新鲜甜蜜的味道。
进了家门,阿秀见万舍成,把家里安置的井井有条。
她被万舍成按在椅子上坐定,然后,为她端水洗手,
再到厨房一样样把饭菜端上桌,她开心的说:
“想不到舍成,你把饭菜都做好了不说,还做的这样好。”
阿秀发现了万舍成的一根白发:
“哎呀,舍成你才30多岁,怎么就有白发了?这段日子真辛苦你了,你身边也没个女人照顾。”
“还是你辛苦,你为我们家生儿育女多不容易,还要工作,做新时代的新女性,阿秀,我很心疼你的,虽说你是我们共和国第一代新女性......”话没说完,就听门外敲门声,
“谁来了?”
“一定是德珠!我还没有跟你说呢,是咱们的一个义子。”
阿秀手里端着刚盛了半碗米饭,跟着万舍成来到门口。
门开了,德珠先走了进来
“万叔叔,阿姨!”
阿秀看见德珠,愣在那里,手里的饭碗,“啪”的掉在地上。
part 3
“德珠,叫什么阿姨,叫婶婶......”
万舍成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阿秀摔碎碗的声音,转过身看着阿秀的样子,他慌了:
“阿秀!怎么了,阿秀,你不舒服了吗?”
他欲上前扶阿秀,阿秀用手臂推了推万舍成伸过来的手,表示自己没什么事,向外招呼着:
“德珠,快进来,快进来吧。”
接下来,她想自己低下身子去拾碗。
结果,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你哪里不舒服了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婶婶!”
万舍成看着阿秀坐在地上,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额角的汗也下来了,懵了。
“我可能要生了......”
“德珠,看好婶婶,我去找人!”
万舍万跑了出去。
“婶婶,您喝点水吧?”
德珠倒了杯水,歪歪洒洒的拿到了阿秀面前,此时阿秀似乎痛的轻了一些,抬头再一次看了看德珠:
“你长的好象一人个,我又想不起来......”
“人家都说我跟我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我爹是北荡山的雪里红,原名叫薛贵!”
阿秀听罢,一头倒地,晕死过去.....
“婶婶!婶婶!你醒醒呀!”
万舍成领着两个男人跑了进来,见阿秀如此,一时慌的不行,德珍带着哭腔:
“万叔叔,我一定是说错什么话了,婶婶才这样的......”
“老万,你傻了,还要快把你媳妇用门板抬起来,快去卫生院吧。”
大家一阵手忙脚乱,听了这样的吼声,万舍成才缓过神来,
伸脚踹下一块自家的门板,几个人把阿秀稳稳地放在门板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门板跑向卫生院。
另外的两个人拿着一些日常品,早早的跑在前头,进卫生院去找医生了。
医院的走廊上,两个穿白大的医生跑过来,她们把阿秀从门板上搀扶下来,
“这位女人要生了,快,两位男同志,你们就在这里等。”
边说边把阿秀扶进了产房。
产房外走廊尽头挂着一块钟表,指针一圈一圈的转着,时针已指到了晚上十点,
木凳上的德珠腆着红红的小脸儿,远远的见到万叔叔走过来,便奔跑过去:
“万叔叔,我一直在这等,婶婶还没有出来。”
“德珠,这是吃的,饿了吧,快去填填肚子!”
“万叔叔,我吃不下,我总是觉得,是我说错了话,婶婶才晕倒住院的。”
“说什么呢,这和你说什么一点半系都没有,你婶婶要生小宝宝了,以后呢,你就有玩伴了喽。”
正说着,产房里传来了阿秀一阵阵的痛苦的呼喊。
万舍成有些坐不住了,不断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婶婶不会有事吧?”
德珠快吓哭了。
“没事没事,一会儿,有两个叔叔会来,带你先回家,在家里等着我们,听话啊。”
他们正说着话,走廊里来了两位解放军战士,
“万同志,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这是后勤让我们给阿秀同志送来的这些东西,还需要什么吗?”
“哦,不需要了,你们把带这孩子先带回去吧,这孩子需要休息,晚上在这,别着凉。”
“不!万叔叔,我不回家,我要在这里等着婶婶一起回家!”
万舍成看着德珠十分坚定的往后退着,觉得一定说服不了他,于是,无奈的摇了摇了头:
“那就不需要什么了,让这孩子跟我在这里的木凳子上呆一晚吧。”
“万同志,还有件事,明天一天的大会节目单需要您一一过目,但领导并不知道你夫人在生孩子,您看用不用我再回去帮您说一声?”
“节目单一定不能出错!我必须回去。”
万舍成,不安的看了看产房的方向,
“德珠,从今天起,你是个大人了,在这值班,有什么事,跑步进行,去找我!婶婶这里的重大任务,就交给你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德珠煞有介事的打了敬礼,把一旁站着的两位解放军战士,都逗笑了。
伴随着阿秀的一声声痛苦的尖叫,还有德珠抿嘴竭力故作镇定的表情下,万舍成与两位同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三个小时后,走廊里的德珠,一点睡意都没有,他脱掉了带棉层的夹衣子,
里边的粗布单衣,也被汗水湿透了。
随着产房里一阵紧似一阵的,凄厉的叫声,
德珠,满脸是汗水和泪水,他定定的站在万叔叔之前,他打敬礼的那个位置上,一直没有动。
只是脚下多了一件,他脱下来的子......
“哇!”的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亮了夜空。
产房的门,终于开了,一位医生走了出来,她疲惫的摘下了口罩,
“恭喜!母女平安.......”
她说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德珠:
“你,你家大人呢?”
“大夫阿姨,我家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现在我是大人!”
德珠的话,把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都气乐了:
“快去喊你家大人来!”
当万舍成进了病房,阳光已酒进了阿秀母女俩的床上。
“阿秀,对不起!我没能守着你们母女,你怀孕,我不在身边,在你生死攸关的生女儿的时候,我还是不在,我......”
万舍成满眼含泪,站在病床前。
护士看着这情景,笑着边说,边往门外走,
“听我们医生讲了,为了开国庆典筹备咱们这里的分会场,您领着大伙也一夜没合眼,
您还是个顶梁柱,会场缺不了您!”
然后,护士把关好的门又打开:
“祝贺您们!喜添千金!”
当门再次被关上,室内安静极了,刚出生的婴儿正在酣睡。
阿秀一直把头朝里,没有看万舍成一眼,
“阿秀,你可以原谅我,我自已都一辈子不能原谅我自己!”
万舍成把拿来的饭盒打开,再把碗筷摆好,然后,仔细的剥了鸡蛋皮,几个剥好的鸡蛋放在热腾腾的小米粥里,再往里面加了一些老红糖,一边用嘴吹着热气,一边用羹匙搅拌着:
“趁热吃吧,奶孩子妈,得一旦八的粮食呢。”
此时的阿秀,并没有接万舍成开的玩笑,她转过脸来,神色十分宁重的说:
“舍万,我不叫阿秀,我的真名叫珍珠。”
万舍成听了,手里拿着正滴米粥的汤匙,杵在那里。
“我的记忆恢复了,让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part 4(回忆一)
1920年,那是个肖猴的年头。
这一年的春节,正好是雨水,也是历年里,春节来的最晚的一年,老人们都清楚的记得,那是2月20日过的年。
这一年真是个灾年,旱的地方,旱的要死。
直、鲁、豫、晋、陕各省旱情严重到一两个月滴雨都没有下。
农民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既将颗粒无收,哭天抢地的求雨,
头皮磕在干涸的土地上,磕出了血痕都浑然不觉的情景是常见的事。
而涝的地方,却又涝的要命。
浙江温岭等四县洪潮泛滥,灾情为60年所未有,灾民总计达万余人,到处流民,一片悲凉景象。
到了秋天,有收成的地方,又都成了收获山贼和起义军的地方,
老百姓的日子,既便是有了吃食,也并不见得太平。
人们怨声载道:
老天不让活人,真的难活呀。
这一年的冬日里,一个叫珍珠的女孩子出生了。
她出生在华北平原一个小村落,这个村庄叫薛家村。
这薛家村,以好地势在当地闻名。
常年不见大灾,基本旱涝都有收成,这里的百姓都有着强烈的幸福感。
也常常有外乡人,投奔此处,可并没有多少入户成功的,听说当地的薛老保长,
与兵匪都来往密切,为人霸道,很是排外。
今年的薛家村,虽没有遭灾,却匪患猖獗,起义军也是常来这里寻人寻粮。
女孩子的爸爸是薛家村里一个教书的先生,这个薛先生教了十几年的书,却讲不清楚这年头里,
为什么百姓总是活的艰难。
只是常听说村里某位后生,扔下家里的亲人,跟起义军走了。
总之,起义军的影响,一直在村子里盘旋,百姓的心里,好象有了这样的底:
“日子过不好,就得去参加起义军。”
年初的时候,一伙起义军里有两个商人打扮的人士,来到了薛先生的私塾。
想寻私塾里一个来自薛家村里的后生,结果另一伙官兵追踪而来,就在薛先生的私塾里,
起义军的几个勇士和官兵厮打起来。
一扎枪头子,正中薛先生的后背,先生当场昏倒在地,血流如注。
薛先生感叹:
“都要去打仗,可是今天换了这个政府,明天又换了另一个,你们到底是为谁打仗?
还是只想舍出命来,填饱肚皮?听说,前段日子,日本兵又占了东北的浑春,这糟乱的年景。”
经过医治,薛先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醒过来时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
就这样从4月份病病殃殃一直到12月,自己的妻子已是怀揣大肚,马上临盆。
腊月底近年关的时候,薛珍珠出生了。
薛先生听着女儿呱呱坠地的啼哭声,看着窗外漫天漂着晶莹如玉的雪花,冲口而出:
“这孩子就叫珍珠吧。”
从此,自珍珠懂事认识父亲开始,他的爹爹,便是一边咳嗽一边说话,
他常常一边慈爱的用手抚摸着女儿的头,一边时不时的弓着腰身,暗暗的做着身体并不舒服的表情。
珍珠的童年生活,就在父亲病病怏怏中长大。
而她的母亲,却成了珍珠最痛的记忆。
母亲在生自己时候由于难产,当天晚上因大出血而亡。
那个1920年的冬天,薛家村里,私塾薛先生家,有着强烈的一喜一悲。
虽然有女儿薛珍珠出生,可是她的母亲,却撒手人寰。
父亲也因此病情加重,一度曾卧床不起。
多亏有珍珠的奶奶,一边照料嗷嗷待哺的珍珠,一边要宽解着心灰意冷的儿子。
“儿呀,想想,你是个胸中有文墨的人,怎么也糊涂起来了?有了珍珠,就要有做父亲的担当,
要忍住你的伤痛,为了孩子,更为了那,舍命把孩子生下来的孩子她娘,你也要坚强地挺过来!”
多年来,珍珠的父亲,教书育人,十里八村的乡里乡亲,没有不对珍珠父亲的为人竖大拇指的。
看珍珠家里如此光景,你送一盆儿花生,他送一袋小麦,她又送一筐青菜,
乡邻们,都尽着自己的力量,帮助珍珠的奶奶度日。
珍珠6岁那年,爹爹的病突然好了许多。
据父亲说,自己前一天晚上梦见了母亲,拉着他的手说,自己走的时候昏迷不醒,没有来得及告别。
她把珍珠托付给父亲,让父亲教女儿读书习字。
那天早晨,珍珠去叫爹爹吃饭,走到门口愣住了,只见父亲早已起床,
把自己打扮的十分利索,见珍珠忙说:
“走,吃饭去,俺要去招集学生们,为他们补补课了。耽误的太久了。”
时值冬天,他的老病还是有反复。
于是,薛先生身体不便的时候,便把学生招到家里来,为学生们上课。
所以这个时候的小珍珠在家里,能时不时的听到爹爹给学生讲课。
要是追溯起珍珠的学习生涯,那就应该从6岁算起。
而6岁的小珍珠俨然就是一名薛家私塾里的旁听生了。
爹爹在病床前,也经常给学生补课,冬天的课是在家里讲的时候居多。
所以冬天里的小珍珠,一边听奶奶的吩咐,为爹爹端茶送水,一边听着爹爹给学生讲课,懵懵懂懂之间似乎也能听出一些门道来。
转眼,珍珠10岁了,此时,她已识了上个字了,甚至能读出一些古诗。
她也经常引的大人们,惊奇的称赞这个聪明的小女孩儿。
这个时候的爹爹,瘦瘦的脸上,终于会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爹爹说:
“珍珠,以后你就跟俺一起去私塾听课吧,顺便帮俺些忙。到了中午,还能帮着你奶奶烧火做饭。”
此时10岁的小珍珠,俨然成了私塾一名正式的学生;
在家里,也正式成了奶奶的一个厨房帮手。
而做这些事,倒让珍珠高兴极了,她意识到,自己在父亲和奶奶的眼里长大了。
但在珍珠的心里,她有一件担心的事儿,就是奶奶常念叨的:
“老天保佑,你爹爹多活一年,是珍珠你一年的福气呀,老天开眼吧,
珍珠啊,你要常为你爹爹祈祷,求老天让你爹快点好病,就是你的福禄啊。”
记得有一天晚上,奶奶跟爹爹闲聊,珍珠无意识的就在窗外听到了:
“孩子啊,你平日里总是病病殃殃的样子,
要是哪天,俺给你们扔到了半道上,你们可怎么生活呀?”
part 5(回忆二)
“娘,这事您就甭操那多么心了。俺现在不也是比以前强多了,这病只是冬天才犯,好在有私塾里的学生,能到家里来。俺借着教书,也长点儿精神,再说这种乱世里,谁知道将来会什么样呢,娘,您就别操心了。唉,您是多受累了,如果俺给您去续个弦回来,也许你少受一些累,可是珍珠是个女孩儿,怕有后妈的遭遇不是。您老就多受累了。”
“俺这老不死的,活一天能帮衬你一天,只怕是将来的身体,不是帮衬,倒给你添麻烦了。”
“娘说什么呢?养儿防老,俺还要给您养老送终。您看珍珠转眼间都10来岁了。您看如今的她,跑个腿儿啊,学个舌呀。私塾里,都是俺缺少不了的帮手了。在家里,也是您的一个伴不是。”
他边说,边指着自己的左腿:
“小珍珠,懂事的很。她知道这条腿,是条老寒腿,但今年都没怎么痛过,还不是,珍珠是每天到傍晚都帮俺捶捶。这个孩子真招人疼,一旦要是给他找了个后妈,要是合得来的,是个善良的主儿还好,若是合不来,这珍珠岂不有罪受了。”
“哎呀,你说的对,这事儿还是罢了吧。”
妈妈也点头沉思着说。
就这样珍珠奶奶还有父亲三个人,成为紧密的一家,也是困苦的一家,却是十分相亲相爱的幸福的一家人。
珍珠的美好童年里,有奶奶的挚爱,父亲的谆谆教诲,也有对母亲深深的思念。
然而,小小年纪的她,最大的心事,就是对父亲多病的担忧。
这也是珍珠童年生活里最大的不安全感。
有一次,奶奶领着珍珠去庙里烧香拜佛。奶奶说:
“珍珠啊,你也跪在菩萨面前,把你心里最想的事儿告诉菩萨,菩萨听到了,一定会帮你,圆了你所想的心事儿的。”
珍珠一听,双腿不自觉的扑通一声,跪在佛前的叩头垫上。
学着奶奶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她说:
“菩萨。你让俺爹爹的病好吧?菩萨呀菩萨,这是俺最大的心愿。”
“珍珠,许愿是从心里许,是不出声的,让别人听到了。那佛可就该听不到了。”奶奶纠正她。
“而且你要求自己的未来。你爹爹一年老是一年,他的病能求好,当然好。但是你要求求你自己的将来呀,比如,你要跟佛说,你将来想要成个什么样的人啊。”
珍珠听了,点了点头。这次,她不出声了:
“菩萨呀,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当个郎中,为俺爹爹把病治好。这真的是俺最大的一个心愿,菩萨呀菩萨,请圆了俺这个心愿吧。”
要说珍珠,第一次跟奶奶去许愿的时候,一心想当个郎中,将来要治好了爹爹的病,这是他当时真发自本真的一个信念。
但是到了11岁那年。她却在她的心愿却前面,加上“良心”二字。
那年,家里来了个走街串巷的郎中。珍珠打开门见一手拎木箱的中年男人,长衫礼帽,象个书生。
“俺是个郎中,专看久治不愈的病,姑娘,你家里有病人吧?”
“俺爹一到冬天就咳嗽,经常身上不舒服,都十多年了。您能看好?”
“俺看病很厉害,只是小丫头你能做了主吗?再说了,诊费谁出呀?”
奶奶闻声出来:
“神医,俺能做了主,诊费自然是俺出啦。”
郎中来到珍珠父亲床前,挽起袖子,切脉,切完了左手又切右手,之后又切右手,再切左手。
一脸认真的样子,惊得奶奶不敢出声,父亲躺在床上闭着又眼,默不作声。
珍珠更是怕出一点声音,站在那里,都不敢呼吸了。
她屏住了气,她怕自己的呼吸声,哪怕一点点,便会耽误听到郎中切脉后的话语,甚至影响郎中给爹爹治病诊断的思绪。
珍珠由于屏气,脸颊憋的通红,在等着郎中说话。
可是,郎中诊完了脉,并没有言语。
只是从房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奶奶的房里。
其实,刚才郎中用来诊脉而坐过的,靠近薛先生床边的木墩椅子是有来历的。
当郎中被请进了院门后,便被奶奶引领着,坐在了院子里的那张方桌前,在跟奶奶聊天说话。
而珍珠却趁着这个当,想给郎中搬一张小椅子到父亲床前。
小椅子此时正在院子里,这是爹爹一点一点的亲手雕刻的,而且椅子原型,是父亲给自己选的一个小木桩子:
那年,村里有人要砍那棵上百年的银杏树。
薛先生帮了人家一个下午的忙,结果得到了这棵树桩。
这树桩啊,比珍珠都粗壮,爹爹每天坐在书桌旁边,一点点的雕塑它,最后,竟雕出一张漂亮的小椅子。
而现在,珍珠要把搬进爹爹的屋里,珍珠用尽全力把小椅子挪到了爹爹的床前,她在挪椅子当中,心里一直在想:
“菩萨呀菩萨,求您让这个郎中给爹爹把病给治好吧。让爹爹也能像村里的叔叔一样,开怀大笑、健健康康,再也不用卧床养病了,再也不用整日吃那些苦药渣子。”
珍珠想到爹爹胃病犯的时候,本来就舍不得吃的饭,还要吐出来,爹爹的心情一定特别不好受,她和奶奶的心情也一样的沉重。
爹爹肺病犯的时候,整晚咳嗽。
他怕影响奶奶和珍珠休息,常常一个人到外面蹲着,也能尽情咳嗽几下。
那个时候的珍珠如果醒着躺在炕上,眼泪就在眼圈里转,他想爹爹真不容易,白天要去辛苦教书,晚上还要被病折磨,休息不好。
此时,珍珠在搬这个小树墩椅子的时候,似乎要把所有的心愿都许在了这个树墩上,不,是想把所有的心愿都许在了这张漂亮的小椅子上。
她使出所有的力气,要知道这样一个树墩子,成年男人都要费很大的力气,何况是只有十多岁的小女孩子。
珍珠终于把椅子搬到了父亲的床前,此时父亲睡的很沉,竟没有听到珍珠搬椅子的声音。
珍珠摇醒了他,示意他看看这张树墩椅子。
“珍珠,你这是要干什么?”
“爹爹,告诉你个特别好的消息:来了一个郎中,他是个神医,他一定会治好你的病,这树墩椅,是让他坐着来给你诊脉用的。爹爹你等等,俺去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