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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婚交响曲全文阅读

作者:晓芳格格     复婚交响曲txt下载     复婚交响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Part 194

    而此时的候斌站在灶间,手里的面粉都抖在了地上,他也禁不住把自己的耳朵靠近了门板。

    “慧来,我真的想天天在你身边,你快生产了,我不在身边照顾你,我还有什么颜面见咱们出生后的孩子呢?”

    薛德珠由于情绪有些急,语速也快了起来。

    “要说是因为杨小艳当年回城的事,是杨樱的失误造成的。我理解你和小艳的心情。她插队五六年了,依然还在乡下苦熬,承受着身心双重的折磨,依然返城无望,还是那种马上就回城了,又当头给一棒子的失望,是挺让人难受的。”

    薛德珠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

    “但是,慧来,你这么想,先不说杨樱已经去世了,死者为大的话。就说那天她在台上脖子上挂了破鞋的事情,你受不了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她上台拿掉了那双挂在她脖子上的鞋......”

    “你有家庭、妻子、儿子,却当着大家的面,为这样的一个女人撑腰,当场和我做对,你认为哪个身为妻子的女人,能受得了?”

    万慧来的语气里,已溢满了气愤,音调有些颤抖。

    “慧来,你先别激动,这个时候的情绪,医生说也对保胎起很大作用。为了孩子,也别生气。”

    “今天,既然话都说到了这儿,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理由呢。”

    看来,万慧来并不想中断话题。

    室内沉默了一会,薛德珠说:

    “这段时间,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解释一下,但你不给我机会。”

    “怎么?嫌晚了,那就别聊了。”

    听了万慧来想冷场的腔调,薛德珠忙接过话来说:

    “不是,不是。慧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好好跟你聊聊......”

    “没理由,就别瞎掰了,我也累了。”

    “慧来,你听我说。你知道杨樱的妹妹是怎么死的吧?”

    “自杀!”

    “对对对!而且是当着纪良的面跳的楼。这件事情,一下子就把纪良给毁了......”

    “薛德珠,到底是谁毁谁呀?”

    “当然是纪良给人家杨桃先给毁了。然后,杨桃自杀了,纪良又把自己给毁了......”

    万慧来有些不耐烦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说吧,这和你与杨樱的关系,又有什么关系?”

    万慧来为自己说了这样的,自信为没有水准的话,而补了一句感慨:

    “这都哪跟哪呀!整的我头都大了,话都说不明白了。薛德珠,你要是没有想好理由,咱就别再往下编了,你为难编,我还为难听呢!”

    “慧来,你先听我说。纪良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为了帮他被偿过失,一直去杨家去看杨桃的父母......”

    万慧来抢过话说:

    “因此与杨樱相识、相遇呀,还是相什么?反正,补偿到她身上去了?是吗?”

    室内突然安静了,外面灶间的候斌也紧张起来。

    足足能有三十秒的沉默后,薛德珠哑着嗓子说:

    “慧来,原来咱们也是卡在这儿,我就忍不了你对我的误解,和你吵起来了。结果,咱们一气之下办了那手续。虽然在我心里,压根就不可能生效!”

    “你心里怎么想,没有用。法律生效!”

    “慧来,我再说一遍:我和杨樱什么事情都没有!那天,我帮她上台拿掉破鞋,也不是你所说的,我心疼她,去保护她!我是怕她被逼上杨桃那样的绝境,再走一次杨桃的路!我亲眼看到纪良是怎么被良心的内疚给毁掉的!我不想让你以后因为她杨樱而内疚!”

    最后的几个字,薛德珠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

    隔了好久,万慧来声音放缓:

    “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会内疚?难道让小艳回不了城的是我?”

    “慧来,你!”

    薛德珠一时语结。

    万慧来又说:

    “得了,这事别再提了。懒得纠结了。”

    其实,候斌听得出来,依万慧来的性格,薛德珠为杨樱当众摘那双鞋的事情,已经解释过关了。

    只是万慧来就是喜欢得理不饶人,明明已经“过了”,还要给你填个罚单,扫扫你的威风和锐气。

    但从屋内的气氛和薛德珠的语气来看,薛德珠并不真正了解万慧来的这个心理转变,只是以为身为女人的万慧来还是有些蛮横不讲道理的,如果恰逢自己也是气不顺的,那就一定会忍不了她。

    而当薛德珠此时有了拒绝沟通的情绪,每每这种时候到来了,他也会很极端的与平日的自己判若两人。

    比如,平日会绅士的想到身为男士,遇事让着点妻子。

    比如,讲不过,争不过妻子,就忍下来,不去点“火”

    比如,平日里,要是真惹恼了妻子,自己虽然不会赔个不是,或用点甜言蜜语哄哄妻子,但会在这个时候,用行动来表现,那就是挽起袖子,立刻投入到家务的活动中---劳动致歉。

    可往往这个时候,万慧来却每每错误的接收了薛德珠的信号。

    薛德珠暂时厌烦沟通时,正是万慧来滔滔不绝日。

    万慧来说:

    “杨樱的这些情书,你一点也没有看吗?我要休产假,正好把放在单位抽屉里的这些宝贝情书带回来了。怕万一在单位丢了,传出去,你丢不丢脸可能都不在意了。但我孩子将来长大还要做人的。”

    万慧来说了这么多,也不见薛德珠的一点回应。

    “看看这封情书写的什么?”

    薛德珠也许此刻已接过了杨樱的情书,也许没有会理,总之,还是没有一句话。

    万慧来接着说的话,揭开了迷底,让门外的候斌长吁出一口气。

    “你自己看,我背给你听。这封情书,写的极有文彩,所以,我都背下来了。”

    “古往今来,爱情与身份的冲突,一直都是文学艺术的重要主题,从《战争与和平》到《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从《天仙配》到《杜十娘》……人类最原始的情爱本性,在门阀,财富,教派,宗族哪怕是一个站在婚姻里,另一个站在婚姻外,在这些冰冷坚硬的屏障前,爱情历尽磨难,演绎了无数人间悲喜剧......”

    “慧来,她写的这些,与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不是自寻烦恼吗?再说了,我也不感兴趣!”

    “薛德珠,不感兴趣,是吗?但我感兴趣!再看看这一封!我不只能背下来了,还经常在失眠的晚上用脑子一遍遍回想!”

    薛德珠又没有了回应。

    “德珠,你的声音沉静略带沙哑,有一点**的淡漠与灰暗......

    那是一个微寒的阴天,我在家里一遍遍听着你的诗朗诵。它的语言、节奏、意象甚至有点不太像诗。过去,像我的许多同代人一样,喜爱过贺敬之、郭小川、闻捷、白桦等人--我也喜欢过马雅可夫斯基,叶夫图申科,如今,唯独由你朗诵的这首诗,听着千遍,也不厌倦......”

Part 195

    “行了!你还有完没完?”

    薛德珠虽然努力把自己的声音压的很低,然而,这种充满火药味道的气流,却着实灼痛了万万慧来刚刚还想冰释的心。

    薛德珠仍想极力解释着:

    “慧来,咱们家里马上就要有一个新成员了,这是多么高兴的事情!况且你的身体,也不允许你整日考虑这些和咱们无关的.....”

    “薛德珠,请你自重。在法律意义上,你还没有不请自来的资格,你走吧。”

    万慧来又恢复了她那冷的令人能打寒颤的声音。

    “慧来,我的意思是咱们就别闹了,好不好?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说办手续,咱们就办了手续,你说不让我回家,我就不敢回家,还要怎么样吗?”

    薛德珠停顿了一会儿,万慧来也并没有说话,室内的气氛里,那种僵持和尴尬似乎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外面灶间的候斌直起腰来拍了拍刚刚趴在门板上的耳朵,仿佛有什么刺激的,能让他耳朵发痒的东西,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候斌的面部表情,此时,十分严肃,他听出来了,这一次慧来和德珠的矛盾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他呆呆站在那里,两手都是浅黄色的面粉,脑子里此时一团浆糊,有些发懵。

    “慧来,咱可要适可而止呀!你这个身板了,都快生了,身边没有我照顾,怎么得了呢?为了咱的孩子,也要别生那些没有用的气呀!”

    薛德珠的语调里,愈发急促。

    “薛德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慧来,咱们别闹了,行吗?”

    隔了好一会儿,慧来的声音高了几度,传了出来:

    “你想撕破这张脸吗?要不是在我妈家,此时,我会报警的!”

    薛德珠有些不知所措:

    “慧来......”

    万慧来铿锵有力的说:

    “再不要到这里来!请记住你的身份!”

    薛德珠有些求饶的嘟囔着,肯求着说:

    “慧来,我总也不来,你就不怕爸妈知道吗?”

    万慧来继续在自己的思路上滑行,她说:

    “我跟他们说,你参加会战,吃住在单位!”

    薛德珠也开始背离了两个人的“谈判”目的,纠结起制造“恶果”的责任。

    “可是,我们单位的会战结束了。我要回家了,你总不能一直不让我回家吧?”

    万慧来听了薛德珠的这句话,顿时火气又一次喷发了。

    她觉得,首先听这句话的意思,你不能回家好象是她万慧来的错误,导致他薛德珠有家不能回。

    再一点就是,你薛德珠此时是个什么身份,“回家”,你还有资格“回家”吗?

    “薛德珠!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还一口一个家的?”

    万慧来觉得自己冲口说出了这样的话,两个人真的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她这一次下的逐客令,那可是真心的。

    “你回吧。下次再做个不速之客,别怪我不给你面子。至于妈爸那边,还是说你继续参加会战,他们也不会知道。走时把门带严吧。”

    “慧来.......”

    “再不走,我叫人了!”

    候斌听到这里,忙挪动脚步往院子里走,站在鸡窝前,蹲下身子,佯装摸窝里是否有鸡下了蛋。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

    薛德珠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来,他垂着头,也没有往院子拐角的鸡窝这边看,便心事重重的走出了院子。

    他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明明,自己刚进屋子时,还能和万慧来攀谈几句,甚至万慧来还第一次跟自己提起了杨樱的事情。

    想到这里,薛德珠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薛德珠,你真笨!你听着不就完了吗?干嘛还和她犟呢?”

    他记得那个中午,杨小艳把三张电影票和一张纸条,委托门卫大爷交给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是多么的舒畅。

    其实,万慧来提出和自己离婚的那一刻,显然在薛德珠的心里,并不相信,他们真的能把婚给离掉了。

    薛德珠一直觉得,万慧来自己会有一个情绪自愈系统,是别人无法启动和掌控的。

    只有靠她自己才能让这个系统发挥作用,然后,再一次赋予她平衡和快乐。

    而每每遇上这样的事情,自己的能力却是很微不足道的,只能在一旁边默默的陪伴或忍受来自万慧来的“风吹雨打”。

    所以,对于这次离婚的事情,薛德珠还是这么认为的,他以为只不过这次是暴风雨,或是雷暴,级别虽然高些,也终会过去的。

    只不过他有抗过去的心理准备,无论带给他怎么样的艰难和险阻,他一定能迎来“天晴”的那一刻。

    但是,这次的时间却是有些久。

    在单位住的那段日子,经常在午夜梦回或是失眠的时候,想到了他们婚姻的这种处境,薛德德珠的内心也是十分不快乐的,但是,他能快速转移这种情绪,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到工作上来,从不去深想这个问题。

    他的想法很简单:抗就是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所以,当他看到杨小艳传递给自己这样的一个信息(万慧来怀上了他薛德珠的孩子)时,也许是那种盲目的自信,也许是他真的没有往坏里想,总之,他顿感这一天(转机)终于来了。

    于是,他拿着电影票,第一次违背和万慧来的约定,自己去幼儿园接了薛拯,然后,又到万慧来的学校,爷儿两个整齐的等在校门口,接她下班,还真的一起去看了场电影。

    还别说,万慧来没有因为薛德珠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而生气。

    而且还答应了薛德珠,可以陪自己去医院做产检这样的请求。

    但还是没有让薛德珠回到家里来住。

    当三个人看完电影,薛德珠背着困的不行的薛拯,与万慧来一起回到家里时,万慧来哄睡了薛拯,转过身来,走到外屋灶间里,来到正在封炉子的薛德珠跟前,说:

    “谢谢你!这场电影,薛拯央求我好久了。”

    “慧来,怎么能说谢呢,我......”

    “薛德珠,天不早了,我也该睡了。你回吧,以后,我每次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会事先给你打电话的。就别不请自来了啊。”

    “慧来,我还走哇!这不都回家了吗?”

    “薛德珠,别让我说出不好听的话来。记住,你是参加单位大会战去了,吃住在单位!”

    “......”

    薛德珠想了想,还是悄悄的走到卧室,慈爱的看了一会薛拯熟睡的脸,为他掖了掖被角,又看了一眼慧来,拿起自己的外衣,走了出去。

    薛德珠没有过份的失望,他知足的想:

    就快全部解禁了,万慧来判自己禁足家庭的事情,就快要到期限了!

Part 196

    张淑领着孙子薛拯,后背披着落日的余晖,从外面走进院子。

    她发现丈夫候斌,早已揉好了面。

    并且张淑从面板上,那些正在醒发的馒头面胚子的形状来看,就知道他为了让面型更加挺拔,还在揉面时很专业的加了面碱。

    这倒是张淑过去没有发现的,自己一直以为候斌对面食方面的厨艺不通,如今,她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过去张淑学做面食的时候,用了好久的时间,也弄不好明明发的很开的一大盆面,为什么做成了面胚子,再做熟出锅,就是瘪瘪的一团呢。

    后来,经人指点,才明白,揉面时是需要放一些面碱的,可是放面碱的量,却是要考量一个人的面食手艺了,所以,张淑感觉自己尝试了好一段日子,才把这放面碱的量,调整到了一种游刃有余的地步。

    刚才自己出去的时候,是让丈夫只帮自己揉揉面的。

    想不到,如今出现在她眼前的,面团一个个做成了馒头胚子。

    看样子个个挺实的立在桌上,那一定是面里面掺了适量的面碱,才能有这样的二次醒发效果图。

    此时的候斌完全没有意识到,张淑领着薛拯走进了院子,自己的双手没有闲着,他正蹲在炉灶前的一个盛煤灰的长方型的“炉坑”前,认真的扒着小盆里的大蒜。

    灶间里的碗柜上,有他临时移过来的收音机,此时候斌正在专注的听着播放的新闻,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八月初,河南省驻马店突发暴雨,水库垮坝。这次垮坝,是因为为了保护京广铁路,炸开水库对面堤坝,而不料引起连锁反应,导致了三个水库被冲垮。溃决的洪水,冲入河南省内30多个县市、造成1780万亩农田被淹,1015万人受灾,超过二十余万人死难......”

    候斌的手又一次抖了一下,剥下来的蒜皮子,没有按原来的路线进入炉坑,而是散落了一地。

    他摇了摇头,自语道:

    “天灾呀!”

    候斌这边慌忙的去拿扫把,准备把屋地上的蒜皮子扫干净,因为张淑是个干净人,这灶间里,没有一处存留的灰尘,地上更是一天要清扫多次。

    “这手不利索喽,弄的满地,等老太婆回来,又该唠叨了......”

    话音还没有落,他便发现身后有一道阴影,回头便见张淑领着外孙子,已站在他的身后了。

    薛拯见到姥爷回过头来便喊:

    ”姥爷姥爷!我们还想从背后搞个突然袭击呢,想不到被你发现了!咱们玩猜字游戏吧!“

    候斌把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嘘“了一声,又朝屋内指了指。

    “拯儿,小点声,你妈妈正在休息呢!”

    “姥爷,姥姥说,这屋子里边隔外面的音,里间的人听不到多少外面声音的。”

    “你姥说的对,可我大外孙子刚才的声音也太高了,都像打雷一样,里间怎么可能听不见呢?”

    候斌边说,还边用手示意雷神电闪的样,逗笑了薛拯。

    “好的好的,姥爷,我遵命就是!可我饿了!”

    “你姥姥不是给你面果吃了吗?”

    候斌说着看了一眼张淑,张淑放下正想摘的青菜,走过来,点着薛拯的头说:

    “你这吃不饱的孩子,刚才在同学家。人家不是给你吃了大个的馒头吗?我还跟人说,我们家今天晚上也要蒸馒头!一会呀,蒸好了馒头也给你们家送来几个,咱们两家比试比试,看看谁家的厨艺高!”

    候斌点头说:

    “应该的,咱拯儿,动不动的就在人家吃东西,以后,咱做吃的,也想着点人家。咱孩子这嘴,看长的就不小,人说男人嘴大吃四方嘛!”

    “候斌,你把戏匣子怎么拿灶间来了?放这里可不稳当呀!”

    张淑指着那台碗柜上的收音机说。

    “哎,我这不是想趁这个时间段听听河南发洪水的新闻嘛!真惨哟,死伤二十多万人。”

    张淑忙走过来说:

    “这是怎么了,今年二月,海城那场7.3级地震。伤亡人数也不小,快三万人了吧?这天灾呀!”

    “我正想和你商量呢,海城那次,咱就直后悔钱捐的少了点,这次......”

    “老候,这个月的工资,咱俩拿出一个人儿的来,给河南寄过去,算咱尽的一点心,行不?”

    “淑儿,你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姥姥,姥爷,你们嘟囔什么呢?”

    张淑见外孙子从院子里,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子,突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屋内紧闭的房门,她朝候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想了想,对外孙子薛拯说:

    “去院子里再玩一会儿吧,把书包放在这儿。吃饭时叫你啊!然后,饭后还让姥爷跟你玩猜字游戏好不好?”

    “好!“

    薛拯一听,高兴的直点头,连蹦带跳的跑了出去。

    “怎么样?”

    张淑指了指屋内,小声问候斌。

    候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洗了洗,擦干了之后,领着张淑来到门外。

    两个人站到了院子里,张淑忙问:

    “你这么神秘兮兮的,到底怎么样了?我没走的时候,怎么听着像两个人办了手续,是什么手续?”

    候斌没有马上回答张淑,只是从鼻腔里喷出了两股气流,形成了磕磕碰碰的声音。

    “咋说呢?”

    张淑见状更加着急了:

    “你别再想着说呀,怎么回事儿就怎么回事儿的跟我说。这一辈子了,我还不知道你?别想蒙我!不许让我着急,快说吧!”

    候斌扶着老婆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咱先说好,这个事你得听我的!”

    见张淑点头,他便继续说下去:

    “我发现这两个人确实有矛盾!你别把眼睛瞪那么大。”

    “哎,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是不是跟那个杨樱有关?”

    见候斌点了点头,张淑两手一拍,有些气愤的说:

    “那个杨樱!按理说她都死了,我不应该这么说,但我忍不住!她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候斌看着张淑不说话了,张淑却接着说: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插入人家家庭,这种女人要脸吗?”

    候斌说:

    “淑儿,咱们先别冲动。你先说说看,你觉得咱姑爷是那种人吗?”

    张淑忙摇头说:

    “那倒不是!”

    “这不就得了!所以咱们当老的,但凡遇见事儿,要压事儿,不能起事儿!”

    张淑听了,低下头来,暂时不说话了。

    “这件事儿,我刚才在门外听出来了,慧来本来是想让德珠给她解释清楚的。可是德珠觉得他和杨樱也没什么呀,一提杨樱,德珠还来了劲了......”

    “他凭什么呀?”

    张淑一听,两只手插在了腰间,一时满心的气,又一次上来了。

Part 197

    候斌拿过张淑的手,拍了拍说:

    “你看,人家还没怎么着,你倒先毛了!这咋行!我考虑了下,女儿和女婿两个人在这种状态下,很难把这个事儿,说的明明白白,要想让心里不结疙瘩,还不如慢慢来!”

    张淑听了,似乎又一次熄了火,候斌接着说:

    “先顺其自然。放心,咱要学会压事儿。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先把慧来的身体将养好。

    他们两个人在这个当口上,也没必要非得解决问题,你说不是吗?”

    张淑想了想,说:

    “这一段时间我就以为德珠忙忙忙,一直在工作上忙。真没想到是他们两个闹矛盾了!但是时间久了,怕夜长梦多呀。”

    “你听我说,淑儿。什么事不要想的太多,特别是两口子婚姻的事儿。这德珠的人品,还有慧来这孩子,咱俩是一路侍候大的。对他们的了解,还不够让咱们安心吗?目前慧来安全的生下这个孩子,比什么都强。咱姑爷的人品,我真的敢为他打保票。”

    张淑喃喃说道:

    “目前,确实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凡事,健康安全生下孩子为最主要的。”

    “而且呀,我刚才听明白,今天德珠回来,就是为了照顾慧来的。当时,慧来也想给他台阶下的,说你就是参加会战,你工作忙,还有我父母呢。小淑儿,那咱们何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如把这件事情就按照这个套路打下去,他工作忙我们就多帮帮慧来。”

    张淑听了,点着头说:

    “帮他们一定没问题。反正咱们老两口闲着也是闲着,你想想我们不帮他们做好后勤保障这个基础工作,谁还能做好呢?慢慢来,就慢慢来好了。说起来,两个人在一块要过几十年,真的不急在这一时。”

    候斌见薛拯跟小狗没完没了的疯跑着,有些不放心的提醒说:

    “拯儿,那可毕竟是条狗,别跟它太疯了,小心它玩的没边了,给你一口啊!”

    张淑听了,转头一看,忙跑过去,把小狗用绳子拴好,然后把拴狗的另一头,锁在了院子的那根晒衣服用的粗钢丝上。

    候斌则走进屋里,把馒头胚子放入蒸锅,然后端了盆水,拿出来说:

    “来,洗把手。拯儿,你也来好好洗洗手,一会儿,好吃饭呢。”

    张淑洗完手,两个人一起来到灶间,把青菜下了锅,准备做盆汤喝。

    候斌接着刚才的话茬说:

    “这两口子早晚要走完这磨合的过程,最后两个人到老了,像我们两个都磨成了两个小圆蛋儿的,没有棱角儿,才真让对方不难受了。但是磨的过程不容易,也许有几年时间磨的多了,两个人的矛盾也多起来,但如果能一一解决,那就少去了以后磨合的痛苦。不打仗不生气难道就是好事吗?要没经过这磨合的苦处,极有可能那是离的更远了,棱角还在彼此的心里长着,这个仗早晚要打的。”

    张淑说:

    “你说的话,就我能全懂,换个别人,都听不明白。”

    “所以,我也不给别人机会,听我说!淑儿,我觉得他们孩子小,这个时候忙工作是对的。先让德珠忙工作,听咱慧来的,顺其自然,好不好?”

    张淑使劲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说:

    “我呀,总怕委曲了咱慧来!有时候,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儿,唉!没办法,先就这样吧!”

    “淑儿!别力求完美。他们将来会很好的。放心吧。”

    “老候,快叫咱孙儿来吃晚饭。我把这锅馒头送几个给孙儿同学家去。”

    “对喽!咱们大家先填饱肚子,然后跟外孙儿猜字儿,把他哄睡了,咱们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明天早上起来,你发现很多事儿都没了。相信时间,会解决问题......”

    “哎呀,老头子,你的面发的不错。这馒头,都开花儿了,真不错!”

    随着张淑的感叹声,候斌看着被张淑起锅的开花大馒头,开心的笑了。

    吃饭的时候,由于薛拯在外面吃了整整一个大馒头,又吃了两把姥娘给他拿的面果子。此时他的小肚皮,早就开始圆了起来。

    所以吃饭的时候张淑给他拿了一个馒头,他没有吃完,余下的部分,候斌接过来吃掉了。

    薛拯只是喝了几口白菜汤,就把碗一推,跑到炕里去拿小人书了。

    但脑子里还是没有忘记猜字游戏的事情,见姥爷还没吃完饭,就提醒说:

    “姥爷,等你吃完饭,就叫我,咱们俩玩猜字游戏!我先看会小人书。”

    “好哩!你还挺会安排自己!”

    薛拯拿了两本小人书,跑回了饭桌,一屁股坐在了慧来的怀里。

    他开始不管不顾的在慧来的怀里,翻看着小人书。

    还时不时的问慧来这张图是什么意思?

    张淑说:

    “到姥娘怀里来。让你妈妈好好吃点消停饭。”

    薛拯在慧来在怀里蹭了蹭还是不想离开,回过头来问:

    “姥爷说妈妈需要休息。妈妈你是病了吗?”

    慧来放下手里的筷子,搂过薛拯说:

    “没有。妈妈没有病。就是有些累,歇歇就好!”

    “妈妈,你累了,一会玩游戏,我和姥爷就不带你了?”

    见妈妈笑着点头,他又说:

    “那就我和老爷玩,你看着好不好?”

    “好啊。我和姥姥看你们玩!”

    慧来微笑着看着薛拯,再没说话。

    张淑见慧来如此,知道女儿的心情还是不太好。

    她边捡桌子,边说:

    “看看咱外孙儿,这碗汤喝的精光!真是个好孩子,!不剩饭不剩菜,吃饭有个好习惯!”

    “老婆子,今天晚上,咱孙儿还真没吃干净,都是我打扫的。但往日,这小子吃饭真是个自立的好孩子。”

    张淑接过话头说:

    “那还用说。都是慧来帮他养成的好习惯。这孩子才多大,刚刚能吃点辅食的时候呀,慧来就让他自己拿筷子,一个人在小饭桌上吃。当时我还说,能行吗?拯儿多小呀!没想到那小伙子吃起饭来特别的乖!自己戴上个小围嘴儿,一个饭粒落地板上,他都会捡起来,慢慢的,吃起饭来又干净,又利索。”

    “看妈把他夸的,这么大的孩子了,都能这样了。”

    张淑认真的分辨起来:

    “就在刚才,在他同学家吃馒头,咱拯儿,他一个馒头渣儿都没有剩,馒头吃完了,手上和地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而他那个同学脏的很,弄得满脸、脸衣服上都是馒头渣儿。最后,那孩子面前的书本上都是馒头渣儿。还一边吃一边说话,喷的哪里都有。可我们家这小学生,这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才开始说话,那是真不一样。”

    候斌接过来说:

    “这回知道,什么叫家教吧,咱慧来是人民教师!教育的孩子能一样吗?”

    慧来笑了:

    “咱们家,就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哈哈哈!哈哈哈!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真好玩!”

    薛拯得了这句俗语,笑了半天。

Part 198

    说起这猜字游戏,在张淑家里,还是候斌发明的。

    那年张淑和候斌两口子,从73栋搬到了这里。

    正值是冬天,按东北的惯例,冬天是不好搬家的。

    可赶上那年73厕所女尸案的揭晓,东屋和西屋的邻居给张淑一家带来了诸多的烦恼。

    有一段日子,张淑由于睡不着觉,两只眼睛就如同熊猫一样,用杨青媳妇的话来说:

    两个黑眼圈比她的“黑眼仁”颜色还深些。

    冷冬数九出来找房子,本来就不容易,再加上还要快马加鞭的着急找,就更加的艰难了。

    但运气还好,经张淑单位同事介绍,来到了这里。

    这是一趟砖瓦房,砖瓦房的屋子里边,并不比茅草房实用。

    冬天的时候,东北的寒风很刺骨,隔着砖缝都会吹进来。

    于是,家家户户就养成了一个糊墙和棚来保暖的习惯。

    每当年底,年要来了,正值家家都收拾卫生和吃食来迎接新年。

    就用白纸或是牛皮纸,更多的是旧报纸,来把卧房里面四周的墙和天棚,用自己家熬的玉米或白面浆糊,涮在纸上,糊上一层。

    这种习惯,每年如此,使翻新的整个屋子,没有了一丝的灰尘,还起到了更加保暧的效果。所以,一年糊一层纸的累积,日子久了就糊了厚厚的纸墙皮和纸棚皮。

    每一年都要糊一层有着甜甜的食物味道儿的浆糊纸,也让室内更加温馨。

    然而,冬日里,小孩子由于室外太冷,很少出去。

    于是,这一层层的报纸墙皮,倒是带来了诸多的乐趣。

    “猜字游戏”就由这层报纸墙皮而来了。

    从墙到棚,都是报纸上的字儿,有大字的,还有小字的。

    有黑体字,还有宋体字。

    有新闻,有故事,有诗歌,有散文,甚至还有图画。

    慢慢的,屋内的人,每当躺在炕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景象,就是这满眼的报纸。

    这也像书库一样,不知不觉,就让你的思绪沉浸在这样报纸内容的海洋里。

    有时候,也许只是想悠闲的躺在炕上,看着这些满墙的字儿、满棚的字儿发着呆。

    或许念一首棚上的诗歌,或许读一段离视线很远的位置上的,那自己几乎无法辨认的几行故事,或许看着墙上里外两层报纸之间,隐约的去年,和明晰的现在......

    这要分个人的性格。

    薛拯就喜欢看被今年的新报纸糊在里头的那些去年的报纸。

    稍微的还能透出几个字,但还真的看不清楚,但前后左右的仔细辨认,再加上联想和猜测,还有可能辩认出更多的字来,这中间,就要跟自己较好久的劲。

    慢慢的,这屋子里的人,天天躺在炕上看着这些字,显著的几个字都记熟了。

    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记得的那些字,在哪个角落里。

    新来到这屋子里的人就一时很难找到这些字在哪里。

    于是,这个游戏还涉及到了一个“东道主”的优势。

    可是,由于新到这个屋子里的人,找不准字,就感觉格外的新奇和刺激。

    反而增加了想一遍遍找出来的魅力。

    所以,这个游戏还可以吸引自己的同伴来家里玩耍,且乐此不疲。

    而薛拯,由于刚刚认字,本就对字有着无限的迷恋,再加上对姥姥家的屋内报纸不熟,更更增加了他跟姥爷玩这个游戏的粘性。

    所以,在他的小脑袋脑里,觉得这些字,都是在和自己捉迷藏。

    自己和姥爷玩的就是一个捉迷藏的游戏,新奇得很。

    于是,薛拯每次来到姥爷家里,除了喜欢姥姥给自己做的好吃的,就是喜欢和姥爷在晚饭后,躺在在炕上玩“猜字游戏”。

    姥爷问:

    “拯儿,你帮姥爷找找人民日报这四个字在哪?”

    薛拯满眼的找,满棚的找着人民日报这四个字。

    可是往往报纸上最大的这四个字,却逃过了薛拯的眼睛。

    一遍遍无果后,求饶的眼神看向候斌。

    “拯儿,你认输了?可别由于字儿太大你反而没注意呀!“

    经姥爷提醒,薛拯站了起来,指着那行草加黑的那四个大字问:

    “姥爷,不能这四个字,就是人民日报吧?”

    候斌点点头说:

    “没错儿,我的外孙儿,就是这四个字。”

    “不对,姥爷,妈妈教我的这四个字不一样!”

    “那是,这四个字是繁体字,还是行草。你当然不认得了!”

    薛拯不知道听没听懂,但他意识到这四个字的样子,是在自己面前做了伪装。

    “我都没想到这个字儿,我还以为这不是字儿,是画儿呢?姥爷你坏!”

    就这样,爷孙俩吃完饭不到十分钟,准投入到了这个游戏当中。

    薛拯认真的在棚上和墙上找呀找呀,慢慢的就困了,香甜的睡着了。

    张淑白了一眼候斌,说:

    “你倒会哄孩子,这比唱催眠曲都好使!猜字游戏?你还真能扯。”

    而这天晚上,慧来躺在那里,薛拯都没像在家那样的粘着妈妈。

    只是催着姥爷开始猜字。

    候斌说:

    “咱们今天,要定个输赢的奖励!不能总这样就算了,对不对?”

    “姥爷!我问你三个字儿,你要是猜着了,今晚就算你赢!”

    “哎哟!我外孙儿智商噌噌见长!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好你说吧,什么字儿?”

    “你听着,姥爷!就三个字儿,妈妈呢?你可以猜一万次。只要对了,都算赢!”

    候斌边找边说:

    “妈妈两个字好找,可后面再带个呢,就不好找了。你确定后面带个呢?”

    “带,就是要带!”

    “不好找,我外孙儿长能耐了。唉!我的眼睛都找花了,我认输了,你说吧,这三个字儿在哪儿?”

    薛拯指着在炕上正在睡觉的妈妈:

    “妈妈呢?”

    侯斌愣在那儿了,但是猛的又反应过来,他笑了:

    “臭小子!你!”

    薛拯的小手抬的老高,指着慧来说:

    “妈妈呢,三个字吧?,在那呢,哈哈哈!”

    候斌忙叫外间的张淑:

    “淑儿,快进来吧,快进来!”

    张淑慌忙走进来,两只手还滴着水:

    “我正涮着碗呢,大呼小叫的,怎么了?”

    炕梢睡着的慧来也掀起被,问:

    “怎么了?爸爸?”

    “看看咱这外孙儿吧,慧来你也看看你教的这个学生吧!这孩子是真不像六七岁呀。我发现他长本事了,他现在都能把我卡住了!”

    接着,候斌便把刚才猜字的事,说了一遍。

    张淑听了,欢喜的把薛拯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候斌想了想说:

    “你小子这是违背游戏规则!你这叫脑筋急转弯。要说你这是字,也是相形字!是按妈妈的形象定制的字!臭小子!姥爷认输!好样的!但照你这个逻辑,姥爷呢,今天也考考你。”

    “姥爷,你也考我三个字吗?”

    “对呀,没错。我的三个字是:爸爸呢?”

Part 199

    候斌见薛拯如此聪明,特别兴奋。

    且不说他再反提的那三个字,薛拯如何回答,单就候斌的兴奋劲可是没完没了了。

    他一边肯定着外孙子的想法,说他赢定了,已是事实。

    但又忍不住的去和外孙子逗趣和饶舌。

    他站在炕上,低下身子,笑嘻嘻的跟薛拯说:

    “先说你赢了啊。但我问你,我现在说姥爷身上写的姥爷两字。这对吗?”

    薛拯也站在炕上,只是他仰着头,自信的看着自己的姥爷发难,脆声回答:

    “当然是对的!”

    “可我说姥爷现在脸上还写着笑嘻嘻三个字,对吗?”

    薛拯皱起了小眉头,想了半天,求援般的看向母亲,嘴里却还在不情愿的小声说:

    “对,也对吧......”

    “哈哈哈哈!”

    候斌开心的大笑起来,他感觉目前自己为难的不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而是一个要被自己pk下去的对手。

    “瞅你那为老不尊的熊样儿!”

    张淑站在屋子的中央,看着候斌得意忘形的样子,禁不住满脸不屑的啐了老头子一口。

    而围着花被子,坐在炕上的慧来,只是微笑不语看着这一切。

    “妈妈......”

    薛拯终于央求的口吻叫了声慧来,而慧来面对儿子祈求的眼神,双肩一耸,面部肌肉往下一拉,双手在胸前一摊,意思是告诉薛拯:

    “自己解决喽!我没办法。”

    薛拯看向候斌,见自己的姥爷,还是一脸兴灾乐祸的表情:

    “你妈妈要是答应了,她就写着妈妈俩字儿。要不答应,那才是妈妈呢三个字。你妈妈刚才还不一定在哪儿呢,她去睡觉了。你不知道南柯一梦这一说吗?姥爷不是给你讲过这个词吗?你妈妈那时也许在梦游呢,所以要问妈妈呢?”

    候斌这一大套的理论,有些五迷三道的,把坐在那里的慧来,本来都不想马上睡觉了,突然又打起了瞌睡。

    “老头子,你又罗哩罗嗦说些什么?输了就输了,别跟小孩子耍嘴皮子!”

    张淑见候斌没完没了的,便冲他喊着。

    候斌上来了他的那股子墨迹劲了,又开始朝张淑来劲的说开了。

    “淑儿,你看慧来,你说刚才她听见了吗?她没睡实诚吧?咱家可出现一个小人物了,这小子他把我都给绕里边了,厉害着呢!”

    说到这里,候斌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又跟张淑重复说了一遍,张淑倒是还耐心的听了,并且还配合他,拿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还好,候斌终于放下了这种兴奋异常的情绪,开始总结了。

    “淑儿,咱拯儿小的时候,我就说好嘛,这小子可聪明了,整个屋里的人,他总是能准确的甄别出哪人是大王,哪人是小王,哪人是群众!现在看来,他是真聪明。大外孙儿!咱这屋里,我看你把咱仨都卖了,咱仨还要帮你数钱呢。”

    此时薛拯被姥爷夸的也十分兴奋,他如同一个小猴子,在炕里蹦来跳去的,把炕柜里的被子都折腾了出来,搞的满炕都是乱扔的被子,张淑看了,直摇头。

    候斌说:

    “臭小子,先别美。这回姥爷我再考你一个。我看你小子脑洞这么大,我还真的小心一点,给你数两百个数的考虑时间,猜字开始:三个字,爸爸呢?“

    薛拯听了,跑到万慧来的身边,用力推着她,喊着:

    “妈妈,你也别睡了,起来跟我们一起玩吧!妈妈妈妈!”

    在薛拯的用力推攘下,慧来睁开了睛睛,揉了揉,然后支起一只手臂,托着脑袋,说:

    “好,妈妈不睡了,看薛拯如何大胜姥爷!”

    薛拯思考着说:

    “爸爸,爸爸呢,爸爸应该在机场参加大会战,那我是找大会战呢?还是找机场呢?”

    候斌听薛拯这样自言自语着,忙说:

    “那不行,只能找这茬事儿。可以象形,但不能变形。”

    张淑抢着说:

    “老头子,咱拯儿认输了,你说答案在哪里?”

    候斌斜着眼看了眼张淑,撇了撇嘴角说:

    “你真够可以的。你不要跟着乱说好吗?难道你是他的小跟班不成?”

    慧来和张淑站在了一起,跟候斌叫板:

    “他认输的话,您说答案在哪里吗?”

    候斌要被这两个人给气晕了,他无奈的说:

    “我是想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怎么知道爸爸呢这三个字在哪?”

    “看看,怎么样,原来这老东西赖账。你都不知道答案,怎么可能当做问题来考我外孙儿呢!”

    “就是就是嘛,爸爷,这样不公平。”

    “姥爷不公平,那我反来问您!爸爸呢三个字在哪里?”

    薛拯的话,让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慧来忙说:

    “儿子,你也不能犯刚才姥爷犯的那个规则。你在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下,也没有资格提问的。”

    薛拯却让大家颇为意外的回答:

    “妈妈,我知道答案!”

    薛拯猛的从身后拿出自己的书包,举过头顶说:

    “爸爸在这儿呢!爸爸呢这三个字,在这里呢!”

    “嗯?”

    地上站着的张淑,慧来又一次从炕上坐了起来,侯斌则蹲在了薛拯的跟前,三个人都认真的看着薛拯。

    从三个人微微皱起的眉头来看,他们都对薛拯的举动,非常感兴趣。

    薛拯把自己的书包打开了,拿出了几本书,放在炕上说:

    “这几本书全是爸爸包的书皮。是不是有爸爸这两个字?那爸爸呢?在这!”

    他的小手边说着话,边指着书本上的花花绿绿的书皮。

    接下来,他又翻开书,每一段文字都有标注。

    “这都是爸爸写的,爸爸呢?在这!”

    薛拯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整捆削好的铅笔,说:

    “爸爸每周都给我削好一捆铅笔,到周一的时候我就换上,爸爸呢,爸爸在这儿!”

    接下来,薛拯又从书包里边拽着一个袋子,打开后,倒在炕上,全是花花绿绿的、大大小小的、小男孩们玩的自制玩具:

    “这是我当大王的杀手锏。弹的溜溜,又大又带劲儿,是爸爸帮我买的。这些飘奇又硬,又新,我靠这些把小伙伴的飘奇全赢了回来。后来,我又还给了他们,他们就管我叫大王。”

    候斌拿过来一张说:

    “这是硬纸壳切成的飘奇,当然厉害了。别人的都是纸叠的。”

    “爸爸说,每周给我换一次新的,他是我的兵工厂。有他,武器必须先进!这些新的硬实的飘奇都是爸爸给我切的,他每隔一两周,就把我那些旧的飘奇给收走了。说是影响我战绩!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羡慕我,谁都愿意和我玩飘奇,觉得我的飘奇最好使了。”

    薛拯缓了口气,接着说:

    “小朋友们,都是我的兵!原来两个战队,后来,都当了我的兵,因为他们觉得,赢的一定是我的战队,因为那些飘奇真的好神奇!现在小朋友们都想看看我的爸爸长什么样,他们都想有个兵工厂的爸爸呢!你们说爸爸呢?是不是在这儿!”

    看着薛拯倒了一炕的“爸爸”,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Part 200

    候斌见慧来和张淑听了外孙儿的这些话,眼睛都湿润了,就想调节一下气氛。

    “拯儿,这些纸叠的卡片,是怎么叠的,也叫飘奇吗?”

    薛拯站在那里,手里拿着这些纸卡片,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妈妈,你说教我用纸叠卡,都多长时间了,还没教呢!”

    “哎呀!妈妈都给忘记了,一会儿穿上点外衣就教你。”

    慧来用双手自然的擦了几下眼睛,应和着薛拯说。

    “姥爷,这些卡片,是爸爸叠的,都是我小时候玩的了。现在不怎么玩了,玩这些新式武器了。”

    薛拯说完,还再一次用手拿出刚才让大家看的那些硬卡。

    接下来,他走到姥爷的身边,故作神秘的趴在姥爷的耳朵上,小声说:

    “爸爸说他已经把叠这些卡片的技艺,全部教给妈妈了。”

    候斌郑重的点了点头,说:

    “来吧,咱们进行下一个游戏!由万老师教咱家全家制造武器!”

    薛拯一听,欢跳着蹦了起来。

    慧来认真的穿好了衣服,拿过来一些旧书本。

    “来,我们开始叠纸卡了。”

    万慧来不愧是位优秀的人民教师,讲起课来有条不紊,且趣味横生。

    她一边讲解,一边动手示范。

    先教薛拯叠两张纸合成一个的飘奇。

    她拿出两张同样尺寸的纸,分别对折一下,一张放在另一张的上面,大概靠近中间的位置。把下面的一张从一头折出一个三角,再折过去。

    然后以同样的方法折上面的一张,依次折下去,最后把角塞进缝隙里压好。

    折法是极其简单的,只是示范了一次薛拯就可以熟练掌握了。

    薛拯利用一会儿工夫,就折出五六个了。

    而候斌和张淑却还在认真的比划着,没有顺利过关。

    他们老两口嘴里还直念叨:

    “这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就是强,你看他那小手倒腾那个快,我看着眼都花了!”

    万慧来接下来,又教了用一张纸叠的飘奇。

    “这个折法更简单,具体折法我就不说第二遍了,就当作薛拯同学明天的作业,明晚叠给我看,好不好?”

    薛拯听完,猛的站起来打了个立正,高喊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

    万慧来正色说:

    “薛拯同学,你还有一个任务!你在都会叠的前提下,教会这两位老同学!好吧?”

    “好!”

    薛拯的回答,干脆的同时,却难掩欢喜。

    候斌憨皮厚脸的凑在薛拯跟前说:

    “薛老师,这飘奇,怎么个玩法呀?”

    这一回,万慧来解说,儿子薛拯进行动作示范,认真的配合一堂玩纸飘奇“实操课”。

    据万慧来的说法,这纸飘奇也叫“面包”或是“四角”。

    玩法是很简单的,就是玩家每人出一个,轮换着去打对方的,打翻了,对方的那个就归自己了。

    而叠这种纸飘奇的材料,多数是书纸,旧书撕了来叠,如果能得到一个牛皮纸的,那就很是更宝贵了。

    “哪里有牛皮纸?”张淑问。

    “一般是磷肥袋子,也有别的上面的包装纸,反正是很珍稀的。”

    薛拯听到这里,用小手把自己那堆纸飘奇一翻腾,拿出来两只牛皮纸的飘奇,扬着头说:

    “这是爸爸给我的,是纸飘奇大王。它们一直没输过。”

    慧来一把抢过薛拯小手里的牛皮纸飘奇,把它放到一些大的飘奇里面,说:

    “有的也这样玩。”

    她还没有来得及动手,薛拯已代替她示范了,逗的老两口在旁边张大嘴巴哈哈笑起来。

    “薛拯同学示范的对。是这样的,有时候为了增加纸“飘奇”的威力,也会把小的给装到大的里面,但那样有时候也更容易被打翻。大的,薄的,反倒不容易打翻。

    总之打纸飘奇的方式一般也就两种,一种就是使劲硬砸,再一种就是扇,用风把对方的纸飘奇给扇翻。”

    “妈妈,我们玩一把打翻一张赔五张的,好不好?”

    看着薛拯祈求的小脸,慧来亲了一下,柔声说:

    “我还没听说这么个打法。不是打翻一张,这张就归对方了,就还得再拿出一张跟别人玩,游戏规则到这个小臭孩子这里,为啥要改呀?”

    薛拯就开始介绍说,现在的小朋友发明了好几种游戏规则,花样多多了。

    在他的示范下,三个大人看明白了多出的这几种玩法。

    万慧来又开始职业病发作,把这几种玩法总结在一张纸上,还上了墙。

    第一种是甩三堆。

    双方玩家各出几张卡,张数不限,一方拿起这些卡甩出,如正好甩成三堆,卡就归这个玩家所有,甩成了两堆、四堆或者其他的堆数,就换玩家再甩。

    第二种是打反正。

    用五张卡,这个有张数限制。

    第三种用加厚板打(以下几种就是薛拯爸爸新制的卡)。

    全反了,就算赢,所有卡归赢家所有,反之,换玩家再打。

    第四种打新。

    一人出两张卡,各自拿出一张加厚板打,打成三堆算赢,所有卡归赢家所有。

    反之换玩家。

    第五种打黏卡。

    四张卡,一人出两张。

    比如玩家再拿出一张卡来打,但如果卡正好落在四张卡上,那么这张卡就不能拿走了,如果打翻了,所有卡归赢家所有。

    候斌听了一晚上,有些着迷了。

    他看着墙上的那张玩法纲要,感叹的说:

    “现在这孩子的飘奇游戏规则,也是花样翻新的。之前我还觉得,这些小孩子怎么蹲在地上打卡,也能玩得那么起劲,不吃不喝的,有啥好玩的。”

    “那你明天开始,也别吃别喝了,就跟他们蹲地上玩!我们家还省饭钱了!”

    张淑边笑着说,边拿上一盘子水果。

    “妈,怎么买这么多样水果?”

    “还不是看咱姑爷子来了,我就颠颠的一路小跑出去买的。可回来了,人家却走了。我还好顿遗憾呢,因为这里多数都是他爱吃的。”

    “没事,明天,我给他捎单位点不就得了。”

    听了慧来这么说,候斌和张淑迅速交换了下眼神。

    候斌马上又开始感叹:

    “现在回想下咱们的童年,就不难理解为啥现在小孩子聪明了。咱们小的时候,哪像拯儿他们玩着玩着,还要改游戏规则,武器还能自制,怪不得玩得那么起劲,这花样繁多的,难怪孩子们喜欢了,况且,游戏既能开发孩子的天性,还能让孩子更聪明,是不是这个道理?万老师?”

    慧来边给薛拯喂了一只水果,边笑着说:

    “爸爸说的对,我小时候,就是没玩好游戏,才变这么笨的,是不是妈妈?”

    张淑拍了下候斌的后背,让他腾个地方,自己好坐在炕沿上,紧挨在慧来身边。

    万慧来递给她和候斌一人一只苹果。

    张淑看着站在屋地上,大口吃着苹果的候斌说:

    “明天开始,你就给我回归童年,天天就和拯儿一起再玩玩这飘奇吧!但有个要求,就是不吃不喝!”

Part 201

    那天晚上,薛拯和姥爷的猜字游戏,让万慧来的一家人都感觉到了:

    薛德珠在薛拯的成长岁月中,是实实在在与他相伴的一位好父亲!

    从那天开始,万慧来不再拒绝薛德珠每天早晨,放在房外窗台上的豆浆和油条,还有隔段日子就有的红糖和水果。

    也不再用沉默去拒绝张淑两口子给常找薛德珠回家吃饭的提议。

    再后来,张淑和候斌发现,快要临盆的万慧来,无论上班还是下班,无论是在自己家里,还是回到娘家来,身边都少不了薛德珠的陪伴。

    张淑背地里跟候斌抹起了眼泪:

    “哎!前段日子,我白天晚上的心里放不下,总在担心慧来和德珠的事情,怕他们真的办了什么手续,怕他们真的就分两头过了......”

    候斌打断老婆张淑的话:

    “原来我当时劝你的话,你并没有听进去呀?不是说好了咱们当老的,得压事儿,不能总往坏处想,你还答应的好好的嘛!”

    张淑抬头望向窗外:

    “话是那么说,也想那么做,可是这心呢,总在半空悬着,现在,总算落地了!”

    候斌忙打趣说:

    “怪不得你心脏总不舒服,你也不让他老人家休息呀!”

    张淑突然缓过神来问:

    “不用你跟我耍贫嘴!我有个事,还始终没问你呢!”

    “皇后娘娘请讲!奴才听着呢。”

    张淑并没有理会候斌的拱手作揖,拨开他的手说:

    “少来这套。你跟我说实话,跟拯儿猜字那天下午,你是不是听到了屋里慧来和德珠的话?”

    “是呀,听到了。”

    “那你是不是知道了他们那个时候所说办了手续,就是离了婚?”

    “是啊!”

    张淑睁大了眼睛,吃惊的望着候斌:

    “我的老天爷,这是真的呀?这么大的事情,你竟敢瞒着我?你个老不死的,你,你......”

    张淑边说着,边用手捶打着候斌。

    “你听我说,先别打我,把我打死了,真相你也别想知道了!”

    候斌边躲边说,没想到他的话,却让张淑立刻住了手:

    “你快说真相!你个越老越不知远近的老东西!”

    候斌头一歪,不爱听了:

    “哎?你说我什么都可以,说我不知远近,我不爱听啊!”

    “别说些废话!快告诉我那天你听到了什么!”

    候斌用手掸了掸上衣,假装很嫌弃张淑跟他撒泼的样子,没想到,还没把范儿装完,就挨了张淑上来的一把掌。

    “小的交待还不行吗?皇后娘娘恕罪。”

    于是,他说了那天下午听到的一切。

    张淑拍了下手说:

    “多悬呐,我就说别夜长梦多,这要是那么拖下去,这两个人还不一定到了什么地步了......”

    候斌不爱听了:

    “能到什么地步呀?你想的就是多!你看现在,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吗?”

    “得得得,要不是那天晚上,薛拯猜的三个字爸爸呢,让慧来回心转了意,还不一定怎么样了!哎!感谢......”

    “要说你们女人呐,就是患得患失的!”

    “哎!我说老候!你今天是不是非气的我心脏病复发呀?说话怎么这么别扭呢?还女人女人的,没有女人,你哪来的呀?”

    候斌见张淑真的要来火了,忙收起嘻皮笑脸的那套“装备”,认真的说:

    “我觉得吧,这婚姻中的男女,是要讲究心理暗示的。要是总想着对方如何如何坏了,那就是人家没变坏,也一点点的往那个方向发展了。假如总往好里想,就是有些不好的苗头,也一点点的熄灭了。”

    候斌见张淑不自觉的在点头,便更来了说话的兴致,还用手推了下张淑,意思为他点只烟。

    张淑犹豫了下,还是给他点着了,但用力掐了候斌两下,候斌虽面部表情龇牙咧嘴,话头却没有耽误,接着说:

    “因为两个人结了婚,几乎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说分开就能分开的,什么手续不手续的,也是一张纸不是,跟一天天过起来的日子,积累的情感那能相提并论吗?所以,那天下午我听了他们说的这件事,要说并没有在意是假,但我想,德珠的态度我明白了,他绝不会放弃。至于慧来又有了德珠的孩子,这事儿,大不了。只要能稳住你......”

    张淑终于听明白了,刚想举手,候斌早已有了准备,已经一瘸一拐的跑出了屋子,还在后边扔了句话:

    “老婆子,别看我跟你贫,说实话啊,你是有功的,想想这段慧来的保胎,没你能行吗?”

    还真让候斌说着了。

    据医生说万慧来孕期见红是流产的先兆,可以口服或肌注黄体酮来保胎,也可以口服保胎丸。

    然后也根据医嘱建议,注意休息和保暖,避免劳累,平时要多喝热水,多吃蔬菜和水果,忌生冷辛辣刺激性的食物,保持良好的心情和充足的睡眠,必要时再去医院做下检查。

    于是,慧来按这些也算严格执行了,在张淑的家里静养着。

    可慧来虽每天按医生开了黄体酮保胎治疗,随后天天躺床上,心里还是很迷茫,不知宝宝能否保住......

    几天了,慧来还见红,她慌了,张淑劝她说:

    “慧来,你先别急,这几天我一直在翻看你姥姥家的一些关于孕妇见红的资料。我觉得有的可能是正常现象,有的可能是先兆临产。”

    万慧来的眼泪忍不住了:

    “我就说,可能这胎要保不住了......”

    张淑顺手拿了杯桌上的热水说:

    “慧来,咱做为母亲,首先不能焦虑!”

    慧来接过了水,点了点头。

    “我研究了几天,这么想的啊。首先,孩子能够保住,说明胚胎质量本身不差,而且见红是不会影响孩子健康的。其次呢,胎儿在孕囊里,而孕期出血根源在子宫内膜上,不会影响孕囊内胎儿的发育,妊娠出血是母体在出血,不是孩子在出血,它不能预测妊娠结局,血虽是从**里出来,但可能来自子宫内膜、宫颈、**,就是不会来自胚胎......”

    万慧来一下子扑到了张淑的怀里:

    “妈!”

    “怎么了?慧来。”

    “你说的这些,真的定了我的心了。谢谢你妈妈!”

    “慧来,我不光是你的妈妈,我毕竟也是妇产医院的退休医务人员,对子宫内膜出血还是见过许多的。即使是宫外孕,出血也来自子宫内膜而不是胚胎,那排除了宫外孕,检查时还看到胎心非常棒!激素检查指标也一切正常,真的没必要担心。”

    慧来擦了擦眼泪说:

    “嗯,就是这几天还见红,我有点......”

    张淑说:

    “可是,咱这是妊娠中晚期的见红,吃黄体酮就没有作用了。所以,咱需要根据自己这不同的情况来决定如何处理。我考虑服用黄体酮和维生素e两种一起保胎。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咱增加维生素e后,会很快好转的。”

Part 202

    在张淑的这种及时的建议和精心的照顾下,万慧来保住了胎,即将临产了。

    老两口见到薛德珠似乎完成了单位的“会战”,倒是天天住在了家里,接送慧来,洗衣做饭,除了承揽了全部的家务活,还细致耐心的照顾着即将临产的慧来。

    原来,自从万慧来保胎成功去上班以后,就回到自己家住了。

    为了给女儿减轻负担,张淑就让薛拯住在了自己的家里。

    老两口每日除了照顾外孙儿外,就是去慧来的家。

    张淑和候斌是两边跑,一天不去慧来的家,就是十分的惦念。

    但发现薛德珠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家,慧来还安心的让他照顾的样样都好。

    他们放心了也不再每日的提心吊胆了。

    甚至遇上周末,薛德珠要么领着慧来来到张淑的家里渡个周末;

    要么就是把薛拯和两位老人一起接到自己的家里,大家在一起凑个热闹。

    每当这个时候,张淑还能让人惊奇她的举动。

    张淑总能在餐桌上为薛德珠带来一些有趣的惊喜。

    薛德珠小时候吃的华北平原的水果一样的萝卜,突然有一天摆上了晚饭的餐桌,让薛德珠几乎要热泪盈眶。

    一盆普通的炖白菜,大家都吃的正酣,薛德珠却高声叫了起来:

    “妈妈,今天这白菜不对呀,我怎么吃到了小时候的味道呢?”

    张淑笑眯眯的说:

    “这是隔壁你张爷爷家送给咱的,是从华北老家捎来的胶白呢。”

    张淑的细致及周到的心思,能让家人如此的温暖,万慧来往往看着这样温馨的镜头,会沉思良久。

    一个下午,慧来坐在单位的教研室里,她正在认真的整理教案。

    同事们一个个都出去了,空旷的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

    突然,一阵痛疼,让万慧来头顶出了一层虚汗。

    她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这边的薛德珠,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意外的听到了两个大姐的谈话:

    “你儿媳妇生了没有哇?前两天我在街上见她快生的样子。”

    “嗬!你问的还真是巧了。”

    “怎么了?”

    “她不是每天正常上班吗?我们还以为她没有到预产期,不用慌!可是,昨天啊,突然觉病,就生了,医生说提前了十多天,属于正常!瞅,我今天不就是来请假的,要侍候她月子喽。”

    “......”

    两个人的谈话,深深的吸引了薛德珠的注意。

    对面老何跟薛德珠说了什么,他竟然一点没有听见,搞的老何不满的摇了摇头。

    薛德珠低头沉思了半晌,放下碗筷,跟老何说:

    “我下午要早点回去,求您帮我代个班。我先走了,利用中午把业务处理下。”

    待到万慧来一头汗水的蹲在地上,正赶上薛德珠走了进来。

    万慧来远远的向薛德珠伸出了手臂......

    薛德珠十分及时的把万慧来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

    “多亏送来及时,宫口都开了二指了。准备迎接生产了。”

    薛德珠一听,急了:

    “啊?大夫,马上吗?”

    大夫看了一眼薛德珠说:

    “你以为收菜呢?立刻马上?等宫口全开,怎么也要到明天。但现在立刻办住院手续,今天晚上,整晚要有家人值守!”

    “没问题,大夫!我是她的家人,我值守!”

    “你?她没有别的家人吗?你一个大男人。好吧。将就吧!”

    大夫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薛德珠的请求。

    “对了,去二楼办手续时,顺便把备品领了,热水瓶和被褥,要到一楼去凭住院手续领取。还有这个单子上......”

    等薛德珠楼上楼下跑了一图,再回到妇产病房,万慧来正在和室内的两个女人聊天。

    “我那时大夫说都快要开二指了,赶快的准备着生吧,让我们住院。结果,两天了,还没生呢。”

    慧来说:

    “我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一时慌了手脚。”

    “你爱人陪你?一个男人,能行吗?”

    “我妈妈这段日子心脏病犯了,昨天刚出院,这个时候也卧床在家呢。爸爸腿脚本来就不好,还要照顾我儿子。”

    “唉,那赶了上,也是没办法的事。但男人他什么也不懂,照顾起来......”

    几个人正说着,薛德珠跑了进来。

    他把领来的备品一样样放好,又把被褥铺的利利索索。

    然后,往烫好的脸盆里调好了温水,帮慧来洗了头,又清洗了条手巾,给慧来擦了擦易于流汗的皮肤。

    那两个女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好久了,才有人缓过神来搭话:

    “同志,你是个解放军同志吧?”

    “唉。算当过兵。”

    两个妇女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怪不得啊。这一全套下来,真的比我父母在这里还细致周到呀。”

    “看的我都惊呆了......”

    薛德珠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又换了盆水,为慧来洗了脚。

    然后安置慧来躺在床上说:

    “你先休息一会儿,护士说,她过一会就会来看看你。我先回家拿点用的东西来。”

    临走,他跟那两位妇女说:

    “两位大姐,我回趟家,我爱人,就暂时委托给你们了,有事麻烦帮忙叫下护士啊。拜托!”

    薛德珠临走的时候来到医护室,再次询问需要从家里带些什么东西,更有利于孕妇的生产。

    有位护走进来,听了,打趣道:

    “这位男同志还真的细心周到。你刚才的那些举动,惹的好多人都夸你呢。听说坐月子不能洗头洗脚,你也都先帮她洗了。你要是想更完美,就想着你爱人平日爱吃些什么,多多给她搞来一些就是了。”

    看着薛德珠疑惑的表情,她马上笑了:

    “别以为我在开玩笑,这是真话。因为女人生了孩子,就要坐月子,月子里,很多家庭不让吃油腻的,比如肉类,不让吃带盐水的,还不让吃凉的,比如水果.....所以,你现在趁她没生呢,让她可劲吃,既解馋,又减少对生孩子的恐惧。你们大伙说我这个想法行不行得通?”

    薛德珠还没听完,就急急的跑了出去。

    他满心的回想着慧来平日都最吃些什么,心里一样样的数念着,薛德珠想让慧来高高兴兴的吃,然后,高高兴兴的,顺顺利利的生宝宝。

    至于生产用的一些东西,甚至包括婴儿的物品,张淑早就给准备的整齐完备,放在家里的炕柜里。

    只要薛德珠自行车蹬的快,到了家里,取出来就是。

    所以,他的脑子里,目前就是护士给他提的那个点子。

    “一个月不能吃水果,那就现在猛吃点爱吃的水果。”

    “一个月不能刷牙,吃肉油水大还塞牙,也一个有月不能吃的样子。多馋人呢。那就多吃点香喷喷的红烧肉。”

    “对,慧来,等着我,多买一些你爱吃的东西回来!”

    此时的薛德珠絮絮叨叨的嘴和使劲蹬车的脚在同步。

Part 203

    夜幕降临,薛德珠回到了妇产医院。

    他锁好了自行车,拎着大包小包的上了楼,来到了慧来的候产病房。

    此时的病房里,只有一名护士和慧来两个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了?”

    “她们俩去待产了。你来了就陪着你爱人吧,有事情去办公室找我们。”

    护士说完,就要往出走。

    “等等!”

    当他把帮张淑准备的东西,一样样安排整齐放好后,又拿过一个黄色的大旅行包。

    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大串香蕉、苹果还有葡萄等水果。

    又拿出两个饭盒,打开后,红烧肉和米饭的香味溢满了屋子。

    最后,薛德珠又拿出两个纸包,一包是慧来最爱吃的,当地特色糕点“香蕉条”,另一包则是一只烧鸡,另加两只肉罐头。

    “这么多好吃的!你要干什么?”

    护士见德珠拿出这么多食物,吃惊的问。

    “护士同志,这些是给你们的,辛苦了。”

    薛德珠拿出一些吃的,放在一只纸袋子里,送到护士的手里。

    “这哪好意思!”

    “别客气!要好意思!我们家添人丁是大喜的日子,跟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送走了护士,薛德珠在床上用纸摆了张桌子,把吃的一样样的放好,让慧来吃。

    “我还真的有点饿了,可是,这样多的好吃的,我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口了!”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随便下口!”

    两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吃,不知不觉,快到十一点了。

    “哎呀,德珠!你看看,我们吃掉了多少东西!”

    德珠这才发现,慧来真的没少吃,“纸桌子”上的食物消失了不少。

    “我再去打壶热水来喝。你一定要多喝水的。”

    德珠出去打水,慧来开始收拾这些吃剩下的食物。

    “这也太能吃了,真是越吃越开心,越开心就越能吃!

    慧来站起身来,想直直腰,突然感觉肚子有些疼。

    她很紧张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想判断是哪种痛疼。

    薛德珠提着热水瓶走了进来:

    “慧来,你起来干什么?”

    “我想打扫下战场呀,可是感觉肚子有点痛!”

    德珠有些紧张,忙上前来扶慧来:

    “是不是快生了?用我去叫医生吗?”

    慧来低头感觉了一会儿,说:

    “我想去厕所!不是那种痛,是想上厕所的那种痛!”

    “你这样的大肚子,没办法去室外厕所的,我也不方便跟你进女厕所。”

    薛德珠看了看周围,拿过来一个痰盂说:

    “明天,我买一个新的来换上。今天晚上我们把它当夜壶了。”

    “去你的,我这么大的人,哪里好意思在这房间里方便。”

    慧来连连摆手说。

    “今天晚上这房间就咱们两个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来吧。”

    万慧来刚拒绝完,就感觉便意来了。

    这一次她自己抢过了那只“夜壶”,走到里面顺手拉了下帘子,方便起来。

    德珠帮助慧来起身,转身又提着“夜壶”去室外厕所里倒掉,清洗之后,回到房间里来。

    没有想到慧来再一次抢过了这只“夜壶”,又去方便第二次。

    但这一次,匆忙之中,也顾不得拉帘子了。

    德珠帮她下蹲,帮她起身,帮她冲洗,帮她整理衣服......

    慧来已自然的把手主动伸给德珠,让他帮助自己。

    然后,德珠再一次提着“夜壶”出去,清洗后再进来。

    慧来又再一次方便。

    ......

    这一晚上,薛德珠不知道自己提着“夜壶”来来回回,楼上楼下,折腾了多少次。

    慧来更记不得自己一共方便了多少次。

    总之,远处传来了鸡鸣的声音,慧来说:

    “我的肚子都空了,这回好象不会再有便意了。”

    “慧来,累坏了吧,也困了吧,我帮你铺铺床,睡一觉吧?”

    薛德珠见自己说完话,慧来并没有理会,转身看慧来时,吓了自己一跳。

    “慧来!你怎么了?”

    只见慧来脑门上全是冷汗,她蹲在床边,捂着肚子说:

    “肚子痛,这回不是便意痛,是......”

    “快来人呐!我爱人肚子痛啊!”

    德珠扶着慧来,冲门外高喊着。

    “去敲门,叫大夫!”

    慧来的话提醒了德珠,德珠飞快的跑了出去。

    大夫进来做了下检查说:

    “宫口开这么快,要生了!”

    “大夫,我刚才一遍遍上厕所,还以为这次也是要上厕所......”

    “先清空了肚子里的食物,然后再生孩子,这是最快最稳最不遭罪,也是最安全的一种生产方式。”

    听了大夫的话,薛德珠和慧来都会心的笑了。

    接着慧来一次次生产阵痛开始了,薛德珠紧挨着慧来坐在床边,帮慧来擦汗,安抚她。

    慧来实在忍不住痛疼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双手伸进薛德珠的上衣内,用力抓他、用指甲挠他,然而薛德珠稳丝不动......

    “德珠,我要死了,痛死我了!”

    “慧来!有我呢,慧来!大夫们都在,一会就没事了!啊!”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夜空,孩子出生了!

    “恭喜恭喜!顺产,七斤半,是个儿子!”

    薛德珠抱过了儿子,双眼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第一眼,就看了我!慧来,你辛苦了!”

    薛德珠看着慧来汗水打湿了头发,泪水滴到了枕头上。

    “慧来,你真厉害!老婆,你真的辛苦了!来!儿子,看看妈妈都累成什么样了!”

    慧来,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

    月子里,万慧来先是大便干燥。

    薛德珠想尽了办法,最后只能帮她打开塞露,一次次为了减轻慧来的痛苦,帮她一点点的用一只软匙子,往外抠那些干得如同小石头一样的粪便......

    再后来,慧来患上了严重的痔疮,而用这方面的药里基本都有麝香,慧来过敏,无法用药。于是德珠讨来中药偏方,每天帮慧来坐浴......

    平日里,除了给慧来精心的做好一日五餐外,洗尿布,晚上起来数遍哄哭闹的孩子......

    慧来几次看在眼里,泪盈眼眶。

    由于张淑正值犯了严重的心脏病,德珠和慧来就没有告诉家里孩子已出生的事情,怕张淑由于帮不上忙,再上火着急,不利于心脏病的恢复。

    出了月子的一天早上,候斌来了,见此情况大吃一惊。

    临走,他欢喜的抱着孩子说:

    “你妈这两天病好了,就说这慧来怎么还不生,去看看他们,结果......哎,正好满月了,我抱孩子回去,家里有只小羊,我们喂他点羊奶!你们过两天就回吧。”

    晚上,德珠还是照例打地铺,来炕上拿被子。

    慧来轻轻的用手拉住了德珠,指着炕上空着的位置说:

    “儿子今晚不在家,你就在他的这个位置上睡吧!”

Part 204

    十二月的一个清晨,天空飘着小雪,北方的冬天已悄悄来临了。

    万慧来和薛德珠起的很早。

    薛德珠一边在灶台边炒菜,一边跟来到身边要帮自己忙活的万慧来说:

    “你不用伸手了。我这边都快齐活儿了。”

    “我想给孩子们洗把脸!”

    “孩子们也不用你。你昨天跟拯儿说了,让他看着弟弟。一会吃完饭,我送你!”

    慧来一听,笑了:

    “得!别丢人现眼了。要是搞的兴师动众的,我可就不去了!”

    薛德珠一听,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慧来说:

    “参加高考丢什么人?这是光耀门庭的事儿......”

    此时薛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大声说:

    “爸爸,听戏匣子!”

    随着吱吱呀呀的一阵噪音,薛拯把收音机调到了一个稳定的频道,传来了稳定清晰的男播音员的声音:

    “今天,我省在不同地点,举行高等教育考试。今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根据教育部提供的数据,共有570多万人参加高考。今年的9月,教育部在北京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10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恢复高考的招生对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将严格依据“自愿报考,严格考试,择优录取。的方针政策......”

    薛拯扭小了收音机的音声,说:

    “爸爸,没听到光耀门庭啊!”

    万慧来和薛德珠听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薛德珠拍了下薛拯的屁股,说:

    “臭小子!放了半天的戏匣子,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告诉你,这要是在古代,你妈这就叫进京赶考的才子。想想,咱这家庭,要是真的出了个大学生,这不是光耀门庭,那是什么?”

    “拯儿,快去给弟弟洗把脸,别听你爸在这儿白话了。”

    万慧来端着一个洗脸盆,里面有调好的温水,还搭在薛拯身上一条毛巾,跟他吩咐着。

    见薛拯答应着进了里间,她把里间的门关上,然后拍了下薛德珠的后肩膀,说:

    “你知道都什么样的人参加这次高考吗?据我知道的这几个人,那都是拼命学习的!咱73栋那后院的刘富,下乡五年了。听说恢复高考,白天,刘富和其他知青一样正常干农活,到了晚上,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休息,就偷偷地躲到被子里学习。他身边的知青说,他在田间地头手不释卷,在二十几人的大通铺里,一个人拿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学习。甚至是在接到一张准考证后都热泪盈眶了。你瞅瞅,这都是啥劲头......”

    薛德珠听了,边挥动着炒勺里的铲子,边头也不回的打断慧来的话说:

    “咱也不差,就我看到你这样的,这劲头也是够可以了。你连走路、吃饭排队、坐公交车,都拿着单词本,还会因为一个小问题就跟你一起参加高考的同事,争得面红耳赤,我还帮你们劝解过。想想,为了参加这次高考,你多注重锻炼身体。早上天还没亮,就去旁边的那个小操场,沿着400米跑道跑两圈。你让我有种感觉,觉得咱家慧来将来啊,是要肩负很大责任的人。所以要各方面准备好......”

    “行了行了,你总把我捧那么高,就不怕我掉下来,砸着你呀?”

    “哎?我还真不怕!因为我能接住你!”

    薛德珠接着又用认真的语气说:

    “你说的,我当然也听说不少。这次高考,让很多人看到了罕见的希望,所以,很多报考的人都非常努力。我们单位老钱说他儿子在云县插队好几年了。报考后,在田埂上坚持自学,教科书是向其他同学的哥哥姐姐借的,英语则是听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英语节目学会的。老钱儿子每两三个月都要回城一次,有些不明白的英语问题就去请教老钱帮他找的老师。如果这个老师再不懂,老钱就求着单位里的人再帮着找老师。老何的儿子在黑龙江一个农场里,那里有五十多个知青,报考了四五个人。据说那儿的冬天来的早,特别冷。又住在草棚里,屋外刮大风,屋里透冷风。而且草棚里没有电,晚上只能点着煤油灯复习功课,环境非常恶劣。”

    薛德珠每装盘一个菜,都要直起腰着,回过头跟慧来说几句,这些话说完,也把这几个菜都做出了锅。

    慧来一边听着,一边收拾着,顺便也都把自己考试该带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

    听着薛德珠后来讲的,慧来沉吟了片刻说:

    “很多人,是比咱们要艰难的,是更加需要这次机会的。”

    薛德珠说:

    “你带着两个孩子,每天睡不到四五个小时,看看你的黑眼圈就知道了。我印象中,你万慧来同学学习更是刻苦,睡觉不足,早上起来还要坚持锻炼,然后吃几口早餐,到教室上课,利用课余,再到图书馆学习,三点一线不假,但可是又工作又学习,晚上还要照顾两个孩子。这种生活,我一个大男人看着都打怵!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过去到你们学校,去看每个星期放的那一场电影。自从你报考了,可是连那一场电影都没舍得看的。唉!不说了。”

    “德珠,你和孩子跟我都受了不少罪,我这算啥。咱这离考场这么近,几分钟我就走到了。你可千万不要送了。听我的吧。”

    薛德珠并不理解慧来的意思:

    “平时上班不也是送嘛,有什么呀。”

    “你知道我参加高考的同事嘛,由于考场远,她需要早上4点就起来,还要到伙房和大师傅一起做饭,早饭往往也就是是馒头、咸菜和粥,还要给自己准备要带的午饭糖三角。吃过早饭后,大约也就是我们起床的时间六点多点吧。而且他们和十来个同学一起步行到张庄(考场),今天天这么冷,十里路要走一个多小时呢,等他们赶到考场,天恐怕都还没有大亮呢。我就这几步路,还搞的如此兴师动众的,我也.......”

    薛德珠已把饭菜端到了桌上:

    “明白了,慧来要脸儿!好,一会儿你自己去。反正也不远,五分钟就到了。来,四菜一汤齐喽,开饭!”

    随着薛拯和弟弟两个孩子的欢呼声,他们热热闹闹的吃起了早饭。

Part 205

    今天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关闭了长达三十年的高考大门终于重新打开。

    就在这一年,全国有570万考生走进了考场,也因此成为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考试。它不仅直接推动了中国的教育改革和教育发展,也成为一个国家复兴和兴旺的基本。

    薛拯吃过了饭,张罗着要背着弟弟去邻居家里玩。

    “爸爸,我带着弟弟一起,跟胜利下棋!”

    “好,记得在人家别太淘气!你们两个表现好,明天我和你妈带你们去少年宫!”

    “真的呀?爸爸,说话算数!拉钩!”

    “拉钩!”

    父子两拉着钩,老二薛研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也向薛拯伸出了小手,要拉钩。

    “小研!和爸爸拉钩喽!”

    薛德珠一把抱起了薛研,亲了两下他的腮,又用小手指伸进薛研的小粉拳里,推了两下,意思也是拉了钩。

    “拯儿,要不把弟弟放家里,我照看,你一个人去跟同胜利下棋不行?”

    “不行!我背着弟弟!”

    “不!行!”

    薛研忙把自己掩在薛拯的身后,坚定的摇着头。

    “小研!你可是明明说的不,后来又说成行了?”

    薛拯咯咯笑个不行,回过头说:

    “弟弟,你就说一个字不,就行了。”

    薛研又认真的探出头来说:

    “不!”

    父子两人又是一阵大笑,小薛研却满不在乎,早早把自己的小棉帽子戴在头上,做出要马上出门的样子。

    “看看给我们小研急的,好了,爸爸批准你们一起出发!要听哥哥的话啊!”

    “好呀!”

    薛德珠帮他们哥两个穿戴整齐,又嘱咐几句。

    看着薛拯背着弟弟出去了,薛德珠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然后从灶间里后面的一个小储物间里拿出一只工具箱。

    又到院子里搬进来一些破成板材的木板。

    “薛木匠开工喽!”

    薛德珠一边喊着,一边打开了那只工具箱。

    这只工具箱里,是一整套木匠的家什。

    原来,薛德珠在单位所谓参加会战的时候,就想利用业余的时间,学一门手艺。

    记得小时候,爸爸给自己用木头做的刀呀,枪呀,剑呀,一直到他现在的这个年纪,还经常出现在梦里,那样的让他爱不释手。

    薛德珠由于太小,对“雪里红”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是很多,那个时候,他知道爸爸曾是个“枪铺”里的学徒,会做简单的兵器。

    但是,时至今日,想到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些爸爸给自己做的木质“兵器”,薛德珠明白了:

    “雪里红”爸爸还是个不错的木匠,而且做出的那些起活计来,还是有模有样!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薛德珠感觉自己也对这门手艺情有独衷。

    于是,他准备继承爸爸的手艺--学木匠了。

    单位里有一位农村来的李大哥,原来就是个木匠。

    薛德珠跟他李大哥说自己要拜他为师,李大哥特别开心:

    “兄弟,我正愁这手艺能不能失传呐!太好了!我免费教你!”

    这位李大哥,在农村学的木匠,活儿都比较粗。

    能盖房子,能串大车,能做些锅盖、门窗、柜子、箱子、板凳之类的,也是最基本的手艺。

    如果着手做些水平高些的,他也是个半调子。

    这在当时高水平的活儿有几种,主要是能打立柜和高低厨。

    而最讲究的是会用漆片(硝基清漆)刷家具。

    因为当时的农村家具大多数都是用大油(酚醛油漆)刷面的。

    刷好漆片那也是上好的手艺,也是城里的工匠才会的。

    而这李大哥,正是跟城里的一位远亲学了这漆片的活儿后,就再没有继续做木匠了。

    用他的话说,晚上做梦的时候,经常梦见自己在做木工活,醒了,鼻子里还是一股子硝基清漆的味道。

    “别扯了,你那梦也太入戏了!”

    听了李大哥这么说,薛德珠忍不住怼了他一句。

    李大哥听了,满脸的不高兴:

    “说免费叫你,不是让你没大没小!叫师傅!”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我要是不跟你学,你那点手艺都失传了!”

    见硬的不行,李大哥来了软的:

    “我让你快速出徒,就两个月,就让你学会我全部的本事。但这两个月,你每天晚上要给我打一两白酒,另加一袋花生米!”

    “没问题!只要别逼我管你叫师傅就行!”

    这位李大哥果然信守承诺,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薛德珠的手艺已远远超过了他。

    而薛德珠每天晚上的“学费”,却持续了三、四个月。

    会战结束,薛德珠带着这门木匠手艺,也“荣归家庭”(万慧来同意他回家来住了)。

    再后来,见慧来要临盆,薛德珠把通讯部职工的岗位让了出去。

    因为通讯需要倒班,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能随便请假。

    而自己看到妻子慧来就要再生孩子,急需自己照顾。

    于是,他把这炙手可热的职位让给了别人,主动调到了又脏又累的货运。

    1976年国民经济逐渐好转,又增加3条航线,10个航班,旅客发运量以1 5%的幅度递

    增,也更加需要人手了。

    所以薛德珠的请求很快被领导同意,而他的木匠学徒生涯也宣告结束了。

    这其间,他做了张小饭桌,还没有上油,放在储物间里。

    他还想利用这个冬天,再做一张写字桌,然后,等春天来了,能开窗开门的时候,一起刷好漆片,让自己的手艺,完美的展示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面前。

    正忙的满头是汗的薛德珠,看到了工具箱里的两张电影票。

    他拿了起来,是电影《白求恩大夫》的电影票。

    想到这部电影刚来这里的电影院上映时,票特别不好搞。

    自己每次骑着自行车,看着电影宣传车走过,听着熟悉的播音声,心里就一阵悸动:

    “诺尔曼·白求恩,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加拿大劳工进步党党员,著名外科医生。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国际援华会的支持下,他立即组成了一个医疗队,来华支援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他在根据地救死扶伤,手术中不幸患上血液中毒症,由于根据地医药缺乏,白求恩经抢救无效,不幸病逝。

    电影《白求恩大夫》根据周而复同名报告文学改编,是我国银幕上非常成功的人物传记电影!”

    听着这些,薛德珠脑海里,每次都能想起万舍成爸爸和珍珠妈妈,他的眼睛就会变得湿润起来。

    然而,几次去排队买票,都空手而归。

    最后还是杨柏帮了自己的忙。

    一个傍晚,薛德珠正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

    传来“咣咣”的敲门声。

    “进来!”

    薛德珠朝进来的人望去:

    “杨柏?”

Part 206

    “是什么风把新郎官给吹来了?”

    薛德珠拉杨柏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沏了一杯茶水给他喝。

    “德珠哥,听说你要回货运工作了?”

    杨柏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点头示意好喝的很,然后问了句。

    “你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嘛。”

    薛德珠拉了旁边的一只凳子坐下,然后从桌上拿出一包烟,两手将要把烟拆开,杨柏摆了摆手说:

    “戒了。”

    薛德珠有点吃惊:

    “两个月前在一起开会,你可是烟瘾头还挺大哩!什么情况?”

    “仙女大姐说我必须戒掉,否则她就不为我下凡!”

    杨柏边说边抢下了那包烟,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放在了桌子原来的位置上。

    “嗬!才两个月不见,就要被招上天庭了?怎么回事?”

    “小艳怀孕了!”

    薛德珠恍然大悟:

    “恭喜恭喜!步伐不小嘛!”

    “谢谢,谢谢。但是说起步伐,谁能跟你比呢?你和嫂子的儿子都两个了。”

    薛德珠愣了下,说:

    “说的也是啊。你们是同学哩,按你们来论,慧来的步子是比你和小艳快了些。”

    杨后拍了下桌子说:

    “可不!想当年我和杨小艳早恋。我妈就说,你别的能耐没有,就这结婚生孩子你要先着急。可是,我们班还是人家万慧来最早结了婚,我们如果再晚点,都被你们多赶出一代人来了。但想想,慧来还是借了你的光,你的年龄在这里了。她才成了我们大家的嫂子不是?”

    两个人笑了一阵,薛德珠用手指着杨柏说:

    “听说还是我们家慧来给你和杨小艳及时的踩了刹车,否则,你们在初中时就可能私奔了吧?”

    杨柏笑着说:

    “这私奔虽然是句玩笑话,但当时,我确实挺恨万慧来的。感觉她就是一个阻止我幸福的阶级敌人!”

    “哈哈哈!”

    杨柏两手一拍说:

    “没有想到,这成也萧何,败也是萧何。最后,还是你们两口子成全了我和小艳。”

    薛德珠连连摆手:

    “那可是高抬我们了。还是你和小艳的姻缘没断,看看,这几年过去了,你们还是没有忘记对方不说,还凑到了一块,不是缘份嘛?”

    杨柏也直点头,只是手还在空中比划着,他说起话来,每次都是手与嘴并用,这种配合对他来说,确实是十分的自然而然了。

    “以后你回货运了,离我这就远一些了。就想着来看看你,正好碰上你在这儿。晚上到我们家去喝点?”

    “算了,等哪个休息日,还是到我家里,尝尝我的手艺。去你那,还得麻烦小艳,她不是也双身板了嘛。你也下班了吧,咱俩边走边聊吧。”

    于是,杨柏和薛德珠一人推着一台自行车,边走,边聊了一路。

    杨柏跟薛德珠详细说了万慧来在学校的一件事,引起了薛德珠的关注,这也是他过去并不知道这么多信息的一件事。

    万慧来没有读高中,直接上了师范学校,薛德珠是知道的,可是,从杨柏这里,薛德珠才知道,万慧来与上大学失之交臂,是她多大的遗憾。

    万慧来原来的人生目标一直没有改变过,就是读完初中,之后读高中,然后考个好大学。

    可是,老天并不遂她的愿,而是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正值读初三那年,在学校一次体检透视中,万慧来被发现患上了开放性肺结核。

    经过拍片复查,确诊无误,医院通知她立即病休,三个月后复查。

    拿着这张诊断书,张淑领着万慧来不知是如何从结核病防治所回到家中的,也不知是如何回答候斌和邻里的询问的。

    直到晚上睡在床上才开始考虑自己的前途——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事实。

    其实,进入初中不久,万慧来就在心中,瞄准医科大学医学专业。

    在学校里,万慧来更是数学、语文、物理、化学、生物及历史、英语等教师心目中最有希望的学生。

    更一直享受着来自学校及老师们的格外关照——可以到教师阅览室看书,能通过教师处借书。

    甚至上历史课时不必听讲而可看我自己的书(历史老师觉得慧来将来就是理科的高中生)。

    尽管在政治学习或讨论时她也表态“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准备考大学,但也准备考不上大学时服从分配,到新疆或农村去),实际上,人人都知道,万慧来却只有一种准备。

    全校的成绩在全区有名,都是因为万慧来总是在全区的学生中,成绩遥遥领先的缘故。

    要是不能在三个月内治愈,或者影响报考高中,这一切都完了。

    于是万慧来将一切希望寄托在治疗和休养上,按时服药,严格按时间表作息,每天早上去公园还坚持锻炼身体。

    当时主副食品都是计划供应,居民每十天配售二两肉,但凭肺结核病的证明可到菜场办一张“照顾卡”,凭卡增购肉和鸡蛋若干,还可订一瓶牛奶。

    张淑竭尽全力,为慧来增加营养,以便及早康复。

    但是每三个月一次的复查都是一次新的打击——万慧来一直无法进入钙化期,因此不能复学。

    如果还想读高中,万慧来在休学一年半后获准复学,转入下一届初三“试读”。

    可是到第二年5月高考报名体检时,如果她的肺结核还没有完全钙化,仍然是不符合报考条件。

    于是在老师的劝说下,万慧来暂时放弃了读高中以及将来报考大学的打算。

    因为医生说像万慧来这样的病情,很难保证下一年就能通过体检。

    而且作为一名新团员,服从组织分配是起码的要求,更由于万慧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师范学校的大门为万慧来免试且三年内不限期敞开着。

    想想,这是当时多少同学的一个梦想,而万慧来却迎来了被师范学校诚挚的邀请。

    于是,万慧来接受了师范学校的免试入学通知,留在这所学校里继续学习。

    如今,已被留校,做了一名优秀教师。

    不过万慧来的大学梦,不只是在她自己的心中被敲碎,在当时的老师,同学们的心里,都迸发出无比的遗憾。

    杨柏记得杨小艳为这件事,能有一周的时间,每次见面,都要为万慧来的与读大学失之交臂的事情哭鼻子。

    在同学们的眼中,万慧来原本就应该去医科大,然后成为一代名医。

    “这是《白求恩大夫》电影的两张票,特别的难搞。给,你和慧来去看吧。”

    聊完这些事,杨柏把两张电影票放到薛德珠的手里,飞身一跃,骑上推了一路的自行车,慢慢的消失在街道之中了。

Part 207

    薛德珠目送着杨柏走远,心里好不是滋味。

    想到过去,万慧来长这么大,自己虽然也如哥哥们的关心她,照顾她。

    但关于万慧来内心的成长,自己却很少去理解她,甚至去了解她。

    想到这里,推着的那台自行车,愈加沉重。

    说也也巧,这件事过去没有几天,高校重新招生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薛德珠听说后,回到家,跟万慧来开玩笑说:

    “慧来,你上大学的愿望可以死灰复燃了!”

    听了薛德珠的话,万慧来竟然认真的说:

    “你说的话可是真心话?”

    薛德珠本来以开玩笑的形式说的,没有想到万慧来竟然认真起来,他想了想说:

    “我在单位里,听说今年开始恢复高考了。想到那天杨柏跟我说,你当时的大学梦,几乎就是你们学校师生的大学梦。我才说了这话嘛.....”

    万慧来认真的把薛德珠按在了炕沿边坐下,然后,搬了把椅子,很近的坐在他的对面,白净的脸上罕有现出朵朵红云。

    她如此激动的情绪,倒让薛德珠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是今天听说的,就去看了具体规定,我发现,考生年龄的规定是30周岁,而万幸的是我还没有到30岁。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去招生处询问,得知对30周岁的解释时,我竟然听的是20周岁,你猜怎么了?”

    万慧来激动的拍着薛德珠的大腿问,薛德珠摇了摇头。

    “当时我就喊出了声:完了!我已经没有了报名资格!人家工作人员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问:你多大了?我说自己28岁!他们竟然一起说:你的年龄正适合报考哇!别提了,我当时都懵了......”

    万慧来此时的样子,薛德珠看的明明白白:

    当时与大学梦失之交臂的万慧来,多年来,虽然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及,但时至今日,这个一直藏在她心中的这股洪流,是势不可挡的,别说他薛德珠和孩子,感觉她这副样子,就是什么障碍出现在万慧来的面前,她都会拼尽全力,排除万难的。

    对于一个极度渴望参加高考的万慧来来说,过去的不甘心,一直深刻的延续到现在,而今天那曾被阻断了的大学路,已明晰的铺设在她面前。

    本来,薛德珠听说了这件事情,也在心里十分的替万慧来高兴。

    当时,打听这件事情时,一个女同事还劝自己:

    “你爱人工作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又结婚生子,小儿子才这么大,急需母亲照顾。我看呐,你爱人报考不合适。为了你的家庭,你要慎重!”

    当时的薛德珠还满口豪言壮语:

    “我爱人的理想,才是我们家的理想。我支持她,坚决支持她报考。”

    女同事还是不甘心的逗他:

    “老薛,你的年龄可不小了。就不怕你爱人,念了大学把你给蹬了?哈哈哈”

    听着办公室里几个人一起忘形的笑起来,薛德珠满不在乎的说:

    “我爱人要是真的考上大学了,她要是蹬了我,我就给她积攒嫁妆!”

    看着薛德珠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几个同事,目瞪口呆:

    “天呐!薛德珠,你爱人这是积了几辈子的德呀,能找你这么个好丈夫!”

    欢声笑语中,薛德珠出了门,一路上,也算心花怒放。

    可是,当他看到万慧来如此开心,如此不顾一切的样子,薛德珠那种高兴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一盆火,暴露在倾刻而来的雨中的感觉,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我去做饭,等会把饭做到锅里,我再去把孩子接回来,快到点了。”

    薛德珠来到灶间,在腰间系了条围裙,然后,开始烧火,淘米,切菜......

    万慧来也来到了外间,挂着满脸的幸福和美好,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

    “今天,我去招生办咨询时,我遇见了初中母校的一个校友。那年我病休时常去教师阅览室看书,他也常去,我们就认识了。想不到已经多年没有音讯,却在招生办遇上了。他还问我报什么专业,我说要是报,也是医学专业。当时他显得很紧张,他走后招生办的人告诉我,他得知我与他报考一样的专业,连称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你说他逗不逗?德珠?”

    万慧来平日从没有过这样多的话,惹的薛德珠几次切菜的时候,被万慧来连说带笑的情绪感染,险些切了手。

    “招生办的人,说今年报名的考生一定很多。听说初试就近举行,他们问我的住址,还猜测,我们很可能离考场近些的。但住在我们学校的话,反而会离考场远一些。就是骑自行车也得很长时间。”

    万慧来一边在灶间踱步,一边手抚弄的发梢,自顾自的说着。

    “咱家离考场近,就说明这高考和咱有缘!”

    听薛德珠这样一话,慧来倒是有话说了:

    “德珠,你真能扯!名还没报上呢!”

    “咱完全附合标准,报名还不容易。还能考上个好大学哩!”

    薛德珠边把切好的白菜豆腐边往锅里放,边说。

    慧来站在他身后,距离很近,她说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我对考试完全没有把握,既不想惊动同事,又不愿影响日常工作。”

    “嗯,你怎么想怎么做都成!”

    ”我把这段时间要上的课调了一下,每天早上还是像平时那样到广播室,在升旗后的早读时间里对全校同学简单讲话,然后骑车前往老校区。在老校区,有我的课,就上,没有的话,我就开始在老校区的图书馆里复习了。英语,我有自学的基础,加上看《北京周报》,给学生上英语课,我觉得应该有些容易。”

    “咱慧来不是师范学校的英语大拿吗?这个我替你担保,没有问题!”

    薛德珠把饭菜,都下到了锅里,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万慧来见了忙说:

    “洗手洗手,不要往身上擦!”

    “我没有往身上擦......”

    万慧来一点都不顾惜薛德珠的示弱,坚定的说:

    “那也不行!”

    薛德珠忙去洗手,万慧来又开始说起自己的打算:

    “数理化,我虽然过去是强项,但毕竟年头多了。还是要重整山河的!”

    “慧来,哪科我也帮不上你。但是,后方是我的。家里和孩子,都由我来。你就放心复习吧。”

    薛德珠想起了前两天杨柏给自己的电影票,忙进屋去找那天穿的那件衣服。

    “德珠,你说我会不会考试的时候太神经紧张,不会的更不会了,而会的也会变不会呢?”

    薛德珠刚刚摸到那两张电影票,就听慧来在后面喊:

    “总之为了复习,我们首先这期间坚决不能看电影了!”

Part 208

    于是,薛德珠便悄悄的把这两张电影票,放到了自己的工具箱里,想了想,又从工具箱里拿出来,又找了一只小盒子,把两张电影票装在小盒子里,还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小盒上的灰尘。

    他想趁着万慧来上大学之前,把这张写字桌快点做出来。

    于是,他进了里间,拿出收音机,放在桌子上,先是扭开了收音机,调来调去,里边的声音,让薛德珠高兴的吹了声悠长的口哨声。

    原来,收音机里面传出了《洪湖赤卫队》这部革命战争题材歌剧的歌曲。

    该部片子是根据湖北省实验歌剧团演出的同名歌剧改编,讲述了20世纪30年代,韩英带领洪湖赤卫队与敌人展开艰苦斗争,保卫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红色政权的故事。

    而今年的一月份,这部电影上映开始,万慧来和薛德珠领着孩子,看了不下十遍,电影里的每一句唱词,万慧来都学的惟妙惟肖。

    于是,这一年里,无论是给孩子们唱催眠曲,还是茶余饭后的闲暇时间,或是家务活里的间隙,都有万慧来唱这部电影片里的歌曲的声音。

    里面最经曲的就是,这首《洪湖赤卫队》的主题曲了。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

    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

    晚上回来鱼满舱。

    四处野鸭和菱藕啊,

    秋收满畈稻谷香......”

    薛德珠边模仿着女声,捏着嗓子唱,边把工具箱里的刨子和锯子,拿了出来。

    这两样工具是薛德珠的最爱。

    虽然这两样都是最常用的,可是薛德珠自认为自己用起刨子来,才是最带劲的。

    刨子常用的有三把:小于四十五度角的,叫粗刨。

    正好是四十五度角的叫细刨。

    大于四十五度角的就叫光刨了。

    这三把刨子是根据刨铁角度来区分的,当然处理木料的不同阶段了。

    当然还有不常用的槽刨(可以调深度)也叫镶板,还一个叫线刨。

    使用刨子,手势很重要。

    两个食指顶住刨口的两侧,两个拇指要顶在刨手的后面,便于发力,也防止木料划伤手指。

    薛德珠跟李大哥学时,他并没有教自己这些细节,都是薛德珠自己一点点体会出来的。

    到了后来,只要用刨子干活,李大哥都叹为观止的看着薛德珠。

    其实,李大哥用刨子时,发力搞不好,才是他用不好这个工具的关键。

    发力时,保证刨子放平后再推拉,不要像李大哥那样左右震前后颠,而是要保持平行;

    而向回拉时,刨子不要离开木料,重推轻拉。

    薛德珠还把用刨子的技术多总结出来两条,而且毫不犹豫的告诉了李大哥:

    要注意退刨刀时的手势,锤子敲打在刨子尾端直角处,揣摩合适的力度,防止伤到手指或敲坏刨了。

    还有一点,正是李大哥这个懒人所办不到的:

    刨刀一定要勤于打磨,一个锋利的刨刀在使用刨子时可以感到较为顺畅和轻松,会更加省力的。

    薛德珠一边用刨子刨着木板,一边已跟着收音机,唱到了电影歌剧中主角“韩英”唱的这首歌的第二段,这次用的是他纯正的男高音:

    “人人都说天堂美,

    怎比我洪湖鱼米乡。

    洪湖水呀长呀嘛长又长啊,

    太阳一出闪呀么闪金光啊,

    **的恩情比那东海深,

    渔民的光景一年更比一年强.....”

    接下来,薛德珠开始拿出工具箱里的锯子。

    其实,锯子有框锯中腰锯也俗称腰锯,还有截锯(也叫锯榫头)。

    这一大一小,比较常用。

    还有一把叫钢丝锯也可以叫铜丝锯,这是薛德珠自己制作的,就是长条竹片配合锯丝,用于锯孔、异型、曲线及燕尾榫。

    使用锯子前,他先检查调整锯条的角度大约在四十五度角,并确保锯条水平。

    然后,他也很注意使用时的姿势,一般习惯于右手的小拇指放在锯子的下方,左手握在右手锯条的上方,确保锯子稳定。

    薛德珠的这些都是在灶间有一张空置的大桌子上完成的。

    实际上,这就当做木工台了。

    八十厘米高,两米长的这张大桌子,是张淑家里没地方放,见万慧来家的灶间很宽敞,便抬了过来。

    现在,薛德珠每次做木工活,就先改造下这张桌子。

    他在桌前安装一个“八字前头”,用于刨条状的木料。

    还有一个“鱼尾前头,用于刨板,前头在木工那里是有名字的,叫“妻挡”或是“班妻”、“顶铁”、“阻铁”。

    其实,他的工具箱里还有一些工具。

    比如一个角尺,里面有三角尺、直角尺、活动角、雨伞尺等。

    这是木工不可缺少的工具之一,用于划线及测量。

    后来,薛德珠又给自己增添了一把卷尺,觉得测量更方便些。

    当然工具箱里,还有锤子、凿子、木锉、牵钻还有用于长木料划直线时使用的墨斗。

    而至于灶台边砍柴的斧子,也可算作是木工的工具,只是它的使用面更广一些。

    薛德珠,放下这样再拿另一样工具,折腾了有近两个小时。

    在这冬日里,这时的他已是满头大汗了。

    可是,薛德珠乐在其中,他感觉流汗甚至流血牺牲才是男人的本事,那在学习桌上的本事,应该是属于女人的,想到这里,他还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看来,这木工活,称之为手艺,实则也是把力气活。

    这时候的收音机里,已不再是让薛德珠能哼唱的、耳熟能详的歌曲了,而是正应对着今天这个日子里的,一些关于“高考”的报道:

    ”恢复高考,很多人心潮澎湃,但也犹豫不决。很多人放下书本很多年,没有了当年的勇气与决心。而也有很多人已成家,顾忌的东西就多了起来。更多的知识青年都下乡成了知青,不过,在这些人当中也有一部分人是一直都准备着的......”

    “无数个奋笔疾书的夜晚,

    无数个充满心酸和苦楚的时光,

    都不会被辜负。

    与之相反,他们会转化成一盏明灯,

    守候你仰望星空时的梦想,

    同时也会点亮你前往理想大学的路。

    曾经一度停止的高考,

    是多少莘莘学子心中的梦想,

    而今,终于得以恢复......”

    “十年苦读,一朝高考,可见莘莘学子为了高考所付出的努力与汗水。古有科举制度,现有高考和中考,可见学习的重要性,知识改变命运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随着播音员清亮的播报声及朗诵声,薛德珠正挥汗如雨,门外却突然间,传来几声薛拯的,那破了音似的哭喊声:

    “爸爸!爸爸!快来啊,爸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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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婚交响曲介绍:
这本书,是一首家族的成长史诗。主线是万慧来与薛德珠四次离婚不离家经历里的情感,婚姻、生活,事业。副线是他们双方的父母和自己的孩子们。万慧来与共同国同龄,她既见证了袓国的宏伟巨变,也见证了自己整个家族的成长和蜕变。故事以一场婚礼开头:正值建国七十年喜庆的时节,老两口举行了失之四次又复得的盛大复婚典礼。这场典礼,昭示着其整个家庭阵痛后的心灵成长。万慧来的三儿子,是著名网文作家,他想转型写现实文,所以,几乎是以回忆录的笔触,以他的视角,形成了整个家族的故事。复婚交响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复婚交响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复婚交响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