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09
薛德珠听到薛拯的喊声,慌慌张张的往地一掼手里的木匠家什,没命的跑了出去。
没等跑到大门口,但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帽子,均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他一手掐着薛拯的耳朵,薛拯被迫往前走着,另一只手里抱着正在哭喊着“哥哥!哥哥!”的薛研!
薛德珠见状,腾的就火了。
顺手拔下门边的一根木桩子,操起来就往前奔,还一边大喊着:
“你什么人?赶快放下我儿子!”
那个头也不抬的闷声说:
“薛德珠,这果然是你儿子!”
“爸爸!救救我!”
“哥哥!爸爸!”
两个儿子的喊声让薛德珠心乱如麻,他举着木桩走向那个男人。
“薛德珠!别冲动!”
这人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薛德珠一愣,猛的缓过神来:
“天呐!你是纪良!”
薛德珠上去就是一拳,重重的打在纪良的肩膀上,顺手扯掉了纪良头上的“**”式棉帽子。
果然是纪良,薛德珠惊喜万分。
他伸手拉过来薛拯,抱过薛研,擦着他们的眼泪说:
“儿子,不怕,不用怕!这人呐,是你们的纪叔叔!”
“不,爸爸,他是坏叔叔!他弄疼了哥哥!唔唔!”
薛拯捂着耳朵,开始打量起纪良来。
而薛研还沉浸在刚才的伤害之中......
“哈哈哈,你这个见面礼呀,可跟我这两儿子记下仇了!”
“你还不了解我的能量吗?别把话说的太早了!”
纪良竟抢先走到了薛德珠的前面,进了屋子。
纪良像一位魔术师,进了屋后,他给两个孩子拿出几样玩具,立刻让他们破涕为笑了。
“看看,这是我的杰作!”
一只模具枪,用铁丝做成的手枪的模型。
“太帅了!爸爸,我想要!”
看了这只手枪,薛拯兴奋万分。
“就是你的!儿子。”
纪良也跟薛拯叫起了儿子,薛德珠瞪了他一眼:
“你有点谱啊。跟孩子不可能太没边没沿的。”
纪良见薛研眼巴巴的,马上掏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薛研也开心的蹦了起来
“叫爸爸?”
纪良逗薛研。
“爸爸!”
薛研投进了薛德珠的怀里,嘴上虽然叫着爸爸,却不是对纪良的。
两个男人爽声大笑起来。
纪良从包里,拿出两只发卡的铁皮玩具,一只是绿的闪亮的铁皮青蛙,另一只是还坐有空军驾驶员的铁皮小车。
纪良把它们摆在炕上,然后,拿起每一只来拧紧发卡,再放回炕上,它们就会自动往前跑。
惹的两个孩子,欢喜的拍起了巴掌。
“你呀,逗小孩子,还真有两下子!这些新鲜玩具,从哪里搞的?这边都没见过。对了,纪良,你从哪里来?还没吃饭吧?怎么知道他俩是我儿子的?”
纪良脱下外衣,伸出手说:
“你的问题太多,先让我洗个手吧。”
原来纪良是在薛德珠单位打听了住址,在门外正好遇上薛拯和薛研。
薛研的长相,活脱脱就是薛德珠的再版,纪良稳稳就猜着了。
而薛拯的事情,纪良也曾听薛德珠跟自己提过。
纪良曾在新疆发疯似地学习汉赋、宋词等中国古典文学。
由于自己当时有文化而且字写的漂亮,所以他都是白天去地里干活,晚上办夜校,教乡亲们写字。
后来听到高考消息的传来,曾十分激动,也十分紧张,
如今恢复高考,虽然他多么想进大学去如饥似渴地阅读艺术书籍,开始真正将电影看做自己生命重要的组成部分。
然而当他知道自己的年龄超了,没有资格报考后,特别失落。
但单位领导给纪良出一个主意:
回机场总部试试,看看能不能开个单位的介绍信,争取个宽限年龄的考生。
纪良虽报着试试看的态度回来,但由于路上遇上汽车抛锚,耽搁了时间,便又返回去了。
这次是接到了调令,回到了机场工作。
今天刚刚报道完,就来找薛德珠了。
纪良长叹:
虽然说回来试试,也是个非常渺茫的事情,但在路上就让自己明白:
我纪良与读大学似乎天生没缘。
薛德珠听了,拍了拍纪良说:
“明年再争取一下,别说丧气话!正好,中午就在这吃吧。我准备了好饭好菜,你有口福了!”
薛德珠引着纪良来到灶间,看着有鱼有肉的半成品,纪良问: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好吃的?难道是知道我回来吗?”
“我妈妈参加高考的日子!”
薛拯从里间喊了一嗓子,纪良惊奇的说:
“慧来,慧来参加高考吗?”
薛德珠点了点头,又顺便拿出一张准考证说:
“这是一张打错的准考证,后来又补一张。看看,有纪念意义吧?”
纪良接过了准考证,认真的看着,嘴里不自不觉喃喃念了起来:
“1977年高校统一招生准考证。考区,类别,姓名,编号......”
薛德珠开始在灶间忙着做饭做菜,里间,薛拯和薛研一边在开铁皮小车,一边嘴里不停的喊着:
“51路有轨电车,由西安大路人民广场经建设街至红旗街。”
“1路有轨电车,53路有轨电车,由长春站经白菊路、建设街至红旗街的线路。”
“3路有轨电车,54路有轨电车,由红旗街到和平大路。
又来了一辆,这是4路有轨电车......”
“德珠,是你让慧来参加高考的吗?这两个孩子......”
隔着灶间里白雾般的蒸汽,薛德珠看不清纪良的表情,他边挥动着菜刀切菜,边说:
“说这个可巧了,我和慧来都想一块儿去了。十月份大家伙才接到了恢复高考的通知,但距离考试仅仅只有3个月的时间。对于他们参加高考的人来说,时间相当紧迫,但人家慧来一点也不放弃,时刻都在抓紧,一分一秒的学习,克服各种困难也要参加高考。也许这就是高考对你们这帮人的吸引力吧。我只能支持!而且无条件的支持!你说是不是纪良?”
纪良悠悠的说:
“也许只是因为高考是公平的,是公正的,以这样的方式来选拔人才,大家更能接受,也是我们这样的人,难得的机会。慧来有幸!参加不上,遗憾终生!”
薛德珠把一盘菜从锅里铲出,装到一只盆里,跟纪良说:
“帮我把这盆菜拿到屋里,盖好,别凉了。”
“我看呐这高考也不是什么终点,没你说的那样不参加就遗憾终生了。也只不过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能把这么多年辛苦所学的成果呈现出现就好。”
Part 210
早春的二月里,春寒料峭,早晚还是冬季伸不出手来的模样,而正午的阳光,却能让人尝到了一些春天要来的温暧。
73栋的杨家,杨青夫妇从工厂食堂退休,已搬回了老家,只是这个春节,由于新女婿杨柏的盛情邀请,老两口还是在73栋过的年。
杨家虽然儿女众多,却是东一个西一个的,特别是杨小艳的那些姐姐们,分别都嫁到了外地,过的也并不是很好,只有杨小艳还坚守在这里,有了一份好工作不说,还嫁给了让自己心仪的杨柏。
年关将至的时候,杨青夫妇被杨柏接了来。
他们看着73栋这老房子,禁不住眼眶湿润起来,挨门挨户的望了望,早已不是过去的那几户人家,也不方便再去打扰了。
杨柏父母家送了一些新鲜的猪肉等年货来。
杨青看着亲家两口子拿来的东西,摆了灶间满地,感慨的说:
“今年,置办的这些年货,这叫个齐整!”
等出了正月十五,老两口要回老家了,杨柏挽留说:
“爸,妈,你们就住在这儿多好,还有我和小艳陪着你们!”
杨青笑着摆手说:
“老喽,还是老家住的舒服,家前庙后,熟的很。再说了,你家好吃的都让我们吃光了。还别说,猪肉吃完了,熬成的猪油能用整整一年!哈哈哈。”
送走了老两口,回到73栋的巷子口时,他们遇上了一对新搬过来的年轻人。
女孩子烫着卷发,穿着嫣红色喇叭裤,十分抢眼。
男孩子提着收录机。
一路欢歌。
真是十分登对的一对“新潮”小青年。
回到家里,杨柏指着自己身上的绿军装说:
“本以为这绿军装就够时髦的。我这身儿,真的就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一件旧绿军装在我妈的针线穿梭下,就缝补着穿。在你的缝纫机吱呀吱呀的响声中,又穿了一年了。看来,要被这些小青年给淘汰下去了。”
杨柏边说边脱掉上衣,拉着小艳坐下来:
“小艳,你再不理我,能不能我也变成你的一件旧衣服呀!”
见杨柏和自己腻歪,杨小艳推了他一把:
“刚从外面回来,我的脚都冻僵了!”
杨柏马上站起身来去灶间,从炉子上拿过一只烧水的茶壶:
“来,正好有热水,我帮你烫烫脚!”
杨小艳又眨着眼问:
“刚才我父母提那猪油,你猜我听了之后,馋什么了?”
杨柏想都没想的说:
“猪油拌面条!”
杨小艳也激动起来:
“对!还记得这面条的渊源不?”
“当然记得!我当时在学校里,就是用这碗猪油拌面条把你给勾引到手的!”
“你!”
杨小艳从水盆中光着两只脚走出来,追打着杨柏......
外面天阴了下来,天空中飘下轻盈的雪花。
“外面下小雪了!”
依偎在杨柏身边的小艳,看着窗外低声说。
“是呀,多亏爸妈早上就回了,否则,一会儿走,路该滑了!”
杨小艳眼看着窗外,感慨的叹到:
“杨柏,看你高高大大的,关心起人来,心挺细的。这个年,爸妈多开心呐!谢谢你啊。想不到爸妈还享受到你的这份孝心了。想当年,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有今天......”
杨柏听了,佯做生气的样子:
“杨小艳,你跟我这么生分,是不是又听万慧来跟你说什么了?”
这句话,还真的把杨小艳给逗笑了:
“这话都成了你的经典用句了。有能耐你记一辈子慧来的仇,我才服你!”
杨柏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小艳,慧来和德珠哥复婚了没有?”
杨小艳很惊奇的回过头来问: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办了离婚手续的?”
杨柏摇了摇头无奈的说:
“唉,媳妇。你要管理好你的记忆力!是你告诉我的!”
杨小艳想了想,喃喃自语:
“我好像还真的跟你说了......哎?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他们有什么不对吗?”
杨柏换了只胳膊让小艳压着,抬起些身子说:
“我昨天看了张报纸,就想起了德珠哥两口子的事。”
“什么报纸?”
杨柏坐起来,拿过自己的外裤,掏了掏口袋,果然一角报纸还在。
杨小艳念出声来:
畸形的夫妻关系!已经离婚三年,“前夫”却还继续“家暴前妻”!
这总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然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她)们“离婚不离家”的生活格局。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作为“前妻”收留“前夫”,这从人性情谊角度来讲,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作为曾经的“夫妻”,在撕裂结婚证的同时,不见得,所有的情谊都会被撕裂。尤其,在有孩子的情况下,根本上是撕扯不断的。
所以,即便离婚三年,“你未娶,我未嫁”,还能继续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也不是什么绝对性的“怪胎”。而根本性的问题在于,世俗婚姻中的性别关系始终处于倾斜状态。甚至,“家暴”,会受到谴责。
“这样的夫妻和慧来他们不一样!”
张小艳把报纸一把甩向了一旁,有些气愤的说:
“纸报里说的坏男人,怎么能跟德珠哥比呀!”
杨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没说和他们一样。但慧来他们也不正常啊,都离了婚,却还是住在一起,这怎么能控制住嘛?”
杨柏斜了杨小艳一眼,杨小艳明知道他说什么,并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说:
“慧来和德珠哥当时离婚时,是一时冲动。但德珠哥明明不想离,又不会说软话,就僵在了那里,正好我赶上给他们办离婚手续。当然就不想让这件事扩大出去,没用他们去单位开介绍信。结果,他们办下的离婚手续,就他们俩和我们俩知道,可能再没有人知道了。”
杨小艳转过头看着杨柏的眼睛,继续说:
“告诉你,德珠哥不仅这辈子不可能家暴慧来,而且一直对慧来很好。”
“那慧来为什么还坚决离婚?”
“他们结合的原因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慧来十分讨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她说,薛德珠虽然表面对她好,但内心还是认为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是被附庸化的。活着是你的人,死了是你的鬼。这种男人的观念,依然“阴魂不散”在德珠这样男人的骨子里。慧来说,她坚决不要生前同居,死后同穴,然后一辈子在一起还并不幸福的婚姻。”
杨柏故作深沉的说:
“但我在想,他们现在是又做回了真正的夫妻,还是继续在做离婚不离家的夫妻?”
杨小艳刮了下杨柏的鼻子说:
“你来猜猜?”
Part 211
杨柏说:
“我又没有晚上去他们家窗外蹲坑,我怎么会知道他们之间这么隐秘的事儿?”
杨小艳笑了:
“傻瓜。去年,他们为了儿子薛研上户口,已经去我那里办理了复婚手续。告诉你,这次慧来上大学,就是德珠哥的主意!”
杨柏听了,马上又一次坐了起来:
“对了,说起慧来上大学。我才想起来,告诉你,德珠哥的那个哥儿纪良,要考研究生呐!”
说起纪良,还真的是变化不小,他被分配到了德珠家附近的一个机场营业点卖飞机票。
这件事情,还真的说来话长。
建国后,省人民政府很重视航空事业。
并于1953年开始运用通用航空实施飞机护林防火。
并于1959年12月建立民用航空机构,为筹建机场、开辟航线开展工作。
这些工作中的建设,纪良虽然都没有参与或是亲历,但通过资料还是相当的熟知。
1960年8月15日开通新首条民用航线,即长春一白城航线。
又加入沈阳一北京一赤峰一通辽一长春航线。新辟长春一通辽、长春一乌兰浩特航线。
但航线航班的开发工作却一直没有专人负责。
随着经济的好转,政府为促进航空运输业发展,在省内行文扩大乘机报销范围,旅客流量明显增长。
迫切需要增加航线,繁荣当地经济。
在此种形势下,于1974年3月民航局组建运输服务中队,自此航线航班开发有了专人负责,并经常组织客货运营人员深人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服务,积极到地区民航管理局反映当地政府意见及客流增长情况。
1976年、1977年先后增加两条航线,每周增加8个航班。
这也就意味着机场已有7条航线,通达7座城市,年发运旅客18964人,空运货物496吨。
无论哪个地方,都新添人手,更缺少像纪良这样的机场老人。
纪良做为参与机场建设的有资历的员工,为什么还去做了常人眼中的闲职----卖票呢?
原来,这一切,都与纪良这些年在新疆的一些经历有关。
过去的纪良,只知道自己就喜欢看与电影相关的杂志和各种书籍。
后来,有条件能看电影了,就疯狂的喜欢上了电影。
那时的电影资源并不多,一部电影,他要看好多遍。
白天脑袋里是电影,晚上梦里,还是电影。
总之,电影占据了纪良的世界。
甚至包括他的恋爱。
当年杨桃从纪良的眼前跳楼身亡,纪良逃也似的要求去了新疆。
面对着一群不熟悉自己过去的人,纪良的神经突然松驰了。
他也敢去一遍遍想自己和杨桃的过去。
终于有一天,纪良坐在空无一人的荒岭上,把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膝盖里,痛哭失声。
“杨桃!对不起!杨桃!对不起......”
聪明的纪良,此时才明白,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是多么的后知后觉,而且是多么的自私和愚蠢。
原来,自己真正爱的不是杨桃,是电影。
由于杨桃是电影厂的演员,而让纪良看到杨桃的时候,都是带着一种对电影的狂热去关注的。
久而久之,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纪良却想从这种情感中慢慢退出来。
此时痛哭的纪良,沉淀了几年后的他,终于明白:
自己终生喜爱和追求的只有电影。
起码不是杨桃。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薛德珠,又告诉薛德珠自己要上大学时,薛德珠说:
“你不爱杨桃,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想上大学,我也早就帮你打听了,起码今年又报不上名了。还是三十岁之前才可以报名。”
纪良扶在薛德珠给万慧来打好的写字桌上说:
“你家慧来去年考的时候,我不就曾想报过名吗?去年,既使是及时回来,也报不上名字的。当然知道,上大学,我是超龄了。”
薛德珠仔细擦着写字桌,推开纪良趴在上面的胳膊说:
“那你刚才说要上大学。”
纪良不情愿的从写字桌上挪开自己,撇了一下薛德珠:
“你媳妇自从上了大学,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这桌子,你就是今天擦的再亮,她也回不来!还不如让我暂用!”
“你用它做什么?这是学习用的。你不能用!”
看着薛德珠如此斩钉截铁,纪良气乐了:
“看你这个熊样儿。我也学习用。”
“你学什么?主动要求去卖机票,这么没有专业知识的部门,还用学什么?”
纪良明白薛德珠的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告诉你吧,我要复习,考电影学院的研究生!要是考上了,不用念大学,直接就去读研究生了。我跟上边说好了,领导才同意我去卖票的。”
薛德珠一听,来了精神:
“纪良,我还以为你小子怎么如此不学好?回来多不容易,又要这样偷懒耍滑的。研究生很难考吧?”
纪良重重的点了点头:
“很难很难!”
薛德珠皱起了眉头:
“那怎么办?你有把握吗?”
“有!只要能把这张写字桌让给我!”
薛德珠被他气的,抬起手来就要拍他,被纪良一闪,躲开了。
“你小子,在这里等我呢!没问题,只要你能考上研究生,这张桌子送你都行!”
纪良马上大笑起来,拿出要搬走桌子的架式来。
薛德珠扔给他一只苹果,问:
“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考研究生的?”
纪良摇头晃脑的说: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原来纪良的学历只相当于初中,虽然努力些有可能。
但年龄也超出了报考大学的范围,这就没有希望了。
对此,纪良原来是心灰意冷了。
可是随手拾到的一张研究生的招生简章,让纪良喜出望外。
一个是年龄可放宽到四十岁,自己正合适。
再者政策规定,凡原来已有工作的可保留关系,仍在原单位发工资,每年由学校发一笔书报费。
纪良找到了机场领导,说了自己的情况。
想不到领导们明确表示,如果你能报上研究生,证明你有这个能力,也说明国家更需要你,单位应该无条件地支持。
随手拿出当天的报纸给纪良,说报纸曾发表过多篇评论,强调要“不拘一格”招收研究生,要求考生所在单位不得留难。
“所以,我实在是幸运的。”
纪良说完,又开起了玩笑,拍了拍那张写字桌,还眨了下眼睛说。
薛德珠倒是十分认真的听完,又十分郑重其事的点着头说:
“纪良,这是件大事!更是件正事!我全力支持你!真要这张桌子,我马上就帮你搬到你宿舍!”
纪良见薛德珠如此,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老薛,你这憨出儿,还真一点没变样儿!”
Part 212
纪良由于自己的机票营业点与薛德珠家的距离更近一些,便成了薛德珠家里的常客。
由薛德珠精心制作的,那张给万慧来打的漂亮的写字桌,纪良也是经常霸占着。
薛德珠家里,孩子们一会哭,一会闹,一会嬉笑,一会打闹。
锅碗瓢盆交响曲,木匠活各种工具的,“吱吱呀呀”的响声也会成为协奏曲......
“纪良,你真的能看进去书吗?”
晚饭后薛德珠收拾好的碗筷,身上又换上一套专门用来做木工活的衣服。
他一边做着木工活,一边问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的纪良。
“废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学不进去啦?”
薛德珠放下手里的刨子,指着正在炕上欢快的蹦着高的两个儿子,说:
“你看我们家,能有一会儿安静的时候吗?像不像菜市场?你偏偏愿意在我们家学习,我是怕耽误了你!”
纪良回头看见薛拯和薛研正在玩“抗拐”,他一时来了兴致,一个高儿蹦上了炕:
“儿子们,带我一个!”
这是男生们爱玩的一种对抗***。
“抗拐”游戏时,双方单脚落地蹦着往前行进,另一只腿折攀起来,用双手抓牢,再用膝盖向对方进攻。
进攻方法多种多样,可抗、压、顶、砸、闪等。
游戏规则为谁被对方抗倒或双脚着地即输。
这游戏挺有意思的,个子大、有劲的尽管沾光,可是会用巧劲、耐力好的,照样能以小胜大。
薛拯明显在让着弟弟,但薛研每一次都会趁着自己个子小,更灵活,方便偷袭,常常把哥哥闪个仰八叉。
两个孩子一边玩,一边咯咯笑的不停,实在喘不动气了,两个人就滚成一个球在炕上歇一会,但如果哪个有了“异动”,便又一次起身“开战”。
纪良边盘自己的腿边说:
“爸爸我上小学二年级时,那时我们的教室,就在操场西面的一排平房,冬天一下课,大家伙就玩这个抗拐的游戏。一般是两人对抗组,我是常胜将军。也有多人一起玩的,更没有能赢过我的。今天,老爸我教你们几招......”
薛德珠一看,着了急,几步来到炕前,往下使劲的拽纪良:
“你还真来了没老没少的劲了!纪良你给我下来!你领着孩子在炕上玩抗拐,这炕洞子非叫你蹦塌不可!”
薛德珠的喊声,还真的把纪良那种,被两个孩子游戏感染的情绪,拉了回来:
“这回你说的还真靠谱。我绝对能蹦塌这铺炕!”
薛德珠拽下来纪良,回身开始往屋外搬那张写字桌。
“喂!你干嘛?我的钢笔水没盖盖儿,别洒我书上!”
薛德珠根本不理睬纪良的叫喊,自顾自的搬着,嘴里还嘟囔着:
“周末等慧来回来,我再搬回来。你去灶间学习,这门一关,那里清净。”
“你怎么不去外间做木工活儿?你这张破木工桌放在这屋地上,多碍事。”
纪良不服气的说。
“我得在屋里照顾孩子,你在这学习,一个是得背对他们,看不见他们在干啥,再一点,你得学习呀,能总是看着他们嘛?你去灶间正好!”
纪良有些不甘心:
“老薛,跟孩子们在一起,那是陶冶人间烟火,多美的事儿。我不搬!”
薛德珠不管三七二十一,搬完了桌子。
他回头来拿纪良的书时,被纪良抢了过来。
“纪良,人家慧来准备高考那会儿,可认真了。这一点,你得跟她学学。多不容易的机会呀,单位领导都为你考研究生给了这么多的支持,你可不能麻痹大意呀!”
纪良想了想,说:
“我答应你,明天开始我来了,就在灶间学习。今天晚上,我的玩兴上来了。能不能让我教咱儿子玩个游戏?”
薛德珠听了,摇了摇头,无奈的说:
“随你吧。”
纪良又是一个高儿,蹦上了炕,把腿盘在炕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皮筋,说:
“今天,我们玩一个自已做子弹的小弹弓游戏,既安静,又有趣。好不好?”
“好!”
薛拯和薛研,一听是玩弹弓,高兴的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从小到大,薛德珠是不允许薛拯玩弹弓的,因为隔壁邻居家的儿子,就是用弹弓打鸟玩,结果,把班里的一个女同学的眼睛给打瞎了。
所以,当薛德珠一听玩弹弓,立马又一次伸出双手,拽住了纪良:
“你回吧,今天他们就不玩了,我马上哄他们睡觉。”
纪良用力一甩薛德珠的手,抬腕把表给他看了看:
“这才几点呀,你就哄孩子睡觉!你糊弄鬼呐?”
纪良转身又跟孩子们说:
“儿子们,咱们可不玩那种你爸爸想的弹弓!隔壁家小哥哥,是不是玩弹弓把人家的眼睛给打瞎了呀?”
“是!”
“今天爸爸我,教你们的是用纸片制作的子弹,这种弹弓既过瘾,又不伤人。好不好?”
“好!”
纪良看着两个孩子崇拜的神眼,故作骄傲的斜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薛德珠:
“就你知道心疼儿子,保护儿子呀?我也是爸爸!”
薛德珠瞪了一眼纪良,回身拿起了丢在桌上的刨子。
纪良教着两个孩子,把一张纸撕开,折叠成一寸长的细长纸棒。
然后,又将这纸棒对折成“v”字形,这就是纪良所说的子弹了。
“好,儿子们,子弹做完了。你爸爸那里有皮筋,去要两根。”
薛德珠从工具箱里取出两根橡皮筋,给薛拯和薛研每人发了一根。
纪良示意,拿着这根橡皮筋,套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上。
“这就是小弹弓!简不简单?”
薛拯和薛研又是一齐兴奋的喊着:
“简单!”
纪良却摇了摇头说:
“简单?它的威力可一点也不简单!!”
他边说着,边把这“v”字形的纸棒从左手的虎口穿过,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抓住“v”字形的纸棒两翼,左右手拉开距离,瞄准,右手猛的一松,这“子弹”就飞了出去。
这只纸“子弹”一直飞到了屋子的最边际。
“子弹”的速度和长长的距离,让薛拯和薛研瞬间蹦着高儿,拍起手来!
薛德珠看了看,笑了,又摇了摇头:
“这辈子不当骗子,真的委屈你这人才了。”
纪良一看薛德珠都忍不住“赞叹”起来自己的聪明才智,便再一次口无遮拦的说:
“我上小学三年级时,我们班那时玩这小弹弓,玩得可上瘾头了,下课玩,上课也玩,趁老师在黑板上板书时,同学之间就用这小弹弓打起来,好不热闹啊!那时老师也管不过来,我们甚至将这小小的子弹打到正在板书的老师身上......”
Part 213
薛德珠嘴里数落着纪良,也讨厌他油嘴滑舌的样子。
可是,自从纪良回到这里,又常在身边围绕,倒是有一天看不到他,就感觉缺少了什么。
一日三餐,薛德珠在家里准备饭菜,接送两个儿子上下幼儿园。
每到周末,更是薛家的节日。
每个周末,张淑候斌必被薛德珠请到家里来,与万慧来全家一起聚餐一次。
家里好吃的,基本都要留在周末的几顿饭上。
纪良周末是不来的,在宿舍里发奋学习。
日常的每顿晚饭,纪良即使不来,薛德珠也会上门去找。
而晚餐时,在纪良的碗底,常常藏着一颗鸡蛋,或是两大块肥瘦相益的肉块儿。
薛研现在还小,每顿饭,都需要吃点流食,所以常常蒸个鸡蛋羹什么的。
薛德珠就常让两个儿子先吃,他在一旁边陪伴。
每顿晚饭,都是孩子吃完,薛德珠才在木工桌上辟出一块干净地方,摆上他和纪良两个人的饭菜,开始吃晚饭。
而这个时候的纪良,也差不多来到薛德珠家一个小时的时间,正好看了一大段时光的书,也该歇歇了。
纪良常常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还翻看着刚刚余兴未尽的书里内容,可能至于吃的什么,都没有太在意。
两个孩子吃饱了,开始玩每天晚上都玩一阵子的游戏。
说起孩子玩的游戏,还是要感谢纪良的。
薛德珠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纪良这人,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干什么像什么。
比如这游戏吧,他教会两个孩子的,都是此款游戏当中的套路和精华。
从儿子们放学回家路上,跟自己述说战绩中便可知一二:
“爸爸,小朋友们都管我叫老师!让我教他们玩游戏。”
薛研腆着小脸,美滋滋的跟爸爸爸炫耀。
“爸爸,我发现纪良叔叔教我的游戏,我都是百战百胜的!您说这奇怪不奇怪?”
薛德珠捊了下薛拯的头说:
“游戏不能当饭吃,你长大了,要带着弟弟好好学习,向你妈学习!”
薛拯点了点头,但又疑惑的问:
“爸爸,纪良叔叔不也是在学习?而且考的比妈妈的大学还要高一级!”
十月初,纪良接到了电影学院研究生的录取通知。
这个消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纪良没有上过大学,文化课水平,也就相当于初中。
全是靠自学,才提高到能考上研究生的水平,谈何容易!
教育局招生办公布的版报前,人们议论纷纷:
“听说这个纪良啊,为了自学,去了新疆,非常的努力学习。在高考没有恢复之前,就一直在坚持着不断的学习。等待着改变命运的时机出现......”
“我的一个亲属,在浙江参加考试。他是一名知青,每天的任务就是耕田、插秧和割稻谷。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坚持每晚不断的学习。只睡一两个小时,两个眼圈都是黑的。皇天不负有心人,也终于等到了通知书。”
纪良的这段经历,瞬间也被传成了一段佳话,也给了很多人信心。
第二年,当地报考研究生的人数大增。
而纪良说,命运的转变仅在一念之间,若不是单位领导同事,还有好友薛德珠的一致鼓励,若不是纪良最终来到了营业点,得到了充足的学习时间,若不是大家帮他抓住这一时机,他纪良也不会有现在的成绩。
而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的这句话:
“我要感谢我这两个儿子!”
据纪良讲,对于他来说时间紧任务重,面对这次考研究生,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虽然纪良在新疆期间一直坚持学习,但是毕竟放下书本这么多年,还是很吃力的。
好在这些年任教其间,教学也有很多累计下来的知识,所以在准备考试的这段时间,才有的放施。
但压力还是很大了,可是,每每到了薛德珠的家里,身边围绕着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压力顿时无踪无影,纪良也能把纷乱的思绪马上就能投入到书本当中,再没有其他精力去想东想西......
“合着你小子是来闹中取静的!”
薛德珠的话,让纪良吃惊不小:
“老薛,要说你是培养人材的摇篮呢?你看这大智慧,露了吧?闹中取静,这四个字真经典!”
其实,这一张录取通知书里,还比高考多了两次考试。
待纪良收到复试通知,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一方面,他有了一定的信心,因为初试的成绩,毕竟证明他能与大学毕业生一争高下,离研究生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另一方面,复试时肯定会侧重于专业,而这一方面纪良的知识储备会不会是正确的方向。
当时规定参加复试的考生可以向单位请十天公假,纪良向单位提出,被爽快地答应了,还说如果时间不够可以再通融。
还是慧来建议他去找专业的书籍复习。
于是只能去图书馆找资料。
到了那里的参考阅览室后才发现,里面坐着的大多数是考生。
但到这时也顾不得多想,只有临阵突击,多多益善。
复试前连续高温,薛德珠为纪良买了一架华生牌台式电风扇,那还是通过托了熟人在二商店买到的。
晚上在斗室中复习,有风扇降温,在当时已属异常优越。
纪良回来跟薛德珠一家讲复试的事情。
到了复试那天座位前没有桌子,只有一块翻起来的搁板,写字很不方便,有的搁板还吱吱作响。
幸而那天气温不是很高,很多人集中在礼堂内还不算太热。
主持的老师宣布:“现在开始考试。”各系的监考老师给考生发下试卷,并在周围巡察。
上下、午各考一门。
如果题目中没有什么意外,考下来自我感觉还不错。
走出考场,见外面等了不少人,都是考生的家属。
有一位女士手持保温瓶,里面装着冷饮;
有的立即送上毛巾、扇子;
有的问长问短。
这也难怪,听说好几对夫妇将夫妻团聚、另谋出路的全部希望寄托在这次考试上,能不格外重视?
第二天是导师面试,五位考生会齐,导师精神很好,声音洪亮。
他很随和地问了纪良的经历,然后问他看过什么书,对什么问题感兴趣。
其他还谈了些什么已经记不清,但从以后他们五人都被录取看,大概主要是了解他们的情况,而不是严格挑选。
十月下旬,纪良到北京的学校报到。
他给薛德珠两口子写信,说搬进了第七号宿舍楼110室,同室六人。
但无论从年龄,还是所面临的学习任务,他暂时都是最落后的。
外语水平很低,必须恶补。
每天熄灯后,他就到走廊里读外语。
与厕所相通的盥洗室里,会看书到后半夜。
他还说,每当这个时候,特别想念薛德珠家里的那张写字桌......
Part 214
杨柏家里一共有三个孩子,杨柏还有一个孪生的哥哥杨松,也曾是万慧来和杨小艳的同班同学。
但由于杨松过继给了南方的二叔家。
所以下乡的时候,随着户口,也到了南方的一个村里当插队知青,和家里的联系也少了许多。
还有一个弟弟,叫杨树。是今天毕业的高中毕业生。
杨柏的父母,都有老年病,家里的事情,杨松又常年不在家,便都靠在杨柏身上。
由于机场这两年货物发运量上升到了463吨。
在运种方面增加了电视、家用电器、汽车化油器等。
而且随着地区经济好转及工贸企业的发展,需要一些能运营货运市场的人员。
所以杨柏成为机场的货运职工。
而今年,杨柏的弟弟杨树毕业了。
高中毕业的杨树似乎有两个选择,进工厂顶班或者高考,顶班十拿九稳,高考命悬一线。
爸爸妈妈都在轧钢厂在上班。
父母退休后子女顶替空下来的名额,到父母单位上班,是一种招工方式,不少父母甚至会为了子女及时顶班吃上“公家饭”,选择自己提前退休。
“顶班”马上就是学徒工,拿工资,如果不顶班参加高考,落榜了,虽然街道也能安排就业,但肯定进不去国营的大工厂了。
杨树对哥哥杨柏说:
尽管自己是应届生,但那年依然有不少往届生参加高考,当年,全国610万人参加高考,原本的招生计划,只有不到30万个。
班里不少同学选择了顶班,原因很简单,即便是学徒工的二三十元工资,对于刚毕业的小年轻来说,吃住在家里,凭空每月多出来二三十元,也不亚于一笔巨款。
其实,杨树的的考分并不是很低,但在激烈的竞争中仍没有上榜。
但有幸的是,那年许多学校开始办分校,在全国范围内,招生名额增加了近十多万个,他得以入学。
如果上了学,毕业后,基本可以分配到一所学校当老师。
所以他想把顶班进厂的机会留给了自己的哥哥杨松,身为知青的哥哥杨松也得以顺利回城,当然杨树也就放弃了高考。
“厂里说,只能解决一个人。”
杨柏的爸爸当时还说:
“杨树啊,你能把这个顶班的名额让给你哥,你真的长大了!有出息!”
杨柏的妈妈却抹着眼泪说:
“虽然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杨松毕竟过继出去了。我们这么想他,可他就是几年也不回来看我们一趟。唉!难道真的就是过继出去的儿,泼出去的水儿吗?”
杨柏爸生气的的吐了口烟末子说:
“别总是想东想西的。那么远,杨松要能回来算!”
杨柏妈妈还是十分不解:
“能写信啊!为什么杨树给他写了几封信,他都不回?”
杨柏爸无奈起来:
“别哪壶不开,你提哪壶了,成不?就是他回了,也是过继出去的,顶班的事儿,都不一定能让他顶!”
杨树倒是语气十分坚定:
“不管怎么说,这个班给大哥留着!他能用上就顶班回城,用不上,就拉倒。”
然而,杨松的回城,却让家里人大吃一惊。
这年的冬天,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拉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大幕。
经历长时间的计划经济,国人对个体经济完全没有概念。
多数人仍然过着之前的生活方式;
农村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
国营企业的自主经营权得到明显改善,鼓励有能力的个人进行有社会商业经营。
“个体户”这是新中国以来的第一次,鼓励老百姓自主创业的政策。
可多数人是持怀疑态度看待“个体户”们的。
投机倒把和诚信经营,是当时人们争论不休的社会热点话题。
杨松跟二叔经营一些日用品。
日常生活里,尝到了小生意的甜头。
可是,二叔和二婶子,连年身体不好,相继去世。
这两年,杨松一边伺候有病的二老,一边做着小生意,常常忙的焦头烂额。
二叔不断的嘱咐杨松:
生意做起来要小心谨慎。
年初,料理了二叔和二婶子的丧事,杨松便打定了回家来的主意。
今年开始实行改革开放,即把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改革成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
改革开放为经济和社会注入了极大的活力,也为创业行为提供了良好的环境。
当杨松踏入家门时,杨家全家人都哭成了一团。
杨妈妈说:
“这段日子,我常骂你,你是不是听到了?才回来的!”
杨松眼圈红红的,扶着妈妈坐下,说
“妈,二叔和二婶子这几年病的不轻。我也算是家里家外一肩挑哇。怕你们担心,就没和你们联系,怕自己嘴没把门的,再忍不住跟你们说了。”
杨妈妈一听,更是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细细看着杨松的脸说:
“我的儿,你受苦喽!”
杨松爸爸还是挺理性的,想到了杨松的回城问题,就跟站在一边的杨柏说:
“杨柏,这次轮到你去打听一下,你哥这过继的事情,影不影响顶班!”
说完,他又转头对杨松说:
“你小弟杨树,早就对你的回城事牵挂着,本来让他顶班。他硬是留给了你!”
杨松听了,上去紧紧抱住杨树:
“好弟弟!”
“哥,咱们自家亲兄弟,这不都是应该的。再说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南边,多苦还说不定呢,能回城顶班,是大家的心愿。”
杨松感激的又拍了拍杨树的肩膀,然后,拉着他的手,转过身来,说:
“爸,妈,两位弟弟!我这次回来啊,不想办什么回城的工作关系!”
屋里的人听了,都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杨柏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杨松,又着重看了两眼杨松的行李,试探着问:
“哥!你跟我们交个底,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杨爸爸和杨妈妈一听,都叫开了:
“杨松!出什么事了吗?”
“杨松,你可不能什么事也不跟妈说呀?妈会急出病的!”
杨树也有了不祥的预感,他拉住杨松拼命的摇着哥哥的手臂。
“哥哥,顶班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快说说,你遇上了什么事啊!”
Part 215
杨松和杨柏两个人长的,一眼望去,看似很像,但细一看,还是能让人分的清楚的。
虽然都是大高的个子,国字脸。
但是两个人的眼睛,杨柏是双眼皮,大眼睛,杨松却是透着精神的那种单眼皮。
杨树诧异大哥为什么不接受顶班,是不是因为自己,正想再多解释一些,被杨柏拉住了。
“杨松,你说说,为什么不顶班?”
杨柏和杨松是孪生兄弟,从小到大,他都不跟杨松叫哥哥,两个人相差十分钟落生,也许,在杨柏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服过这个跑赢自己十分钟的大哥。
杨松在家里人的注视下,讲述了这些年在叔叔家的一些经历。
叔叔有个结拜弟兄叫阿生,生意顺风顺水,去年就成为当地人的家里,第一个装上电话的人。
在阿生家里安装电话之前,他的老家唯一一部电话机设在村委会,村里人几乎都通过大家帮忙喊过电话:“某某你家来电了!”
然后便看到接电话的人趿着拖鞋,跑过整个村子。
这几年以后,这个地方有的年轻人,借着海外“寻亲”的名义,辗转偷渡到美国纽约打工。
阿生原是一名生产小队长,与叔叔要好,两个人无话不说。
阿生的亲表哥阿青,从香港乘坐前往南美洲的航班。
飞机途径洛杉矶停留的时候,他成功“跳机”成为滞留者,赶往了纽约,见到了阔别十多年的父亲。
阿青的父亲是十多年前以海员的身份也是中途跳船,才到了纽约,一直在餐厅里做洗碗工。那时候的村里男人很多是当海员的,叫海员之乡都不为过。
从清朝末期开始,很多当地的后生,就在船政学堂和马尾造船厂学习或谋职,从事航海方面工作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由于中国内地与美国不通航运,在香港地区、新加坡的船运公司任职的许多偷渡海员,通过“跳船”的方式,开辟了“移民”美国的渠道。
当地村民成为第一批美国移民的,基本上都曾经是当过一段时间的香港海员。
阿青的父亲同样的不例外,也是这个样子。
这次阿青“寻父”的非法行动,使阿青日后成为了改革开放后,当地首批赴美打工者的代表性人物。
改革开放初期,这一带,由于是江海交界处,生意也就一派繁忙。
出海捕鱼的渔民和香港及台湾渔民做起了走私生意,用黄金白银或者赴内地采购来的虫草,换取钟表、皮包和电器,然后上岸倒卖。
这股走私潮,刺激了当地人对于外面世界的向往。
偷渡赴美,是首选。
也是当地人闯世界的历史基因。
与此同时,祖国大地,有更多的人们在国家内部寻求财富。
叔叔邻村里,有几家去年开起了铺子,五金电器业一下子繁荣起来。
当地一些村民敏锐地嗅到商机,专攻标准配件。
阿生去邻村办事,被一位朋友引荐,也开始加入其中。
朋友带着阿生跑到当时的工业中心上海,从国营上海标准件厂大量购入标准件产品。
他曾花几个星期在上海住着,收集到几百公斤的货物,一个人分成四担挑。
挑一担走一程,又返身去挑下一担,这样“接力”走到码头,总共走了十多公里路。
后来,阿生通过这种渠道赚了一些钱。
安了村里第一部的电话。
叔叔开始的时候,只是帮忙,阿生进货或是出货的时候,需要人手,就叫上叔叔。
叔叔近几年的身体不太好,于是,杨松便经常和叔叔两个人去帮忙。
久而久之,阿生感觉杨松小伙子不多言,也不多语,干起活来可是毫不含糊。
再后来,叔叔病重了,在家里照顾叔叔的婶子也病了。
杨松,便一边侍候着家里的二老,一边还是来帮助阿生的生意。
于是,在一个黄昏里,阿生跟杨松聊起了家长:
“看你是个好后生,你是过继的吧?”
杨松点了点头,默默的接过了阿生给他递过来的一杯茶水,闷着头喝着。
阿生习惯性的称杨松为阿松。
“阿松,知道你二叔和二婶子得的是什么病吧?那是绝症了。治不了。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呢?”
“......”
杨松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这里倒是需要个人手,不知你愿不愿意干呐?”
杨松抬起头来,使劲的点着头说:
“愿意,愿意哩!”
阿生便跟杨s公提起了自己偷渡到美国的表哥阿青。
“我阿青哥能弄到外边的电器和皮包什么的。那些东西要是弄回来,比进的这些货还便宜,样式还好看。能赚很多钱的。你想不想帮这个忙?”
杨松站了起来,连声说:
“阿生叔,你就说吧,叫我怎么干法?”
阿生笑了,拍了下杨松的肩膀,说:
“坐下,喝口茶,有话,咱们慢慢聊。”
于是,阿生便把阿青如何厉害,自己又如何能与阿青把杨松也带起来,能让杨松一年之内就有大把的钱到账的事情,说了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午夜,杨松竟然没有意识到时间过的这样的快,直到阿生打起了哈欠,自己才缓过神来。
其实,叔叔和婶婶的病,给了杨松很大的烦恼。
自己过继到了叔叔家里,本来叔叔一家还不是当地农村的户口。
他有城里的户口,但是有了病以后,就要常吃这里一些山上的草药。
于是,就搬了过来,住在了这个村里。
而自己由于下乡,也没有回城安排工作。
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娶上个媳妇,家里的底子,也被叔叔和婶子的病给掏空了。
所以,杨松还是有些怨怼自己的父母:
怎么三个儿子,就把自己过继给了这样的一个家庭里。
所以,近几年里,他都懒得和家里的人联系了。
插队的农活也是对付着干。
如今,听到阿生给自己安排了这样美好的“前程”,顿时心花怒放。
阿生的意思,是让杨松去接货,与渔民一起捕渔,但实际是上接阿青托人捎过来的走私货。
杨松并没有听阿生跟自己说这是走私货。
更不明白这一切,是违法的。
他只知道,阿生是个小队长,是叔叔村里的一个干部,人家有名声,还能赚钱。
他的话,听就是了。
而叔叔和婶子这样的身子,是靠不了多久了。
于是,杨松依照阿生的交待,帮阿生“接货”。
阿生叔果然讲究,一个月的时间,就给了杨松不少的钱,顶上自己几年赚的还要多。
杨松觉得跟阿生叔干,是走对了路。
可是,没过多久,便出了事。
杨松被拘,叔叔和婶婶也相继过世了。
待杨松被放了出来,他想这一次,要回老家了。
Part 216
去年的二月,万慧来升入了她梦寐已久的大学。
对于大学生活,她最初的感受是不适应:
学校竟然不放革命歌曲,开始放软软绵绵的港台歌曲,那些自信、漂亮、英俊的同学们,竟然在简陋的食堂里兴奋地跳着交际舞。
风向真的变了。
而在家里过完了这个春节,还没有开学,薛德珠的几个朋友,就搅的慧来心烦意乱了。
一天晚上,吃过晚饭的慧来,正想拿起本书看。
两个孩子里外屋的疯跑,把地上的一个小柜子拱翻了,上边的书和杂物哗的一下,滚落在地上。
吓的正在灶间里刷碗的薛德珠拿着锅铲,围着围裙就跑了进来:
“什么东西?怎么了?”
看到两个孩看着倒地的柜子,吓愣在那里,开着玩笑安慰说:
“没事,没事,别怕啊。我还以为地震了,这么大的声音。”
慧来斜了眼德珠,说:
“这两孩子,都让你给惯坏了!闯下什么祸,都不知道害怕了。”
薛德珠嬉笑着说:
“妈妈是大学生,孩子还能教育不好吗?再说了,淘小子出好汉!”
他边说着,边帮着孩子收拾着倒地的柜子,及上边的东西。
一个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翻开一看,果然不是慧来的。
打开的扉页上写着经良的名字。
他下意识的翻看着,一张纸上的字迹内容,让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一九七七年七月七日,解放军空军第二侦察机团一大队二中队,中队长范园焱。
驾驶一架编号三一七一的歼-6(米格-19)战斗机从福建晋江起飞后,以超低空飞行直飞台南机场。
获黄金4000两,后加入台湾空军。
薛德珠看到这里,急忙把本子合上了。
他由于刚才自己的心情紧张,合上本子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口粗气,引起了万慧来的注意:
“德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你坐会儿,我去刷碗吧。”
薛德珠把本子藏在围裙的下方,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不用不用,快。过年这些日子你都没怎么看书。我吃的太多,不活动活动,消化不了,该积食以了。”
说着他走到灶间,见慧来没注意,把本子放到了木工工具箱里。
刚想起身,就见老何走了进来。
薛德珠怕老何和自己聊天,影响慧来学习,便想关上门,关门前还嘱咐两个孩子说:
“拯儿,研儿,轻点闹,妈妈要看书啊。乖啊,明天爸还给你们弄好吃的!”
老何听了,指了指里屋说:
“你爱人在啊?那咱小点声。”
说着,他掏出了根烟,看到了靠墙的一张小方凳子,朝上面拍了拍,说:
“这也是你打的凳子吧?”
见薛德珠点了点头,但坐下,竖了根大拇指说:
“干啥像啥!看你后学的这木匠活,怎么这么像样儿!”
“老何,你是晚饭又吃多了,想寻我开心是不?”
薛德珠背对着的老何,一边在灶边刷碗一边笑着说。
“你听没听说苏联在远东地区陈兵百万的这个信儿?这个数字是咱们民间这样传说的,苏联人并不会承认。但不管真实数字怎么样,苏联军队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威胁都挺大的。
你看这春节刚过,我就听很多人说一些东北人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向农村疏散或者投奔关内的亲友。怕这战事一触即发。苏联的小兄弟越南正要跟我们打仗,这时候苏军在远东稍稍搞一搞事情,作为对小兄弟的围魏救赵之策,似乎是情理之中的吧?”
薛德珠听了,没有说话,继续听老何在那扬着手白话:
“我还听说啊,为了预防苏联在远东搞事情,自们也没有闲着。在距离境重镇瑷珲230公里的北安,构筑第一道防线。挖了两百多公里的反坦克战壕。”
说到这里,他还用力弹了下烟灰说:
“哎呀,这当正隆冬季节,要是一锹镐下去,对厚厚的冻土,你想想,那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所以不得不使用炸药爆破。每天听着真的有隆隆的炮声似的。反正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就是让人焦虑。西街那边一时间谣言四起,说啥的都有,甚至有的说苏军已经开始进攻了,我们的军队也一车车的开往中苏边境运人,一车车的战备物资也从外地往咱东北运,难怪有些人忧虑:
你说能不能真的要跟毛子开战了?”
薛德珠想了一会儿,仍然头也没回,说:
“今年一月份,不是美国和咱们建交了吗?自从七二年这尼克松总统访华,到现在又结束三十多年的不正常状态。***同志还是高瞻远瞩啊!”
老何听了,连连点头说
“那还用说。肯定高瞻远瞩啊!”
“但人都说跟越南人打仗,咱老百姓是放心的,因为大多数中国人都相信,打越南肯定没有问题的。而且也可能战火不会烧到国内来。但咱跟老毛子打仗,很多人就不会有那种自信喽,虽然嘴硬,但心里清楚他们可不好对付!特别是咱们东北人,跟老毛子打过交道的,可知道老毛子的厉害!所以有的人家忧心忡忡的,向农村方向疏散了或投奔关内的亲友了......”
薛德珠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说:
“我可是据可靠消息说的,苏联不会在北方进攻。这些都是以讹传讹多些。”
自从那天晚上两个人聊了后,老何也像吃了颗定义丸一样,不再议论这件事了。
二月份的一天,两个人一同去菜市场买菜。
老何为了和薛德珠多聊会儿天,又陪他去幼儿园接了薛研回来。
“德珠,这两个孩子在你手里,我看都是挺听话的。你还真有办法呀!”
德珠帮薛研扣上了上衣的扣子,回答老何说:
“他们俩老实的时候,就是写他妈妈留的作业那功夫,别的时候,就是房盖没直接捅开就是了。”
老何听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爸爸领着,靠点边儿!”
薛德珠见后面来了一辆卡车,忙把菜都放在一只手上,腾出另一只手,来握住薛研的。
路边的广播里传出了清晰的播音声,引的许多人驻足来听:
二月十四日,**中央向全国公开下达了准备开始自卫还击作战的通知。
中央军委关于全军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的命令传达到全军士兵。
二月十七日,中国人民日报发表《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评论文章。
凌晨4时半,集结在中越边境上的中**队,以9个军的兵力,从广西、云南两个方向对越南6个省11个县发起进攻。
空军部分战机起飞,沿边境我方一侧巡逻,海军部分战舰进入北部湾保卫石油平台。
Part 217
薛德珠这几天怀里都揣着纪良的那个小本子。
刚下了班,他坐上了公交车。
他想,无论如何也要挽救纪良,本子带在身上,哪天去纪良单位的宿舍,跟他聊聊。
薛德珠坐的这趟公交,没有几个人,也许是自己倒班的缘故,不是正常上下班的时间。
随便找了个不靠边的坐位,坐了下去,两眼望向窗外。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些年纪良经常记录的这些,还因为这个,被单位的领导追查过。
“同志,您这里有人坐吗?”
“同志!”
一个妇女的声音,薛德珠没有听到,真到她的声音放大了许多,引的周围人都看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没有人,没人。对不住啊。”
薛德珠忙往里挪了挪,坐稳当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
女人身上的那条红围巾,吓了他一跳。
那是一条和当年杨桃死前戴的一模一样。
记得,那条红围巾被纪良拿回了宿舍里,整齐的叠放在桌上好多天。
每次看到那条红围巾,薛德珠这心里就咯噔一下。
如今,邻桌这位妇女的围巾,又让他的心咯噔一下。
杨桃跌在地上,四周都是酱紫色和鲜红色血迹的混合,突然就象波涛一样的向薛德珠涌来......
他猛然站了起来,下意识的高喊了一声:
“停车!”
公交车当然没有为他一个人停下来。
当薛德珠跌跌撞撞的,在下一个公交站点下了车,又踉踉跄跄朝纪良单位的宿舍方向去坐公交车时,车上的人还在议论他:
“有病吧?这人!”
薛德珠再一次坐上公交,心情平静多了。
他想,这次见纪良,一定要问个清楚,问问他多年来,为什么总暗暗的记录着这些叛逃祖国的人。
如果他纪良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他一直是纪良记录这种事情的见证人。
如果说过去,薛德珠是那么怕纪良真的有这样的心思。
更那么的怕纪良成了这样的人。
在那次的追查中,薛德珠甚至在心里暗自准备为纪良把事情担下来。
哪怕自己代替纪良被关押或是被处分,他毫不含糊。
因为,只有那样,纪良才能回头是案的话,他薛德珠也值了。
后来,纪良远走后疆,离开了机场。
薛德珠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因为纪良离开了机场,就远离了飞机,更不可能有一丝叛逃的机会了。
薛德珠想到这里,长嘘出了一口气。
公交车窗外,路边广播里放的新闻声音,也入了薛德珠的耳朵。
一九七九年一月二十九日,**中央作出《关于地主、富农分子摘帽问题和地、富子女成份问题的决定》。
决定指出,除极少数坚持反动立场至今还没有改造好的以外,凡是多年来遵守法令,老实劳动,不做坏事的地、富、反、坏分子,经过群众评审,县委批准,一律摘掉帽子,给予人民公社社员待遇。
地、富家庭出身的社员,他们本人成份一律定为公社社员,与其他社员一样待遇。凡入学、招开、参军、入团、入党和分配工作等方面主要看政治表现。
这一年是中国正式开始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走改革开放正确道路的第一年。
路边,不断传来听新闻的人们欢呼声和热烈的掌声。
薛德珠也被窗外的这些情绪感染了,心情也开朗了起来。
到站了,他大踏步的往纪良的宿舍走去。
纪良如今是北京的一名研究生,放寒假的时候,他原打算不回来了,在学校要补补课程。
单位的宿舍为还他留着,临过春节的时候,令薛德珠吃惊的是:
纪良竟然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口,要来和薛德珠一家欢聚过个年!
如今,寒假没有结束,纪良就在单位宿舍里继续补习他的课程了。
“哎?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纪良正在宿舍里照着镜子梳着头发,见薛德珠走进来,似乎吃惊不小。
薛德珠看了一眼那间曾经住了多年的宿舍,感觉十分亲切。
然后,窗帘也换了,还很别致。
桌子上还多了一只花瓶,里面插了一些鲜艳的塑料花。
床上的被子铺盖,都很整洁!
对,是整洁!
这是过去的纪良没有过的,薛德珠忍不住直点头:
“行啊,纪良,变这么干净了,看来,我还是看扁你了!”
走到桌边,看到纪良的本子上写着:
“刚改革开放,为什么一定要打中越战争?”
薛德珠看到纪良的字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口袋里的那个小本子。
手不自觉的去掏那本子......
纪良见薛德珠半天不说话,回过头来见他正在认真的,看着自己写的那个问题,来了兴致:
“你一定很少想这样的问题。但是,我的脑子里却是有一点不明白的,就睡不好吃不好的。提出改革开放以后,我国就进入了快速发展的时期。而在我国刚刚进行改革开放的第二年,也就是今年,咱说,这个时候国内正百废待兴呢,很多行业刚刚进入发展期,却决定要打对越自卫反击战。你说说看,为什么?”
薛德珠本来想冲口骂他两句:
“管好你自己得了,这种国家大事,也需要你来操心!”
但没有说出口,还是让纪良抢过了话头:
“按理说,刚刚改革开放,咱需要一个很稳定的环境发展,然后,再打一场战争很可能会消耗有限的国内资源,这个时候打仗似乎是不明智的。但是其实打这场自卫反击战的原因是很高明的,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薛德珠终于忍不往了:
“什么到你狗嘴里都吐不出象牙来!还高明?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得得得,你还是听我说!越南在前些年的时候,那个叫黎笋的集团,当时掌握了越南的大权,并且那个黎笋集团与苏联走得还挺近。咱们那个时候与苏联的关系已经十分恶化了。对咱们那样的打压,咱都记着。但苏联支持越南崛起,越南这个小东西也在苏联的支持下,在东南亚那一带变的无法无天,甚至可以说,那越南的领导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见薛德珠瞪了自己一眼,纪良加快了语速说:
“看你这急性子。告诉你答案:小孩子不听话,该教训教训了。小孩子(越南)非要闹腾,打一顿马上老实几十年。这一仗打出了中国作为大国的气势,打破了苏联企图两头遏制中国的意图,直接让东南亚的各个国家,在以后的几十年里面,再也不敢挑衅中国,也为我国改革开放初期发展,在东南亚赢得了良好的发展机会,更为中国在国际上,赢得了很高的国际地位。”
Part 218
一股鸡汤浓郁的香味儿,扑鼻而来。
纪良背对着屋门坐在那里,用手比划着,说的正来劲。
薛德珠只是在桌子的旁边坐着,手始终按在口袋里的本子上,对纪良的话,也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薛德珠顺着香味望去,原来是门外走来一位女人,两只手里端着一只盛满炖好的小鸡山蘑菇。
看样子,有三十多岁左右的样子。
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材,长发及肩,戴着一副眼镜,长相并不是十分出色,但透着十分的清秀。
薛德珠把要掏出来的笔记本又放了回去,把按在那个笔记本的手拿出来,推了一下纪良。
纪良转头看自己的当儿,薛德珠朝门口指了指。
忘情的说着话的纪良,回头看到年轻的女子,猛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站了起来:
“天呐,我竟然忘记了!快快快,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纪良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拽过那位女子,一起走进来,说:
“这是陈娇!”
陈娇很大方的,朝薛德珠伸出手来,薛德珠稍稍有些尴尬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她握了手。
“你好你好。总听纪良说起你。我这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了。”
纪良马上接过话来,笑着说: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是不是?”
“你好......”
薛德珠使劲的瞪了一眼纪良,费力的说出了两个字。
“那是,你的好哥们儿薛德珠,我可是久仰大名的。来!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薛德珠一听,更加的不知所措:
“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儿,我是连工带料,刚炖完,就端来了。就差给你们弄点酒来......”
没等陈娇说完,纪良已从自己的床铺下方,拿出了一瓶子没有开封的白酒:
“不差,不差,酒正好有。咱三个人,今天好好喝一盅!”
陈娇把盆放到桌子上,解下围裙,很自然的挂在了门边的一个钉子上,然后一边用手往下摘胳膊上的套袖,一边低着头说:
“你们喝吧。趁热吃。我刚才在路上,遇上了爸爸的一个同事,说是家里有点事儿。我要马上回去一趟。万教授,你们吃吧。”
纪良并没有因为陈娇跟自己说这些话感到吃惊,也没有因为陈娇用讽刺的口吻跟自己叫“纪教授”而有所回应。
他一屁股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开始往酒杯里倒起酒来,只是转过头来,朝站在门口,欲往出走的陈娇说:
“家里有事就回去吧。正好我哥们儿来了,陪他喝两盅,等你再回来,你会发现,我给你留着两块鸡大腿啊!”
薛德珠和陈娇两个人点了点头,陈娇就走了出去。
纪良看着薛德珠说:
“愣在那干嘛?坐下吃啊!来,这杯是你的酒!”
薛德珠没有说话,只是现出“鸡头白脸”的表情,用手指着陈娇走的方向。
纪良摇了摇头说:
“坐下,急什么?咱们边喝边说。”
“这件事,要从我写的手抄本的小说说起。”
纪良说着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本自制的,用白线装订起来的本子。
“她看了我的这本小说,就开始走入了我的生活。确切的说,她还是我的一位读者......”
纪良拿出一只烟燃上,过了一会儿,屋内便充满了这股子来自烟草的味道。
原来,还在纪良没有接到研究生的通知书的那几天,陈娇就通过电话,找到了纪良。
电话里,纪良知道陈娇是出版社的一名编辑,要跟纪良恰谈一下自己的手抄本的小说一事。
在出版社的会议室里,纪良见到了陈娇。
令纪良没有想到的是,陈娇的本人,比他想像的,要年轻许多。
在纪良的感觉里,编辑都应该是戴着眼镜的,上一些年龄的人。
陈娇说起话来,大大方方,充满着直率,甚至有点玩世不恭的随意。
“随便坐吧。”
陈娇指了指椅子说。
纪良选了把椅子坐定之后,陈娇就自然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还更加自然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递给纪良一支。
纪良竟鬼使神差接过烟来,连句客气的话都没有说。
她给纪良点上烟,再为自己点上,很老练的样子。
纪良跟她从见面开始,一直到在一起聊自己的小说,像认识许多年的样子,侃侃而谈。
甚至中间烟熄完了,还摊着手说:
“这是一种外国烟吧?很好抽。”
“万宝路!我的大作家!”
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开起了玩笑,都如此自然。
关于小说方面的商讨,他们谈的似乎很顺利。
更多的话题,是陈娇启动的,只是随意的聊天。
跟年轻人说话,三句话不离的就是:
在哪儿插队?
纪良说:
“我老了!没赶上插队,倒是当兵去了。”
“哇!好有反转,文笔这么好,还是个最可笑的人!”
当纪良在陈娇几乎是追问的情况下,说出了自己的过往经历时,陈娇的兴奋度就完全写在了她的脸上。
给纪良的感觉,自己不是来投稿的,倒好像是来投人的。
而陈娇并没有介绍自己,纪良也没有问,用纪良的话说:
无所谓。
其实,从女孩子的一些语气,还有递给自己的万宝路香烟,以及她身上的那种特有的味道,都让纪良猜到,这个女孩子的出身不简单。
两个人谈起了同时代一些著名的小说,还拿出一些鲜明的题材,两个人进行探讨。
扛着简单的行李奔赴广阔天地的人物,穿上了那个时代最尊贵的绿军装的感觉等等。
还说起了各自的爱好,提起流行的文人,贺敬之、郭小川、闻捷、白桦,甚至还有马雅可夫斯基,叶夫图申科......
然而当提到普希金、莱蒙托夫、雪莱、海涅、惠特曼们,
两个人心领神会的笑了,因为过去,他们都做过一件事:
只能把这些人的诗句,偷偷写在自己的日记本里,或都藏在私人诗抄里。
“是文学,让她走近了我,懂不懂?”
纪良喝干了杯中的白酒,神色微醺,脸色发红,目光也有些迷离。
在纪良讲自己和陈娇的故事其间,薛德珠一句话都没有敢插嘴。
他生怕打断了纪良的思绪,或是因为一句不当的话,而让任性的纪良突然就中止了话题。
说心里话,薛德珠深深的被纪良的故事吸引了。
酒到半酣,纪良的故事也就着酒讲的差不多了。
薛德珠突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站起身来,掏出了那个小本子。
“纪良,这本子是你的吧?”
纪良瞟了一眼,并没有在意,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啪”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小子来,紧张的说:
“就是它!怎么会在你这儿?薛德珠,你跟我说实话,我找了好久这个小本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Part 219
薛德珠涨红了脸,高高的举起了本子,然后摔了下本子说:
“纪良,你的脸皮还真厚。告诉你,我就是为这个本子来的!”
纪良上去夺本子,脸部表情,明显有些不屑:
“怎么?就为了这个本子,还饱饱的吃了顿鸡,又喝足了酒。还不够本儿?”
薛德珠高喊了一声:
“不够!”
纪良用诧异的眼神看了薛德珠好久,说:
“喝多了吧?干嘛呀?眼睛都红了,至于吗?”
薛德珠双手叉腰,义正言辞的说:
“纪良,我忍了你这么多年。这一次,我要揭发你,决不再包庇你!”
纪良听了,开始想笑,但又很快收敛的笑容,歪着头,皱着眉问:
“什么什么什么?你要揭发我?这词儿,是不是有点过时了?”
薛德珠见纪良凑过来一张脸,他猛的一推,把纪良推出个仰八叉。
纪良坐在了地上,见薛德珠一脸的认真,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他爬起来,拍了拍两手的灰,脸色有些阴沉:
“德珠,你都把我弄蒙圈了。咱疯也要疯的有点限度啊!”
薛德珠指着纪良的鼻子说:
“你今天必须过我这一关,如果再像从前那样,嘻皮笑脸,一屁两个谎,一点实话都没有。我话都不跟你说了,直接把这个笔记本子交上去。判你刑,你就再也不蒙圈了!”
纪良眯着眼,歪着头,仔细听着薛德珠的话,还是有些疑惑:
“什么笔记本,哪跟哪呀?”
薛德珠几步走到桌前,把刚刚掏出来的那个小本子,又一次抓在了手里,大踏着步要往门外走,不想再跟纪良说一句话。
纪良好似一直没有听明白薛德珠说什么,就在刚才薛德珠抓起小本子的那一瞬间,纪良明白薛德珠指的笔记本就是这个本子了。
“等一下!”
纪良喊住了薛德珠,说:
“你要揭发我,判我刑,我都认。但只要求我再说一句话。”
薛德珠头也没回的说:
“我不再想听你的任何花言巧语!”
纪良见薛德珠如此坚决,竟然“噗哧”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更加激怒了薛德珠,薛德珠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走出宿舍的走廊,来到门边,见纪良已端坐在大门边的石块上。
薛德珠一愣,转念明白,纪良是跳了二楼的窗户,所以比自己提前到了大门口。
薛德珠准备躲开纪良正挡着的那条路,往另一个方向的小道走去。
就听纪良在后面说:
“我不解释,但是,我现在手上这个本子里,有你要的内容会更多。你要揭发,就来个全部揭发,就那一个本子算什么?”
薛德珠一听,猛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伸出手说:
“纪良,你有种,真的都给我。”
纪良把手里的一个厚本子交给了薛德珠,薛德珠看着那个本子似曾相识,但没有深想,就接了过来。
本来还想拿了这个本子就走,但想到纪良给自己本子时的嘴角,那一抹嘲讽的笑意,他不放心了。
薛德珠打开了刚拿到的这个旧本子,看着看着,他慢慢的放缓了自己的步伐......
纪良跟了上来,薛德珠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你耍我......”
纪良笑了:
“是你胡思乱想,可怨不得我耍你!走吧,继续再喝点啤酒,我再跟你讲段爱情故事。”
原来,纪良抽屉里的那本线装的手抄本小说,就是根据这些叛逃飞行员的真实故事改编的。
写了他们如何由开始没有肃清国民党的余毒,开始了叛逃,再到后来,远离祖国后,才真正的了解祖国的原貌,最后,成为了我们安插在国民党内部的地下党。
写的还真实有趣。
薛德珠再一次坐回了纪良的宿舍,两个人端着酒杯,想到刚才的一幕,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纪良说:
“这部小说,将来我要拍成好看的电影。相信我吗?”
薛德珠摇了摇头说:
“到了现在,我的脑子里还是没有转过弯来。”
纪良举起酒杯说:
“那就喝酒!不会再提这件事了,保证让你别太尴尬。但我有个要求!”
薛德珠边扭开收音机,边点头说:
“这辈子,我跟你赌,就没赢过!好吧,什么要求?”
纪良往门外的方向走,回头指着薛德珠说:
“我去走个肾!回来了,你必须把收音机给我关了,然后认真的听我讲自己的故事!”
纪良走了出去。
薛德珠有些迷糊,趴在桌上半睡半醒,收音机里,播音员的声音,字正腔圆。
“......走一路讲一路,播撒思想解放的火种。东北,在中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历史上来说,是福地。解放战争还没有开始,**中央、***就作出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决策,决定抢占东北。
新中国成立后,东北成为重工业基地,为国家的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去年九月,***同志来到了东北。
这一天,他出访朝鲜回国没有直接返京,而是在东北三省停留了大约一个星期。
这是他在出访之前就决定了的事情。
东北三省,哲里木盟、兴安盟(现通辽市,兴安盟)为吉林管辖。
吉林省做到了东临朝鲜,西邻蒙古:全省地理条件非常好:
有长白山,松辽平原,盐碱地,大兴安岭南麓,科尔沁草原,沙漠......”
纪良走了进来,见薛德珠趴在桌子上,上前拍了他一把:
“睡着了?还是喝多了?”
他找了杯水,几口小喝肚子里了。
然后,坐在床边,关掉了收音机,指着薛德珠的背影说:
“德珠,我刚才出去一宽绰,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你说我最近吧,经常想起一个人来,你猜猜,他是谁?”
他见薛德珠并没有一点反应,便走上前去,趴下身子,从侧面看了看薛德珠的脸。
这一看,纪良乐了。
他看见薛德珠的鼻涕和眼泪一大把,都流在了桌子上。
原来,薛德珠在这里暗暗的哭泣。
“德珠,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扒了皮,都识得你的瓤子。还是第一次见你耍酒疯!”
说完,纪良去了盥洗室,他端了盆温水,从走廊回来的时候,还走错了房间。
当他踉踉跄跄回到宿舍的时候,见薛德珠不见了踪影。
“德珠!德珠!”
Part 220
后来,到了九月份,薛德珠、万慧来一家人,已与纪良和他的女朋友陈娇很熟悉了。
在这其间,从六月份,当一张张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四届运动会宣传画,在大街小巷子里张贴,上面除了有健美的运动员,还有宣传语:
“锻炼身体,锻炼意志,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贡献力量”。
广播里,收音机中,人们也不停的开始听到“第四届全运会”的各种报道。
十岁的薛拯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一些,经常是围周“活动站”里孩子们的“王”。
每每出门来玩,必带着三岁的弟弟薛研。
这“活动站”,也叫“向阳院”。
薛家的那栋平房前面,有一块空地,做了一台用红砖砌成的“乒乓球”案子。
还安了四个有挂座的大秋千。
向阳院,是孩子们每天流连忘返的地方,更是梦想发源的地方。
在那里,活跃着方圆几公里的邻居大人和孩子们。
全国各个城市以居委会所辖的街巷为单位,为开展群众的文化、娱乐、教育活动,成立了“向阳院”。
邻居们也叫它“活动站”,这地方,已成为了这个时代独有的精神坐标。
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在这里玩耍和游戏。
大人们茶余饭后,就坐在周围聊天,也在照看孩子。
整个城市基本上由大片大片的平房组成。
住宅也多数属于“组织上”分配的,同一个单位的职工聚居在这一片区域内。
而这区域内中心的这种活动场所,一律叫做“向阳院”,还真的很形象。
课后,更是个孩子们学习的场所。
几张小板凳围坐成一圈,便拥有了一个别致的小课堂——向阳院小课堂。
大家不分年龄的,在向阳院里读报纸、听广播、唱歌、讲故事。
你可以当老师,也可以当学生,一起互助学习。
薛拯的课余时间,就是带着三岁的弟弟泡在“向阳院”。
六月三十日那天是个星期六,天气很好。
“向阳院”的广播里,正放着新闻:
“......这届运动会由共青团中央、国家体委和中华全国体育总会联合举办了新长征火炬接力,7月1日在上海,中国**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会址,点燃火炬,50多万名青少年参力跑,途经15个省市,历时77天,行程25000 里,将于9月15日把火炬传到北京第四届全运会开幕式会场。
......第四届全运会新长征火炬接力活动在上海拉开帷幕,经嘉兴、南昌、井冈山、遵义、延安、西柏坡等地......”
人们听着广播着,也议论着:
“什么是火炬?整这个有什么说道?”
见没有人能回答,一位中学生最后高声说:
“我昨天在爸爸单位的电视上看的,说是无论是普罗米修斯茴香枝引来太阳车火种的传说,还是燧人氏钻木取火的传说,都在膜拜火的神圣,火使人成为万物之灵,被尊为圣火。传的火炬就是圣火。”
“哎哟哟,听都听不明白!反正就是好呗,咱古人不是说,火烧旺运嘛。”
“也是这个意思。”
“看人家有电视,是好,多有学问!”
薛拯正在一边和几个小朋友玩,听了,忙兴奋的喊:
“俺家也要安电视了!”
“什么时候?”
“今天!”
果然,当向阳院的孩子和大人们,一窝蜂似的拥到薛德珠家的大门时,电视机已被纪良和薛德珠抬进了院子。
人们七嘴八舌的问着:
“多钱买的?”
“多大的?”
“什么牌子的?”
“可以来你家看电视不?”
“......”
经过多人的询问,大家终于知道了:
罗马尼亚产的,黑白14寸电视机,200多元钱买的。
每天都会把电视搬到院子里,大家可以来看。
单位里的老何见了,忙拨开众人进了院子:
“德珠,你成了万元户啊!咱全院子(都是一个单位的)的人,这回都可以到你们家来看电视喽。”
薛德珠有些不好意思:
“我哪是什么万元户。但是,全院儿的人,都来,都来看啊。”
老何一边用手小心的摸着电视的包装,一边嘟嘟囔囔:
“人都说有钱人看黑白(自己家的),穷人看彩电(去单位看)。你说你不是万元户,是什么!”
“明天开始火炬接力了,就可以来看了。”
纪良说完,大家轰的一声,兴奋的议论起来。
薛德珠打开房门,薛拯邻着弟弟高兴异常,上串下跳的,没一点老实劲。
薛拯真的就是人来的疯。
见自己家门前站了那么多的人看热闹,便又把家里那台崭新的收音机搬了出来,放在院子里,打到了最大的音量。
“......为了悼念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死去的人们,1920年第7届安特卫普奥运会的主会场点燃了象征和平的火炬,这是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第一次在主会场点燃火炬。而火炬接力活动始于1936年柏林第11届奥运会,虽然德国**把这次粉饰太平的火炬接力蔓延成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连绵战火,但是奥运会的火炬接力活动作为奥运会一项重要的仪式被传承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电视终于安好了。
大家见电视里出现了影像和声音,又逐渐的清晰起来,都忍不住拍起了巴掌。
“薛家真为大伙做好事了!为了看这个全运会,硬是搬回来一台电视,让大家借光!”
薛德珠听了大家的表扬,几次想转头,和他们说点什么,都被纪良拉着衣角的动作给禁止了。
纪良的意思,薛德珠当然明白,是示意自己别多话。
其实,薛德珠家的电视,是陈娇拿来的。
最近一段日子,特别是暑假其间,纪良和陈娇不断的往薛德珠家里跑。
一是纪良想着去薛家热闹些,薛德珠的厨艺也是他们两人喜欢的。
重要的一点,就是万慧来和陈娇,十分的默契,两个人从见面那天开始,就彼此欣赏。
女人们在一起,本是很感性的,顺眼,舒服,是最重要的直觉。
可她们俩,从外在来看,偏偏是两种风格迥异的人。
但是,却十分的互相吸引。
于是,纪良和陈娇两个人,每天见了面,不是你张罗来薛家,就是他张罗。
这台电视,是陈娇的父亲给她寄过来的。
陈娇和纪良商量下,认为先放在薛德珠家里的利用率才是最高的。
果然,看到众多邻居们兴奋的样子。
纪良就能想到以后,薛德珠一家的热闹场面。
Part 221
电视安上的第二天就是七月一日,全运会传递火炬开始了。
薛德珠家里,从此不只是邻居们晚上经常过来,就是纪良和陈娇,也好似长在了这里。
当时,陈娇和纪良要求把电视安到薛家的时候,两个孩子听了,当时就从炕上蹦了起来。
“干嘛呀?这炕洞子非让你们蹦塌了不可!”
薛德珠这边假意吼着孩子,两个孩子似乎能看懂薛德珠满脸伪装的怒意,一点都没在意爸爸,继续着他们的欢呼。
只是慧来一只手示意孩子小点声,另一只手拉陈娇坐在自己身边说:
“这事儿,我们不能同意。”
没等陈娇说话,纪良抢过话说:
“慧来,这事由不得你了。从此,你们家就是我们大家的家庭影院兼美味小食堂。再说了,你课程忙起来,根本不怎么着家,你管这么多干嘛?”
万慧来呛声说:
“纪良,这一定是你的主意。电视这是个小物件吗?我们真的不能接受!”
陈娇拍了拍慧来的手说:
“不用你接受。不是给你们的,是暂时安在这里。是这样的,纪良将来不是要回长影实习嘛,我和他总是要来吃饭的,甚至是天天来,比你还要在家的时间长啊。吃饭时,还顺便看电视。其实,我们才占了你们家的便宜,慧来,你想多喽!”
“哈哈哈.....”
纪良和陈娇爽声大笑了起来,慧来看了看薛德珠,薛德珠说:
“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来吃饭!这才像是纪良的主意!”
就这样,电视安在薛家的事,敲定了。
这个暑假里,薛德珠的家里热闹非凡。
纪良和慧来放了暑假。
纪良和陈娇还真的没有说错,几乎是天天来,就是一天不来,晚饭后也会从散场的电影院再赶来。
所以,每天晚饭,薛德珠都带上纪良和陈娇的份,都不会浪费。
用纪良的话说:
“即使是吃过晚饭了,再来吃顿宵夜。总之,电视钱,早晚要连本带利的吃回来的。”
这其间,电视主要是播放第四届全运会的事情。而且是在晚上。
邻居们吃过了晚饭,自动的就走到了薛家的小院子。
薛德珠的木匠手艺也得到了大曝光。
小院子不大,但放电视的那张大桌子不小,四周的小木凳子不少。
安电视后的那些个晚上,邻居们走进院子,陆陆续续惊奇的发现了这张新打的电视桌和满院子的小木凳。
“天呐,德珠!听说这桌子和木凳是你打的?”
“哎哟哟,这活儿真漂亮!你是几级木工啊?”
“真看不出来啊!有内秀啊!”
由于这次全运全,薛德珠的木匠手艺也从此在邻里间走红了。
电视里播放第四届全运会在北京开幕的那天,万慧来和纪良已回了学校上课,陈娇从纪良回北京后,几乎就没有来过。
两家人都非常全的时候,是一起看火炬接力的那些天里。
纪良和薛德珠几乎没有时间单独聊天,却在一个晚上争吵了起来。
大家被他们的争吵声吸引,周围安静下来后,才听明白。
“这一定是飞机上的某个部件的缺陷引起的!”
纪良高喊着。
“我坚持认为是误操作,美国的部件检测还是十分严格的......”
薛德珠犟劲一上来,脖子粗,脸也红,十分认真。
大家听明白了,他们俩的争吵,还是由于电视上的一段新闻,而引发的。
5月25日,美国的一次飞机坠毁事件使273人无辜丧命。
因此政府命令所有的dc·10型飞机停止飞行。
调查者说,这是美国航空史上最大的一次坠机事件;
而事故的原因是,美国航空公司dc·10型飞机,从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起飞后不久,一个发动机便从机翼裂开造成了恶果。
而能明白这个裂开原因的,是很难判断出来的。
也成了两个人争论的开端。
“得了得了,电视要开演了。你们俩退下舞台吧!”
陈娇端了一盆子瓜子上来,给薛德珠和纪良一人抓了一把,中止了他们的争论。
在灶间炒瓜子的慧来旁边,有两个邻居妇女在帮忙,见到这情形说:
“慧来,你家德珠是个实成人,有才不外露!”
万慧来摇了摇头,继续挥舞着搅瓜子锅的铲子说:
“他那点才华,从转业那天起,就全部放在飞机驾驶座位上了!”
听到这话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他们听懂了,还是只是觉得慧来说起话来令他们信服。
快到全运会开幕的时候,万慧来已回了学校,纪良也回北京了,陈娇更很少过来了。
开幕式上,***、***、**等都参加了。
隆重而壮观的场面,几次让在院子里看电视的男人,眼眶湿了又湿。
参加这届运动会的有,各省、市、自治区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等单位,评选出来的全国体育工作先进集体和先进工作者338人;
有包括台湾省在内的31个单位的15189名运动员参加各项比赛。
部分项目的比赛在外地进行,到北京参加比赛的运动员3824人。
运动会上,有5人5次打破5项世界纪录,2人3次打破3项世界青年纪录!
3人3次平 3项世界纪录,!36个队204人376次打破102项全国纪录!
2个队 6人10次被授予上校军衔!
每一次荣誉都饱含了薛家小院中,那些看着小电视的人们眼中激动的泪水。
也许是情绪的难以平抚,晚上看电视,白天里,或是傍晚,“向阳院”的人们聊天的话题,全部是电视里全运会的延展部分。
出色的运动员们,已被邻居们亲切的起了昵称。
比如“女排两杰”:
平平与毛毛。
平平就是北京队的4号运动员郎平。
毛毛就是四川队的12号运动员张蓉芳。
围棋名将聂卫平、象棋的胡荣华、足球的容志行、篮球的郑晓波、田径的邹振先、跳水的陈肖霞、击剑的栾菊杰等等,挂在了他们的嘴边。
一位很少参加聊天的知识分子说:
“我看呐,这是一次浴火重生的运动会!”
“怎么这么有高度?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这运动员不再担心被指责“出风头”了,奖杯也不再是“资产阶级的产物”了,夺取奖杯也不会被指责成“锦标主义”喽,这不是浴火重生吗?”
奖牌榜播出的那天,又是一个议论的小**:
“咱吉林省这次全运会第六名!得了三十块金牌。”
“没有黑龙江厉害,人家第四!得了三十八块。”
“比辽宁强,辽宁第七名!”
“咱东三省还自己比个高低,有什么意思。东北三省全部进了前十名!这才是值得咱这噶哒骄傲的!”
Part 222
杨小艳的家里,杨松和杨柏亲哥儿两个,坐在屋里的炕上,端着酒杯,正争的面红耳赤。
“杨松,你是我们家的孩子,怎么去了二叔家才几年啊,就里里外外都变了?”
杨小艳闻听杨柏声音高了几度,忙走进来:
“杨柏,哥是第一次来咱家,好好说话!哥,你们慢慢吃,我后面还有硬菜呢。”
杨松听了,面部表情和缓了许多,堆起笑意说:
“放心吧,小艳。是我态度不好。受累了!”
杨小艳临走,没有把门关严,两个人聊天的内容,杨小艳也一直关注着。
杨松放平语气,慢慢讲述了这些年的故事,其中二叔和二婶的故事,杨小艳听了,忍不住流了泪,也让杨柏再没了吼声。
原来二叔的生活在城里时,工作岗位变动数次,成家后又搬过五次家,淘汰了多少物件,抛弃过多少累赘,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清理,有两只铝饭盒,一直舍不得扔掉,它还完好无损地在那儿,无声地镌刻着深沉的岁月之歌。
这两只铝饭盒,它不是什么值钱的物,只是一个长方形的铝制饭盒,当时买它的时候,也不过就两三块钱。
多年前,二叔进入炼油厂化建公司,成为木工班的一名木工学徒,他和二婶分居的生活从此开始了。
吃饭的唯一去处就是大队的集体食堂,餐具就是这个大号铝制饭盒与一具不锈钢小勺。
每天早、晚两顿饭,基本都是在大食堂吃,中午饭都是在工地现场用餐。
早餐,与工友们到食堂排队,一手捏着饭票,一手拿着饭盒。
饭盒里盛粥,盒盖装馒头和小咸菜或者油炸小咸鱼。
中午在工地现场等送饭车,饭车到了,女胖子师傅,掀开保温被,漏出馒头、麻花、高粱米饭这些主食。
菜品主要是大辣椒炒肉、肉炒白菜片、土豆片,还有鸡蛋汤、小米粥这些。
餐具就一套,二叔不管什么菜呀饭的,把饭盒、盒盖都装满,找个地儿一坐,狼吞虎咽吃饱完事儿。
然后,找个有热水的地方,把饭盒刷洗的干干净净,甚至还用新产生的刨花子将饭盒擦干净,放入工具兜里。
回基地吃晚饭,那是比较正规的,二叔和同伴都是将饭打回宿舍吃。
有的师兄弟习惯喝点啤酒,那就连同红烧肉、溜肉段、炸鱼和馒头、麻花、高粱米豆饭一起搬回,坐在大通铺上慢慢悠悠地边吃边侃大山。
其中,必不可少的桥段就是听一个老头讲故事。
那老头是师兄弟他爸,退休后投奔儿子,也住在他们工友的大通铺上。
他神神叨叨地给二叔和工友们讲些不知所云的邪性故事。
总之,不管多晚吃完饭,必须得把饭盒刷洗的干干净净,擦拭的不留一滴水渍。
有时中午食堂不送饭,上工地走之前,都去食堂领取配发的高粱米和红豆,还有榨菜。
二叔他们大都用饭盒把米和豆混装在饭盒里带走。
到了施工现场,第一件事是先把自己的中午饭做上。
做法是,用自来水把米和豆洗干净,装入适量的自来水,然后把饭盒盖严,放进炼厂各车间的室外蒸箱。
至于这个蒸箱哪个车间都有,热气腾腾的,可以就近利用。
到中午收工时,去把自己的饭盒从蒸箱中,取出来即可食用。
吃着自己亲手做的豆饭,就着榨菜,吃的还挺香。
那时工作的单位虽然是炼厂化建,可这个单位是国家建的底子。
所以,在伙食上保持一贯传统,总体上吃的还不错。
建筑单位员工,体力耗费较大,无论如何都必须力保。
起码在二叔第二年离开之前是这样的。
此后,二叔为了总能见到二婶,就调到六厂采油队,伙食水准可以用一落千丈比喻啦。
到采油队后,二叔这个饭盒里就没盛装过几许荤腥。
在化建吃完饭,不用热水刷不净饭盒。
到采油队后吃完饭用自开水一冲,饭盒便干净。
常年吃的是高粱米饭、窝窝头、苞米面发糕,菜,就是土豆片、白菜片、土豆炖豆腐。
偶尔吃上一顿红烧肉、大米饭、挂面,那就相当于过年啦。
第三年的秋天,因为严重缺乏营养,二叔罹患急性黄疸型肝炎,在二医院治了一个月才痊愈。在二叔临近出院的时候,想吃猪肉了。
那时还远在几里地的二婶,就用家里的肉票买来猪肉,专拣瘦的给二叔炖好,用这个大饭盒装了一盒,让二叔吃了三天才吃完,可是解了馋。
那时,当年二婶常常回娘家混顿好吃的。
邻居见二婶把家里好吃的都留给二叔,就常和二婶说:
“你这里没什么亲人,就把我家看成你自己家吧。我家的这些弟弟妹妹们,就把你们两品子当做大哥大嫂,多好!”
那时二叔的岳父岳母,也特别喜欢二叔。
去他家不仅吃些好的,走的时候还要给二叔带一些。
这让当年远离父母、兄弟姐妹的二叔,深深感到二婶一家人的温暖和真诚。
二婶有时从家里拿来挂面、鸡蛋或者冻水饺。
二叔他们俩就在井上,用这个饭盒放在电炉子上煮着吃。
夏秋之际,见油井周围农民的土豆成熟了,就寻找土豆秧根底开裂的地方,挖出最大的土豆,也用这个饭盒煮着吃。
二叔还经常从师傅那里要来盐、猪油,放在饭盒里和土豆一起煮,感觉比白水煮土豆好吃多了。
后来二叔领着二婶就去了南方。
那是因为二叔已经被南方另一个采油队调去,当了井长。
二婶也被安排到机关生产办的食堂工作。
那时二叔家真的很不错,生活水准也还是很好的。
直至二婶儿怀孕,每天上班带的饭,也还是高粱米、土豆片儿。
二叔看了,也不知怎么回事,觉得二婶儿怀孕后,给她吃好一点的食物。
于是,二叔买菜给二婶做。
可是她居然吃不下去。
更尝试过给她做大米饭和肉菜,她却说她吃不饱。
二叔每天带饭上井,就用这个大号铝饭盒。
她把高粱米豆饭、土豆片儿放进饭盒,还要用勺子压了又压,估计那一盒饭菜总得有二斤多。
二叔就这么天天如此,每天中午把这满满的一盒饭吃得干干净净。
二婶儿直到怀孕我儿八个多月,还每天骑着自行车,带着这个饭盒去井组上班。
那是八月份,桂花到处开放的时节。
儿子在一家医院妇产科降生啦,在婴儿秤上一量体重,居然达到七斤二两,是个大胖小子。二叔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抱着儿子说:
“看我这个大胖儿子的面相,就有帽子戴。将来准能上个大学,大学毕业后还能被解放招为军官,然后再转业后回到咱油田,代替俺当个采油队的队长!”
大家听了,乐的前仰后合:
“瞅你夸来夸去,绕了半天,最后还是夸你自己!”
Part 223
“二叔家有了儿子?那现在呢?”
杨柏实在忍不住追问:
“后来,二婶说自己恢复不错,不想在医院花钱了。二叔怎么劝都不行。二婶甚至要自己走回去。于是二叔背着二婶,抱着儿子连夜回家,路过一个铁路线,出了车祸......”
“天呐。这事情我们这边竟然不知道。”
杨柏诧异的喊着。
“那时候,爸妈在这边心脏就查出了毛病,不敢告诉爸。”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二叔的腿残废了,二婶虽然后来治的没有什么大毛病,但却永远不能生育了。”
“唉。那孩子呢?”
“孩子当场就没气了。二婶在我没去他们家之前,一直神神叨叨的,精神都不太正常。”
“......”
杨柏连连叹着气。
“二婶的父母恢复了政策,回到了南方,但他们坚持在农村生活。于是,二叔为了二婶的精神能有点依靠,便也搬到了她父母住的那个小村子里生活了。”
杨松停了一会后,接着说:
“二叔家里最重要的摆设,就是那两个铝饭盒。二叔说,当时二婶连她父母都不认识了。
但二叔又拿出那铝饭盒,二婶就能准确的叫出二叔的小名,当场准能认得这饭盒。”
“啊?那二婶能有今天,还真的不容易!”
“二叔说,多亏家里的这个重要家什,铝饭盒救了你二婶的神经!”
杨柏感慨的说:
“与其说是铝饭盒,还不如说是二叔和二婶的感情让人刻骨铭心啊。”
杨小艳听了,在灶间直抹着眼泪,她想起杨柏跟自己讲起的他父母的故事。
杨柏的母亲说,若不是她总是摸着丈夫的肠子做饭,杨柏父亲可能就病死了。
当时杨柏的母亲是当时外婆家里的女汉子,家里兄弟姐妹多,只有一个哥哥,外婆总是让杨柏妈妈在田间地头做工。
父母亲婚前并不相识,在各自的小村里生活了多年。
结婚后认识了彼此,后来却萌生了很美的爱情。
他们从拜堂成亲后,从此勤俭、辛劳、努力的过起属于他们的日子。
家境的贫穷给年轻的他们新生活添上不少烦忧,本以为两个慢慢相爱的人在一起一定很幸福。
面对缺衣少食的生活,除了努力让家人不挨饿,根本没有余力风花雪月,花前月下。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相互扶持到了今天,父亲如今已是花甲之年了。
前些年,老天跟他们开了个玩笑,父亲和母亲在同一年里,突然相继发病。
记得那是一个半夜,母亲突然胸口疼得厉害,在家想了各种土方子都不凑效,父亲只有带着母亲去医院,家里几乎没有积蓄,父亲用手推车推着母亲,驮着刚刚收割回家的莲蓬去了医院。
他们在半路上,卖了莲蓬去的医院。
医院检查结果是母亲得了心脏病且是急性胆囊炎。
而且胆囊已经发炎肿大只灯泡那么大了,必须马上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父亲着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因为没有足够的钱,母亲的病又必须得治。
他只有马不停蹄的赶到大姨子家,还好大姨子家离医院不远,把大姨子喊到了医院,跟他们说好话,让他们借点钱救救母亲。
母亲必定是他们的亲姊妹,在大姨子的帮助下,母亲经过手术治疗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个手术母亲在医院住了80天,留了杨柏兄弟三个在家,奶奶跟着几百里外的姑姑住,仅仅几岁的杨柏,实在是照顾不了弟弟的吃住问题。
这80天里,奶奶带着弟弟到姑妈家住,杨柏刚领着杨松在家居住。
清楚的记得,那年秋天,母亲没有完全康复,父亲又病倒了。
两个人都住在医院里。
过年的时候,
为了不让弟弟寄居别人家过年,更不放心杨柏和杨松,父母亲回家过年了。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家里已经被老鼠凿了个遍,到处都是老鼠洞。
父亲母亲当场泪流满面。
赶紧收拾后,一家人就过了一个没有鱼、没有肉、没有新衣裳......
但父母在身边的春节。
从生病后,父亲母亲不能从事农村的重体力活。
父母亲在市区租住了房子,到菜市场做起了贩卖小菜的生意。
父母都是老实的农民,初来乍到这个陌生的环境,确实没有那份圆滑,赚不了钱......
后来,还好,经人介绍,父亲进了轧钢厂,母亲也在那里做临时工。
两人上班后,扔下杨柏杨松弟疵和奶奶在家。
父亲母亲隔三差五下班回来带点吃的,偶尔也带回点水果。
现在想来,那些水果都是被挑剩下的,但还是觉得特别的甘甜。
清苦的日子给了杨柏杨松无限的回忆、磨炼......
虽然很苦,却很感谢那段经历。
这两年,姑姑家搬到了附近的农村,奶奶也早就去逝了。
姑姑家,开始经营那一亩三分地。
当时周围的乡亲都把耕地改为鱼塘,姑姑家也把家的耕地改为了鱼塘,修建鱼塘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下了不少外债。
姑姑一家人把所有精力都用在鱼塘里,本以为经过一年的精心喂养,年底肯定会有好收成,就能把外债还掉,自己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去年年底,第一次抽干鱼塘,看着池塘水快没了,却没有鱼,姑父站在鱼塘边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父亲母亲去看望姑姑一家。
见到姑父绝望的守在鱼塘边,一家人都陷入了悲哀。
等着年底收鱼了还债的,等着年底收鱼了过年的......
一切都陷入了困境,鱼塘没有多少鱼,而且都很小,根本卖不掉。
姑姑家找来一辆拖拉机,拖着鱼去城里卖,半夜回来鱼不仅没卖掉,还都死了。
姑父只得一个个把鱼清理干净,用盐腌制好,过年就全是这些鱼了。
从干了鱼塘,要债的就一波又一波。
姑姑天天给别人说好话:
“再缓缓吧,等开了春,出去挣钱了一定还你们。”
可是人家怎么可能答应,杨柏父母打电话,跟杨柏说了姑姑家的事情。
杨柏筹了钱来救了急。
那个春节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过了。
姑姑家的日子是撑着过的,父母也没有花一分钱买鞭炮,没心思高兴。
杨柏父亲想着妹妹一家经营鱼塘的这些时间里,几乎没有吃过一顿肉,天天都是臭鱼。
周围的人鱼塘有死鱼、臭鱼也往他们家送。
姑姑家忍气吞声的好不容易的捱过了那段日子。
过了年,姑姑一家商量着,还是觉得农村不行,不只是在那里,已很难再重新开始,就是养鱼养也养活不了一家老小。
于是想着来城里做生意,也好早点把债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