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暗杀
1.
李莫残和诸葛暮云双双自杀之后,我遭受了李小谦与陆游两人严厉地责备。
陆游一阵叹息,说:“如今可真是无计可施了。这场危机恐怕很难过去了。”
我心里愧疚难安,一阵阵地难受。我开口央求李小谦,说:“求你快想想,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李小谦说:“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办法?我们空口无凭地去衙门揭发,人家会听我们的吗?”
这时候,陆府的仆人急匆匆地跑进了陆游的书房,说:“一个抱着大刀的冷脸壮汉,在门口大叫,声称要见武林盟主。”
我下意识地便意识到,是柳无风找来了。
李小谦说:“他来得可真准时。”
陆游满脸疑惑,问:“是什么人?”
我心里一阵阵地烦躁,说:“不管他了!就说我不在。”
“不行!”李小谦忽然站了起来,说,“我们去见他!”
我问:“见他做什么?他又不会帮我们。”
李小谦皱了皱眉头,说:“我们得立刻走!回临安府!”
我不解,问:“为什么要走?难道残云的事不管了吗?”
李小谦义正言辞地说:“必须要走了!李莫残与诸葛暮云自尽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江湖,若我们再呆在陆府,一则会有杀身之祸,二则恐怕会祸及陆兄。”
陆游说:“李兄思虑周全,这一点我当真没有想到。只怕......我也要设法出去躲一阵子了,”
李小谦说:“不用。陆兄应尽快告知你叔父,只要有他在,相信残云会的人还不敢找你们的麻烦。只是我们,却不能再停留片刻了,必须马上起程。”
我说:“你的意思是,残云会的人会杀我们?”
李小谦向我挤了一个白眼,说:“对啊!你逼死了他们的老大,那群杀手会放了你吗?!”
可是,我并没有想到他们会真的自杀!
李小谦转身向陆游告辞,说:“陆兄,我们现在就走!时间仓促,我们便不过多客套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江湖再见!”
陆游一脸激动,连忙回礼,说:“李兄大才,出口果然不同凡响。此次没有机会与李兄讨教,日后再见,我们把酒畅谈,一醉方休。”
我向着陆游一抱拳,说:“告辞!”
走出陆府。柳无风面无表情的抱着刀,见我们出来,他冷眼看了我一眼,说:“可以走了吗?”
李小谦呵呵一笑,说:“柳大人真是胸有乾坤,镇定自若啊。我们消失了这么多天,你却到今日才来,而是赶得时间刚刚好!”
柳无风冷冷一笑,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牵了两匹骏马,把缰绳分别递给我和李小谦,自己则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淡淡的说:“时辰不早了,快些走吧!”
出门时本已是晌午,一路未停,天黑时正好赶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沾店的荒僻之所。入夜,天上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好在是有一间破庙,我们三人便借地避雨。
柳无风从身上掏出一包肉干,一包干粮,分给我们俩人,说:“吃吧!”
李小谦倒也不客气,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下手便吃了起来。
我问柳无风:“陈有风去哪儿了?”
柳无风说:“走了!”
他走了?
我问:“什么时候走的?”
柳无风说:“我不知道。”
我忽然感到一丝不安,问:“你不会把他杀了吧?”
柳无风斜眼看了我一眼,不屑地一笑,说:“我还不至于蠢到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去得罪括苍派,尤其是那个诡计多端的陈伯洋!”
不知道为什么,在柳无风的口中,陈伯洋一向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小人。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在地上泼下一层薄薄的稻草,就这样睡了。或许是因为奔波劳累,体力有些透支,又或许是因为这一整日心绪繁杂,身心俱疲。刚一躺下,我便沉沉的睡着了。
2.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我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天地。那里起初是一片朦胧,仿佛置身迷雾之中。
渐渐的,周围开始变得清晰。头顶上是墨绿色的苍穹,日月同辉,鲜花满地,我站立在繁花丛中,向四周极目地张望,却是无际无际花海与墨绿的穹顶相接。
我在张望时,忽然看到百米之外一道洁白如雪的身影。她缓缓转过身来,接下脸上的黑斑,露出倾世绝美的容颜。
是小月!
我内心抑制不住地狂喜,随即向着小月奔去。她笑着,向我走来。临近十步,忽然间人影一晃,白影消散。我只看见一道碧绿的影子向我冲来,恍惚之间还有一把雪亮的短刀。
碧绿的影子穿过的身体。
我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苦,我只感觉到冰冷的刀划过了我的脖梗,刀是冷的,血是热的,我感觉温热的血液在我的脖子上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我缓缓抬起头,月亮已然不见了踪影。
是不是月亮它已经死了?
我转过身去,只见身后那道碧绿色的人影也在转身。诸葛暮云的身子,转身过来,却是一副呲牙咧嘴的山羊胡子!
“啊!”
我惊叫着坐了起来。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身下是硬邦邦的地面。
茫然地坐了一阵,我才想起来,我们已经离开了绍兴,正在奔赴临安的路上。
想起李莫残与诸葛暮云,我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忽然,我听到破庙外面一阵的响动,似乎是有许多双脚踩踏着破庙外密密麻麻的杂草。
有人来了!
我心里一惊,伸手推了推离我最近的柳无风。
柳无风用极低的嗓音说:“听到了!别出声!”
我慌忙将手伸入袖中,攥住九郎剑的剑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窗外。
细雨无声。然而,破庙屋檐上的积水落下,滴落在地上的积水坑里,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
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我可以判断,他们就在破庙之外,不足十米的地方!
“躺下!”柳无风压着嗓子对我说,“不要出声!”
我缓缓躺在地上,一颗心悬起来,已紧张到了极点。通过脚步声交错重叠的频率,我隐约可以感觉,门外至少有七八人。
他们会是谁?
难道,是残云会前来报仇的杀手吗?
忽然,我听到嗖的一声响,一道银光从门外闪进,竟是直直地冲着我飞来。
“快躲开!”柳无风大叫。
我闭上眼睛,下意识地拔出九郎剑,凭借一瞬间的记忆,朝着那银光一闪的方向挥去!
“当”的一声!
九郎剑剧烈地震颤,由剑柄传遍我的全身。我向左一番,定睛一看,地上躺着两段银色的短箭。
那短箭极为熟悉!
“是月亮弓!”我失声叫道。
话音刚落,破庙轻掩上的老旧木门被大力踹来。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一排,莫约是七八个黑影站在门口。他们手中端着雪亮的冰刃,发出深深寒气。
柳无风早已翻身站起,他的刀端在手中,已做好了迎战的姿态。而我再去看李小谦时,他原本熟睡的那团稻草之上空空荡荡,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大哥!”我焦急地喊着,“你去哪里了?”
没有人回应。
“来的人可是残云会的兄弟?”柳无风冷声问道。
那一排人影一句话也不说,刀剑一横,齐齐向着我和柳无风冲来。
柳无风大喝一声,一只手将我挡在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挥动长刀,向着刀光剑影处一记横扫。
“叮当咣啷”
一阵密集的铁器撞击声,登时火花四射,犹如漫天繁星闪烁,将小小的破庙照得一片光亮。
柳无风的这一季横扫显然威力极大,他不仅挡住了七八双劈斩而来的刀剑,更是将这七八个手持刀剑的黑影硬生生逼退了数步。
七八个黑影忽然调转身形,在我们眼前一晃,竟然在眨眼之间形成圆阵,将我们两人团团围在其中。
柳无风一直护着我的那只手缓缓落下,他轻声问道:“你可以应付几个?”
我可以应付几个?
我只能说,从前,我一个都没应付过。
柳无风并没有等我开口,他便说:“多加小心!”忽然他双手握住刀柄与护手连接的地方,左侧是锋利的刀刃,右侧是长长的刀柄。他竟然像抡着长棍一样抡起他手中的那柄长刀,大声呼喊着冲向圆阵的一侧。
“叮当咣啷”的声响连成一片,柳无风看似杂乱无章的刀法,竟然牵制住了六个黑影,他们重新围城一个圆,将柳无风死死围住。
然而,柳无风挥刀成盾,将自己整个罩在其中。一个不知死活的黑影撩起长刀刺向柳无风的心口,却被刀盾卷入其中,一阵惨叫之后,登时血肉模糊!
我还来不及为柳无风叫好,眼前的两个黑影,双剑合璧,耍着如出一辙的剑招,一齐向我刺来。
我心头一震之后,连忙向后躲避。他们调转剑刃,在原地耍了一通,再次向我刺来。
我向左一挫,再次躲开。
两个人收回剑刃,交换站位,又在原地将方才的剑招,花里胡哨的耍了一遍。
当那一双剑再向我刺来的时候,我却感觉那双剑的速度也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迅速。剑法招式虽然如行云流水,连贯通彻,让我眼花缭乱,但我却完全看不懂。我只看到,剑尖儿指向我的一瞬间,那速度完全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因为,那速度,并不比竹筒里发出的第二十几道银针快上多少。
只当那双剑是竹筒里射出来的银针。我挥动锋利的九郎剑向下一切,护手上镶嵌的宝石闪耀着绚丽的光,九郎剑的剑刃划过,如同切入空气一般,毫无阻碍。
但我分明听到了接连着的“当当”锐响。我来不及多想,左右连连挥舞几次。两个黑影一同收手向后,再举起剑时,一双三尺长剑,剩下的已只有几寸。
我又惊又喜。原来白景行没有骗我,他交给我的那个竹筒,真的是成就绝世剑法的宝物。如果真的能像他所说的那样,接住一百一十三根银针,那将是怎样的威力无穷,简直让我无法想象。
身后接连又是几声惨叫,我回过头时,柳无风的脚下已横了五具尸体。
“小心!”柳无风大叫。
我连忙将头转回去,只见与我对阵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扔了手里的残剑。他们的手上,正各自端着一把短小精致的弓。
弯弯的弓,如天上弯弯的月亮。
银色的短箭,闪着杀意凛然的银光!
当我反应过来时,那一双银光已然向我飞来,它们在空中齐头并进,直指我的头颅。
箭飞得很快!
像流星一样快!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快的箭,根本不给我一丝一毫反映的机会。
“当”
几乎是只响了一声。我眼前三指的距离,亮光一闪,竟然有一柄剑从我眼前飞过,正好将那两支射来的短箭挡下。
紧接着,我只感觉眼前的景象犹如落雨梨花一般,一片雪亮亮的白光,从两人中间直直的穿过。
一剑刺破了两个人的咽喉,却不见一丝一毫的月光!
那股让我魂牵梦绕的香气弥漫了整间破庙。眼前的两个人轰然倒下,露出一道洁白靓丽的人影。
她反握着剑,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带着春风一般温柔的笑意。
小月!
我在心里呼喊着她的名字。她仿佛是听到了一般伸手摘下了青面獠牙的面具。
她正冲着我笑。她说:“我救了你一命,你要怎样谢我?”
要怎样谢她呢?
我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难!难得让我慌乱,让我不知所措。
我说:“谢谢!”
小月一怔,说:“就这样吗?”
我问:“你想怎样?”
小月走过来,芊芊手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傻子!”
3.
柳无风重重地咳了两声,说:“别顾着打情骂俏了!”
小月双颊一红,指着柳无风说:“你不要乱说!什么打情骂俏!”
柳无风并没有理会她,因为他刀下架着的,还有一个颗毫无惧色的头颅。
柳无风冷冷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残云会的人?”
那人冷哼一声说:“废话少说,要杀便杀!”
我慌忙喊道:“住手!”
柳无风说:“我也没打算动手!”说罢,他把刀收了起来,塞入刀鞘之中。
他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你来处置吧!”
我要如何处置他呢?
若是从前对付这种人,我丝毫不会手软。几棍子打下去非要让他满头是血不可。
然而,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我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悲哀。
不过一夜的时间。无端死了这么多条人命。他们一定是残云会的人,来找我报仇。如今,残云会除了李莫残与诸葛暮云,我的身上又背负了七条人命。
我很愧疚。我说:“你走吧!”
那人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问:“你不杀我?”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想杀人。”
那人缓缓站起身来,竟然向我抱拳行礼,然后转身离去。走出两步,他又回过头来,迟疑了片刻,对我说:“我不是残云会的人。”
我一愣,心中万分惊讶,问:“你不是残云会的人?那么你是谁?”然而,我的话刚刚问出口,他已经一跃跳上了墙头,转眼消失在细雨蒙蒙的夜色里。
他们竟然不是残云会的人!
那我凭什么要放了他?
我忽然醒觉,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冲出破庙,大喊:“你回来!让老子打一顿再走!”
然而,那人并没有回来。蒙蒙的细雨打在我的脸上,我感觉一阵骚(脱敏)痒,伸手去挠,额头上竟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我摊开手一看,满手是血!
4.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小月一边为我包扎额头上的伤口,一边埋怨,“我的剑飞过去,你就不知道稍微躲一躲吗?”
我说:“我没来得及反应。”
小月说:“傻子,你怎么这么笨。”
我感觉一阵羞愧。柳无风却说:“他已经很不错了。一个没有练过武功的人,却能击败两名高手。他只是经验欠缺,稍微有些大意罢了。”
柳无风极少夸我,他这样一说,倒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双颊一热,却听见小月啧啧两声,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你看,你看!他还脸红了!”小月指着我笑。
柳无风冷哼一声,说:“傻子!”
他刚说完,小月却一巴掌掴在了柳无风的头上。柳无风冷不丁地挨了一下,登时横眉直挑,勃然大怒,吼道:“你做什么?!”
小月说:“这天底下,我可以叫他傻子,别人不可以!”
柳无风冷冷地说:“我偏叫!傻子!”
“你!”小月气得直跺脚,拿着剑往柳无风身上一通乱砸,嘴里还不住地喊着:“你再说!你再说!”
柳无风抱头格挡,却也不还手,只是嘴上不停的说着:“不与你这女子一般见识!”
我笑着,看着他二人打闹,仿佛是回到了朱家岭。那时,我还不是武林盟主,虽然也有许多烦恼,却总不像现在一样沉重。
忽然,我觉得身边似乎少了些什么!
李小谦呢?!
我豁然起身,叫道:“李小谦去哪里了?!”
我三人彼此对视一眼,慌忙转身在破庙中搜索。然而小小的一间破庙里,除了我们仨,再没有一个活人。
第一百零五章 化解
1.
在我们焦急寻找的时候,李小谦从破庙外面,颠着轻快地步子走了进来。
他先是看到破庙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先是一阵随后大声叫道:“我靠!什么情况?!”
我问:“你去哪里了?”
李小谦小心翼翼的从尸体上跨了过来,说:“我去外面撒了泡尿。你们这里怎么了?”
柳无风冷哼了一声,说:“你这尿撒的忒也久了些!”
李小谦说:“我前列腺不好,你管得着吗?”
柳无风一脸费解,问:“何为前列腺?”
李小谦笑着说:“这玩意儿纯爷们儿都有,柳大人你竟然不知道?”
我说:“我也不知道!”
李小谦笑了笑,指着地上的尸体,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刚才来了一群杀手,要杀我们!”
李小谦问:“是残云会的?”
我说:“刚刚放走的那个人说,不是。”
李小谦问:“怎么还放走了一个?你这不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吗?”
柳无风说:“我们的行踪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暴露的。这样光明正大的从绍兴到临安,走的都是官道,想要查我们的行踪,简直一如反掌。”
李小谦看到小月,笑嘻嘻地招了招手,说:“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小月呵呵一笑,竟然对我啐了一声,说:“你瞧瞧人家嘴巴多甜,整日在一起也不学着点。”
我说:“我学不会。”
小月满脸生气,骂道:“傻子!”
2.
此番遭遇劫杀之后,我们一行人都已经没了睡意。加之外面的蒙蒙细雨已停,天空渐渐放晴,露出星星点点的星光。
柳无风说:“不要耽搁了,我们趁夜走吧。”
这就走了吗?我看着小月,忽然心里异常不舍。刚刚见面,还没有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要分开了。
没想到小月竟然将剑往腰上一跨,说:“走吧!”
我问:“你去哪里?”
小月说:“当然和你们一起回临安了,你想让我去哪里?”
我心里一阵欢喜,我当然想和小月在一起。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地问:“你去临安做什么?”
小月咬了咬唇,忽然哼了一声,说:“我去临安当然是有事,与你无关。”说罢,她一扬头走出了破庙。
李小谦凑到我跟前,说:“你是不是傻呀?她明显是关心你,过来保护你的。”
我问:“谁?小月吗?”
李小谦说:“当然是小月,难道是我吗?”说完,他摇着头走了出去。
我茫然的看着柳无风,柳无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傻子。”随后,他也走出了破庙。
我站在破庙的门口看着,在外面四处张望的小月,她那一身洁白的裙摆在夜风中轻轻飘荡,那背影纯洁得像是坠落凡尘的仙子。
小月。
她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3.
走出破庙之后,我们四个人看着三匹马,陷入了一阵沉默。
李小谦打破了沉默,说:“女侠,你出门怎么不骑马?”
小月说:“我本来是骑马的,但是看到一群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你们,我
怕惊动他们,便将马放了!”
李小谦摇着头,说:“你随便将马拴在哪里也好,干嘛要放了它。”
又是一阵沉默。
小月打破了这次沉默,她说:“傻子!我要骑你的马!”
我说:“那我怎么办?”
小月轻咬樱唇,说:“你,你和李小谦骑一匹马!”
李小谦大叫:“不行!”
我问:“为何不行?”
李小谦用一种让我十分分费解的表情对着我,似乎是老师父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徒弟一般,他说:“老子前列腺不好,怕挤!”
我看向柳无风,柳无风竟然丝毫不理会我,直接翻身上马,淡淡地说:“我也怕挤!”
李小谦也随之上马,冲我一眨眼,说:“红尘作伴,策马奔腾啊,兄弟!”说罢,他轻轻甩了甩缰绳,马儿缓步前进。
我看着小月,小月低着头。我说:“你怕挤吗?”
小月摇了摇头。
我说:“那我们骑一匹马吧。”
小月的脚尖在地上轻轻地碾着泥土,点了点头。
我说:“你做前面还是坐后面?”
小月脸上一片红晕,声如细蚊地哼哼了两句。我问:“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小月轻声地说:“随你。”
我哦了一声,说:“那你坐后面吧!”说罢,我翻身准备上马,一只脚刚刚踏上马蹬,却被小月一把拉了下来。
小月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说:“滚!”她竟然骑着马走了。我在后面一路追赶了几百米,她才勒住马生让我上马。
上马之后我还抱着小月。她依在我怀里轻声地说:“这次就饶了你。傻子!”
4.
天亮之后,我们赶到了临安府。我并没有直接回到武林盟。而是不顾众人的反对,驾马去了娄琴客栈。
无论如何,娄琴始终是我心里挂念的人。
自括苍山一行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到娄琴客栈之时,她正一人独自在客栈里忙碌。晨光斜照入门中,她的周身披上一层金灿灿的光彩。尤其是她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裳,在晨阳的斜照下,更显得亮丽夺目。
“娄姐!”我翻身下马,呼喊着她。
她起身看向我,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惊喜之色。她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我觉得我应该回来。”
娄琴看了一眼李小谦,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快进来吧!”
娄琴客栈中,一切都是我熟悉的模样。熟悉的厅堂,熟悉的桌椅,熟悉的茶盏,熟悉的人,让我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娄琴为我们斟满茶水。她为小月倒茶时,与小月短暂的对视,随即深意地一笑。自从进了娄琴客栈之后,小月的眼睛便始终没有离开娄琴。尤其是我与娄琴说话的时候,小月更是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我忍不住问小月:“你的眼睛怎么了?”
小月瞪了我一眼,说:“住口!不关你的事!”说吧,她将茶水一下倒进嘴里。娄琴笑着为小月斟满茶水,说:“我这个弟弟心思单纯,但却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妹妹,你以后还是要多担待才是。”
小月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了许多,她毕恭毕敬端着茶碗,接住娄琴倒下的茶水:“姐姐,是小月无礼
,你莫要见怪!”
娄琴笑着,却没有说话。她为小月添满茶水之后将茶壶放在桌上,忽然严肃地对我说:“残云会的事,我都听说了!”
“你都听说了?”我惊讶地问。
娄琴说:“昨晚来的客人里,好几桌都在谈论绍兴的事,现在整个江湖已闹得沸沸扬扬,只怕我不想听说都难了。”
这个江湖真的很可怕,消息传播的竟然比我们的马都快。
娄琴说:“绍兴的事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李小谦说:“这件事你得问旦丙,这是他的杰作!”
娄琴看着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娄琴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才咬着牙将,绍兴的是一五一十,告诉了娄琴。
娄琴听完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她说:“怎么会这样?”
我愧疚难当,说:“这件事都怨我。是我理解错了,李小谦的意思。”
李小谦说:“罢了罢了,木已成舟,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在我的印象中,娄琴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她总是有办法解决各种各样的困难。我看着娄琴问:“你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娄琴站起身来,默默的往我们的茶碗中添了一些茶水。她淡淡的一笑。那笑容里有些苦涩,有些无奈。
过了许久,娄琴缓缓地说:“等着吧,总会有办法的。”
5.
我以为这场风波不会过去了。我以为这个江湖会在这场风波里走到末路。
绍兴十五年五月初。
我在武林盟中接到来自括苍派的传书。朝廷派往各大门派的十七路兵马,已尽数撤回。
这个江湖,安然无恙。
接到书信之后,我大喜过望。拿着书信,我跑到李小谦的跟前,说:“括苍派的书信,说朝廷已经撤兵了。”
李小谦却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去谢谢娄姐吧,是她保住了这个江湖。”
我不明白。
我问李小谦:“什么意思?”
李小谦没有回答,他只是摇头,叹息。
我骑着马,赶到娄琴客栈。店里的伙计正在厅堂里忙碌着。他们看到我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再也没有了往日亲密无隙的感觉。
我问:“娄姐在哪?”
店里的伙计也不回答,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感觉一阵愤怒,喝道:“娄姐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娄琴的房间。我将它一把推开,快步走了过去。
明晃晃的太阳正在天上挂着,娄琴的房门紧闭。屋子里传来娄琴一阵阵的娇,喘。
我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叩响了房门。
房间里传来一声呵斥:“滚开!”
娄琴的娇,喘声更急。此外还有一个男子酣畅淋漓的爽呼之声。
店伙计跑过来拉着我,说:“快走吧,你不要命了?”
我问:“谁在里面?”
房间里忽然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口站着一个气度不凡的身影。
他盯着我的眼睛,锐利无比,让我的内心猛然震颤。失声叫道:“皇上!”
第一百零六章 旧情
1.
畜生!禽兽!
我强压着心里的怒火,瞪着眼前这个若无其事的皇上。他真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问我:“你怎么来了?”
这看似平淡的一问,却让我忍无可忍。他的平淡,让我怒火中烧。
我“铮”地一声拔出九郎剑,指着赵构,说:“我要杀了你!”
赵构一怔,仿佛是没有听清楚一般。皱着眉头,问:“你说什么?”
他刚问出口,我的剑却已经刺了出去,直直地刺向了赵构的咽喉。我要杀了他!他是皇上又如何?即便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能玷污了娄琴的清白。
九郎剑光彩夺目,红色宝石的光尤为耀眼,似乎也是感受到了我心里的愤怒。
赵构急忙向后退了两步,躲进房中。他将门顺手一推,门板挡在我面前。九郎剑“咔”的一声刺穿了厚实的门板之中。
这一击竟然没有刺中!
我攥着剑柄,用力往回撤,但九郎剑似乎卡在了门板上,任我如何用力却怎么也拔不回来。
赵构冷哼一声,说:“你竟然用朕的剑来杀朕!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的剑?!
这分明就是我的剑!是娄琴送给我的九郎剑!
我尚未来得及反应,赵构一脚踢来,正中我的腹部。他这一脚势大力沉,一股剧烈的疼痛骤然传遍我全身。我弯下身子,疼得几乎无法喘息。赵构接着又是一脚,直直地踹在我胸口处,我被他踢得连连退出十几步,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哇”地吐了出来。
赵构绕过房门,攥住九郎剑的剑柄,用力一抽。九郎剑发出龙吟一般的声响。赵构挥动九郎剑,剑气破空,发出“嗖嗖”的声响,剑光粼动,散发着绚丽的光芒。
只一眨眼见,赵构举着的九郎剑已经抵住了我的喉咙。
“住手!”
娄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身影一晃,化作一道紫色光芒,闪到我的跟前,一只手已经死死地攥住了赵构举剑的手。
“九郎,你不许杀他!”娄琴脸色凝重。
九郎!
我心里一惊,猛然抬头,看着赵构。
我心里惊骇不已,娄琴叫他九郎!难道,他就是……
而这时,赵构的眼里除了娄琴紫色的身影,已再容不下任何人。他的眼神极致温柔,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曾有过这样的眼神。
赵构缓缓垂下举剑的手,他用另一只手撩起娄琴垂下的发丝,帮她顺到耳后,声音轻柔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
娄琴脸色一片绯红,她轻轻推开赵构的手,伸手夺过他手里的剑。她说:“不止现在,永远也不许杀他。”
“永远吗?”赵构皱了皱眉。
娄琴说:“不错,永远!”她语气坚定,不给赵构丝毫余地,但她的声音却十分温柔,那是一种,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温柔。
赵构微微一笑,说:“好,我答应你!”
这画面如此温腻可人,丝毫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我以为,娄琴为了帮我化解这场江湖风波,委身于这个蛮不讲理的皇上。
我说:“你们这是......”我胸部腹部连受赵构两脚,一开口,犹如五脏碎裂一般的疼痛登时让我喘不上气。
娄琴慌忙扶住我,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我艰难地说:“疼!”
娄琴眉头一皱,冲着赵构的小腿踹了一脚,嗔道:“你竟然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赵构说:“我也没想到白景行的弟子会这样脓包。”
娄琴又说:“还敢说!你分明就是有意的!”
赵构嘿嘿一笑,全然没了九五之尊的威仪,在娄琴面前,他表现得就像娄琴客栈里的伙计,对娄琴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他说:“你莫要生气,他过会儿就没事了。”说罢,他又板起脸冲我眨了眨眼睛,说:“姬旦丙,朕说得是不是?!”
我忍着胸口的剧痛,说:“不是,我还想吐!”说完,咽喉处热流上涌,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2.
九五之尊的皇上被愤怒地娄琴撵出了客栈。
娄琴用内力封住我胸口的几处穴道。虽然,被她封住穴道之后,有些胸闷头晕,感觉有气血瘀滞在头颅之中,无法散去。但胸口的疼痛着实减轻了不少。娄琴为我疗伤之后,胸闷之感渐轻,感觉周身气血稍稍通常。娄琴看了一眼已有些暗淡地天色,说:“你能不能坚持?我送你回武林盟。”
我说:“为什么要回去。今晚我就住在客栈里吧。”
娄琴说:“万万不可。客栈里人多眼杂,我有伤在身,保护不了你的安全。”
我问:“你哪里受伤了?”
娄琴说,前些日子有几个小毛贼在客栈里起了争执,她上前劝阻时,不小心让他们伤了肩膀。
我说:“我自己可以回武林盟。”
娄琴不肯,她坚持要送我回去。
天未全黑,娄琴便命令伙计上板歇业。她让后厨的老张驾着马车,将我们二人送往武林盟。
站在武林盟的门口。
老张抬头看着武林盟的金字牌匾,喃喃地说:“我记
得这里是个寺庙,什么时候成了武林盟了?”
娄琴说:“做好自己的事,不要问这么多。”
老张连连点头,将我扶下马车。刚踏入武林盟的大门,我便赶紧东侧厢房里的人多了许多。一排屋子,灯火通明,每扇窗户的窗纸上都影影绰绰地五六道人影。
老乌推着一个李小谦为他特地打造的手推车。手推车与老乌齐高,一侧伸出两个把手,底下四道木轮子,中间五层木板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饭菜。
老乌扭头看见了我,停下手推车,向我走来。老张松开了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手推车,缓步向它靠近。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老乌问。
“老板娘,这个物件不错!”老张扯着嗓子喊。
我说:“我被人踹了两脚!”
娄琴喊:“你记好样式,回去我们找木匠做一个。”
“什么人狗胆包天,敢对大人动粗!”老乌怒道。
“好嘞!有了他,以后跑堂都不费力了。”老张兴奋地喊。
我说:“是皇上踹的。”
娄琴喊:“以后你来推着它跑堂!”
老乌和老张同时捂住了嘴巴。东侧厢房的门“哐啷”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壮汉站在门口大叫:“老奴才,怎么还不送饭来?”
老乌连忙喊:“各位大人久等了,老奴到了。”说罢,他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了他,强行提了口气,对着东厢房站着那个壮汉喊道:“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大呼小叫。”
那壮汉冷笑一声说:“我们教训老奴才,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还想与他们争执,但胸口的疼痛传来,让我再提不起大气。
老乌摇了摇,说:“大人好意,老奴心领了。你还是赶快回去歇息吧。”说罢,他转身推着手推车,一步一步地向东侧厢房走去。
娄琴扶住我的手臂,看着东侧厢房的人影,说:“你这个武林盟主便是这样当的吗?”
我说:“我觉得很好。”
娄琴沉默了许久,说:“走吧,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3.
老乌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他自幼便进宫当了太监,伺候过前任两位皇上,还有一个当了一年不到的伪皇帝张邦昌。也正因如此,赵构从康王当上皇帝之后,老乌彻底失去了赵构的信任,在斗争激烈的宫闱之中,逐渐地被边缘化。熬到了这般年纪,皇后竟然下了一道恩旨赦他出宫。然而,在宫墙内过了一辈子,离开皇宫,老乌无处可去,几乎是死路一条。
落寞的老乌,本想离开皇宫之后便找一处山水丰美的宝地,掘三尺黄土,静静死去。但在离开宫门时,撞见了多年前相识的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萧伯仁,他不忍看到老乌孤独等死,便将他送到了柳无风那里安置。当时,柳无风正巧在重整禅慧寺的院子,便将老乌安排在这里,成了我武林盟中的奴仆。
老乌从靖康年的那场灾难中死里逃生,见过了尸骸如山,烈火焚城的悲惨场面,两位皇帝,皇室女眷被金人糟蹋,掳掠。他常说,他如今能多活一个时辰,都是上苍的恩赐。他说,只要还活着,他便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人活着就好。
老乌的经历曾一度让我感慨万千。老乌对我悉心照料,自那时起,我视老乌为亲人。
自从李小谦回来之后,他时常捉弄老乌。他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真的太监。说罢,他便要去脱老乌的裤子。
老乌佝偻着身子,跑不快,被李小谦抓住,强行脱了下来。老乌难为情地低着头,李小谦一阵长吁短叹之后,说:“然也,大势已去!”
还有一次。李小谦在书房之中教我练字。他说,作为武林盟主,不仅要耍得好剑,更要写得好字。
老乌端着茶水点心走进来。李小谦笑着问:“我兄弟这字写得怎么样?”
老乌笑着说:“不怕大人笑话,老奴不识字。”
李小谦惊讶地问:“你伺候过皇上的,竟然不识字?”
老乌说:“老奴那时只伺候起居,伺候文墨有专门的小太监。”
李小谦撤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老乌”两个字。问:“这个认识吗?”
老乌看了一眼,指着那个“乌”字说:“这是老奴的姓氏。”
李小谦狡黠地笑了笑,在后面又添了一个“龟”字,问:“这个字你认得吗?”
老乌忽然眉头一皱,但随即展开,笑着说:“老奴不认得了。”
李小谦狐疑地看着老乌,缓缓地点头,说:“原来如此。”
4.
当夜,娄琴将老张打发走,自己并没有回客栈。
我让老乌收拾了一间厢房,让娄琴住下。小月听闻我受伤,急匆匆地跑到我屋里,怒气冲冲地问:“是谁伤了你?”
我说:“是皇上。”
小月一怔,问:“你因何事惹了皇上?”
我看了一眼娄琴,娄琴慌忙对小月说:“小月,他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要给他说。”
小月看着我,有些迟疑,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走了。
我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天空。清辉如银,皓月千里。一阵风吹来,卷进几粒沙尘
,我眯起眼睛,扭过头去躲避。却正好看见娄琴正站在我身后,她静静地端望着窗外的风景,月光照进窗沿,勾勒出她清丽的脸庞。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两年前,我与李小谦辞行前往少林时。在娄琴客栈,她赠予我九郎剑的场景,也是去今天这样的夜晚,她现在我身后。看着窗外的夜景。
只是那日是圆月,而今日是缺月。
我说:“娄姐,你和皇上是……”
娄琴说:“他就是我一直要等的人。”
我不解,问:“你在临安府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去找他?”
娄琴说:“我十六岁那年便认识了他。后来,他执意要回去做皇帝时,曾说过要带我进宫。可是我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愿深入皇城,做一只笼中金雀。既然他执意要走,我不拦他,但我确也不愿意再见他。”
我依然不能明白,问:“为什么?为什么就不可以见他?”
娄琴说:“我曾经想,如果他属于我,他便不会离开。如果他离开了,那他便不再属于我。”
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做的皇上?”
娄琴说:“十七年前。”
十七年!
我说:“你十七年都没有再见过他吗?”
娄琴说:“不是。其实……一年多前,我曾找过他,为了白前辈做了武林盟主的事。你们都不了解他,他这一生将大宋江山看得很重。他决不允许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朝廷的稳固。这个江湖,是他最忌惮的事。所以,今日的局面,才是他最喜欢看到的。”
我说:“我还是不明白。”
娄琴说:“我一生不愿求人,他曾对我说过,这一生只对我一人有求必应。旦丙,你这次犯的错虽然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是却的确让整个武林陷入了被动。所以……”
我问:“所以什么?”
娄琴说:“你走吧!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都不要再涉足江湖上的事。这个武林盟主本来就不是你可以做的。”
我心里一阵难过,原来,在娄琴的眼中,我根本做不了这个武林盟主。
我说:“不!我不走!”
娄琴问:“为什么?”
我说:“我要让全部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是真正武林盟主!”这句话说完,我迟疑了片刻,还是补充了那句:“也包括你!”
说完,我不顾娄琴的反应,摔门而出。走出房门,月色高悬,夏日临近,夜间的空气已经有了许多暖意。
我心里又紧张又气愤。竟然连娄琴都瞧不起我!我偏偏要做给他们看看。
走了两步,我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我回头一看,自己竟然从自己的房间里摔门跑了出来。
我咬咬牙又走了回去。推开房门,娄琴依旧站在窗前。她见我回来,先是一怔,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说:“这是我的房间!该走的是你!”
娄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娄琴走了。她掩上房门,屋里只剩我一人。
在这片空荡荡的房间里,我感受到的并不是孤独。而是愤怒,充斥了整个房间里的愤怒。
皇上,就是娄琴心里的九郎。
他才是娄琴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又苦又涩,我想起客栈里的那一幕。在阵从娄琴房间里传出来的娄琴的娇,喘之声。我心里莫名的愤怒。
6.
次日,清晨。
我决定还是要与娄琴道谢。毕竟,她化解了这场江湖风波。身为武林盟主的我,理应代表这个江湖,表达谢意。
我轻轻叩响房门。
娄琴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我说:“娄姐,我进来了。”
没有回应。我伸手推开房门,屋里面是一片空空荡荡。
老乌从门口路过,对我说:“大人,她昨夜便走了。”
我一阵茫然。
她为什么会连夜离开?
李小谦匀速跑了过来,嘴里喊着:“一二一,一二一……”
他看见我和老乌,停止前进,但还是在原地保持着跑步的动作。他说:“早啊!跟我一起晨练吗?”
我说:“娄姐走了。”
李小谦并没有一丝的惊讶,他淡定地说:“我知道啊。昨天晚上,娄姐有的时候跟我打过招呼了。”
我说:“她去哪里了?”
李小谦停下脚步,走到我跟前,调整着呼吸,说:“旦丙啊,你要知道,久旱逢甘霖,这是一件没完没了的事情。”
我不解,问:“什么意思?”
李小谦伸出手比划了半天,脸扭成一团,憋得通红,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长叹了一口气,说:“旦丙,如果好几天不让你吃饭,然后给你一个馒头,你觉得够吗?”
我说:“不够!”
李小谦点着头,说:“唉…你明白就好!”说罢,他继续踏着均匀的步子,慢慢地跑开了。
我怔怔地看着李小谦,仍旧是一片茫然。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七章 铁剑
1.
天下没有无敌的剑招,却有无敌的剑客。
无论是多么厉害的剑法招式,都会有破绽。世间没有完美的剑法,即使一种剑法破绽百出,若不能被敌手所捕捉,那就是没有破绽。
而不被敌手捕捉到破绽的唯一方法便是,你的剑,足够快!
这是幼年学剑时,八茅师父曾对我们兄弟四人说的话。
他虽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他却是一个剑客。即使这个剑客的剑法并不那么厉害。
八茅师父曾说,他深谙剑术之道,天下少有人及。
我问他,为什么你的剑法却这么普通?
八茅师父说,业精于勤荒于嬉。他便是整日嬉皮笑脸,所以才没有练好剑法。
因此,自幼时起,他教我们练剑时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许笑。
纵使这样,我们依然没有练好剑法。
我将那个伤痕累累的竹筒挂在树上,扣动机括,退至三尺之外。
银针飞射,如暴雨,如流星。我挥剑抵挡着流星暴雨一般打来的银光。
“叮叮”的声音不断传来。
九郎剑在我手中挥舞得几乎成了一道闪亮的盾。
第六十七根。
我根本没有看到任何的光亮,只觉得一侧的肩膀上的一点,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戳中,让我半边身子猛地向后一挫。随之,肩头剧痛,几乎半片身子都麻木了。
我蹲下身子,揉搓着肩膀的伤口。说是伤口,其实也算不得伤口。
发丝一般粗细银针射穿肩膀,留下一个如同小米粒般大小的红点。也不出血,只是剧烈的疼痛。
不知什么时候,李小谦走了过来。他摘下树上的竹筒,在手上来回翻看,他说:“这就是白景行给你的宝贝儿?”
我说:“是。”
李小谦问:“就用这东西练绝世剑法?”
我说:“不错。他说,要我接住一百一十三根银针,就能练成像他那样的剑法。”
李小谦将竹筒在手上摆弄了一番,说:“这还不容易。别说一百一十三根,就是一千一百三十根也不在话下。”
这怎么可能
?!
李小谦的话让我震惊不已。我如此艰难地练了这么久,忍受了无数次银针刺穿肩头的剧痛,才勉强接住六十几根。他第一次见这竹筒,竟然如此轻松地说,他可以接住一千多根!
是他真的懂得什么绝世无双的剑法,还是我从始至终都练错了?
我说:“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李小谦将竹筒重新挂在树上,向后退了几步,两只手拇指与食指对在一起,呈一个菱形,对着那个竹筒瞄了瞄,一边比划着,一边说:“你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器。”
我端起九郎剑,看了看,护手上的宝石光彩夺目,剑刃上每一寸都闪烁着锋利的光芒。我说:“九郎剑就很趁手!”
李小谦说:“这个不行,它太窄了!”
我不解,问:“什么意思?”
李小谦拖着长音,说:“这个......暂且保密!”
2.
过了晌午。李小谦抱着一个两尺有余,又宽又扁的木盒子回来了。
他拉着我,神神秘秘地说:“去试试这个。”
我问:“此为何物?”
李小谦说:“趁手的兵器。”
我大喜过望,心想,莫非他真的可以找到助我成功的兵器吗?
那这兵器,岂不是天赐神兵,绝世宝物!
我小心翼翼地帮着李小谦将木盒抬到后院。抚摸着木盒,我仿佛已经感受到这木盒之中传出一股暖暖地气流。
这股气流透过木盒传入我的掌心,然后游遍我的全身。
我说:“我已经感受到了。”
李小谦问:“你感受到什么了?”
我说:“它发出的力量。我感觉,很热。”
李小谦笑了笑,说:“那是自然了,西湖东边打铁的老王刚打出来的,还没冷却好我就让他给我打包了,估计这会儿直接摸还烫手呢!”
什么?!
我说:“这不是绝世宝物吗?怎么是西湖东边打铁的老王打的?”
李小谦打开木盒的盖子。木盒里躺着一块乌黑的铁剑。
这算是剑吗?
其说它是剑,倒不如说是一块和剑形状差不多的黑铁。一块淬火冷却之后,未经打磨的铁片儿。铁片儿的一端磨出一个随意的剑尖儿,另一端收窄,中间夹了两块木头片儿,大致看起来,是有个剑的模样。
唯一不同寻常的是。这剑的剑刃也太宽了些。
我将手放上去比划了一下,果然,触手仍旧滚烫。那剑刃足足有两只手掌那么宽。
我说:“这也太宽了。”
李小谦说:“宽了好!要的就是这个宽度!”
我不解,问:“这跟我要练的剑法有关系吗?”
李小谦说:“它肯定能帮你接住几百上千根银针!”
真的吗?
我仍旧不敢相信。李小谦让我把竹筒挂在书上,他掏出两块碎布,缠住剑柄,站在距离竹筒大约三尺的地方,将铁剑横在胸前。
“开始!”李小谦喊了一声,我立时扣动机括。
银光一闪,“叮”的一声,银针打在铁剑的剑刃上。随即,又一根银针射出,“叮”的一声,打在剑刃上。
李小谦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那柄剑横在他脖颈之下,宽厚的剑刃一直护到他的肋下。
银针如雨,密集地射在剑刃上。
李小谦举着剑一动不动,嬉皮笑脸地冲着我喊:“怎么样?这把剑趁手吧?”
不知道是第多少根银针,总之有几百根。
我已经全然看不清银针是怎么飞射出去的,只看见乌黑的铁剑上不停地闪烁着银光,如同密集的雨点滴入池水一般,铁剑上一片欢腾景象。
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李小谦给耍了。
李小谦收起长剑,躲到一旁。问:“怎么样?”
我故意阴沉着脸,也表示我的不满,说:“不怎么样!”
李小谦哈哈大笑,他讲手中的铁剑咣啷一声扔在地上,两块木头当时被摔断,那柄铁剑便彻底成了一块乌黑的铁片。
竹筒依旧在树上挂着,此时已恢复了平静。
小院里只有我和李小谦两人。他的笑声久久在这里回荡。
这样的场景竟已是许久未见。
第一百零八章 初夜
1.
绍兴十五年,五月初五。
我永远无法忘记这个日子。
如果我这一生所有回忆的章节里满是痛苦与怅然,那么这一日,便是我后来无尽痛苦的思绪里少有能让我感到些许幸福的一章。
在我的回忆里。这一夜,月光很美。
美得迷人,美得足以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放空所有的思绪,只静静地看着美好的月光。
已是深夜。所有的人都睡了。
连夜间聒噪的虫鸟也渐渐平静,仿佛是睡着了。
武林盟的院子里一片寂静。
“傻子!”小月如银铃一般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这么晚了还不睡,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回头去看。
月光柔和,佳人秀丽。
我说:“你不是也没有睡?”
小月微微一笑,说:“我睡不着。”
我说:“我也是。”
小月抬头看着夜幕,她明媚的眼眸中映着明媚的月光,清风拂过她的脸庞,几缕丝发贴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那嘴角上轻轻扬起的笑意,如同十里春风一般让人心醉神迷。
我看得痴了,她低下头看我时,我仍旧痴痴地看着她,浑然未觉。
小月说:“你看什么?”
我痴痴地看着,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好美!”话说完,我才醒觉。当即心中一片慌乱,低下头,不敢再看小月一眼。
小月噗嗤一声笑了。
那笑声,如深潭荡起微澜,在幽谷之中空灵地回荡声。
她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滑若凝脂,却有些冰凉。
小月拉着我纵身一跃,带我飞上屋檐。我脚步不稳,险些跌下去。小月牢牢地拦住我的腰,她的脸几乎要贴在我胸口上,她身上的香气,从未如此浓郁清晰。
我心里一阵躁动,已经好多年没有一个女人这样贴着我的身子了。我站稳脚跟,想将小月推开。被她这样抱着,我实在是心绪难宁。
小月却抱得我更紧了,她说:“别动,我怕高!”
我说:“我也怕高。你带我下去吧。”
小月忽然松开我,挺直了身子,瞪着眼睛,向我肩头一推,喊道:“下去吧!”
她这一推虽然不用力,
却因我原本脚跟未全站稳,加之全身紧张,一阵摇晃之后,竟然真的掉了下房檐。
从高处坠下的感觉,犹如在水面上漂浮着,向深处下沉。落地的一瞬间,整身子如同遭受重击,没有太多痛苦,整个人都懵掉了。
我感觉灵魂离开了**。灵魂在空中漂浮着,**一阵麻木。
灵魂缓缓地向下沉,在进入**,彻底昏迷之前,我看到一道模糊的白影从高处徐徐落下。好像是从云端落去凡间的仙女。
“美!太美了!”
我喃喃地念着,渐渐失去了意识。
2.
红烛昏黄,青布罗帐。
我感觉头部一阵疼痛,如同要爆裂掉一般。睁开眼睛,一切皆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这是哪里?
是雁荡山吗?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回到了雁荡山上,这里好像是赵小娥的房间。
一个模模糊糊地人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感觉,她好熟悉,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她是谁?
是赵小娥吗?
一定又是在梦里。
我勉力地伸出手,摸了摸后脑,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你醒了?你怎么样了?”
一只柔软却有些冰凉的手划过我的额头。我攥住那只手,它如此真实,比我以往的任何梦境都要真实。但是,赵小娥的脸却依旧很模糊,比以往任何梦境都要模糊。
我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说出这句话。我应该为她的死道歉。
她依然很模糊。她仿佛是在摇头。
仿佛是下雨了,我感觉一滴温热的水珠滴落在我的脸上。
人的梦境果然奇特。信马由缰,无所不及,就连梦到躺着床上睡觉,都能下起雨来。
赵小娥缓缓弯下身子,她将脸贴在我的胸口。我闻到她秀发里透出的幽香。那香味让我更加迷离,鬼使神差地两手伸到她的脸颊,伸到她的香颈,伸向了她的胸口……
一片滑如凝脂的肌肤再次贴合着我的毛孔,红烛滴落,床帷轻颤,一夜缠绵。
直到我累得连动弹都动弹不得了,我才喊着一声她的名字,翻身沉沉地睡去。
3.
第二天一早。
我睁开
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李小谦。
他一脸淫邪地笑着,趴在我的床边看着我,眼神十分怪异。
我说:“你看什么?”
李小谦啧啧两声,说:“艳福不浅啊!”
我不解,问:“什么意思?”
李小谦低下头,像狗一样在我的被褥上闻了闻,说:“还装!你闻闻,整个屋子里都是小月的体香!你们昨天晚上做什么了?从实招来!”
我一惊,猛然坐了起来,被子从我身上滑落,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丝不挂!
我四处摸索,叫道:“我的衣服呢?”
李小谦将一只手伸到床下,掏出我的衣服,举起来在我脸前一晃,一脸淫邪地说:“**一刻,滋味如何啊?”
我伸手去夺我的衣服,李小谦向后一缩,忽然,衣服中有亮光一闪,一只亮晶晶的水晶簪子从我的衣服中掉了下来。
我将那簪子捡起来,捧在手中。
这是小月的簪子!
我这才想起昨夜经历的一切。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了的事情!
既然不是梦,那模糊的身影也定期不是赵小娥。
而是,小月!
我顿时犹如遭受晴天霹雳。我恨不得一剑杀了自己!我问:“小月呢?”
李小谦四处看了看,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我一进门就闻见满屋子的香味儿,你自己光溜溜地躺在床上。”
糟了!
一定是我昨夜轻薄了小月。她一定会恨死我的!
我慌乱地穿上衣服,出门寻找。
我跑遍了整个武林盟的院子,找遍了没一个房间,甚至连厕所都找过了。
然而,根本没有小月的身影。
她一定是恨死我了。
我想着,心中无比凄凉。
我落寞地回到自己房间。老乌正在那里收拾着我的被褥。他或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连忙转过头来,眉眼中皆是喜悦。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老乌莫名其妙地向我道喜。
我说:“恭喜我什么?”
老乌一怔,忽然笑了。他转过头去看向那半面摊开的被褥。
浅色的褥面儿上,正盛开着一朵如石榴花一般的嫣红。
第一百零九章 南华
1.
绍兴十四年,五月间。
江湖传言,李莫残与诸葛暮云因刺杀绍兴知府一事,被逼自杀。而逼死这两人的罪魁祸首,乃是新任的武林盟主姬旦丙。
江湖之上,叫骂声甚上尘嚣。
有人背地里拿我的名字做文章,借此发泄不满情绪。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有绰号。在江湖上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绰号,往往也是江湖地位的体现。
比如白景行,他的绰号是酒剑仙。字里行间,反映了他的所长与所好,颇为响亮。
再比如,陈伯洋。他的绰号是金丝刀神。他那一柄缠满金丝的海皮刀,光彩夺目,他的海皮刀法威力无穷,故而有了刀神的绰号。
可是我呢。江湖上的人叫我一盘好菜!武林盟主,一盘好菜!渐渐的,他们或许觉得这个绰号太过于繁琐,于是开始简称,好菜。后来,干脆叫菜。
一日,我在临安府一家酒楼吃饭。与几个鲁莽的汉子起了冲突。我愤怒之下亮明了身份,我说,我是武林盟主,并掏出了江湖已妇孺皆知的九郎剑作为证据。
他们看到九郎剑,果然对我毕恭毕敬地行礼,说:“蔡盟主,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我欲哭无泪,在内心里狂叫,老子姓姬不姓蔡!
对我不满的人,数不胜数。
尤其是双刀门,残云二人师出于此,他们与这两个人的有着更加深厚的情感。五月中,管天下千里寄书,送我“此仇不报”四个大字。
我端着那张纸细细琢磨,越是琢磨,越是茫然。
我问柳无风,他是什么意思?
柳无风看着那封信,也是疑惑不解。他说:“很难琢磨。”
李小谦说:“这有什么不理解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嘛。这意思很明白了,这是公然向你挑衅!”
我沉吟片刻,当即提笔写下“来者不惧”四个大字,命人千里寄回。
柳无风脸色担忧,他说:“万一他不是这个意思呢?或许,他寄这几个字不过是为了试探你的态度。”
我想起以往管天下对我态度,我对这个人想来没有什么好感。我说:“他一定不是,他就是要向我挑衅!”
七天后,我再次收到了管天下的回信。
“本欲放下,奈何紧逼,既然如此,休怪无情!”
我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柳无风说:“你中了那老家伙的奸计。他有意将一封很有歧义的信寄给你,一则是试探你的态度,二则是为他自己开脱。”
我说:“我还是不明白。”
柳无风向我解释:“若你回信致歉,并说明残云之死非你有意为之,或许他便无计可施。因为,这场江湖的风波的确是因他二人刺杀绍兴知府而起,又因他二人自杀身亡而终,其中曲折原委,江湖上的人不会知道。但你却回了那样一封信,今后他公然找你报仇之时,大可以说他本意向你表明放弃此仇,是你公然挑衅,步步紧逼,他忍无可忍才找你寻仇的。”
管天下!
我对这个人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2.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绍兴十五年五月六月之间,一件大事,惹得风满江湖。
管天下联合汀泉派伍黑龙、阔刀门陈大刀,公开反对武林盟。他们联合福建、广东一带的一些小门小派,成立闽广江湖同盟,以管天下为盟主,并向各大门派发英雄帖,煽动各大门派重新召集武林大会,择立
新的武林盟主。
接到消息后,我内心一片凄凉。
若管天下真的重新召集武林大会,那么,我这个武林盟主之位,只怕是岌岌可危。
我再次找到柳无风商议,希望他可以帮我化解此事。
柳无风一派强硬作风,说:“我这就去向皇上请命,亲率三万大军,扫平这群贼寇!”
那岂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我说:“不可以!”
柳无风说:“他们公然反叛,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着李小谦,向他求助。李小谦摇头叹息,说:“武力能解决的问题,智力也能解决!”
我大喜,说:“你有办法?”
李小谦说:“团结各大门派,孤立他们,然后再与管天下谈判。”
我说:“我要怎么做?”
李小谦说:“我们立刻出发,拜访十大门派掌门。一则是试探他们的口风,了解他们对管天下的态度,二则是坚定他们的信念,让他们不被管天下策反,从而孤立管天下。”
柳无风不屑地说:“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三万精兵,足以让这群贼寇闻风丧胆。”
我答应过陈伯洋,要力保这个江湖无虞。即便是我十分厌恶管天下,但他毕竟是这个江湖武林的一部分。
柳无风的办法,我不能接受。
我说:“我们这就动身,去拜访十大门派。”
李小谦一脸兴奋,说:“好!我们这就走!”
柳无风抱着刀,说:“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3.
我不知道柳无风到底去了哪里。他急匆匆地离开了。
李小谦看着他驾马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迷离,忽然他冷冷一笑,说:“这个傻子,他也不问我们去哪里,随后到个屁。”
我一怔,说:“对啊!我们先去哪里?”
李小谦说:“你是武林盟主,你说了算。”
我十分为难。说心里话,这十个门派,我哪个都不愿去。总觉得这些江湖上的掌门帮主,性格古怪,不好相处。
我说:“抓阄吧!”
李小谦当即拍手,说:“好主意!”
地上摆了十个纸团,每一个纸团上写着一个门派的名字。李小谦将纸团一个个的捡起来,在手里摇了摇,向上一扬。十个纸团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散在地上。
李小谦说:“挑一个吧。”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次拜访十大门派,将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也正是因为这次出行,让我得以一一见证了,原本应是刀光剑影的江湖,原本应是仗剑豪情的江湖,到底变成了怎么一个样子。
我随手拾起一个纸团,打开一看。心里登时一紧,念道:“南华!”
4.
南华派。位于江西路。山高数百尺,巍峨险峻,古木参天。曾经一度是草莽匪类落草的好去处。
一百多年前,宋中名将,杨家六郎延昭受蒙,荒废军务,被真宗告诫。一代名将,晚年失势,含恨而终。
他的次子德政,脱离朝堂,遁入江湖。在江西路南华山上,收拾盗匪,成立了南华派。以一套变化莫测,威力绝伦的枪法名震江湖。
杨家的枪法在南华派代代相传,却越传越走样儿。当年威力已去七八,留下的不过是杨家枪法的皮毛功夫,难得精髓。
相传,杨德政创立南华派时,所使的正宗杨家枪法,若舞梨花,出神入化。进
其锐,如白蛇吐信,退其速,如蛟龙入水。扫枪起来,更如狂风摆柳,威力无穷。
我见李小谦说得越发玄乎,忍不住插了一句:“我看司徒清尘的枪法也很厉害啊!”
那日在括苍派,司徒清尘与管天下的比试,他的长枪速度惊人,远胜过管天下的双刀。他在柱子上刺下的“还是老夫快”五个大字便说明了一切。
李小谦说:“不能只看速度,有速度而没有力道,不是白费嘛。”
我说:“八茅师父曾经说……”
李小谦打断我,说:“别提你的八茅师父了,他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武林下手。如果他说得都是对的,他就不会被雁荡山的土匪杀死了。”
我沉默了。
司徒清尘的枪法如何,我并不想了解太多。可是,我想到的却是我一直苦苦修行的剑法。
其实,哪里有什么剑法。不过是一个奇怪的竹筒里没休没止地射出一些银针。而我,便没头没脑地拿剑去挡。
没有任何招式。
唯一能够练到的,只有速度。
我拿出了白景行给我的那个木盒。那个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机关的木盒。那个打不开的木盒。
李小谦看了那木盒一眼,说:“你还没有想到打开的办法吗?”
我摇了摇头,更加失落,说:“没有。”
李小谦说:“会有办法的。或许你打开的时候就会发现,打开它的办法,非常简单。”
我收起木盒。一阵茫然,心想,但愿如此吧。
5.
到南华山脚下的镇子时。我们碰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徒。他一身南华派打扮,摇着黄色的幡在人群里闲逛,哪里人多,他便钻到哪里,一边走,一边喊着号子。
“司徒大作,洪荒巨著。”
他拖着长音,嗓音有些嘶哑,显然是喊得太久了,连语气里都带着极度的不耐烦。
风一吹,将手里举着的杆子上的黄幡兜起来,图案精致的黄色绢布上,赫然写着“证道记”三个大字!
我拉住那名小徒,问:“你是南华派的弟子吗?”
那小徒打量了我和李小谦一番,说:“买书吗?”
李小谦凑到跟前,一脸淫邪,小声地问:“什么书?带插图吗?”
那小徒用手抖了抖杆子上的黄布,说:“我们掌门的大作,洪荒巨著。”
李小谦一愣,叫道:“我靠!堂堂南华派掌门竟然在写小说?!”
那小徒又将李小谦上下打量了一番,或许觉得他并不真心买书,当即挤了一个白眼,扭头要走。
“等等!”李小谦拦住那小徒,说,“我买一本。”
小徒喜笑颜开,从背囊里掏出一本装裱精致的册子,封面写着端正证道记三个字。他说:“十五文一册。”
李小谦将书攥在手里,把十五枚铜板放到那小徒高高举起的手中。然后,他问:“你师父在山上吗?”
那小徒连连点头,说:“师尊正在山上闭关写书。”
我问:“司徒掌门为什么要写书啊?”
那小徒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小声地对我说:“以前我们在镇上开妓院,现在朝廷不让干了。只能写书挣点银子生活。”
说完,那小徒走了。他手上的黄幡轻摇。虽然他的声音嘶哑,虽然他语气里已有许多的不耐烦,但他依旧很卖力地喊着。
“南华大作,洪荒巨著!”
第一百一十章 司徒
1.
我和李小谦登上南华山的时候。 南华派的弟子从上到下都在忙忙碌碌的翻印书册。
南华派的门口摆了一个书摊,书摊的前面挂着一个三尺多长的旗子。
旗帜飘扬。证道记三个大字,赫然入目。
摊子上整整齐齐的摆了七八摞书册,每一摞都有四五十本之多。
一个满脸冒着油光的胖子坐在书摊儿前摇着是折扇,百无聊赖。他看见我和李小谦,当时眼睛一亮喊道:“两位老爷是来买书的吗?”
李小谦笑着,举起手里的书册摇了摇,说:“我在山下已经买过了。”
那胖子从书堆里举起两本,说:“你买的是第一卷,我这里还有第二卷和第三卷,不如一同买去看看?”
我不耐烦地说:“不买不买,武林盟主驾到,快叫你们掌门出来迎接。”
那胖子撇了我一眼,不屑地问:“你就是那盘儿菜?!”
我当时怒气填胸,一脚踢翻了他的书摊儿叫道:“你敢侮辱老子。”
那胖子毫不示弱,一把扯下在空中飘荡的“证道记”的大旗,撩起旗杆向我大喊:“不知好歹,竟敢到南华山上来闹事!”
我定睛一看,他手里哪里是旗杆,分明就是一只枪头闪亮的长枪。
那胖子虽然胖,但身手却十分灵活。他弓步向我,前手虚握,后手发力,长枪如灵蛇出洞,嗖地向我胸口刺来。
我向左一闪,随即掏出九郎剑。五彩宝石一闪,九郎剑发出铮的一声轻吟。
我一手抓住那胖子的枪杆,另一只手挥起九郎剑,向枪杆上一砍。
锋利的九郎剑,切断这根普通的铁质枪杆,犹如刀切豆腐一般,不禁轻而易举,而且削铁无声。
那胖子才出一招,就被我毁了兵刃,当时脸色青红交错,又惊又恼。他哇哇大叫两声,一脚踢在桌案之上。
桌案被他踢得腾空飞起,在空中旋转着砸向我的头顶。
李小谦大叫一声:“快躲!”
为什么要躲?
偌大的木桌在空中翻腾着,带着呼呼得声响。任何人,只要被他砸中,恐怕会当场丧命!
但是,我却总感觉他并没有那么可怖。
纵然威力再怎么惊人,它却也逃不开我的眼睛。它在空中翻腾的每一下,都无比清晰地收在我的眼底。
或许,这就是苦练的结果。
木桌翻滚着,已离我的头不足两尺。那个胖子似乎也慌了,他竟然冲着我大叫:“快躲开!”
我下意识攥紧了九郎剑的剑柄。忽然,我感觉自己的手中好像没有了剑,只有一股很强很强的力量,在我扬起手臂的一瞬间从手中蹿了出去。
“咔啦”一声巨响。
九郎剑还在我手中,它并没有碰到那个腾空翻滚的木桌。但那个木桌,已经在我头顶一尺处裂成了两段。
断口齐整,仿佛是被工匠乐意锯开的一般。在空中,一般向我左侧飞去,一半向我右侧飞去。“哐啷,哐啷”紧凑的两声,两半木桌几乎同时砸在地上,登时沉沙飞扬
沉沙落下,我看到那胖子苍白而惊恐的脸色。他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又喊了一声:“快,快来人啊!有人到山门闹事!”
片刻功夫,南华派的大门里跑出十几个手持长枪的南华弟子。他们个个表情凝重,如临大敌。一双双圆咕噜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来着何人?”一个年纪稍长地男子,长枪直挺,枪尖对着我的胸口,喝道。
我还未开口,那个满脸油光的胖子小声的说了一句:“那个菜!”
胖子刚说完,年长的男子微微一怔,随即将长枪收回手中,往地上一戳,朗声说道:“盟主驾临我南华山,不知有何贵干?!”
我问:“你们掌门呢?我要见他!”
那人呵呵一笑,说:“盟主来的不是时候,我们掌门此时正在闭关,任何人都不见!”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故意加重了语气来强调。
李小谦笑了笑,说:“这位大哥不瞒你说,我和盟主拜读了司徒掌门的大作之后,钦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因此,特地上山拜会,希望可以向司徒掌门讨个签名!”
几个人面面相觑,眼光中皆露出惊喜之色。
李小谦又说:“既然赶得如此不巧,那便算了吧!”说完,他转身拉着我的手臂就要走。
“就这样算了?”我不能接受。
李小谦冲我眨了眨眼睛。他刚眨了两下,就听见身后那个年长的男子说:“两位请留步!”
我和李小谦回头看他。他果然客气了许多,对我说:“请两位到堂内用茶,我这就去禀报师父。”
2.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
半敞的房门前一黑。一个宽大的影子将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一个小弟子慌忙赶过来,将另半扇门打开。他才摇晃着身子,走了进来。
“司徒掌门。”李小谦恭敬的行礼。
司徒清尘客气的还礼,说:“久等了。”他转头看向我,先是一怔,随后勉强地笑了笑,说:“原来,姬大盟主也来了!”
我点了点头,说:“管天下的事你听说了吗?”刚说完,李小谦就在旁边悄悄拉了我一两下。
司徒清尘呵呵一笑,说:“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我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李小谦打断,他说:“我在山下拜读了司徒掌门的大作,甚是喜欢。不知司徒掌门有没有时间和我们聊两句?”
司徒清尘微微一笑,说:“请坐!”
刚刚坐下,就听到司徒清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李小谦问:“司徒掌门因何事叹息?”
司徒清尘面容苦涩,只强颜欢笑却也不说话。
李小谦试探地问:“书卖得不好?”
司徒清尘点了点头,愁容更甚。
李小谦翻着山下买来的书册,说:“司徒掌门才华横溢,写的故事精彩绝伦。只可惜不太符合现在人的口味。”
司徒清尘顿时来了兴趣,问:“此话怎讲?”
李小谦也是兴致勃然,盘起腿来
一边比划着,一边说:“我告诉你啊,我以前在我们那里也写小说,一连写了好几部都没什么流量。后来我发现,现在的人谁还看正儿八经的小说。他们都喜欢看什么狂人被日记啊,哆啦a.v梦啊,霸王别搞姬啊!你只要往这个题材上写,绝逼一书封神!”
司徒清晨一脸茫然,张着嘴巴,眼睛愕然地盯着李小谦,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何意?老夫,不,不太明白。”
李小谦忽然一怔,尴尬地咳了两声。他冲我笑了笑,然后端正身子,一本正经地说:“不知司徒掌门为何要举全门派之力,来写书卖书呢?”
司徒清尘有些忧郁地说:“自从巢湖武林大会之后,我南华派上下遵从白景行盟主的号令,把门下经营了多年的两间妓院关了,却从此也断了山上的收入来源。两百多张嘴等着吃饭,无奈之下,我只得弃武从文,闭门写书,以此来挣些糊口钱。我勤勤恳恳笔耕不辍,好容易写下三卷,数十万字之多,刊印的书册尚未卖出多少,却被一些无良书商,盗版印制。尤其是那个叫趣笔阁的,我新书刚卖出一册,他那里竟已翻摆了几万册,使得我南华派上下一番心血,尽付东流。如何能不叫我叹息?”
眼看着他们两个聊得越来越起劲。我再也按耐不住,喊道:“我们来这里不是闲聊的,我想问司徒长们对管天下之事怎么看?”
司徒清晨冷哼了一声说:“站着看,坐着看,都行!”
李小谦捂着脸一阵长吁短叹。最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司徒掌门,既然盟主已经把话说开了,那我便直接问了。你可知管天下公然反对武林盟,煽动各大门派召开武林大会,择立新的武林盟主,这样的事一旦发生,会给这个江湖带来怎样的灾祸?”
司徒清尘说:“老夫潜心写书,不问江湖之事。两位若是为了江湖的事而来,那还请两位回去吧。”
李小谦说:“司徒掌门三思。常言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江湖上真的因为管天下的事引得朝廷不满,司徒掌门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安然无恙的躲开这些是非吗?”
司徒清尘沉默了许久。他说:“两位请回吧。江湖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是存是亡已然没有什么意义。若大厦之将倾在天命所定,那我南华派,也只好听天由命。”
说罢,司徒清尘,拂袖而去。走出屋门之后,对着弟子重重地说了一声:“送客!”
3.
司徒清尘漠然的态度我感到意外。
走出南华派的大门后,我问李小谦:“怎么会这样?”
李小谦愤怒的说:“是你操之过急了!我们应该先和他屁歪(py),循序渐进,进去正题。”
我问:“什么是屁歪?”
李小谦思索了片刻,说:“总之就是处关系,只要关系到位了,一切水到渠成。”
我说:“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已经和他没法再屁歪了!”
李小谦嘿嘿一笑,说:“那倒未必!我有一个好主意,能帮司徒那老家伙解决盗版的心病!”
我问:“什么办法?”
李小谦挺直胸膛,傲然说道:“荡平趣笔阁!”
第一百一十一章 破庙
1.
我和李小谦四处打听趣笔阁的消息。然而,趣笔阁却像是影子一样神秘。
街面上到处都是印了趣笔阁字样的书册,但却如何也打探不到趣笔阁的真实所在。
我抓了一个卖书的小贩,一只手攥着九郎剑,另一只手拿着一本印了趣笔阁字样的书,说:“这是哪里来的?”
那小贩颤颤巍巍地说:“我,我从城东的二郎庙里贩来的。”
难道,趣笔阁在二郎庙吗?
然而,那小贩却说:“每月逢五逢十,子时至丑时,城东的二郎庙,就会有一个黑脸的汉子,拉着满满一牛车的书册到那里分发。”
分发?
我问:“这些书册不要钱吗?”
那小贩说:“不要钱,都是白送的。”
我和李小谦对视一眼,都是一片茫然。我暗自琢磨,莫非这趣笔阁的人是赔本赚吆喝不成,这么多的书册,竟然都是白送的,他们这么做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李小谦问:“那他们是如何盈利的?”
小贩嘿嘿一笑,他拿起一本书册翻到最后一页,说:“两位大爷请看这里。”
我和李小谦同时向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微微发黄的纸张上,写着两行小字。
“春花满楼红袖阁,风月俏佳人。”
“大杀四方李家坊,四两拨千斤!”
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小贩说:“两位老爷许是外地来的吧?”
我点了点头,说:“是。”
小贩说:“这就难怪了。这两句话里所说的红袖阁和李家赌坊乃是江西一带有名的青楼和赌坊,他们两家出钱给趣笔阁印制书册,其利润之丰厚不知比我们这些辛苦贩书的高出多少倍呢。”说话间,他的眼中尽是贪婪羡慕的神色。
李小谦长长叹息了一声:“我靠!这操作也太现代化了!我真想去会会这个趣笔阁了!”
我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小谦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喊道:“今天是初五!今夜子时,城东二郎庙!”
小贩诺诺地看着我俩,小心翼翼地问:“莫非……两位老爷也是来贩书的?”
我瞪了他一眼,他慌忙将头往后一缩,我说:“老子不贩书!”
2.
深夜。子时刚过。
弦月如钩。
永新城外五里,有一间荒废已久的破庙,庙宇中供奉着二郎神的巨型雕像。因年久失修两支右臂皆有不同程度的缺损,原本仪容清俊、相貌堂堂的郎君神雕像,成了一个赖头赖脸,缺胳膊少腿的怪物。
虽是深夜,虽是荒郊野岭里残破不堪的二郎庙,门口却比小镇的街市都要热闹。
从各地赶来的书贩子聚集等候,各个神色既期待,又焦急。
“听说证道记出了第三卷了?”一个高个子书贩说。
“可不嘛。前些天,我还见到一个括苍派的小弟子在街上叫卖呢!”一个矮个子书贩说。
“你们还在卖那些小说?”一个胖子书贩说。
“不卖小说卖
什么?”一个瘦子书贩问。
高矮胖瘦四人围成一个圈,只听胖子说:“上月三十,我来得晚了一些,在牛车底下发现了十几摞没人要的刀谱,那黑脸说是新印制的,不知销量会如何。我当时心想,好容易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吧。我便将那些刀谱尽数收走了。没想到,这刀谱在市面上颇受青睐,几百册刀谱,仅用了两天的功夫,竟然销售一空。这次我来,便是要再多拿些刀谱回去,照此下去,不出几月,老子可就发了。”
众人闻之,皆是一脸惊讶。
高个子问:“什么样的刀谱竟然这样受欢迎?”
那胖子说:“叫龙神刀法!”
龙神刀法?
这名字怎么有些熟悉呢?
我思索着。李小谦原本在地上盘膝而坐,忽然跳了起来,低声叫道:“我靠!他们把龙虎帮的武功秘籍也盗版了!”
我猛然打了一个哆嗦。
因为,这件事听起来简直骇人听闻。
在这个江湖上,即便是在微不足道的门派,也会将自己门派的武功秘籍视若瑰宝,莫说是这样公认地在街上卖,就是有人想要悄悄的看上一眼,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事,却真真切切地在那个胖子的口中说了出来。
我问李小谦:“那秘籍真的是龙虎帮的秘籍吗?”
我想起来周望安那急如霹雳一般的莽夫性格,若被他知道了,有人已将他门派的刀法翻印,在街市上肆无忌谈地叫卖,而且一册不过区区几颗铜板,不知那个莽汉会作出怎么样的反应。
想着想着,我竟然有些期待了。
“想什么呢?”李小谦在我面前摇了摇手,说,“眼睛直勾勾的,一准没想好事。”
我说:“如果周望安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
李小谦说:“那还不把趣笔阁一把火烧成灰嘛!”他话刚说完,忽然眼睛一亮,说:“好主意,我们告诉周望安!”
我不解,问:“告诉周望安干什么?”
李小谦翻了一个白眼,说:“我以为你明白呢!”
我说:“我不明白。”
李小谦说:“我们把消息传递给周望安,让周望安来荡平趣笔阁。我们只要跟在他的后面,来个偷梁换柱,把他的功劳说成是我们的功劳,一样可以在司徒清尘那里卖人情。”
我有些担忧,问:“这样可行?”
李小谦打了个响指,胸有成竹地说:“绝逼可行。”
“哞~”
远远地一声牛叫,原本还在七嘴八舌议论着的书贩子仿佛是同时得了什么指令一般,同时闭上了嘴巴,所有的眼睛齐刷刷地响着牛哞之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李小谦盯着老牛走来的方向,问:“怎么也每个人?只有头牛拉着车?”
我仔细看了看,果然如李小谦所说。百米之外,隐约可以看到一头老牛摇晃着脑袋,拉着一个笨重的牛车,缓步前进。
车上没有人,只看见隆起的棱角清晰的影子高高耸起在车架上,摇摇晃晃,拖着老牛的步子,让它原本沉重而缓慢的步子,更加沉重、缓慢。
人呢?
不是说有个黑脸的汉子拉着牛车前来吗?
似乎过了许久,牛车距离我们大约还有五十米。
我依然只看见一只年迈的老牛,拉着沉重的车架,一步一颠,一步一晃。远远看着,不禁为那老牛捏一把汗,唯恐那车架上高耸的书册会随时倾倒,连车带牛地歪在地上。
我正在为老牛担忧。忽然,牛与车架相连的地方有雪白的光影一闪而过。
我揉了揉眼睛,依旧是老牛拉着沉重的车架缓步前进。
“你看到了吗?”我问李小谦。
李小谦表情异常凝重,他点了点头,说:“看见了。”
我问:“那是什么?”
李小谦摇了摇头,说:“从没见过。”
我说:“感觉像是什么暗器,在那里一闪而过。”
什么暗器呢?
我忽然想到了月亮弓,那弯得像月亮一样的弓,它射出的箭,也会如方才那样,眨眼之间,一闪而过。
老牛已经离我们还剩二十米。月光下,老牛的神态已经渐渐清晰,它身后摇摇晃晃的,是堆积得如山一般的书册。
还有,那老牛与车架之间的雪亮光芒,忽闪忽闪,犹如天上的星星一般。
“是什么东西?”我心里一阵紧张。我已经可以确定,那绝不是月亮弓!没有哪一张弓射出的箭,会在同一个位置,不停地忽闪。
李小谦没有说话。
因为,老牛距离我们已不足十米了。
我也不再说话。
因为,我已经看清了那道忽闪忽闪的雪亮白影,竟然是那个黑脸汉子的牙。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裳,头上蒙着黑色的头巾,黝黑的脸完美地融入黑夜。唯独他那一排雪白的牙齿......似乎是塞了什么东西,他一只手在嘴边抠下,嘴唇蠕动片刻,然后露出一排牙再抠,如此循环往复,牙齿倒映着月光,远远看去,竟像是穿过雾霭的星光,闪闪烁烁。
“你们可以来领书了!”他跳下牛车,用十分怪异地口音说着,我从来没有听过那样怪异的口音。可以说,自幼走南闯北,平生仅此一闻。
李小谦竟然张口骂道:“尼玛,这朝代竟然还有非洲老黑!”
我问:“何为非洲老黑?”
李小谦指着那个黑脸白牙说:“这就是非洲老黑!”
3.
不到一个时辰。牛车被一群书贩子搬运一空。
他们将书册搬上各自的马车,有几个衣着略显寒酸的书贩子没有马车,便只是尽可能多地将书册塞进背筐,直到塞得满满当当,再也塞不下去了,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一个背筐的书贩子从我跟前过去。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肩头一晃,几本书从框里滚到地上。他极力地想要弯身去捡,奈何背筐了满满的书册已不容许他倾斜半寸,他只得惋惜地看着地上的书册,摇头离去。
我走上前去,将地上的书册捡起来,轻轻拍了拍上面的泥土,看了一眼封面。忽然,我只觉得一道厉雷霹雳从天而降,直轰我的头顶。
因为,那本书的名字叫,虎牙剑法!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全
1.
黑脸白牙的汉子将书发完之后,赶着牛车便走了。
我端着那本虎牙剑法秘籍,不住地琢磨着,到底是什么人泄露了龙虎帮的秘籍,又是什么样的人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翻印。
李小谦拉着我,说:“跟上去看看!”
我将虎牙剑法的秘籍揣入怀中,随着李小谦疾步追了上去。
步履缓慢的老牛卸掉了沉甸甸的书山,再返程,步子却是奇快。
我已累得浑身冒汗,气喘吁吁,却离那牛车越来越远。我说:“这,这也太快了!我,我跑不动了!”
李小谦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又坚持了一会儿,我二人再也坚持不住了,身子一沉,双双坐在了地上。李小谦骂道:“他妈的,这哪里是牛车!马车都没有这么快!”
我深吸几口气,稍稍平定内息,感觉气息平稳了许多,我说:“我们继续追!”说完,我手掌往地上一杵,便勉力站了起来。
李小谦一只手拉着我的裤腰,我一起身,只听“呲啦”一声。大腿一凉,一只裤腿从腰间裂到脚跟。
我慌忙捂住双腿之间,避免外泄。随即对李小谦叫道:“你干什么!”
李小谦哈哈大笑,他说:“我实在是跑不动了,想拽住你,没想到你裤子这么不结实。”
我说:“你分明就是有意为之!”
李小谦笑得更欢了,他躺在地上,一只手不停地拍着地,说:“我发誓,我真不是有意的。哈哈哈......”
夜深寂静,他的笑声几乎充斥了整个天地。
我怒火勃然而起,顾不得捂着裤裆,趴在李小谦的身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裤腰,使劲地往下扯。一边扯着,一边喊着:“看我不把你裤子撕烂!”
李小谦两只手死死攥着裤腰,求饶道:“不要!不要!”
“滋啦,滋啦”两声,李小谦的裤子被我拽了两个硕大的窟窿。我心里一阵畅快。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划破夜空,仿佛在一瞬间刺进了我的心脏。
我转身一看。迷迷蒙蒙地夜色里,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一张俊俏的脸,眉头紧锁,两只眼睛瞪得如核桃一般大小,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小,小月!”我慌忙站起身来。
一起身,裤子瞬间掉到地上。小月“啊”地叫了一声,骂道:“下流坯子!”说罢,她转身就走。
我两只手提着裤子,在后面紧跟不舍,一边追着,一边说着:“小月,你去哪里了?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慢些走,等等我呀!”
小月毫不理会,自顾自地向前走。我俩一前一后,走了快步走了莫约百十米。小月越走越急,由快走转为快跑,我害怕小月再次音信全无,顾不得直往下掉地裤子,在后面急步紧追。
“下流货!”小月骂着,“不要跟着我,快滚!”
我心急如焚,喊着:“别跑!你站住!”
“无耻淫贼!”
一声怒喝,犹如是晴朗地夜空里陡然打了一声响雷。
我和小月同时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地树林里冲出一道魁梧的黑影,他手上端着兵刃,再月光下闪着夺目地光彩。
他正快步向我们跑来。
我当即意识到,此人或许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他尚未跑到我跟前,依然腾空跃起,手中兵刃一闪,竟是一柄三尺长地宝刀。刀高高举过头顶,刀刃倒映着月光,照亮了那人的脸。
虽然是,一闪而过。但那瞬间,我依然看清了他的样貌。他年龄不大,四方脸,鹰钩鼻子,短促秀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然而,我并没有太多时间端
详他的样貌,也没有时间思索他的来路。因为,他的刀锋已然落了下来,如同是弯弯的月亮从天而降。
我抽出剑来与他对碰。心想,以九郎剑的锋利,只要刀剑接触,他那柄刀当时就要断成两截。
然而,结果让我惊讶。
刀剑相撞,火光四射。我只感觉一股大力从九郎剑一直传到了我的肩胛骨,震得我一整条手臂都在发麻。
还不容我多想,那方脸又喝了一句“淫贼看刀!”,一招横扫刀向我扫来。我挥剑又是一挡,“当”的一声,火光四射。
“来者何人?”我向后退出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喝问,“为何要对我出手?”
方脸冷哼一声,说:“光天化日,你欺辱良家女子,难道还不该死?!”
光天化日?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方脸与我一同抬头,随后手一挥,说:“夜晚也不行!”
我刚想要向他解释,方脸又一次撩刀向我冲了过来。这次,他并未直接与我对撞,刀锋行至半途,他忽然又收回几寸,挂刀向左,我横剑格档,他却又忽然撩起腕花,刀尖儿挑向我的小腹。
这一连串的刀法变幻极为迅速,虽然我惊险挡下,但也着实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人刀法变幻杂乱无章,完全摸不清他的套路,但他所使出的每一刀,却又有一个相同的目标,那便是杀我!
方脸又一刀劈来,我正要格挡,忽然一股大力将我整个身子向后一拉。
“当”!刀剑有一次撞在了一起,撞出一片飞舞地火花。但是,刀还是他的刀,剑却不是我的剑。
方脸“咦”了一声,收刀向后躲闪。他站定身子,疑惑地看着横剑挡在我身前的小月。他说:“姑娘,你为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小月却已经冷冷地将他打断了:“多管闲事!走开!”
方脸用刀指着我,急道:“姑娘,他可是要轻薄你!”
我说:“我没有!”
方脸说:“我都听到了,这位姑娘喊你‘下流’,还让你不要跟着他。”他用刀尖儿向下一指,又说:“你裤子都掉下来了,还说不是要轻薄这位姑娘。”
“兄台误会了!”这时候,李小谦两只手提着被我撕得破破烂烂的裤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说,“方才说我俩闹着玩的,不巧被这位姑娘撞见,产生了些误会。”
方脸看了看李小谦地裤子,有看了看我地裤子,嘴一咧,满脸嫌弃。
小月莞尔一笑,她把剑收了起来,向那方脸微微一抱拳,说:“虽说是一场误会,不过,还是要多谢兄台仗义出手!”
方脸看着小月地眼睛明显痴了那么片刻,他脸一红,目光左移,结结巴巴地说:“别,别客气。”
既然是误会......我随即跟着向方脸抱拳,说:“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小月扭头向我挤了一个白眼,冷哼一声,骂道:“下流胚子!”
李小谦忍不住地捂着嘴笑,小月瞪了他一眼,喝道:“笑什么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方脸愣在那里有些尴尬了,他轻咳了两声,向我还礼,说:“在下龙虎帮房大全,一场误会,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我笑着说:“包涵,包涵!”
房大全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兄弟说话真是风趣,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我说:“我告诉你可以,但你不许笑!”
房大全又是一愣,点了点头,说:“不敢。”
我说:“我叫姬旦丙!”
房大全身躯一震,脸色登时大变,叫道:“你是武林盟主?”
我顿时感觉浑身发光,似乎照亮了周围地空间,挺着腰板回应:“不错,我就是武林盟主。”
房大全抱拳说道:
“失敬!失敬!”他看向李小谦,问:“这位兄台是......”
李小谦说:“在下李小谦。”
房大全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久仰久仰。”随后,他两只眼睛盯着小月,问:“方才多有得罪,斗胆请教姑娘芳名?”
小月微微一笑,她悄悄地从腰间掏出一个物件,我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她迅速地往脸色一扣,向着房大全“哇”地叫了一声,大声喊道:“我是妖怪!”。
房大全防备不及,登时吓得脸色惨白,向后连退几步,一个踉跄,险些坐走地上。
小月咯咯地笑着,房大全一脸尴尬。我说:“小月,不要胡闹!”
不知为何,小月竟然冲我胸口猛地砸了一拳,骂道:“你真是个大傻子!”
我胸口一疼,下意识地抬起双手去捂。不料,手刚松开,被裂开地裤腰失去了提拉之力,裤子立时一落到底。一个人最**地地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清清凉凉地月光之下。
2.
房大全十分大方地将他自己背囊里地衣服分给了我和李小谦。
对于这样一个陌生人,我因而多了许多好感。
换好衣服,我和李小谦从树林中走出来。房大全正站住小月身旁,不知在说些什么,小月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双手掐腰向远处眺望,对房大全是一副爱搭不理地样子。
房大全见我二人换好了衣裳,笑着打量了一番,说:“还算合体。两位兄弟且先凑合一下吧。”
我和李小谦向房大全道谢一番。房大全忽然问:“这夜深人静,不知几位为何会在这荒僻之处?”
我说:“我们在追查趣笔阁的踪迹。”
“趣笔阁?”房大全问,“从未听过江湖上有此门派。”
李小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拍手,问:“你真是龙虎帮的?”
房大全说:“不错,在下龙虎帮弟子,如假包换!”
李小谦说:“怎么证明?”
房大全沉默了片刻,忽然将刀端到我们面前,刀鞘精美,刀柄之上一条青龙蜿蜒而上,犹如走盘龙柱一般。他说:“这龙神刀乃是我师父云从龙亲手所传,在下便是龙神刀法地亲传弟子。”
我不禁一惊,心想,难怪这人如此厉害,原来是龙神刀地传人。又难怪这刀与九郎剑对斩多次都毫发无伤,原来这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风云二人的神兵之一。
李小谦说:“既然你是龙神刀地传人,那这件事我更要告诉你了!”
房大全收起龙神刀,问:“何事?”
李小谦说:“你们龙虎帮地龙神刀法和虎牙剑法被人盗版印制,如今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你们卖秘籍的,据说销量还不错!”
房大全脸色大变,叫道:“绝无可能!我龙虎帮一刀一剑两套绝学,向来只是单传,我承学龙神刀法,我掌门师兄承学虎牙剑法,这两本秘籍都是由我二人分别保管,绝无外泄的可能。”
我从怀里掏出那本虎牙剑法,递给房大全。房大全一把夺过来,看着封面上虎牙剑法的字样,他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打开看了起来。
房大全刚刚翻了两页,脸色便已如沸腾地红油一般,他大叫一声,朝天大吼:“是谁!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如此亵渎我龙虎帮地绝学!”
我拍了拍他肩膀,说:“你别激动。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牛车跑过去?”我想起方才房大全跑来地方向与那牛车跑走地方向大致相同,便顺便问了一句。
没想到,房大全竟然真的遇到了,他说:“我遇到了,那人迷了方向,还向我问了一下那里是东方。”
我大喜,问:“那人长什么样?”
房大全思索一番,说:“黑脸!白牙!”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隐身
一片镜湖,月影在湖面上摇曳。风一吹,湖面上波澜荡起。
我们顺着黑脸白牙走的方向,一路追赶。追到这片镜湖之时,那黑脸白牙正在湖边坐着。他盯着我们,煞白的眼珠时隐时现,用十分怪异的口音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
房大全二话不说,先拔刀相向,刀尖儿抵着那人的胸口,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侮辱我龙虎帮?!”
黑脸白牙说:“我是天竺来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小谦叫道:“胡说八道,印度阿三哪有你这么黑?!”
黑脸白牙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说:“你懂得可真多。我的确不是纯粹的天竺人,我的故乡比天竺更遥远。但我却是在天竺长大的……”
房大全吼道:“我不管你是哪里人,我只要知道,你为何要侮辱我龙虎帮?”
“侮辱?”黑脸转着白眼珠,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房大全从怀里掏出那本虎牙剑法,愤怒地甩在黑脸之上,喝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黑脸的脸与黑夜融为一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那对闪烁的白眼珠,和两排仿佛是漂浮在空中的白牙。
黑脸白牙从地上捡起虎牙剑法,随意翻了两页,说:“这与龙虎帮有什么关系?”
房大全气得大口喘着粗气,狠狠地说:“你竟然敢将春宫图册换上我龙虎帮剑法名称,分给书贩,公然销售,不是侮辱我龙虎帮又是什么?”
春宫图?!
我上前夺过黑脸白牙手里的书,翻开一看,里面竟然都是一些赤身**的男女交.欢的图画,根本就不是什么剑法。
“什么是春宫图?”小月好奇地凑过来,忽然“啊”地叫了一声,骂道:“下流!快扔掉!”
黑脸白牙摊了摊手,说:“这有什么问题,这些书卖得非常好。之所以会换上剑法的名称,是为了躲开官府的检查。”
李小谦从我手上抢过书册,认认真真地翻着,两眼冒光,说:“高手!我初中的时候,也是把黄书换上语文课本的书皮,来躲开老师的检查。这招叫暗度陈仓!”
房大全的刀悄然之间又相黑脸的黑脖子逼近了两寸,他冷冷地问:“全天下有那么多武功秘籍,为何偏要印上我龙虎帮的虎牙剑法?”
黑脸白牙语气很无辜,他说:“这些书不止用了虎牙剑法的名字,前段时间还印了龙神刀法。”
房大全哇哇大叫,挥刀向着黑脸白牙砍去。
刀光一闪,却切了个空。
“这些书印龙神刀法,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飘来,我们顺着声音仔仔细细地找了一番。那黑脸白牙似乎是隐身了一般,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我在这里。”
三五米外,空中忽然浮现一排雪白的牙齿。房大全挥刀砍去,大叫:“老子用得便是龙神刀!”
这一刀,房大全又扑了个空。
当我们再看到白牙在空中浮现时,他已经距离我们有十米之远。
我不禁骇然,这人竟然懂得隐身遁
形之法,形如鬼魅,让人无从下手。
房大全仍不放弃,他冲到那白牙浮现的地方,左一刀,右一刀,一阵乱砍。
然而,房大全急如骤风的刀法,却是刀刀见空,砍了数十刀,却连黑脸的影子都没见到。房大全登时乱了阵脚,他的刀越来越乱,不停地大吼:“出来啊,你快滚出来!”
眼看着房大全像疯了一样胡乱地挥刀。我忍不住拔出了九郎剑。
“你要干什么?”小月一把拉住了我。
我说:“我要去帮他。”
小月说:“人都找不到,你去了也没用。”
我看着房大全近乎疯掉的模样,说:“总不能不管他吧。”
李小谦接过话来,说:“这还不容易。”他捡起一根枯木,裹上碎布,用火折子点燃。
“轰”
火光一亮,将周边照得通明。李小谦举着火把向四周一扫,火光所及之处,一览无余。
当火光照亮一颗粗柳树时,柳树垂下的柳丝下遮掩着的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他蹲在树下,蜷缩着身子,看了李小谦用火把照亮了他,他冲我们嘿嘿一笑,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
“原来你在这里!”房大全挥刀过去,喊道,“小贼,看刀!”
黑脸白牙一抖身子,向后连翻几个跟斗,李小谦举着火把,以轻功跟随,那黑脸白牙顿时没有隐遁身形的可能,于是手向后腰一伸,抽出一把短刀。
那刀造型十分奇特,形状如同狼牙,一尺多长,刀刃从宽变窄,中间贯穿着一道深深的放血槽。
黑脸白牙玩着熟练腕花撩刀功夫,刀在手腕见连番打转,刀光一闪一闪,每一次都明晃晃的,十分刺眼。
房大全横刀向着黑脸白牙一挥,黑脸白牙也不闪躲,他挂起短刀,刀尖向下,用刀刃与护手相连的地方抵住房大全的龙神刀。“当”的一声想,黑脸白牙顺势用弯刀划过龙神刀地刀身,一直到房大全的手腕处。他再次腕花撩刀而起,向上一挥,房大全猛然后仰,刀剑几乎是贴着房大全的脸划了上去。
眼看着房大全落了下风,我心中一阵着急。心想,好歹穿了人家地裤子,不能见死不救。我拔出九郎剑,不顾小月地阻拦,杀了进去。
我和房大全一刀一剑,一劈一斩,一前一后,一进一退,刀光剑影交错,那黑脸白牙显然是招架不住了,他几里挂啦地说着奇怪的话,提刀左右格档,却连连向后退。
最后,黑脸白牙退无可退,因为他的身后已是一颗参天巨树,直直插入夜幕之中。房大全抓住机会,翻身劈斩,这一斩势大力沉,黑脸白牙“哇伊”一声惨叫,他手上的短刀被打飞。接着,我用九郎剑抵住了那人的喉咙。
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想我一年之前,还是一个默默无名地江湖小卒,虽然手握神兵利器,奈何身无功夫,别说是什么武林高手,即便是一个山贼草寇,我都打不过。
如今,我却用手中地剑,打败了一个黑脸白牙地异域高手。
这样地事,怎能让我不跃然。
“你们三个打一个,不讲江湖规矩!”黑脸白牙很不服气,他滋着白牙对我们说
我说:“放屁,我们明明是两个人,怎么能说是三个打一个?”
黑脸白牙看了一眼李小谦,努了努他那厚厚地嘴唇,说:“还有一个举火把的,他破了我的隐身术,他也算!”
李小谦“哎呀”叫了一声,冲上来对着黑脸白牙地肚子就是一脚。黑脸白牙惨叫一声,黑脸还是黑脸,白牙却已变成了红牙。因为,李小谦这一脚,以少林轻功助跑,那一脚踢来时已近乎神速。黑脸白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由此满嘴腥红。
李小谦说:“什么狗屁隐身术,别把你先天优势说得好像跟绝世神功一样。有种白天你给我隐一下试试!”
黑脸不说话了,他滋着红牙,表情十分痛苦。
房大全也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敢说一句假话,我立时便杀了你!明白吗?”
黑脸连连点头。
我却起了疑惑。我问:“你怎么知道他说得是不是假话?”
房大全一怔,黑脸连连求饶,说:“不要动刀,我说真话,不说假话。”
房大全问:“是谁印了这些书?”
黑脸说:“是趣笔阁!他们专门盗印他人书籍,分发给书商,以此来赚钱。”
“他们?”李小谦问,“你不是趣笔阁的人吗?”
黑脸说:“我不是。我是从天竺来这里,是为了取回婆叶金身功秘籍的。秘籍没找到,银子花光了,只能找些事情,挣点银两。”
婆叶金身功?
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武功。
我问:“什么是婆叶金身功?”
黑脸白了我一眼,说:“这是我们佛门的秘密,不能外传!”
他竟然还是个和尚。我一把扯下他头上地黑巾。然而,我并没有看到一抹雪亮的光头,而是一层毛茸茸地卷发。
我说:“你不是和尚,你有头发!”
黑脸说:“在我们天竺,佛门弟子,不用剃光头!”
房大全喝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和尚,也不管你要取什么功夫,我只问你,趣笔阁在哪里?”
黑脸说:“我不知道!”
房大全的刀紧紧贴在黑脸的脖子上,他冷冷地说:“不说?!信不信我现在便杀了你?!”
黑脸说:“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是真的不知道,不是假的不知道。”
房大全说:“那你这些书是哪里来的?”
黑脸说:“东面有个铁牛山,山中间有个山洞,每月逢五逢十,傍晚,会有人把书册和银子一同放在那个山洞之中。我等到日落之后,便可以进去将书册拉走了。”
这么一来,这条线索便又断了。
趣笔阁成了茫茫大海中最为神秘地一处孤岛,从未去过那里的人想要找到那里,当真是十分艰难。
忽然,李小谦问了一句:“你这活儿是哪里找的?”
“什么活儿?”黑脸问。
李小谦说:“就是你送书的这个活,谁让你干的?”
黑脸说:“李家赌坊!”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赌坊
十里花街,百里赌廊。
吉安城中百业凋敝,唯独青楼、赌坊人来人往,宾客如云。
百里赌廊中最气派的一间赌坊,三层的青瓦楼阁里,人声不绝。正中金字牌匾上写着“李佳赌坊”的字样。
黑脸白牙将我们带到门前,说:“这里就是李家赌坊。我不进去了。”
房大全看了我一眼,只手握着刀柄,向里走去。
刚到门口,就有两个在门口把手的汉子截住了他的去路。两个汉子皆是身材魁梧,粗眉大眼,满脸横肉,一个方脸,一个长脸。
方脸汉子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房大全说:“赌坊!”
长脸汉子说:“是赌坊不错,但我们这里可不是一般的赌坊。”
房大全说:“有什么不一般的?”
长脸汉子说:“我们这里是这吉安城里最大的赌坊,平日来耍钱的皆是这方圆百里最有钱的主顾。虽说如此,但我们向来不看人,只看钱。你有钱吗?”
房大全说:“有钱又如何?没钱又如何?”
方脸汉子说:“有钱便将黄白之物拿出来看看,想进我们这个门,至少也要有一百两的本钱,若你拿不出,还请自行离开,莫要等着爷们儿们动粗。”
房大全冷哼了一声,说:“我不是来赌钱的。我是来找你们东家的,快叫他出来见我!”他停顿了一下,还没等两个汉子反应,他便又补了一句:“莫要等我进去找他!”说完他还向小月瞥了一眼。
小月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看不清表情。李小谦侧身贴在我耳边说:“兄弟,这货想泡你的妞。”
两个壮汉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到他们家赌坊闹事,看着房大全仿佛是看着一件极为稀罕的物件,除了诧异,还有惊喜。方脸撸起袖子,扯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吆喝,真是碰见不知深浅的小子了,竟然敢到李家赌坊寻事。我看你看我们哥俩儿许久不动筋骨,寂寞难受,是有心来给咱们解闷儿的吧!”
长脸哈哈大笑,他拳头捶这胸脯,叫道:“来!让哥哥陪你耍耍。”说完,他只手抓住房大全的左肩,就像是捏住一个磁器罐子一样,往上一提,竟把房大全生生提了起来。
我正为房大全捏着冷汗,房大全却面色不改,一脚踹在那长脸汉子的小腹,长脸脸色由红转白,哇的一声,喷出许多白水,当时便送来了房大全。
房大全脚刚落地,猛得侧转身子,对着那长脸的勒下又是一脚。长脸如同是窒息了一般,脸色又由白转青,跪倒在地上,嘴角沁出一些血丝。
方脸或许是见房大全出手厉害,就没敢上前。他一步步地向后挪着身子,靠近李家赌坊的大门,往门里一闪,再站出来时手上端了一个七尺长的哨棍。
棍梢指着房大全,方脸往前试了两步,目光落在房大全腰间的佩刀上,随后又退了回去。退到门口,往屋里大喊:“快来人啊,有人闹事!”
房大全仿佛是没听到一样,只若无其事地看着那方脸,丝毫没有要上前打他的意思。
我喊道:“先下手为强。”
房大全回头冲我微微一笑,又看了一眼小月,喊道:“几个小卒而已,不在话下。”
小月把头一偏,哼了一声。李小谦啐道:“装逼!
说话间,门里蹦出七八个手持梢棍的壮汉,眨眼睛将房大全团团围了起来。
房大全环视四周,冷笑一声,说道:“就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脸上皆有茫然之色。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布阵!”
忽然,天罗地网从天而将,房大全还未来得及做出丝毫反应,就已被扣在了其中。
随即,七八个壮汉手持梢棍冲上去对着鱼网中的房大全就是一顿乱打。
“装逼……”李小谦冷嘲道,“未遂!”
我眼看情况不妙,正准备拔剑相助。却见鱼网中白光一闪,数根梢棍被齐齐削断,鱼网也被斩成一片一片,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漫天飞舞。
房大全破阵而出时,已是鼻青脸肿,嘴角鼻孔皆挂着血丝,惨不忍睹。他提着龙神刀,哇哇地叫了两声,挥刀杀入人群。
刀为至,刀锋已斩杀数人。
活着的人满目骇然,顿时没了丝毫抵挡的勇气,连滚带爬,喊着饶命便四散跑开。
房大全或许是被那些人打得太狠了,怒气难平,连追两人十几米,一刀捅了一人后心,一刀斩了一人脖颈。再回头是,剩下的了了两三人已跑得没了踪影。
房大全四处张望,似乎仍然不觉得解气,一跺脚,提刀冲进了李家赌坊。
我说:“怎么办?”
李小谦说:“当时是进去看看了!”
小月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三人随即冲入赌坊。进入赌坊之时,一楼的厅堂里摆着十几张赌桌,四周围满了各色的赌客,他们个个满脸恐慌地看着正中一道长桌上,一个鼻青脸肿的提刀汉子。
房大全提刀指着四周慌乱的赌客,喝道:“谁是这里的东家?快滚出来见我!”
我拔出九郎剑,说:“我去帮他。”
李小谦一把拦住我,说:“有他替龙虎帮出头就好了,我们只要在后面看着,只要他死不了,我们便不必出手。”
小月冷冷地说了一句:“小人!”
李小谦不屑一顾地说:“我是小人。你是大人,你怎么不出手啊?”
小月拇指在剑格上一推,“铮”的一声,露出三寸剑刃。青面獠牙的面具下,可以看到她冰冷的眼睛。她说:“我现在就杀了你,省得你带坏了这个傻子!”
李小谦往我身后一藏,说:“不要以为你俩一夜夫妻,他就能偏心你而不管我死活!”
小月的眼睛突然睁大,似乎喷射出火焰,长剑嗖地一声出鞘,冲着李小谦骂道:“无耻混蛋!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
李小谦躲在我身后,冲着小月摆了个鬼脸,说:“再这样,我就让我兄弟甩了你,你甭想做我的弟媳妇!”
我看到小月的脖子红了,一双眼睛也红了,她长剑如飞射弹射而出,向着李小谦露出的半个脑袋刺去。李小谦在我身后“呀”的一声。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冰冷的剑刃就贴着我的脸擦了过去。忽然间,我身后被大力一推,一个踉跄扑倒在小月的怀里。
我抱着小月的腰,头埋进她柔软的胸里。虽然,这时的环境并不适宜联想,但我依旧觉得,这感觉与那日和小月在屋顶赏月时一模一样。
样的温柔,一样的醉人。惹得我久久不愿松开。
小月一把推开我,随即我感觉一阵风刮过,“啪”的一声,我侧脸一热,竟挨了小月狠狠甩出的一记耳光。
“下流胚子!”小月骂道。
这时,两队大约三十几人,从堂后冲了出来。随后,一个圆头圆脑圆肚皮的中年,穿着一身金丝绸缎从两队人中央走了出来。
“何人敢在我李家赌坊闹事?”那中年看着房大全,问道。
房大全提刀指向那中年人,问:“你是谁?是这家赌坊的东家吗?”
中年人哈哈笑了两声,说:“我不是东家,我是这里的管事。不知这位英雄要怎么称呼?”
房大全说:“龙虎帮房大全,请叫你们东家出来一见。”
中年人道:“老夫名叫李同道,虽然不是东家,却也有许多事是可以做主的。房英雄有何贵干,大可以向我说,不必惊动我家主子。”
房大全迟疑了片刻,说:“我问你,趣笔阁在哪里,你可知道?”
李同道一怔,呵呵笑了两声,说:“趣笔阁?老夫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不知房英雄为何要到我李家赌坊来问啊?”
房大全喝道:“趣笔阁盗版翻印的书册上,每本都印着你李家赌坊的字样,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哈哈……”李同道笑了起来。
房大全怒问:“你笑什么?”
李同道说:“房英雄说得实在可笑。别人印着我李家的字样,便是与我李家有关系。那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打上你们龙虎帮的旗号,便是你龙虎帮的亲戚了?”
“你!”房大全瞪着眼睛,满脸憋得通红,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说得对!”一道敞亮的嗓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李小谦慵懒地爬上了赌桌,坐在房大全的脚边,看着李同道,说,“是不能以别人写什么就想当然地认为什么。”
房大全急道:“李兄,你……”
李小谦说:“老房,你别急。人家李大掌事说得很有道理,那些阿猫阿狗写上李家赌坊的字样,当然不能就以此证明趣笔阁与李家赌坊有什么联系。即便是有,李掌事也要极力否认才是,不然和那些阿猫阿狗做了亲戚,自己不也成了猫狗的同类吗?”
李小谦这话说完,难色难看的换成了李同道。他瞪着李小谦,一句话也不说。房大全脸上带笑,向李小谦连连拱手,说:“李兄说得有道理,哈哈,的确是如此的!”
“住口!”李同道大叫了一声,他向后退了一步,说:“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李家赌坊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到这里撒野!撒吧,使劲地撒,今日便叫你们有来无回!”
李小谦见场面突变,慌忙跳下桌子,跑到我跟前。
李同道大声吼道:“陈大,王二,朱五!把他拿下!”
“是!”
两队人中应声站出三人。三人各拿一柄大剑,足一蹬地,同时跃起,落在桌面上,咚的一声闷响,连我脚下的地面都觉得一阵微颤。但那三人脚下的桌子却只抖落了一层灰尘,却丝毫没有损伤。
我不禁暗暗吃惊,到底是这三人武功了得,还是这桌子过于结实了呢?
房大全给出了答案,他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好俊的轻功!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乱战
三个手持大剑的汉子站在赌桌的桌案上与房大全对峙。手中的大剑,闪着冰冷的杀意。
房大全面色凝重,或许他已经看出来,正站在他对面的这三人与方才在门口手提哨棍的那群人完全不同。从三人的身形功法来看,这三人绝然不是泛泛之辈。
但房大全还是攥紧了龙神刀,龙神刀刀柄上盘旋的龙仿佛活了一般,整把刀瞬间都散发出兴奋的光芒。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原本在赌坊里兴致勃勃地赌客一哄而散,即便是有几个胆子大、好奇心盛的人想留下来看个热闹,也早已经远远地躲到门边墙角,生怕这场即将燃起的战火殃及他们这些凑热的池鱼。
三人在赌桌上站定,二话没说,同时出剑,一齐向房大全刺出。房大全转身翻下赌桌,顺势踢飞两把椅子向那三人。
其中一个壮汉长剑一挥,两把椅子“咔啦”一声碎成一片。
“我来帮你!”
看着孤身应战的房大全,我不禁担忧,拔出九郎剑,我喊了一声,便冲了上去。
与房大全并肩,他冲我微微点头,目光中充满感激。三柄大剑如同是并驾齐驱的三辆马车,排成一排,向我们刺来。房大全撩刀挡下,引两个人到东侧比划,将两位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留给了我。
那满脸虬髯的汉子先是冲我一笑,露出满口令人作呕的黄牙,让我忍不住要问他:“你的牙怎么了?”
满脸虬髯的汉子一愣,笑容戛然而止,一皱眉,一柄大剑向我砍来。
仗着锋利的九郎剑,我侧身与他对拼。“当啷”一声,一柄大剑被九郎剑砍出一道寸余的豁口。那汉子看了一眼手中的剑,眼角一阵抽搐,一把将剑仍在地上,骂道:“奶奶个熊,好一把厉害的剑!”
忽然,他身子一晃,人影在我面前若隐若现,离我越来越近。我尚未看清楚怎么回事,只觉得一直大手已经攥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轻功果然厉害,身形快得竟然可以逃过我的眼睛。
那汉子就站在我脸前,距离我不过半臂之远,他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竟然伸过来夺我手中的九郎剑。
人在江湖,可以丢人,却不可以丢剑。
我想挣开他的手,奈何他力气比我大出许多,任凭我如何用力,也无法挣脱。无奈之下,我只得把全部的力气用在握着九郎剑的手上,死死地抓着九郎剑,绝不放手。
突然,那汉子冲我一咧嘴,露出满口黄牙,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焦酸臭味。我只感觉胃里酸液上胸,似有异物顶住了咽喉。
“哇”的一声,我吐了。
再回过头,九郎剑已经到了那汉子的手中。
他呲着满口黄牙,嘿嘿笑着,冲着九郎剑赞不绝口:“好剑,果然是一把好剑!”
我仿佛听到九郎剑向我发出的求救声。我大喊:“拔剑还给我!”
那汉子张着嘴巴,满口黄牙散发的臭味似乎已经充斥了整个厅堂。他冲我招了招手,说:“过来抢啊
!”
冲上去,我手中已经没了剑。
不冲上去,我的剑可能会永远在我手中失去。
正在我一筹莫展,犹豫不决之时。一道白影从我身边略过,在我身边兜起一阵风。只听小月说了一句:“看好了,剑是要这么用的!”
那白影中剑光一闪,那汉子脸色陡然巨变,起身向后一跃,同时挥动九郎剑格挡。
白影围绕着那汉子左右穿梭,如鬼魅一般。
这一招,我曾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陆石杀死圆信之时,第二次是在淮水之畔,小月对战陈伯洋之时。
这两次,一胜一负,结果迥异。然而,这一次的结果会是怎样呢?
小月化成一道白影,围着那汉子来回穿梭,那汉子挥舞着九郎剑来格挡小月的剑。小月似乎是对九郎剑的锋利有所忌讳,始终不敢真正与它对拼。只是剑锋不断略过那汉子的身旁,一阵虚晃,以使他乱了方寸。
那汉子紧要牙关,不停地挥动着九郎剑,却没有一剑可以抵挡小月的作弄。
又似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只是最后那一剑,足够精彩,却也足够残忍。
一剑封喉,不见血光。
小月始终没有摘下青面獠牙的面具。不知为何,我从她身影中看到了一种冰冷的杀意。仿佛这一刻站在我身前的不是那个温柔美丽的小月,而是那日在江湖客栈中初见时的那个丑陋女剑客。
满口黄牙倒下了。
即便是在他倒下去的最后一刻,他仍旧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因为他的眼神中除了惊恐,还有一种深深的疑惑。
小月从他手中拿回我的剑。弯下腰的那一刻,她喊了一句:“真臭!”
然后,小月把九郎剑送到我手上,又说了一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丢了手中的剑!”
我点了点头,向东看时,房大全已经将两人斩于刀下。只是他以一敌二,身上多处已经挂了剑伤,尤其是他左肩的那一道,深得已经露出一丝白骨,鲜血直流,侵染了一大片衣袖。
我慌忙上前询问:“房大哥,你没事吧?”
房大全的目光绕过我,看了一眼我身后的小月,再将目光拉回到我身上,笑了笑,说:“一点小伤,没事。”
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
我正这样想着,李小谦走了过来,看着房大全的伤,啧啧两声,说:“兄弟,装逼不要紧,但不能死撑,死撑也可以,千万别撑死!”
房大全刚想说什么,忽然,我看见两队人中央,原本站着的李同道人影一闪,向后堂跑了。我大喊一声:“站住,别跑!”
房大全扭头一看,瞪着眼睛,提起血淋淋的刀,大喊一声:“哪里跑!”踏着流星大步,便追了过去。
他步子踏过的地方,留下一路血点。显然是肩头的鲜血已经顺着手臂滴了下来。想到以一人喝退数千武林豪杰的周望安,我不禁感慨:“龙虎帮的人都这么猛吗?”
我们三人顺着房大全留下的血迹一
路追到后院时,后院的假山前,房大全正提刀架着李同道的脖子,两边整齐地站着两队如石像一般的壮汉,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房大全怒问:“快说!趣笔阁到底在哪?!”
李同道颤巍巍地说:“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房大全威胁道:“再不说,我便一刀一刀地剐了你!”
李同道的嘴唇发抖,看着左右两队如石像一般的人,面如死灰,说道:“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趣笔阁的生意,都是我们家主子联系的。”
房大全问:“你们家主子是谁?现在何处?”
李同道面露难色,迟迟不肯张口。房大全将龙神刀往他脖子上一顶,一股殷红的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流下。李同道身子一软,慌忙求饶:“大侠饶命,我们家主子是叫李名山,是,是秦宰相家的表亲。”
又是秦桧家的人,难怪行事会如此嚣张。
房大全又问:“他人在哪里?”
李同道说:“今日红袖阁头牌墨香姑娘赎身竞标,估,估计他现在应该在红袖阁吧。”
房大全这才收了龙神刀,一甩头发,敞着肩头的伤口,潇洒地向我们走来,说:“走吧!”
我问:“去哪里?”
房大全说:“红袖阁!”
我问:“你要去妓院?”
房大全忽然一怔,他看了一眼小月,慌忙说:“不是,不是。只是......要追查趣笔阁的下落,必须要去那里。”他犹豫了片刻,又说:“小月姑娘冰清玉洁,当然不便去那种地方。不知两位兄弟可愿意陪我一同前去?”
我看了一眼房大全的伤口,说:“你要不要先找个大夫?”
房大全看了看肩膀,他的嘴唇已经有些泛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仍旧灿然一笑,说:“一点小伤,不碍事。”说罢,他提着刀走了出去。
我看着小月,她的脸掩在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只是看着其他的方向,丝毫不多看我一眼。我说:“我要去一趟妓院。”
小月冷哼,说:“下流!”
我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小月猛地回头,瞪了我一眼,说:“去就去!”说完,小月也走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小月这次回来,对我冷淡了许多。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怪我,那夜发生的事,始终在我心里,却不敢向小月提出一个有关那夜的字。
这个槛要怎么才能迈过去呢?
我正思考着,李小谦一直胳膊搭在我肩上,叹了口气,说:“问世间情为何物?”
是啊,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李小谦说:“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别跟那个房大全走那么近,你们看出来吗,他一心想要泡小月呢!”
我说:“小月又不是茶。”
“你!”李小谦气呼呼地指着我,忽然又叹了口气,说:“总之,记住我的话,留心留神留一手,防火防盗房大全!”
第一百一十六章 红袖
1.
春花满楼红袖阁,风月俏佳人。
红袖阁的招牌,就像红袖阁里姑娘们的脸蛋一样艳丽,无形中就已让过路的许多男人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更何况,是这样的艳阳高照,这样的五彩缤纷的日子。红袖阁里头牌姑娘墨香要找一个可托付终身的人为她赎身。
莫说是吉安城,即便是在整个江西,红袖阁墨香姑娘的美色也不知是让多少风流韵客垂涎三尺。如今,墨香姑娘要找人赎身,肯出钱的达官贵人自然是不少。即便是那些家境一般的,也忍不住来红袖阁凑个热闹。明知道自己绝无财力与那些达官显贵竞争,但能一睹墨香姑娘的芳容,也是以此慰藉一下躁动的内心。
红袖阁外已是人山人海,从门口一直到巷子中央,都挤满了前来一睹墨香芳容的男人。他们都踮着脚,极力地向红袖阁中张望,嘴里还不挺地念叨着:“墨香姑娘,墨香姑娘。”
小月气愤地骂了一句:“男人都是无耻。”
李小谦说:“非也,非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月哼了一声,说:“什么淑女,不过是青楼里下贱的妓.女罢了。”
李小谦说:“同样是女人,你怎么如此刻薄呢?”
小月一瞪眼,挥起拳头吼道:“你说谁刻薄。”
打闹间,忽然,我觉得身边的房大全身子向下一沉,竟“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慌忙扶住房大全,他双目紧闭,满脸苍白,就连嘴唇上也没有丝毫血色。
我说:“他怎么了?”
李小谦说:“我早就说了,不要死撑,会撑死的!”
他死了?
我伸手去摸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却仍能清晰地感到一股湿热的气流从鼻孔里缓缓冒出。我说:“他还活着呢!”
小月蹲下身子,托起房大全的手腕,一掐脉门,说道:“失血过多之症,快去找个郎中。”
李小谦顺手从人群后面拽过一个人,问:“哪有医馆?”
那人不耐烦地往不远处一指,只见一排青楼中,一个名叫济春堂的黑色牌匾映入了我们的眼帘。牌匾两侧挂着一幅对联。上联写着“百花丛中悬壶济世”,下联写着“花街柳巷妙手迎春”,再一看横批,竟然写着:“只看妇科!”
“我靠!”李小谦叫道,“这是花柳巷社区诊所吗?服务群体这么固定!”
小月说:“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进去再说。”
2.
我抱着房大全走进济春堂时,一个冬瓜脸,粗眉毛的中年男子正在柜台上摆弄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药材。他见我们进门,先是一愣,随后绕过柜台,径直向小月走去,笑道:“姑娘,你哪里不适?”
小月慌忙向后闪了一步,说:“不是我,是他!”她指着房大全。
冬瓜脸瞥了一眼房大全,说:“你进门的时候没看门口的对子吗?我李济春只给女人看病!”
我说:“都是人,男人女人有何不同?”
李济春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那眼神似乎是想要把我剖开仔细研究一番似的,他说:“我没听错吧?男人和女人有何不同?你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吗?”
李小谦咳嗽了两声,小声对我说:“术业有专攻,你不能难为人家。”
我说:“难道就见死不救吗?”
李济春一仰头,说道:“爱莫能助!”
小月想要拔剑,却被李小谦一把按住。他说:“别懂不懂就打打杀杀,我来!”
李小谦笑着对李济春说:“神医啊,虽说您是专攻妇科,但人的某些症状是想通的,要不然,劳您瞧一眼,看看这人怎么样了?”
李济春看了一眼房大全,说:“一看便知失血过多,暂且只是昏迷,不会危及性命,若时间长了,只怕不好说了。”
李小谦嘿嘿一笑,说:“敢问神医,一般女子若是失血过多,您都怎么样开药啊?”
李济春狐疑地看着李小谦,说:“女人失血过多......那得看因何而起啊!”
李小谦一挑眉毛,一脸坏笑,说:“你懂的。”
李济春一愣,随机呵呵一笑,说道:“我去给你抓药!”说罢,他绕到柜台内,一边抓药,一边问:“这人是怎么伤的?”
我说:“在李家赌坊打架受伤的?”
李济春肩头一颤,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他说:“你们在李家赌坊打架?”
我点头,说:“不错。”
李济春问:“与何人打架?”
我说:“李家赌坊里的人。”
李济春停止了抓药,将我们三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随机淡淡一笑,说道:“你们几个人胆量果然是不一般,连李家赌坊的人都敢打,不知是为了何事?”
我刚想开口,李小谦却拦住了我。他笑着说:“先生,我们只是在那里赌钱,不小心与他人发生了冲突。你还是快些抓药吧,这人不能再等了。”
李济春不屑地笑了笑,说:“你们能从李家赌坊再追到花街来,我料想是冲着红袖阁而来吧。若是如此,只怕你们在李家赌坊想查的事并没有结果。”
我心里一惊,问道:“你知道我们在查什么?”
李小谦想要拦我,一只手伸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任凭我向李济春发问:“你知道趣笔阁在哪里吗?”
李济春哈哈大笑,说:“果然不错,你们也是来查这件事的。”
也?
我问:“还有谁来查过?”
李济春说:“南华派的人。”
原来,南华派的人早就已经查过趣笔阁的事了。那他们为什么没有铲除趣笔阁,而任由其发展呢?我不明白!
李小谦笑了笑,问:“先生真的知道趣笔阁的事?”
李济春说:“我在这花街柳巷之中呆了十几年,没有什么事可以逃得过我的眼睛。”
李小谦瞳孔微缩,眯着眼睛看着李济春,问:“可是,我想不明白,这样的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李济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封面写着“济春堂集”四个字。他一只手抚摸着,满脸的惋惜与痛恨。他说:“因为,我们有着相同的目的。”
我问:“这是你写的医书?”
李济春摇着头,说:“这是我为那些女子看病时所写下的笔记,上面记录很多与她们相关的风尘往事。本来想自己留着,闲来无趣时看看,以此来消磨时光,没想
到却被趣笔阁盗印得满大街都是。他不仅毁了我的名声,更将那些女子的**公之于众,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小谦说了一声:“变态。”
小月骂了一句:“下流。”
我说:“趣笔阁在哪里?”
李济春指着红袖阁,说:“要想知道趣笔阁的下落,你们必须到红袖阁中找一名叫苏红袖的姑娘。”
“苏红袖?”我问,“她是什么人?”
李济春说:“苏红袖是红袖阁明义上的老板。其实,红袖阁真正的东家另有其人。”
我问:“是什么人?”
李济春说:“这件事……与趣笔阁无关。你们只要记住,找到苏红袖就一定能找到趣笔阁的下落。”
李小谦啐了一口,骂道:“你大爷的,这不是白说吗?李家赌坊的人让我们找李名山,你却让我们去找什么苏红袖,同样是找人,我们干什么要听你的?”
李济春说:“因为苏红袖是个女人,而李名山却是个男人,你们想让一个男人张口,只有打败他,而你们要想让一个女人开口,却只需要征服她。”
李小谦说:“打败一个男人很容易,征服一个女人很难。”
李济春说:“那是你们没有给出足够的诱惑,像苏红袖这样的女人,你只需要给她钱,足够多的钱,就一定能征服她。”
我问:“苏红袖在哪里?”
李济春双眼迷离看向红袖阁的方向,说:“在亭台楼阁之内,在群花环绕之间。”
3.
我们将房大全留在李济春处医治,把李小谦留在济春堂。我和小月悄悄潜入了红袖阁中。
红袖阁的三楼,相处一楼厅堂里的喧嚣,似乎是安静了许多。但依旧可以听到楼下男人们豪爽地喊价。
“一万两!”
“一万零一百两!”
……
他们正在像饿狼争抢食物一般争抢着墨香姑娘,只不过,饿狼用得是利爪,而他们用得是腰包里白花花的银子。
“苏红袖在哪里啊?”我小声问小月。
小月一扭头,一副青面獠牙的脸正冷冰冰地盯着我,让我不禁打了一个趔趄。
小月指了指一个房间,说:“去那边看看。”说罢,小月轻手轻脚地向那个房间走去。
走到屋门之前,只听见屋里“当当”两声,似乎是有人在屋里敲打着什么。不管是在敲打什么,总之屋里有人已是事实。
我正欲在窗纸上捅个窟窿一探其中的究竟,却听见“咣啷”一声响,门被小月一脚踹开。
我正惊讶之间,小月一晃,冲到屋里那人影身边,一只冷冷的剑已顷刻间抵住了那人的脖颈。
“不许动!”小月冷冷地威胁,“敢动一下,我要了你的命。”
然而,那人看起来并不惊慌。可以说,连一丝一毫的慌乱都没有。她笑盈盈地看着小月,说:“姑娘,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何必要动这刀剑伤了和气呢?”
小月冷冷地说:“少废话!苏红袖在哪里?”
那人一愣,随即一笑,冲着小月眨了眨她那如泉眼一般澄澈的眼睛,说:“我就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计谋
1.
眼前自称是苏红袖的美妇人面对小月的剑,却看不见她脸上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她就像是旷野里见惯了风雨的野花,任凭是什么样的威胁,都不能撼动她那颗平淡的心。
她笑着,看着青面獠牙的小月。
她说:“妹妹找我有何贵干?”
小月没有说话。她的美眸凝视着苏红袖妖媚的双目。似乎是连小月都有些嫉妒了,不知是嫉妒她的美貌,还是嫉妒她那处变不惊的淡定。
我问:“趣笔阁在哪里?”
苏红袖说:“你们找趣笔阁做什么?”说话时,她仍旧是笑着,似乎是有什么开心的事,让她即便是面临危险也忍俊不禁。又或许是,她天生就是一张笑脸,一双妩媚的眼睛,笑得如美丽的月牙。
她的笑,不带丝毫恶意,让我感觉自己此刻如是恶贯满盈的悍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见不得人的肮脏,我不忍心再去逼问她任何话。
小月一瞪眼,怒道:“一见到女人你就张不开嘴!”
苏红袖媚声说道:“别这么说,妹子。是他比你更懂得怜香惜玉。”她的手若无其事地绕开架在她脖子上的剑,捂着嘴咯咯地笑着,说:“男人嘛,都是这个样子。”
小月冰冷的目光如刺,划过我的脸,我一颗心咯噔一下。她的目光又瞬息如火,转向苏红袖,似乎要将这个妖媚的女子焚烧成焦灰一样,她说:“趣笔阁到底在哪?不说,我杀了你!”
苏红袖说:“你杀了我也没用。因为,我并不知道趣笔阁在什么地方。”
小月冷冷地说:“不可能!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苏红袖幽怨地叹了口气,说:“剑在你的手里,我的脖子就在你的剑下,你随意好了。”
“你!”小月仿佛是被她气到了,她的手微微一颤,悄然之间攥得更紧了。
苏红袖目光柔中带波,对我说:“小兄弟,你信我吗?”
我犹豫了。
她柔软的目光仿佛要融化我的骨头,我想要相信她。但当我触到小月那如刀一般的眼睛时,我却不敢不去摇头。
苏红袖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了。不过,你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逼问我,倒不如问一下楼下那位李同道李大老爷。”
我说:“为何?”
苏红袖说:“趣笔阁的阁主名叫何中人,同道中人,你难道觉得这仅仅是一种巧合吗?”
这的确不像是一种巧合。
这绝不一种巧合!我坚信,这其中定然有着某种联系。
我和小月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得出,她心中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我转头想要向苏红袖道谢,却听见苏红袖“呃”地叫了一声。那如月牙儿般的笑眼,瞪得像满月一样圆,满脸错愕地看着小月,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出口,便倒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要杀她?”我质问小月。
小月收起剑,有些酸涩地问:“你心疼了?”
我说:“我没有。可是,你不能杀一个无辜的人。”
小月没有说话,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我拉住小月的胳膊,怒道:“
你不能走!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
小月说:“你放开我!”
我说:“我不放!”
“呃!”地上的苏红袖嘴里发出一声呻吟,似乎十分痛苦。
小月说:“我下手不重,你若再不走,她可就要醒了!”
2.
蹲在红袖阁的红顶上,看着楼下如粥一般涌动的人群,我和小月犯了难。
要怎么样才能抓住李同道呢?
我想,小月也在同样思索着这个问题。小月说:“李同道在最里面,外面都是人,若我们在楼上冲下去,被围在其中只怕插翅难逃。”
我点了点头。小月的顾虑,很有道理。
我说:“那我们要怎么办?”
小月摘下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那张美丽的脸,她说:“等这些人都散了,我们再动手吧!”
或许是面具戴的久了,她额头上铺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透亮。
摘下面具,小月用白袖抹去额头的汗珠,畅快地吸了一口气,莞尔一笑,露出一对浅浅的笑窝。
“你看什么!”小月发现我在看她,脸色一变,冲我狠狠地说。
我赶紧低下了头。想起那夜的事,我心里一阵挣扎。挣扎了许久,我一咬牙,说:“对不起。”
小月没有说话。她似乎是沉默了许久,久得让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我鼓起勇气去看她,她也正看着我。只是,她的表情里满是苦涩,美丽的双眸之中时候有溪水流动一般。
“你指的是什么?”小月的声音有些幽咽。
我说:“那晚……我不是有意的。”
小月忽然抬起来拳头,我赶紧抱头。只是那拳头却很久都没有落下,直到小月靠在我身上,她那熟悉的幽香变得清晰无比。
我轻声地喊她的名字:“小月?”
她说:“你别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小月的身子有些抽搐,我又轻声喊她名字。
她依旧说:“你别说话!让我靠一会儿!”
感觉是过了很久。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等到最后,却听见小月说:“傻子。我明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我忍不住放下恨你,我忍不住想要来找你!我真的忍不住……可是,无所谓了,既然我来了,我便不会再走了,就算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我还会陪在你身边。就这样,就很好……”
不是的,小月,我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我一直喜欢的就是你。我想要开口告诉她,在我刚开口的那一刻,却听见小月说:“你别说话!”
3.
时间久了。小月靠在我的身边睡着了。
那句话,我始终没有说出口。
等以后吧。有机会了,我一定要告诉她。她就是我心里一直想着的那个人。
看着楼下拥挤的人群,听着不断传来的吵嚷声。
三楼的房间里,一阵叮当咣啷的声响。还传来几个汉子的叫嚷:“老板娘,都搜遍了,没有!”
接着传来苏红袖恶狠狠的声
音:“跑得可真快,让老娘逮住,非扒了他们的皮!”
我忍不住呵呵一笑,心想,这世间妖媚女人的另一面,果然都是不同一般的狠毒。
不知道楼下的情况如何了,红袖阁头牌墨香的赎身竞标似乎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要等到何时才是个头呢?我不禁苦恼。
忽然,我想起当年在雁荡山的一段往事。
那年,马维进带队出灵峰寨火拼隔壁山头的披风寨。
披风寨与灵峰寨同在雁荡山上,灵峰寨在灵峰,披风寨在另一座山峰。
灵峰寨来得早,披风寨来得晚。
马维进拍烂了桌子,大骂:“他娘的,敢到老子这里抢地盘。”
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何况是比老虎还要凶悍的山贼呢。因此,马维进举全寨之力,到披风寨前叫阵。就连赵小娥等女眷也换上了男人的衣服,被带到披风寨前充典人数。
而我,则是替马维进看着这些女眷,防止她们逃跑。
披风寨高墙坚固,马维进等人久攻不下,只好带着一众兄弟在寨子前叫骂,想要将他们激出来。
一直叫骂到后半夜,所有人的嗓子都要冒烟了,披风寨的人依旧不为所动,死守着寨门,不移寸步。
入夜以后,马维进担心披风寨的人趁夜逃跑,便命令我们这些前来凑数的无用之人四处巡逻。
披风寨山门在北,马维进便安排了我和那些女眷到最南侧去巡逻。因为,我们最没有用。
披风寨南侧是一道山涧,两旁有葱郁的树木,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夜晚,山涧里吹来的风又冷又湿,让人难堪忍受。我们各自散开,寻找遮风的大树,在寒冷的风中忍受着,期盼着何时才能得令离开这个鬼地方。
赵小娥找到了我,她笑着,一直手从自己的领口伸向到怀里,一阵摸索。我环顾四周,说:“这里不行!”
赵小娥脸颊一红,啐了我一口,说:“想什么呢!”她从自己怀里掏出两块面饼,还有一包肉干,冲我俏皮一笑,同时炫耀着她手中的美味。
我俩就地生火,准备暖暖地饱餐一顿。山涧的风一吹,火焰高涨,面饼如同被吹了气一般,登时被烤得鼓鼓囊囊,传来一阵诱人的香气。
山涧的风又一吹,高涨的火焰一晃,引燃了地上的枯枝,枯枝引燃了藤蔓,藤蔓烧起的火焰盘旋上升,点燃了一颗大树。
大树引燃了一片树林,山涧的风呼呼地吹向山寨。当我带着一群女眷跑远时,一颗半天古树,冒着熊熊火焰,砸向了在烟火中摇曳的披风寨。
披风寨的南侧一片火海。
所有的人都从正门逃了出来,已在寨门口无计可施的马维进等人喜出望外。本已是黔驴技穷,却意外柳暗花明。
成功荡平了披风寨之后,马维进论功行赏。庆功宴上,马维进亲自将一块象征着灵峰寨最高荣耀的猪头送给了我。
那只猪头,我吃了整整三个月。
看着楼下拥挤的人群,这高楼无意就成了横在我和李同道之间的围墙。
我头脑中灵光一闪,心道,何必等到天荒地老,一把火点了这红袖阁,还怕这李同道不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火
1.
我轻轻推了推小月。
她睡得很沉,像是许久都没有睡觉一样。看着她的样子,我不忍打扰,便扶着她的身子将她轻轻地靠在屋顶突出的玉石台上。
小月,你睡吧。这一切交给我,等你再睁开眼睛时,一切都结束了。
我这样想着,透过天井翻入了红袖阁中。
这时,苏红袖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整个红袖阁的三楼,都是空空荡荡的。楼下大厅里吵嚷的竞价声音依旧不绝于耳。那些男人近乎疯狂地撕喊着,墨香地赎身价格已经竞到了五千两。
竞价到这个程度。墨香已经不重要了,其实更加重要的,是那些参与竞标的达官显贵们,对他们来说,这时不仅仅只是对墨香地争夺,更多的是一场关乎颜面的较量。
我随便进了一间屋子,一间空空荡荡地屋子里,绯红的纱帐从屋檐一直垂落到地上,一片片交叠在一起,让气氛显得一场迷蒙。
然而,这迷蒙的气氛,却给我点火制造了绝佳的条件。
当火折子发出的红光照亮绯红的纱帐时,我深吸了一口气。
火,对我来说,是一种痛苦的回忆。它无形中会将我的思绪拉回到那夜漫天火海的雁荡山。
然而,此刻,我需要一把火,点燃这一切,把李同道还有将红袖阁围得水泄不通地那些看客,彻底撵跑。
这把火,入我所希望的那样点燃了。
看着绯红的纱帐冒起浓烟,我忍不住地笑。
天才的计谋!
2.
我从天井翻上屋顶时,浓烟已经弥漫了整个三楼的走廊。刺鼻的浓烟从天井里涌出来,我坐在小月身边,她微微一蹙眉,鼻翼微动,陡然间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小月惊恐地看着天井里冒出地浓烟。
我骄傲地笑着,说:“很快!很快李同道就会从红袖阁里跑出来!”
小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问:“火是你放的?”
她是在崇拜我吗?
她应该崇拜我的。这样天才般的主意,不知省却了我们多少无谓地等待。
小月一拳垂在我的胸口,虽然不重,却恰到好处地表示了她的愤怒。她吼道:“姬旦丙,你是不是傻啊?火往上走,不等楼下人察觉,我们就已经被烧死了!”
她这样一说,我的确感觉自己屁股下的几块青瓦比我离开时更烫了一些。
我慌了,问:“我们怎么办?”
小月站起身来,她蹙眉远眺,嘴上说着:“等死吧!”
就这样死了吗?
我没有被江湖上的杀手杀死,却被自己放的一把火烧死了。更让我感到懊悔的是,我害死了小月。
忽然,天井的井口一红,一条火舌从浓烟中喷了出来,喷出数丈高。
我慌忙扶住小月,满心内疚,说:“对不起,小月,是我害了你。”
小月推开我的手,向我挤了一个白眼,说:“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快想办法走吧。”
这座楼莫约有七八丈高,直接跳下去,凭借轻功,虽然不至于粉身碎骨,却也有极大的可能摔得五脏俱裂。总之是死路一条。
再看两边。红袖阁修建得甚是孤傲,与左右楼宇各不相连,中间隔着一道三四丈宽的巷子。想要越过去,对于小月来说,似乎并不艰难。
但对于我来说,却说难上加难。
我将小月拉
到房顶的一侧,说:“别管我了,你跳过去吧。”
小月的明眸看着我忽然闪动了一下,她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说:“你不用管我。”
小月挽起我的手臂,她温柔地笑着,说:“要走一起走,我带你过去。”
不!
她一人过去,将是一片生机。如果她带着我,那便是九死一生。我绝不能将小月置身于危险之中。我推开小月的手,说:“我只要你活着,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小月的目光有些错愕,她看着我,眼圈忽然红了。她说:“为了我,你连性命也可以不顾了吗?”
我回头看着天井上喷出地火焰,像一条急于挣脱桎梏的火龙。脚下地青砖烫得已经穿透了鞋底,脚心都是火辣辣的温度。
或许,真的是已经活不成了。
那我还有什么顾虑呢?
我说:“今天如果注定我不能活着,那我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再为我冒险了。”
一颗泪从小月发红的眼眶中滑下。从她脸颊滑落的瞬间,就像是一颗晶莹的晨露划过美艳的百合。她说:“你这么在乎我吗?”
我点了点头,我说:“我当然在乎你。”我觉得这样的表述还不够,我补充了一句,说:“我心里一直都在乎你。”
如果不是这样的生死边缘,我不能鼓起这样的勇气。
楼下的人已经开始尖叫。
“着火了,快跑呀!”
如果不是这样的生死边缘,我也不能体会到陆家的轻功是怎么样的惊世骇俗。
就像是九天玄女踏着彩虹桥穿过天际一样。小月带着我,在空中跃起,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旁边楼宇的屋顶上,踩上了冰凉的青砖碧瓦。
竟然,这么轻松地就逃脱了!
那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想起来,我顿时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不敢去看小月的眼睛。
小月挽着我的胳膊,她笑嘻嘻地看着我,说:“你的脸怎么红了?”
我想了想,说:“被火烤的。”
小月一记粉拳打在我身上,她嗔了一句:“你还敢提火这个字,你看你干的好事!”
整个花街一片混乱。人群以红袖阁为中心,像是逃难的蝼蚁一样,向四面八方涌出。
我仔细看着,说:“李同道在哪里?”
小月叹了口气,说:“这么多人乱成一团,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讷讷地看着在烟火中摇晃的红袖阁下,那早已逃得不知踪影的围观人群。楼下只剩下苏红袖和二十几名衣着妖艳的女子,互相抱头掩面哭泣。
3.
我又做错了。
我自以为天才的计谋,实际上成了一场愚蠢至极的闹剧。
回到济春堂时,房大全已经醒了。虽然他的面色依旧是苍白如纸,但好在是他已经醒了,并且可以勉力站起来。
他对我说:“多谢姬兄弟护送。”
我笑了笑,说:“不用谢。”
李济春的神情十分激动,他指着窗外的手不停地抖,眼睛瞪得如同牛铃一般大小。他说:“那火是你们放的?”
我说:“是。”
李济春一拍手,表情痛苦,嚎道:“造孽啊!你一把火烧了我济春堂三成的生意啊!”
看着李济春的样子,我感到无比歉意,
我说:“节哀顺变!”
李济春瞪着我,说:“娘的!我家人活得好着呢!”
李小谦摇头叹息一声,说:“趣笔阁的事,只怕线索就断了吧。”
我点了点头,将到了红袖阁是如何擒住苏红袖,苏红袖又是如何说的,我又是因何点了一把大火,向着他们一一道来。
李小谦听完,连连点头说:“得亏我没去,不然我得和你一起去放火。”
我不解,问:“为什么?”
李小谦说:“老子从初中物理就倒数,火往上走的道理,我还真不知道!”
听李小谦这么一说,不知为何,我心里莫名宽慰了许多。
我说:“接下来怎么办?”
李小谦却脸色突变,一把抓住了李济春的衣襟,骂道:“王八蛋,你敢骗我们!”
李济春的目光茫然而惊恐,他喊道:“我,我没有!我句句属实!”
李小谦喝道:“那么苏红袖为什么说她不知道趣笔阁在哪里,而让我们去找李同道?我们本来就是要去找李同道的,你故意抛出苏红袖,扰乱我们的视线,是不是?!”
李济春连连摆手,说:“冤枉!冤枉!你们被苏红袖骗了,她肯定知道趣笔阁在哪里。再说,趣笔阁的阁主根本姓何不假,但他根本不是叫何中人。你们被苏红袖骗了!”
我和小月对视一眼,小月问:“那趣笔阁的阁主叫什么?”
“何,何白旗!”
这个名字从李济春口中一出,我胸口如同遭受重击一般,猛然地颤了一下。
我们所有的人表情除了惊讶便只剩下惊讶,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翻印书册的地下组织,其幕后老板竟然是位列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往生堂堂主何白旗!
“是哪个何白旗?是往生堂的那个何白旗吗?”房大全抢先一步,他还在颤抖的手扶住李济春的肩膀,满脸的焦急与不可置信。
李济春说:“我,我不知道什么往生堂,我只知道趣笔阁的阁主名叫何白旗。”
小月忽然面色一沉,她手中的宝剑向外一滑,露出三寸白刃。她说:“这应当是极为隐密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济春说:“一次,我去红袖阁为苏红袖诊病,她遣人将一封信笺交给趣笔阁,那封信笺上便这些何白旗亲启五个字。我看得真真切切,绝对是何白旗这个名字没错。”
他的神情严肃,而是真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所以,小月缓缓收起来剑,她看我一眼,冲我点了点头。
我说:“那……我们直接去找何白旗!”
小月说:“空口无凭,只怕他不会承认的!”
李小谦点了点头,说:“不错。为今之计,还是要找到趣笔阁的藏处。”
房大全冷哼一声:“何必如此麻烦,我便直接去找何白旗,若真是他干的,任凭他是什么往生堂也好,来生堂也好,我都要杀他个干干净净!”他说到激动处,青筋在苍白的脸上暴起。
李小谦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说:“老兄别激动哈。当心伤口崩裂,去不了往生堂,先走上来生路了。”
他俩一来一回,说得好像穿越,重生一般。狗血剧情。
我说:“我们去找证据!”
说完,我看遍每一个人的脸,他们没有一个人反对。当我看向小月时,小月正转身看着窗外,她目光深邃而坚定,延伸的方向,是那个已彻底沉入火海的红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