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贼难防
1992年,腊月二十六,小雪下了一整夜。
唐家湾,一个位于半山腰上不足百户的小村子。
村西头一户破败的农家院,矮墙外层的泥土已经脱落,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歪歪斜斜倒在墙内侧,三间土坯房颤巍巍的立在院子里,尽管窗户里面糊了一层又一层的废旧报纸,依旧阻挡不住寒风从缝隙里流入。
凌晨三点多,打堂屋里钻出一个黑影,怀里揣着一瓶白酒,来到家里的鸡圈前。
四下查看无人,黑影从兜里掏出一把玉米粒放进鸡食盆里,拿出怀里的白酒倒了些,嘴里嘀咕着:“酒是粮食米青,越喝越年轻。”
而后打开鸡笼,将鸡食盆放了进去,手中的鸡食盆刚放进去,手就被啄了一下。
关上鸡笼子,黑影又走进了堂屋,从堂屋的橱柜里掏出三个冻的当硬玉米面饽饽,揣进一兜里。
这还不作罢,在堂屋里摸索,碰倒一根棍子,发出一声脆响。
东屋老汉:“谁啊?”
“我,浩子,我撒泡尿。”
“一天天净事事的,懒驴上磨屎尿多。”屋里老汉骂骂咧咧一嘴。
黑影唐浩做贼心虚似的呼出一口气,捡起地上的棍子,趁着月光勾下挂在房梁上的篮子。
在北方农村,入了冬天就是天然的冰箱,呲泡尿都能冻成冰溜子,农村家家户户都习惯把肉一类的吃食吊挂在堂屋的房梁上,既防鼠又防猫。
可防不了人。
唐浩轻手轻脚的放下篮子,打开篮里裹着吃食的布,里头放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猪肉,还有几条鱼。
唐浩捡着大的挑,拿了两条一斤多的白鲢外带一条三四斤的草鱼,悄没声的将篮子挂上去,抱着三条鱼走出门查看鸡的情况。
鸡窝里的鸡吃了掺着白酒的玉米粒,已经昏睡过去,唐浩把头伸进鸡窝里,几只鸡挨个摸了一通,拽出两只红冠公鸡,趁着月光品相,最后满意的塞进了早就准备的布袋子里,走时还不忘捎走了刚下的两颗温热的鸡蛋。
趁着家人没醒,唐浩扛着两个布袋子,跳墙出了家门。
沿着村里的小路,径直朝村外走去。
转眼,天蒙蒙亮,农村婆娘,作为家里唯一的媳妇,唐浩的嫂子早起生活做饭,瞅着院子里雪地上的脚印不对劲,两条脚印,一条朝着鸡窝,一条朝着院门口,有去无悔,灶台上还摆着一个酒瓶子。
嫂子纳闷,走到鸡笼前,笼子的门都没关,里面散发着浓浓的酒味,几只老母鸡跟死了一样躺在鸡笼里。
“哎呦,哪个挨天杀的,大过年的手脚不干净呦。”这个年代标志性的农村女性,无论事大事小,先嚎再说。
甭说自己的男人和公婆了,附近几家听到这动静都跑来看热闹了。
村民们隔着低矮的院墙朝里张望,此时唐浩的大哥与父母都已经来到了院子里。
“我这刚起来,寻思着出门抱柴火,我就瞅见了这一串脚印,我赶紧看鸡窝,少了两只大公鸡,这是哪个挨天杀的狗东西干的呦,这年儿还让不让我们过呦。”嫂子干嚎。
院墙外头,看热闹的村民衣裳还没穿利索,双手互相插在袖子里,七嘴八舌议论。
“这还用问嘛,肯定你们家小的干的,你瞅瞅那脚印,有出来的,没进去的,哪个贼人能飞檐走壁。”
“你看看你家小子人上哪去了,准是他,没跑了。”
“你再找找,除了两只鸡还丢啥了,这小子打小心思都没正道过。”
院外说着无心,院内听着有意,唐浩嫂子迈着小碎步跑进西屋,翻箱倒柜摸出一个红布包,红布包里的钱还在,又来到堂屋,拿下挂在房梁上准备过年和拿回娘家的几条鱼。
又是一声嚎啕大哭:“我滴个老天爷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家里头预备的几条鱼都让那兔崽子给偷了,让我怎么活啊,老天爷,你可长长眼吧,我对你们老唐家咋样,良心呢,这人咋不长良心呢……”
……
家中甚是热闹,此时走在山脚小路上的唐浩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脚下一不注意,一出溜,摔了个屁股蹲。
也不知道老天爷子咋想的,让他加入了重生大军,家庭条件穷点没关系,关键是这这货的人品,人人喊打,说点实话都没得人信,什么屎盆子都能往他脑袋上扣,否则也不至于干这偷鸡摸狗的事。
晌午,嫂子也不做饭了,嚎也嚎累了,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嫂子盘腿坐在西屋的炕头上,盯着大哥,小声说道:“这家早晚被你那个弟弟给败干净,你老是护着他,他念你点好没,家里头啥条件,过年就那点东西,都拿去了,我也受够了,这个家必须得分。”
“分家,你让浩子上哪住去。”
“那我不管,今个这一出你也不是没见着,一大家子大过年的吃食,让他给偷了一半,这家要么分,要么我回娘家,我肚子里的种没爹。”
“那等等开了春暖和点行不,这天寒地冻的,你让他上哪去。”
“你说的,开了春就跟爸妈说分家。”
“说说说,别气着咱儿子。”
……
唐浩来到县城,站在菜市场门口,一身打着补丁的黑布衣裳,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都黑的发亮了,头上一顶老头帽的耳朵一只翘着一只吊着,两只手互相伸进袖子里,踏着一双笨重的大棉鞋,寒气逼迫,他如所有人一样双手插在袖口里,身上一前一后挂着两个布袋子。
年根下,预备年货的人还不少,菜市场里走出来的人正对应了那句歌词,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有个胖娃娃。
哼着小曲,唐浩走近菜市场里,走了一圈,这问问那看看,就是不买,卖货的看看他那一身打扮,也不管他,问了就回,不问当没看见。
站在买鸡的摊位前,摊位旁围了一群人。
“我说大哥,你这鸡咋卖的?”唐浩问了一嘴。
“两块二。“摊主也不知道谁问的,听见个话音就回了一句。
唐浩见摊主没理他,离开了菜市场。
果然县里的物价就是比农村高,农村一只鸡破天了也就两块钱,还得赶上好时候。
这个点,唐浩布袋子里的鸡已经醒了,唐浩来到一个距离菜市场稍远的小区门口,把鸡放出来,两只鸡脚上拴上绳子,地上撒上玉米粒,那鸡就在那啄着玉米粒,另一个布袋子敞开了口,露出里面的三条鱼。
第二章 赚点小钱
小摊子摆好了。
年根下,都在预备年货,瞅见小区门口有卖东西的,都会打听打听。
“孩子,村里来的吧,咋不上菜市场摆摊?”六十岁上下的老妇人站在唐浩的小摊子前问道。
“啊,是,唐家湾,走了一晚上呢,菜市场要摊位费,我这一个乡下来的,哪有钱往那送啊,婶子你看上啥了,今个就剩这两只鸡了三条鱼呢,您要是看上,我给您便宜点?”唐浩说道。
“还婶子,我都六十八了,该叫我婆婆了,你这鸡怎么卖?”老妇人不敢靠近两只鸡,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两只鸡异常的兴奋。
“还真没看出来您都六十八了,瞅着跟我差不多岁数,我叫婶子都没太敢张嘴,我早上卖给别人两块二毛五,就剩下两只了,两块二给您,您就记我个情儿,往后我再来卖东西,你要是缺啥跟我这买,或者告诉我,我给您送家去。”唐浩嘴皮子利索,不的说了一通。
“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菜市场也就两块二。”
“婆婆,我这鸡都是自家养的大公鸡,看这精神头,家里头都是散养的,欢蹦着呢。”唐浩拍拍一只公鸡的后背,那只公鸡下意识的跳起,要是不脚下的绳子与另一只公鸡牵扯着,都能飞出大老远去。
“是挺欢蹦,两块二就两块二,给我称称这只。”老妇人指着蹦的最欢实的那只鸡道。
“得嘞。”唐浩一把抓过那只鸡,绑好放在称上。
“五斤七两,豁,五斤多的大公鸡,您可赚着了,您先等会,我算算。”唐浩捡了块石头,在地上算账,这都是给老妇人看的,万一人家是个文化人,也不说咱骗他。
最后,唐浩点点算好的数字:“十二块五毛四,四分零头抹了,收您十二块五。”
老妇人从兜里一阵摸索,掏出一个布包,布包里的票子好几张大票,看样子是有钱人:“十二块五,正好,你点点。”
唐浩早就用眼睛点好了,接过钱就揣口袋里了:“我信得过您,您要是在缺点啥,提前跟我说,我第二天给您带来。”说完,唐浩从兜里掏出那一枚鸡蛋:“买一只鸡送一个鸡蛋,买一送一。”
“那敢情好。”老妇人笑盈盈接过鸡蛋,满意的提溜着两只鸡进了小区里。
进入小区,老妇人人缘好,看见她买了只鸡,打听的人还不少。
“婆婆,您这只鸡打哪买的,看着可真欢实。”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问道。
“小区门口就有,就剩下两只,让我赶上了,买了一只。”
“翠萍,你赶紧看看去,两块二一斤,你带孩子不方便,菜市场也两块二,免得你带着个孩子大老远往菜市场跑了。”
“我去瞅瞅。”
其他围观的老哥哥老姐姐,都好奇的出门去看看,甭管买不买,就是闲的凑个热闹。
就这么一来二去,几分钟的工夫,唐浩的小摊子前围了一群老头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地上的布袋子已经不见了,就看见唐浩坐在这群老头老太太中间。
“我跟你们说,前年,我们隔壁村有家狗叫了一晚上,都传开了,说是他老子回来了。”唐浩信誓旦旦的说道。
“他老子想他了,回来看看?”有个老头反问。
“哪啊,那年烧纸,他为了图便宜,买的没打眼的烧纸,他老子在下头用不了,上来找他儿子来了,你说说,这年头啥人都有,连鬼老子都糊弄。”
……
唐浩一开口就止不住的聊,聊了也不知道多久,瞅着太阳估摸着三四点了,他这才准备走。
“大爷大妈,这时候不早了,我回去还得小半天呢,我就先走了。”
“别忘了,后天我的鸡。”
“还有我的鱼。”
“忘不了忘不了。”唐浩满口答应。
离开人群,唐浩再次来到菜市场,菜市场名义上叫菜市场,实际上就是个百货市场,过年了,最多的就是年货。
“大哥,你这老黄历咋卖的。”唐浩拿着一本厚厚的老黄历问向老板。
“两块一本。”
“两块?这么贵,我早起来还一块三呢。”唐浩问。
“小哥你是真敢张嘴,一块三我进都进不来。”
“那算了,我再瞅瞅别家。”
唐浩抬脚要走,摊主:“哎哎哎,别走啊,咱再商量商量。”
“咋商量?”
“一块八,你拿走。”
唐浩低头思考了一会:“一块五,我拿十本,十全十美,成我就掏钱,不成就算了。”
老板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一口气买十本,他也是赚的,故作吃亏:“成成成,头一回碰见你这么讲价的,十本,你是瞅瞅,还是直接包起来?”
“那得瞅瞅,万一有没印上的,我不亏了嘛,大哥,我刚才瞅着有个大姐在你这买了本老黄历,还送了张年画呢,我买十本,是不是也送我十张年画?”唐浩说道。
“你呀,真会讲价。”摊位老板说着,数了十张年画卷起来,用绳子扎好,递给唐浩。
付钱之余,唐浩眼角余光瞥见摆在摊子上的对联,任何包装都没有:“大哥,你这对联多少钱?”
“不讲价,五毛一张。”摊位老板是真的怕了,本来油水都不多,唐浩还一直压价。
“哦,那给我来三毛钱的红纸。”
“咋地,小哥还上过学啊?”
“上过几天。”
“拿毛笔要不要?还有黑墨水?”
“要,都要,捡着便宜的来。”
东西都让摊位老板用草纸好好的包上,之前装鸡的布袋子反过来装这些年货,唐浩临走前还买了些散装的糖果,一共花了十九块钱,兜里给老子剩了十二块三。还用拴过鸡脚的绳子量了量对联的长宽,做好了记号。
回去的路上,蹭了段牛车,省了不少力气。
晚上八点,唐浩回到了家,累的脚都快抬不起来了,但整个人还是紧绷着的,以这货以前的秉性,是没人相信他是会赚钱的。
果然,一进家门,老爹就攥着笤帚疙瘩,气势汹汹追着唐浩满院子的跑。
第三章 是个人精
“你说说,你个不成人的货,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你今天不说个四五六,我这个当老子的不卸了你的腿。”
老唐家这小子的热闹,周围邻居是从小看到大的,眼下都吃完饭,农村也没个娱乐设施,这会儿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人群中……
“唉,浩子鸡腿好吃,还是鸡胸脯好吃。”
“啥味的,给讲讲呗。”
“你小子就是糟践东西,那么大两只鸡,你一人吃的完嘛。”
……
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是欢快,这唐浩三两天准得来场热闹,怪不得这小子前几天那么安生,敢情是憋着个大招呢。
在屋檐下的大哥打开唐浩拿回来的布袋子,看着里面的东西,一点没想着是唐浩买来的,准时搁哪偷来的。
“爹,别打了,先进屋,我有事跟你说。”大哥喊住在院子里追着儿子打的老子。
“啥话不能在这说。”
“浩子的事,你要不嫌丢人,我就在这说。”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当老子的还是要面子的,累的气喘吁吁,对着院墙外看热闹的人:“看啥看,没看过老子教训儿子。”而后指着唐浩:“你个瘪犊子,滚屋里去。”
进了屋,大哥把布袋子往桌子上一丢:“爹,浩子偷东西都偷到外头去了。”
“不是我偷的。”唐浩辩解。
“蹲下。”唐浩爹吼了一句,
唐浩乖乖的蹲在炕沿旁,像个罪犯一样,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结果,没人信。
嫂子在一旁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甭说嫂子,就爹妈都不信。
“浩子,你真是太让妈失望了。1”
唐浩把剩下的十二块三拿出来,与自己卖回来的东西放在一起,用毕生无比虔诚的表情道:“钱和东西都在这,我一分没花,不信你们算算账。”
“算啥算,钱都花了,买点没用的东西。”唐浩爹正在气头上,把唐浩买回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摔。
总归,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都是一大家子对唐浩的审判,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当父母的也总不能将唐浩赶出门去,老两口这样,一是唐浩做错了事,必须教育,二呢,也得做给儿媳妇看,大儿媳妇早就有分家的意思,只是没明着说出来,这又赶上大儿媳妇怀了,得顺着她的气来。
一晚上,唐浩在老两口苦口婆心的劝说中安稳睡去,这一觉就是大天亮。
次日清晨,唐浩被院子里的牛叫声吵醒,他乍着鸡窝头透过漏了一条缝的窗户向外看去,家里正在套牛车,一家子穿的利利索索的,还有隔壁邻居。
“这就走了,人来齐了没有,咱得赶个早集,要不肉就是人家挑剩下的了。”
“等我那婆娘,赶个集还抹雪花膏,矫情。”
唐浩在屋里,听这话头的意思,这么一群人是要赶集去。
唐浩麻溜穿好鞋,走出门,正巧对上老爹那张满脸皱纹的脸,本来还笑盈盈的老脸,在见到唐浩的瞬间阴沉了下去。
“老实搁家看家,再瞎动家里东西,老子卸了你的腿。”
足以证明,曾经的唐浩有多混蛋。
临走前,大哥提醒唐浩:“浩子,你买的那些糖和老黄历别动,过年给你嫂子拿娘家去,你嫂子会记着你的好。”
这么十几个人,压榨着家里的老黄牛,浩浩荡荡的赶集去了。
等人走远后,唐浩哪里是听话的主,回头就把自己买回来的糖与老黄历放在布袋子里了。
唐浩找来了一把剪刀,将红纸摊开,照着做好了记号的绳子剪出对联的长宽,再往昨天买来的黑墨水里灌点水,收拾好所要用的东西,锁好家门,提溜着两大布袋子出了家门。
镇子的上的集市离唐家湾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不过每次赶集都会遇上村子或者附近村子赶集的农户,蹭上个牛车驴车啥的。唐浩刚出村,就搭了隔壁村子的一辆牛车,大姑娘小媳妇的好生热闹。
半个小时的工夫,牛车上一片欢声笑语。
“你瞅瞅给这胖娃娃乐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来,让叔叔我给你看看手相。”唐浩掰着一岁半的小娃娃,故作仔细:“这娃娃掌纹清晰,长大之后一定是个果断的人,呦,还是个高寿命。”唐浩指着孩子手掌心里的生命线:“啧啧,这不活个百岁,都对不起这条线。”
“你咋就捡着好的说呢,你瞅瞅这孩子往后有个什么灾的,你给说说。”
唐浩哪里会看手相,就是捡着吉利话胡诌,逗逗人而已。
“要说灾,也由缘起,这孩子掌纹清晰,做事不拖泥带水,是个果断人没错,但是呢,也正是因为这重果断,让孩子少点人情,要是当官肯定是个清官,犯小人……”
甭管是信不信,人都喜欢凑热闹,牛车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争着抢着要唐浩给看手相,眨眼的工夫就到了集市上。
集市位于镇子的北面,靠近一条火车道,东边挨着几户农家院,南面与西面挨着地头,还堆着晒干的秸秆。
集市上一排排歪歪扭扭的露天摊位,所有人裹着大棉衣,一张嘴说话冒热气。
即便是这么寒冷的天气,集市里的位置都被凌晨四五点赶来的摊主给占了,俗话说早起的鸟有虫吃。
唐浩看着没位置了,硬生生的在西边大门口的位置和两个摊主套近乎,给他挤出了半米的摊位。
要说脸皮厚的人,到哪都饿不着,唐浩拿着一张年画找附近村民家借来了一张矮桌,一点都不冻着自己,在自己身子后面的地头上,隆起了一个小火堆。
将红纸铺平整了,掏出怀里的墨水与毛笔,往桌子上一方。
清清嗓子:“南来的,北往的,回家过年的,走亲访友的,走一走,瞧一瞧喽。”
老辈子人讲究,卖的就是个吆喝声。
说着说着还唱上了:“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叠个千纸鹤,在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是个好日子……”
第四章 该做出改变了
唐浩就记的每首歌的几句话,各种串烧,总之想要吸引人多的注意,就得弄点响动来,一定是集市上的头一份。
旁边卖年糕的摊主与卖布的摊主曲曲咕咕,议论着。
卖布摊主:“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还唱起来了。”
年糕摊主:“谁知道呢,一来就说好话,让我给他让一巴掌地界。”
卖布摊主:“我看那还是离他远点吧,脑子有问题。”
年糕摊主:“我听着还挺喜庆的,这小吉利词唱的,我都没听过。”
卖布摊主:“光喜庆有屁用,赚着钱才是正道。”
年糕摊主:“也是。”
随着周围摊主的议论声,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注意唐浩这边,不懂的都好奇打听打听:“小老弟,你卖什么的?”
“现写对联,老黄历,年画。”
唐浩不能光说不脸,在一张方方正正的红纸上过,两角上下,提笔一挥动,一气呵成写出一个福字。
看热闹的人中,唐浩注意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年人,中山装虽然洗得泛白了,但是腰杆子笔挺,尤其是胸前夹着一根钢笔,唐浩可不管他是不是文化人,这个年代这样穿的,怎么着不是个在村子里能说得上话的主。
“大爷,我搭眼一瞧,您就和我们不一样,您受累,给我说道说道我这个福字?”唐浩脸上笑呵呵的打招呼,没有人不喜欢别人抬高自己的,无论年龄。
人群中的目光都汇集到那位老大爷身上,这位老大爷一只手背在背后,另一只手谦虚的摆摆手:“我只是略懂皮毛,略懂皮毛。”
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与大爷认识的,不知道是谁喊了句:“你这眼光可真毒,这位老先生是县里的小学老师。”
“呦,出门没看黄历,班门弄斧了,那您受累给指点指点。”唐浩笑说。
老大爷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上前,拿起唐浩写的字,歪头沉思了一下,缓缓道来:“字体圆润有力,正如来年财源滚滚,是个吉利字啊,贴在门上,来年想不发财都难,这么年轻能写出这样的毛笔字,后生可畏啊!”
有点互捧的意思。
老先生看了一会,砸了一嘴:“不过呢,有一点不足,我得给你指出来。”
“哪里?”唐浩追问。
“村里都是敞开的两扇门,一个福是不是孤单了点?”
唐浩会意,铺平一张红纸,装逼的时候了,可谓是行云流水,书法大师范。
未等墨干,老先生拿起那张福字,不住的咂舌:“好字啊,好字。你这张福,贴门上,保准来年兴旺,我买了,怎么卖?”
“两毛钱一对。”
老先生想都没想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递给唐浩,唐浩这算是开张大吉了。
其他人一看,这么有文化的老先生都觉得是好字,价格也与其他人差不多,都跟看宝贝一样围着唐浩的摊子。
结果景象成了这样……
“你们别挤我,这是我的春联,我得看清楚是怎么写出来的,小兄弟,你给我念念这几个字念啥,我没读过书,没文化,图个喜庆。”
“前面的好了没有,我还等着买肉呢。”
“那你不先去买肉,在这占着茅坑。”
……
唐浩的父母与哥嫂买了过年的菜,还在议论着怎么提防唐浩,听到身边有人路过议论。
“集上来了个小先生,福字写得好着哩,连县上来的老师都夸他写的好,他字里有福气,能给咱招福,我买了两对福和两对春联,也想给我娘家带点福气。”
“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就买了别家的了,两毛钱的东西,有你说的那么神嘛,封建思想。”
“管它呢,别人卖的春联,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都是手写的,我为啥不瞅着他写出来,万一有错,我让他重写。”
议论声,让大嫂觉得好奇,对公公道:“爹,咱家过年不贴个对联图个喜庆嘛?”
“咋不贴呢,我听他们说的那位小先生咋那神?我是不信。”唐浩父亲道。
大哥:“瞎传的呗,咱去看看呗,要是写的好,咱也让他写一张。”
此时的一家人已经拎了大包小包的年货,心情大好,走向人群里。
女人天生的好奇心,哪怕是怀了孕也要往人群里挤,看看这小先生长什么样?
大嫂在大哥的庇护下,钻进人群里,见到摊位前端端正正拿着毛笔写字的小先生,整个人都不好了,先是一气,又是纳闷,揪着大哥问:“建国,你看他是不是浩子?”
大哥唐建国也愣了,那张脸是唐浩的没错,可这端端正正写字的唐浩?不可能,就那没上过两年学的唐浩,那字跟蜘蛛爬似的,他能写对联?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一家人,就那么看着人群里忙活的唐浩,看他写字,看他收钱,看他嘴里说着没停过的吉祥话,颠覆了他们对儿子对弟弟的认知。
等人群散了一大半,唐浩注意到了站在远处的一家人,跟乌龟一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这一次,老爹没有张嘴就骂他,好似陌生人,不知该如何开口。大哥没主心骨,老爹不开口他也不说话。
母亲:“浩子,你啥时候学会写对联的?”
这是他们最好奇的问题。
嗯?这年头,说实话会被跳大神的弄死。
“我跟县里一个老头学的,要不我咋没事老往县里跑呢。”唐浩说道,管他们信不信,自己反正不信。
“这对联是你写的?”老爹看着唐浩面前的一副还未干透的对联。
在旁等候的农户被这家人逗乐了:“你们还真有意思,自己儿子会写对联都不知道。”
相处模式开始发生改变,在父亲眼里,这个儿子他好像不认识了,不敢随便骂了,但是都骂习惯了,都不知道如何和儿子正常相处了。
日渐中午,集市到了尾声,有摊子已经撤走了。
母亲招呼唐浩:“浩子,一块回去吧。”
“不了,我跟人家说好了一块回去,我还得等个婶子来拿对联,钱都给了,你们先回去吧,不好放人家鸽子。”
第五章 被监视了?
唐家人回去,村民就唐浩的事议论纷纷。
“老唐叔,你家浩子啥时候学的写对联,以前咋没见他写过?”
唐浩父亲都一头雾水,他都不知道去哪找答案。
“县上有个教书的老师都夸浩子对联写的好,我要不是亲眼瞅见浩子写对联,你们跟我说,我都不带相信的。”
“是啊,浩子都会写对联了,建国,回去你让浩子给我写两张呗?给我家大门口,堂屋,都挂上,大过年图个喜庆。”
不等大哥唐建国回答,就有村民回答他了:“你可省省吧,浩子我是打小跟他玩到大的,你想从他手里扣出点东西,你怕是后半夜睡觉被尿憋醒了,没睡醒呢。”
众人哄笑。
集市上唐浩等到婶子来取对联后,本就是搭人家牛车一起来的,不好让人家等久,给旁边给他让摊的摊主每人一副对联,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唐浩走后,年糕摊主美滋滋的摆弄着唐浩给他写的对联,忍不住炫耀。
“你瞧瞧你瞧瞧,千好万好年年好,一顺百顺万万顺,迎春接福。”年糕摊主说罢,咂咂嘴:“写的真好,顺溜,还省了两毛钱。”
一旁卖布摊主没吭声,眼睛瞟了一眼年糕摊主的春联,一闪而过的不屑。
可偏偏年糕摊主就喜欢瑟,拉着卖布摊主显摆自己那副春联,做生意表面和气还是要有的,心里再不屑,表面还要笑盈盈的附和:“是挺好的,是挺好的。”
晌午,唐浩回到家,扒拉着温在锅里的菜饭汤,啃着玉米面窝窝。
唐老汉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大哥裹着一身打着补丁的棉衣,坐在炕沿边上,等着老爹吩咐。
“浩子,赶明你大哥跟着你一块上县里,让你大哥给你把把关。”唐老汉说罢,掩饰性的干咳了两声,走出门去。
唐浩又不是蠢人,哪里听不出来老爹的意思,唐浩的秉性唐老汉是从小看到大的,说句不好听的,一只经常咬人的狗突然变温顺了,也得忌惮着,再说了,唐浩以前又不是没有学乖过,每次乖那么几天,准定要捅出个大篓子。在村子还好说,唐老汉厚着一张老脸还能求个人情,在外头,唐浩惹事了,他有心护犊子,也无力。
重生过来的唐浩就一种好,不挑食,家里做啥吃啥,吸溜完大半盆菜饭汤,唐浩满意地打了个饱隔,活动活动手脚,整个人都热乎了。
见唐浩要出门,唐建国追问:“浩子你干啥去?”
老爹的命令就是圣旨,这就开始监视唐浩的一举一动了。
“我能干啥,先去小六子家逮两只大公鸡,再上冰面上凿俩窟窿下网。”唐浩双手插兜,还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
“那你……”
“给钱给钱。”唐浩知道大哥想问什么,把话先说了。
“浩子,爹说赶明就拿咱家的俩大公鸡去县里,哥跟你一块去。”大哥唐建国也就是通知一声,出门找自家的渔网去了。
唐浩从重生过来开始,就已经习惯了,在记忆中,最狠的一次,没结婚的大哥连上厕所都跟着唐浩。
出了门的唐浩,敞着个脖领子,棉帽子歪歪扭扭的戴在头上,嘴里叼着根草叶子,大姑娘小娃娃见了他都躲着走。
虽然印象不好,但也有个好处,别人不会在他身上捞油水,唐浩最烦农村家长里短,尤其是八竿子关系打不着的亲戚,对他这个刺头,交情没得谈,俗话说(唐浩自己说的),宁和陌生人做生意不和自己人做生意。
小六子就是个半大点的皮孩子,以前总跟在唐浩屁股后头转悠,唐浩名声不好,家长把小六子打了一顿,就安生在家玩泥巴了。
唐浩大摇大摆的走进小六子家门,在堂屋剁饺子馅的小六子妈见到唐浩,神情不由的一紧,但看到唐建国的时候,紧张情绪缓和下来。
“小六子他爹在不?”唐浩喊道,也没看屋里,眼睛看着院子里活蹦乱跳的鸡。
小六子爹披着个棉袄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糊。
“你还和面呢。”唐浩打趣。
“这不过年了嘛,老娘们非要往窗户上贴点窗花,图喜庆。”
唐浩点点头,用下巴点点院子里欢蹦乱跳的鸡:“你这鸡卖不卖?”
“买鸡?你买?”小六子爹笑说。
“甭废话,卖不卖?”
“给个价?”
“一块。”唐浩说道。
“你在不抢呢,是不建国。”小六子爹说着看向唐建国,对唐浩还是有点虚,毕竟一个没底线的人,干出啥事来他也不知道。
“你一个卖鸡的,让我一个买鸡的出价,我能高哪去。”唐浩的脸上挂着点笑脸,怕把对方吓死。
小六子爹看看唐建国,唐建国是村里的老实人,他都来了,应该不是拿自己逗乐的,在心里估摸着一个价:“一块九。”
“一块九?”唐浩抬头看向六狗子,报价都是报个高价,至少还能再砍砍。“一毛七吧,我要你两只。”
“一块七,不成不成,集上都一块八了。”
“一块七毛五,咱俩互让一步,你跟你媳妇商量商量,寻思好了,我就买,不讲价了。”唐浩把话说死,其实一块七让两口子商量商量也是能拿下的,唐浩还想着以后细水长流,不想为了点蝇头小利以后磨磨唧唧的。
两口子一商量,最终唐浩以一块七毛六的价拿下两只大公鸡,临走前还借走了小六子家破破烂烂的渔网。
唐浩提溜着两只大公鸡离开后,小六子两口子在后面曲曲咕咕。
“他爹,你说他们买咱家鸡干啥,他们家不是养鸡了嘛?”小六子妈问。
小六子爹呸了口唾沫在拇指上,数着钱:“昨个我听说,那不成人的二混子把家里鸡偷出去烤着吃了,家里头老母鸡留着下蛋,还得给建国媳妇回娘家预备着,家里拿啥过年,可不得买鸡嘛。”
“烤着吃的,我听说蒸着吃的。”
“谁知道他咋吃的,反正听说就是吃了。”
“那我过年回娘家……”
“你能不能别墨迹了,又数岔批了。”
回了家,唐建国屁颠屁颠找老爹和媳妇报告去了。
唐浩把买回来的鸡拿篓子扣住,往里撒了点玉米粒,摆弄完,拿着自家的渔网,踹俩生白薯哼着小曲出门下网去了,唐建国见状匆匆抓了把瓜子,扛着铁锹跟着唐浩出了门。
第六章 做生意嘛!简单
二日天未亮,唐浩与上次一样偷偷摸摸的起床,结果被觉轻的唐老汉发觉,刻意去敲大儿子唐建国的门,嘱咐与他与唐浩一起去县里,让唐浩无语至极。
唐浩在院子里,老招数给鸡下了白酒,等鸡昏睡。
“你为啥还给鸡食下白酒,咱家人都知道了,不怕你偷了。”唐建国纳闷。
“鸡在袋子里闹腾,你可别小看鸡的劲头,急眼了袋子给你啄个大窟窿,等它闹腾一路到县里,没精神头就打蔫了,价钱就不好要了。”唐浩解释。
唐建国挠挠头,好像浩子说的有点道理。
俩人四只大公鸡,十几条鱼,赶着未亮的清晨,离开了家门。
雪天路滑,刚下过雪的路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人走上去,直打出溜,唐浩有经验,走有雪的路虽然费劲些,一路上稳稳当当的,唐建国是个老实人,最远就去过镇子上的集市,再远就听别人口中说的了,一路上脚下打滑,走走摔摔,也不严重。
两个人路上你一眼我一语,走的也也不烦闷,中午就到了县城。
唐建国初入县城,只得跟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唐浩身后,帮拿东西。
唐浩在摊子上又买了点红纸墨水,这才去了上次与老头老太太约好的地方摆摊。
老一辈子人手时,约定好今天中午,他们三三两两的老头老太太没事就在小区门口溜达溜达,嘴里的话题就是东家长西家短。
唐浩是小辈,自当主动与长辈打招呼:“张大爷,出来遛弯呢。”
“小唐啊,刚才还说你能不能来呢,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张大爷杵着拐棍与两个老大爷从小区门口走到对面。
“说来一定会来,咱不骗人,刘叔,前两天见您,您还感冒呢,吃点药好了没?”唐浩热络起来。
“好多了,剩个尾巴了,没两天就好了。”刘叔笑着。
唐建国像个傻子一样对三人乐呵呵的笑,小声的问唐浩:“唐浩,这些人你都认识?”
“小本生意做得是人情。”唐浩回答。
唐建国也没听太懂,莫名其妙的点头。
唐浩打开口袋,几只鸡醒了的公鸡脚上拴着砖头,一路上鱼已经冻得僵硬。
“赵叔,上回您预订的鱼,凑巧,您第一个来,捡着最好的来一个?”唐浩在布袋子里翻找出一条最大的鲢鱼:“这个,三斤多重,您瞅着咋样?”
赵叔是个秃头,蹲下身,浑浊的小眼睛把唐浩布袋子里所有的鱼打量了一遍:“我家就俩人,孩子们忙,不回来了,过年买条小的,你给我挑个小的。”
“好嘞,红烧还是煲汤啊赵叔?”唐浩笑着回应。
“红烧。”
唐浩从口袋里找找,找了个一斤多重的鱼:“这条咋样,红烧鱼入口得嫩,吃的是鱼肉的精华。”
“小子还会做鱼呢?”声音从远处传来,是上次第一个买鸡的老太太。
“婶子来了,甭说鱼了,什么猪肉牛肉羊肉,我都能露上两手,说回这鱼吧,鱼鳞内脏洗净,鱼面交叉划上刀花,用盐酱油姜片腌个十五分钟,有料酒就更好了,然后烧热油下锅,两面把它煎的金灿灿的,起锅烧油,葱姜蒜铁三角不能少,喜欢吃辣的放点辣椒,忌口的放点小香菇,等这些配料热油爆香飘出味来,紧着下煎好的鱼,倒水莫过鱼鳍,等水烧开放上点酱油白糖。”
“放白糖干啥,鱼不就甜了。”
“你喝糖水呢,放一点白糖提鲜,烧个十来分钟,用勺子把汤汁往鱼面上淋一淋,出锅前放上点鸡精,装盘后再在鱼上撒上那么几小撮香菜,我跟你们说,那味道绝了,一点不比大饭店的味差。”
“真的假的啊?”有年轻小媳妇问道。
“刚过门的小媳妇吧,你回去做一顿保准管住你男人的胃,吃上一顿红烧鱼,嘬上一二两小白酒,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啥日子,给个神仙都不能换。”
唐浩的话引得大伙大笑,那刚过门的小媳妇羞臊的躲在同龄人身后。
说来说去,有人注意到唐建国,唐建国完全插不进去一句话,还穿着带补丁的衣裳的他,老觉得县城就是遥不可及的大城市,内心多多少少会有点小自卑,有人买东西,唐建国会帮个忙,他可不敢像唐浩那么大大咧咧的跟这群城里人唠嗑。
“小唐,这位是谁,来了你也不给介绍介绍。”有人问。
“看我都忙忘了,我哥,亲个,名叫唐建国,你们叫我小唐,也可以叫我哥大唐,反正我们俩都姓唐。”唐浩介绍。
“亲兄弟俩姓还坏菜了呢。”刚刚小媳妇插话,看气势要扳回一局。
唐建国憨憨的笑:“我帮我弟的忙。”
唐浩继续打趣:“俩姓带俩性,那是睡一个炕头盖一床被子的亲媳妇亲相公。”
这话一出,还想扳回一局的小媳妇更加羞臊了,羞的直跺脚:“你咋老拿我打趣。”
唐浩也不再打趣小媳妇了,把鱼称重给赵叔:“咱今天没鸡蛋了,送点别的,手写春联,送福上门。”
看着唐浩与这群人聊的甚是欢快,他们带回来的鸡鱼,不知不觉就没了,唐建国简直傻眼了,他从没见过有人可以这么做生意的。
开始唐建国对这个弟弟有了点好感,越听唐浩聊下去,从好感到羡慕,最后竟然有一丝敬佩。
天色稍晚,鸡也没了,鱼也没了,春联也卖了十来张,天也渐晚了。
回去前,唐浩又去县里市场买了零散货,老黄历、挂历、年画和糖果、辣条、小鞭炮一类小孩的零食,过年了,小孩手里头都有个几毛钱,压岁钱他不赚也被别人赚去。
大哥拿来的两只公鸡的钱,唐浩没有花,自己不是宿主,做不到心安理得,上次卖鸡的钱,只能先欠着,自己需要启动资金,赚了钱一定要补上,老两口一年到头不容易。
重生过来的唐浩没什么走上人生巅峰的远大目标,只求一大家子不再挤在一个小院里,嫂子要生了,对自己的意见就差摆在明面上了,他得为自己打算,不能丢了重生大军的脸面,不求大富大贵,有个自己的农家小院是应该的。
第七章 白手起家又如何
因为天色已晚,这次回家就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两人只能靠着两条腿步行回家,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农村习惯早睡,一般到这个点,村里已经一片漆黑,此时的唐浩家中东屋亮着灯,怀孕的大嫂坐在炕头上靠着被子,她是担心自己男人。
踏着月色,两人走过街道偶尔听到谁家的狗叫声,漏在外面的眉毛鬓角挂上了一层霜,脚也被冻得没了知觉,但是唐浩依然觉得这种生活是后世难得的安逸。
听到院子外叮当作响的铁栅门声,不用猜就知道两人回来了,大半夜能弄出这么大响动的除了唐浩再想不出第二个了。
两人走近东屋,屋内仅有的一股暖气被两人赶了个精光。
“回来了,看这身上挂着的霜,赶紧上炕暖和暖和。”老娘拿着鸡毛掸子拍打两个儿子身上的白霜,在乎的永远只是儿子本身。
大嫂到堂屋的大灶上端饭,家里难得的煮了两个鸡蛋。
唐浩就只顾着吃饭,汇报的事自有大哥唐建国来说,反正自己说十句都没大哥一句话可信度高。
只是这个大哥,简直被唐浩洗脑了一般,完完全全化身成了唐浩的小迷弟。
“爹,你们是不知道,咱家浩子牛掰着呢,人家城里人都给浩子竖大拇哥呢。”
“啥就牛掰了,狗肚子拉不出二两屎。”老爹抽着他的旱烟道。
大哥唐建国不满:“哎呦,爹,那都是老黄历了,浩子现在可真不一般咧,人家城里人都想认浩子当干儿子,就这,咱家浩子都没同意,你们听我说,我跟浩子走了大半天才到县里头……”
唐建国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继续道:“浩子在城里认识的人可不少,我们一到城里,城里人都把我们围了一个圈,还给我们拿热水喝,给我们嗑瓜子,就我跟浩子俩人带的那点东西,都没出一个钟头就被卖光了。”
“卖光了,不知道早点回来。”老妈笑说道。
大哥手里拿着筷子,筷子上夹着自家腌的萝卜条咸菜,刚要往嘴里送,又放下了:“那可不行,这叫人情,你跟人家关系处好了,往后有啥用得着咱的地方,人家都想着咱呢,这做生意啊,宁可多斤多两,不可为了小便宜少斤少量,卖东西的人,卖是一个情分,这叫细水长流,是不浩子?”唐建国问向唐浩。
唐浩溪流着饭,点点头:“对着哩对着哩。”
唐建国更加得意,吃个玉米面粥都喝出了大老板的派头,那腰杆子挺得就跟个大功臣似的。
“咱家儿子有出息了。”老妈是由心的高兴,一大家子最让她发愁的就是二小子,终于走正道了。
“赶紧吃你的饭吧,吃个饭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大儿媳大着肚子等了你们一个晚上,麻溜吃,吃完睡觉。”唐老汉不说话就相当于表扬了,他不善于把感情放在表面上,在这个家里就是严父的形象,一大家子都得听他的。
虽然老爹这么说了,大哥的嘴依然闲不住,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沾到家人的身上,对唐浩一口一个称赞。
可谓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晚上把大哥唐建国瑟个够呛,第二天一大早跑去冰面上捞网,开心的提着三条鱼回来就蔫了,感冒发烧,吃药打针,昨天的欢蹦劲一扫而空。
唐浩依然是被老爹一笤帚疙瘩上去给打醒的。
“还睡呢,太阳都下山了,你看看你哥,一大早的上河边网鱼,冻着了,现在输着液,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也不知道看看去。”
顶着鸡窝窝头的唐浩裹着被子,坐在炕上,幽怨的小眼神,嘴里嘟囔:“那我也没让他一大早的跑河边喝西北风去,早饭都没吃,肚子里都没热乎食儿,能不冻着嘛。”后话还想说,昨个跑一趟白干了,没敢说出口。
被老爹揪着去西屋看看生病的大哥,说来也怪了,本来没精神头的大哥见着唐浩,突然就精神了,口口追问啥时候再去城里,再带上他一块去,让唐浩甚是无语。
唐浩被老爹揪起来是早上八点,可想而知了大哥唐建国是啥时候出去的,连一个被窝里的媳妇都不知道他是啥时候出去的。
早饭吃了两个热红薯,数了数兜里还剩下的钱,剩下了十八块五毛六,掂掂手里的毛票,终于白手起家了。
藏好钱,唐浩又开始了他吊个郎当的一天,要说这人也奇怪了,越是吊个郎当没正形的人,隔上几年你再看他,都成了事业有成的小老板了。
唐浩在村里溜达着,打招呼的方式都与别人不一样。
某户村民家门口,唐浩的大棉鞋杵着地上没扫干净的雪:“王婶子,你家这地扫的也不行啊,差点没摔我个屁股蹲,扫地还不到位,要是摔着老头老太太,可够你伺候几年的。”
“那你屁股金贵,该不着你摔。”抱柴火的妇女回到。
正说着,就看见挂着两条大鼻涕虫的小六子在街口跑过,大过年的,小屁孩能有啥事,准是饭都没吃跑谁家和泥去了。
唐浩追上去,拦住小六子的去路,小六子停下来,黢黑的袖口抹着大鼻涕。
“上哪玩去?”唐浩问。
“上二狗家,他们家买了新洋车子,我去瞅瞅。”(自行车)
“他那个扣嗖嗖的老爹还能添新家具,新洋车子有啥好看的,又不是你们家的,带你烤鱼去,去不去?”
小六子咽了咽唾沫,老爹说唐浩是二混子,跟他玩没出息,但是烤鱼,让小六子犹豫了。
“去不去,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我昨个刚从县里回来,买了点好吃的,不吃拉倒。”
“啥好吃的?”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禁不住零食的诱惑。
唐浩故作神秘,从怀里拿出一包辣条,撕开个小口,拿出一根辣条递给小六子:“你尝尝。”
小六子接过辣条咬了一口,不舍得全吃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好吃不?”
小六子点点头:“好吃。”
“这根辣条白给你吃了,老子花钱买的,一毛钱一根呢,老子自己都没舍得吃,进了你的狗肚子,一会喊上二狗跟咱那帮子兄弟,带你们烤鱼去,想吃辣条的带一毛钱,能不能完成任务。”说着唐浩拍拍怀里的辣条。
“保证完成任务,司令。”小六子给唐浩敬了礼。
“任务完成,再白给你狗肚子添根辣条,别忘了,让他们偷点土豆白薯花生烧着吃。”唐浩说。
“知道了,老规矩忘不了。”小六子笑嘻嘻的跑去了二狗家。
看着小六子跑远的身影,唐浩叹了口气,这个不成人的宿主总算积攒了点人品。
第八章 蛮高兴的咧
转眼间,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
唐家湾千米外,农田上的秸秆被捆成一捆捆,五六捆成一垛。
某个秸秆垛的一侧,几岁十几岁不等年纪的小孩围坐在一个火堆旁,身上穿着自家缝补的棉衣棉裤,小棉鞋的鞋面上还沾着泛黑的积雪,一只只小黑手靠近火堆。
这个年代的小孩就是这样,无论春夏秋冬,天气如何,都阻挡不了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堆玩耍。
“等会,就你手快,一会都有的吃,保准你们小肚子吃的滚瓜溜圆,先听我说几句。”唐浩在这群小孩中间骂骂咧咧,整个一个孩子王。
这群小屁孩对他是言听计从,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唐浩。
唐浩从怀里掏出拿包辣条,拿出一根,分成好几段,分给这群小孩,然后问道:“好吃不?”
零食在小孩眼里哪有不好吃的,这群小孩异口同声:“好吃。”
“肯定好吃,城里小孩都吃这个,辣条配烤鱼更好吃,别说我坑你们,我这也是花钱买来的,好东西跟弟兄们一块分享,一毛钱一根,咱村里头也一毛钱一根,不亏吧。”唐浩问道。
“不亏,浩子的辣条比村里老张头家卖的好吃,他家也一毛钱一根。”小六子直呼唐浩的名号。
尝过了辣条的味道,有小孩掏出一毛钱给唐浩:“浩子,给我来一根。”
“得嘞您内。”唐浩收下一毛钱,把辣条给那小孩,提醒:“先别吃,你要是先吃了,一会鱼烤熟了,你就只能看着我们吃了。”
对于没拿钱的小孩子,唐浩也不忍心让他们瞅着自己吃,他还有另一个办法:“没拿钱的没事,你可以先赊着,这回我把辣条给你,下回你再想吃,得先把这回的钱补上,这回算我借给你吃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有时候小孩比大人诚实可靠多了,大多数小孩欠了账能惦记着好几天睡不着觉。
其次,一包辣条一块六七,一包里面有二十二三片不等,就像大哥唐建国昨天说的那样,做生意要讲究细水长流,开了荤的小孩,哪有不惦记肉的,这次赔了,早晚能赚回来。
吃完了,玩够了,这帮小孩也就散了,唐浩与这群小孩约好,再想吃好吃的就拿钱去他家。
俗话说积少成多,今个是包辣条,明个再添个弹珠,小本生意得一点点壮大成小卖部。
唐浩走进家门,撞见老妈跟大嫂在洗衣服,多嘴说了句。
“妈,我这件以上沾了点油,您给洗洗呗。”
结果这句话被老爹听了去:“甭给他洗,啥活也不干,衣裳倒比干活的还脏,要洗自己洗。”
老爹想了两天,觉得唐浩能走上正道,和自己的教育脱不了干系,就说明自己整天对唐浩的大呼小叫,才把他扳回正道上来的,所以他和唐浩的相处模式就没有错。反正他也习惯了,一时半会都改不掉,与其是憋着难受,不如就不改了。
当妈的小声说道:“你这衣裳上个星期刚给你洗过,明个就过年了,你穿啥,等过了年再说。”
唐浩问向大嫂:“嫂子,咱中午吃啥。”
大嫂对唐浩的成见肯定比唐浩父母多,她可不信狗能改的了吃屎,可又拿唐浩没办法,自己的男人就跟让唐浩灌了**汤似的,有意见也不敢再说。
“吃切面,妈说当你回来再做,不然就不好吃了。”
以前的唐浩错过了饭点,吃的都是温在锅里的饭菜,一家人能等他吃饭还是头一遭。
唐浩的肚子早被那帮小孩从家里偷出来的花生土豆红薯这些土产给填饱了,午饭就象征性的吃了一点点。
刚吃过午饭,唐浩琢磨着躺炕上睡个午觉,就听到门外有人喊。
“浩子在家不?”小六子领着几个小孩站在唐浩家门口扒着院墙喊。
院子里修农车的唐老汉瞅见:“找浩子干啥。”他也习惯了唐浩整天和一群小孩子称兄道弟。
“找他买辣条。”有个矮一点的小孩举着一毛钱,在矮院墙外面只能看见他头顶一小撮毛。
“东屋眯觉呢,进去吧。”唐老汉道。
这群小孩欢蹦着跑进唐浩家,唐浩没想到吃个中午饭的工夫就能见到回头钱了,明个过年得把小鞭炮拿出来了……
一个下午,不断的有小孩跑来找唐浩,还有小孩领着自家的亲戚跑来买吃的,把唐浩都乐傻了。
同村的老张头站在自家的小卖部外头,看着三五个一伙的小孩在小卖部门口跑来跑去,放在以前,这帮小孩子总会有那么几个跑他这来买零食,今个怎么就奇了怪了呢,整整一天,就早上七点来了一个,难不成钱都花没了?
不能啊,大过年的,家里不可能不给个几毛钱压口袋,小孩子兜里一有钱就往他这跑。
老张头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群小孩子的钱跑到哪里去了。
实在好奇的他,逮住一个小孩开玩笑似的问:“臭小子,不买点吃的再玩?”
那小孩摆摆手,也不知道藏着掖着:“我刚吃完辣条。”
“你爸赶集给你买的?”
“浩子家买的,他家的比你家的好吃多了,往后我就吃他家的。”
“浩子?哪个浩子?”
“唐老头家的,唐浩,他从城里买回来的。”
“他家开小卖部了?”
“没啊,他就买了辣条,不说了,我先去玩了。”
说完,小孩跑远了,老张头嘴里嘀咕着:“老唐头家浩子,那个混吃等死的二儿子?”
尽管知道是唐浩,老张头也不敢去找麻烦,谁不知道老唐头家二儿子是个刺头,连老子都不怕,整个村子没谁能镇得住这个滚刀肉。那小子成不了气候,可能去县里玩去,买吃的回来买多了,卖给这帮娃子一点,成不了气候的。
老张头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唐浩躺在炕上,重重的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哪个瘪犊子骂老子呢。”
明天就是农历的最后的一天了,今天腊月二十九,大哥剪好了红纸,让唐浩给自家写了一幅春联:
一年四季行好运
八方财宝进家门
横批:家和万事兴
大大的福字由唐浩亲手贴到门上的,虽然老唐头嘴里说贴歪了,可也没揭下来重贴,看得出老唐头的心里蛮高兴的。
能不高兴嘛,大儿媳有孕,来年要添丁进口了,二儿子也走上了正道,咋能不高兴嘛。
唐浩也挺高兴的,整个下午,嘴咧的都合不上。
第九章 过年这一天
大年三十,天未亮,爷仨起了个大早上坟,老辈子人讲究,若是天亮烧纸,那头的人就收不到烧过去的纸钱了。
等天擦边亮起来的时候,爷仨上坟回来,走到了村口,这一天村里家家户户的早饭吃的都很早,人人换上了新衣,见面道上一句:“过年好!”
农家院里,婆婆媳妇们早早的准备着中午的吃食,在唐家湾这个小村子里,过年的午饭要吃大鱼大肉,寓意一年的最后一天要享受享受,大年初一吃饺子,说的是开年元宝进门。
唐浩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自认为是个懂生活的人,再累都不会累到他的胃,手上有几道拿手菜。
嫂子添火,老妈处理食材,唐浩撸着袖子在灶台上忙碌着,最开始的时候,嫂子与老妈两人还挺担心的,毕竟这些食材都是平日里舍不得吃的。
在唐浩的再三请求下,母亲答应给唐浩做半只鸡。
唐浩是个嘴上闲不住的,一边做一边说:“咱家鸡长的壮实,块大,半只鸡足够做道菜了,咱就露一手,菜名小鸡炖蘑菇,把鸡先切段,下水抄一遍,起锅烧油,放上香料,葱花姜片,等料炒出香味,下鸡块翻炒,然后酱油,蘑菇,盐……”
铁锅上炖了三十分钟后,唐浩揭开掩在锅盖周围的布,一股浓浓的鸡肉混着蘑菇的香气从锅盖缝隙中钻了出来,让在一旁烧火的大嫂,都忍不住咽口水。
就连在门外与邻居唠嗑的唐建国都忍不住跑回来:“做啥呢,咋这香。”
唐浩看火候差不多了,揭开锅盖,锅底的鸡肉在汤水的翻滚下起伏着,蘑菇夹杂在其中,亮褐色的浓汤在锅底刚好与鸡肉的持平,更好的凸显出漏出汤汁的鸡肉诱人的色泽。
唐浩用勺子,小心翼翼盛出一点汤汁,晃了晃又用嘴吹了吹,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将勺子凑到嘴边,一口吸进嘴里,滚烫的汤汁里,伴着鸡肉香,蘑菇的味道先入为主,散满口腔,紧接着真正的主角鸡肉味缓缓蔓延,有了蘑菇的开路,鸡肉的味道直冲鼻腔,不留情的占据着整个味蕾。
“味道咋样?”唐建国在一旁着急的问道。
唐浩把勺子递给唐建国,唐建国拿过勺子在锅里舀了大半勺,连吹都不顾的吹,喝了一大半,烫的他脸都扭曲了,最后不忘给媳妇尝尝,依次是老妈,老爹要面子,非要上桌才吃。但是唐浩偷瞄到老爹的喉咙在动。
一道菜惊艳到了嫂子与老妈,老妈就没在阻拦唐浩继续做菜,嫂子对这个小叔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反感了。
中午,最后一道菜出锅,唐浩吆喝一声:“年年有鱼出锅了,有点烫,嫂子就别上手了,大哥过来端鱼喽。”
“来啦来啦!”唐建国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大哥,这两天完完全全化身成了唐浩的小弟。
午饭还没吃完,一帮小孩跑来唐浩家中,看样子过年一个个的都拿到了压岁钱。
放下碗筷的唐浩化身孩子王,领着这帮小屁孩在街道上玩耍,难得的过年时间,这些孩子家长也没再挑唐浩的刺。
同样吃过午饭的老张头,看着唐浩的眼神就没有那么善意了,小卖部的主要经济来源就靠着这群小娃子们,现在这群小娃子们的钱都进了这个臭小子的腰包,本来过年挺开心的,现在见到唐浩那张脸就不舒服了。
老张头见到儿子张军,在小卖部里翻找着什么。
“你找啥呢?”
“找瓶啤酒跟我姐夫再喝点,爹,你把酒藏哪了?”张军道。
“就知道喝,咱家生意都被人家拐跑了,你还有心思喝酒。”老张头嘴上不满,还是帮儿子找酒。
“谁啊,谁还敢跟咱抢生意?我找他说道说道。”张军说道,这两年随着姐夫在附近几个镇子上做泥瓦匠,自认为见了点世面,在村子里算有点出息的,说话硬气一点。
“老唐头家那二小子呗。”老张头找出啤酒,放在柜台上。
“唐浩?浩子?那小子不是搁家里混吃等死呢嘛,咋还干起小卖部来了?”
“谁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现在把这帮子小兔崽子都忽悠道他那去了,咱家小卖部快开不下去了。”老张头抱怨。
“他能成什么大气候,等着,我问问他怎么个意思。”张军道。
“你可别跟他动手,那小子手黑,滚刀肉,瘪犊子一个,跟他就没理好讲。”
“知道,打小一块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他啥德行,跟咱家抢生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
张军拉拉军绿色棉衣,擦擦脚上大姐给买的小皮鞋,派头足。
唐浩就在不远处和一帮小娃子闹玩,张军走近,故意干咳一声。
没人理?
又一声干咳,猛的吸了一口凉气,肺部一抽,连咳了好几声。
唐浩终于注意到了穿着人五人六的张军。
“哎,这不是张军嘛,听你爹说你跟你姐夫上外头做生意去了,啥时候回来的?”唐浩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这个人,似乎是挺久远的事了。
张军一只脚斜跨的大老远,就为了显摆脚上那双皮鞋:“啊,是跟我姐夫做点小生意,昨天晚上才回来的,太忙了走不开,咱俩有两年没见了吧。”
“哪有两年,今年开春我上你家买酱油,咱俩还见着来着,那天你跟人家大姑娘相亲,俩条大麻花辫,一个屁股得坐俩凳子,你忘了?”唐浩说道。
张军是瞬间想起来去年刚开春的时候了,自己搁家相亲相的好好的,就这个二流子嘴欠,人家姑娘就是胖一点,非说人家吨位大,有福相,往后张军要是娶了人家姑娘,肯定生一窝小张军,人家姑娘听了这话脸色就不好看了,碰巧那姑娘腹中有团气,放了屁,这个二流子当场是没好意思笑,躲远了笑的一里地外都能听得见,人家姑娘当场就待不下去了,这间亲事作罢了。
这都是前宿主干的好事。
不过张军也庆幸没娶那姑娘,现在心气高了,对女人的要求也高了。
“那都过去的事了,听说你现在开小卖部了?兄弟,你这生意做得有点不地道啊,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我们家开小卖部都好几年了,你半道截胡,我爹让我问问你,咋个意思?”
第十章 记吃不记打
唐浩一听这话的意思,就知道这小子憋着什么屁,肯定是老张头派来的,老张头自己不敢来说,派个儿子来。
“小卖部啊,我是有这个意思呢,你看我也老大不小的了,我总不能天天在家混吃等死,你都相亲了,我寻思着干点啥营生,来年抱个大胖小子。”唐浩说完叹了口气:“干体力活,不说我干不干得了,人家场子也不要我,我就瞅来瞅去,觉得小卖部这营生不错,别的村都两三个小卖部,咱村就一个,我再开一个,便利为民嘛。”唐浩说道。
老张头是在村子里说得上话的人,村民怕得罪人,压根就没人动过这心思,一村子的人都来他家买东西,老辈子人里就属老张头富气。
“你不觉得这事干的不地道?”张军脸上没了笑。
唐浩嘴角微颤,脸上还挂着笑,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怎么个意思?一个村子这么住着,只许你家卖东西,不许别人家卖东西?”
这句话是以玩笑的方式说的大实话,给着台阶下呢。
不知道是张军蠢还是过于自信,张军觉得唐浩笑呵呵的与自己讲话,就是怕自己,忌惮着他家在村里的地位,自己家那两间红瓦房,那是比村长家还阔气的,姐夫在镇子都是说得上话的主,家里老子在村里说句话,村长都不敢放个屁,不说大话,整个村子谁家的日子比他家红火?
如今自己已经是村里人口中有出息的人了,就凭一个人人喊打的二混子?也敢在自己面前瑟?
张军吐了口唾沫,脸上没了笑意:“浩子,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长耳朵是咋?非要把面子戳破了,你就好看了?”
唐浩觉得这人有意思了:“我好不好看,关你个鸟蛋事,我现在跟你这好好说话是给你老子的面子呢,麻溜滚回家吃奶去,大过年的找不痛快。”
唐浩说完,与唐浩玩耍的小孩,一个个探着好奇的小脑瓜,张军要是一走,不出十分钟时间,村里肯定传开了张军被唐浩教训的事,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你这话真闹笑话,就凭你还想生大胖小子?一大家子住个土坯房,自个还跟爹妈住一个屋,能有啥出息……”张军也就敢嘴上逞英雄。
唐浩没那么好的脾气,大步走到张军面前,那气势明显的高过张军一头:“小皮鞋亮的很。”
一脚踩在张军的锃亮的小皮鞋上。
那可是张军最心爱的小皮鞋了,过年才拿出来穿一穿,挂点灰都不行,眼下被二混子挂着泥的大棉鞋踩着。
抽脚,没抽动。
张军气急了,一把推开唐浩,嘴上不客气的骂:“槽拟大爷的。”
唐浩不是吃素的人,与张军扭打做一团,得个时机就踹一脚,张军不是爱干净嘛,唐浩就故意把张军往泥上滚,嘴上还不饶人:“这小棉衣裳,怪好看的,哥给你洗洗。”
一脚踹掉张军的小皮鞋,给小六子递了个眼色,小六子趁乱把小皮鞋揣进怀里,跑远了。
大过年的打架,村民们闻声赶来,将俩人拉开,唐浩身上沾了些泥水,头发乱糟糟的,人还好,再看张军那一边,衣服歪歪扭扭的扣在身上,棉衣扣子还耷拉着一个,脑袋顶着泥水向下淌,不住的抹着脸上的水,两只脚光秃秃的只剩下了脏兮兮的袜子。
俩人打架,一看吃亏的就是张军啊。
张军被村民们拉着,更加猖狂了,因为有人劝架,这架就打不起来,不能丢了面子。
唐浩则收住手脚,在地上找回自己的棉帽子,戴在头上,一手插兜,一手指着张军:“老子再看见你瑟,见你一回打你一回。”
唐浩说罢,潇洒的离开人群了,按照记忆,不出两分钟,老爹就到了,老爹要是知道自己打架,准是拿着大扫帚满大街的追自己打,然后老张头舔着个脸出来做和事老,说什么唐浩不懂事等等,一大堆屎盆子往唐浩身上扣,八百年前的事就又说回来了。
唐浩离开后,张军在人群里骂骂咧咧:“有种你别跑,打不过老子就知道跑的孙子……”
骂了许久,有人帮他找回来一只鞋:“快把鞋穿上,大冷天的别冻感冒了。”
张军想起自己的鞋,接过村民们递过来的一只鞋,边寻找边说:“帮我找找鞋,我鞋上哪去了。”
唐浩找到小六子,拿着张军那只鞋,塞在了张军家茅坑的墙缝里。
唐浩哪敢回家,老唐头肯定在气头上了,找了个偏远点的地头,隆起火堆,烤烤棉衣棉鞋。
事情过了三四个小时,估摸着老唐头的火气没那么大了,唐浩才敢试探性的回家。
果不其然,一回家,和自己预想的一样,老爹拿着大扫帚追着自己满院子打,周围邻居看热闹。
村民:
“你这小子,几天不惹事就皮痒痒。”
“长点心吧,大过年的你老子帮你赔礼道歉,老唐叔,那一双皮鞋多少钱?”
“二十一块钱呢,我一双鞋才八块钱。”
“那没得法,浩子给人弄丢的,人家说啥价就是啥价。”
唐浩听这话的意思,那个瘪犊子张军还讹了老爹二十一块钱?他大爷的,背后来这一手。
被教训的情况总是那么的相似,先是被打一顿,再被全家人审讯,认错道歉,保证不再犯,这事勉强算揭过去了。
可是唐浩表面上认了错,心里还是不服气,讹了自家二十一块钱,这事不可能作罢,必须让张军那小子吐回来。
过年家家户户放鞭炮,好多户人家长夜点灯,更有守岁的人一夜不睡。
唐建国又担任起了看守唐浩的责任,上厕所都要盯着。
一晚上,唐浩一直惦记着张军的事,辗转反侧睡不着,有种打仇不报非君子的感觉。
大年初一,唐浩没用人喊,自己早早的起来,在家里忙里忙外,在老爹眼里,就觉得是做错了事在弥补,以前的唐浩也是这么干的,可就是不长心,记吃不记打。
第十一章 给老子还回去
唐建国毕竟是有媳妇的人,中午吃饭,唐建国就被媳妇叫去帮忙烧火了,与唐浩惹祸相比,媳妇肚子里孩子更重要。
唐浩则在院子里瞎溜达,唐建国时不时的看一眼唐浩。
起初唐浩还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与墙外的邻居唠嗑,身子一点点的往门外移,混在唠嗑的人中,眼瞅着唐建国注意不到自己这边,溜了。
在村子里左拐右拐,拐到老张头小卖部附近,躲在一个拐角处,他还就不信张军就猫家里不出门了。
蹲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张军出门了,这小子身上穿着一件灰布袄子,脚上的小皮鞋换成了与唐浩一样的大黑棉鞋,脸上的淤青还清晰可见。
在身后跟了张军一路,眼见张军走近一个一米宽的小胡同里。
时机来了,唐浩加快脚步跟上。
张军觉察出了什么,一扭头正好撞见唐浩的那张要吃人的脸,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加快。
唐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张军的后脖领,用力往后一拽,手一松,张军倒退好几步。
“唐浩。”张军咽了口唾沫:“你要干啥。”
张军的眼神慌张。
唐浩二话不说,一脚踹到张军的肚子上,直接把张军踹到在地,气势上更胜一筹,上次只是逗逗张军这小子玩玩,这次要真打起来,张军连还手的力都没有。
张军这次很明显的是害怕了,尤其是对上唐浩的那一双眸子,没有半分玩笑,比这冬天还要冷,让他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张军在地上,像狗一样双手俯地,这一刻的他只想跑。
看张军还想跑,唐浩一脚朝张军屁股上踹了一脚,张军摔了个狗吃屎,骨头都要踹酥了。
张军仅存的一点脸面,瞬间荡然无存:“浩子,你要干啥,你开小卖部我不管,浩子,我……”
“你讹了我爹多少钱?”唐浩冷冷的问道。
“没,没讹钱,你爹赔给我的是我那双皮鞋的钱。”
“多少钱?”唐浩加快语速审问。
“二十……二十一块钱。”张军结巴着,嗓子里都带着哭腔了。
这时候,胡同里走来一个年轻人,张军看见他跟看见救星了似的,张军本是要去他家打牌的,他左等右等没等到人,正要去张军家喊张军打牌。
可惜,这年轻人刚走进胡同里,见到这一幕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以。
“滚。”
唐浩骂了一嘴,那年轻人回过神来,抱歉的看了一眼等待救助的张军,撒丫子就跑了。
张军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一张小嘴都能挂三四个尿壶了,啥狗屁尊严,啥狗屁脸面。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可怜巴巴的直掉眼泪。
“我还你钱,你别打我。”张军边哭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零钱,双手递给唐浩:“哥,我错了还不行嘛,这些钱都给你。”
唐浩突然就不知所以了,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张军跟小孩一样坐地上哭。
“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大老爷们,哭个屁啊,要哭滚回家哭去,二十一块钱,天儿黑之前,一分不少给我爹送回去,就说你的皮鞋搁你家茅坑缝里找着了,敢提老子半个子,老子让你光溜在大街上溜达。”
唐浩说罢,故作潇洒的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扭头,张军吓的一哆嗦,裆间一股温热。
“回家告状,我见你一回打你一回,你不就在镇子上跟你姐夫当泥瓦匠嘛,我天天上镇子上打你,看你好的快还是我打的快。”
唐浩走了,张军许久才起身,身下的一摊不明液体挂上了一层冰碴。
回了家的唐浩,被大哥说了几句就没事了,幸亏老爹出门没在家。
张军回到家,真就在厕所的墙缝里找到了自己那双被唐浩扭的不成样子的皮鞋,衣服上的泥渍与家人扯谎说路面上滑摔的。
傍晚,张军和一个朋友来到了唐浩家门口,俩人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门。
院子里忙活的唐建国好奇,昨天还讹了自家二十一块钱,大年初一跑来还想咋地?
“张军,你来我家,还有啥事?”唐建国问。
在屋里睡觉的唐浩听声,走到堂屋,刚一露面,院子外面的张军快速把钱放在墙头上,还被寒风吹跑了一张票子,小跑着捡回来,在钱上放了一块石头。
“大哥,我皮鞋找着了,这钱就不用你家赔了,我跟浩子打架,是我有错,钱放你家墙头了,我走了。”
等唐浩走出屋,张军就被吓跑了。
拿着铁锹的唐建国走到墙头,拿走石头下的二十一块钱,那钱他还记得,就是自己昨个亲自送过去的,其中一张钱中间还贴着一条用浆糊补的白纸,二十一块钱,一分不差。
“张军这小子咋回事,要了钱还往回退?”唐建国纳闷的瞅着手中的钱。
“良心发现了呗。”唐浩靠在堂屋的门框上说道。
唐建国转头看向唐浩:“你是不是找张军去了?”
“我找张军,他还能退钱,跑来要钱还差不多。”
唐建国觉得唐浩这话说的没错,可想不明白,要过去的钱为啥还给退回来了。
就因为这二十一块钱,昨个过年都没过舒坦,家里人都知道唐浩没做错什么,但是碍于老张头在村里的威望,还是惹不得。
晚饭前夕,老唐头赶着牛车回来了,回来后一张老脸难掩脸上的笑意。
“老大老二工作下来了,镇子上的水泥厂正招人,还好我晌午去的快,一大群人报名,排我后头的都没报上名,你说啥时候报名不成,赶个大年初一。”老爹笑着一张老脸说道。
大哥唐建国追问:“爹,那说啥时候上班去嘛?”
“正月初八开机器就正式上班了,初六你拿上家里头的户口本,带着老二上镇子上填个表,表一填,就是水泥厂的工人了,干满一年,有机会转成正式工。”
“爹,建国他们工资是多少?”大嫂问。
“建国他们前仨月工资一百,仨月之后一百一十八。”老爹得意。
唐浩默不作声,一个月一百的工资在这个年代的工资水平来算,勉强算的上偏中等了,在往后的时间里,随着国家的发展,工资一年一个节点。
看唐浩不吭声,老爹刻意说了句:“浩子,你那天穿利索点,都不小了,也该找个媳妇了,好好干,来年讨个媳妇。”
唐浩闷头吃饭,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唐浩心想,穷的都是上班的,我上辈子也算是个企业老板,这辈子我还给别人打工,笑掉大牙了。
想到重生,唐浩叹了口气,自己那老丈人找到丈母娘没有,再过几年媳妇该出生了吧。悔不该找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媳妇,自己重生了,媳妇还没出生,孤独哇。
第十二章 空手套白狼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会打工的。
大年初一就这样过去了,大年初二唐浩起了个大早,继续带着从河里捞来的鱼啊鸡啊和村子里收来的土特产,踏上了去县城的路途,大哥唐建国要陪着媳妇去娘家,没有跟过来。
老一辈人勤快,哪怕是大年初二县里的市场就已经早早的摆上摊了。
不得不说过了年,大部分商品的物价掉的太快,原本还能卖两块二的鸡,过了年掉到了两块钱一斤,也不好卖了,来买的都是一些年货预备不足的人家。
唐浩的东西少,用了些时候,也卖掉了,手里没赚上几块钱,在去市场转悠的时候,唐浩也没看上什么好东西,过了年,又回到了紧巴巴的日子里。
在唐浩正打算离开市场的时候,耳朵里听到一声:“大姐,你看我这毛衣,厚实,冬天穿着不冷,五块钱一件。”
“四块,我掏钱了啊。”
“我这真不赚钱,算了,都是老熟人了,四块就四块吧,大姐,你可别往外说是四块买的,要说是五块买的。”
“我给你说是十块买的。”
就这几句话,把唐浩勾了过去,四块钱一件的毛衣,在这个年代算是挺便宜的了,看卖完东西的老板拿到钱的样子,他至少得赚了一块多钱。
唐浩走到摊位前,看看衣服的款式,做工不咋地,料子倒是挺厚实。
“小哥,买衣服啊。”老板见到有客来,忙着上前打招呼。
唐浩留意到衣服上的挂牌,广州的货,怪不得呢,当下最大的批发市场往后倒二十年,也还有三四块的批发货,:“老板,你这是广州进过来的嘛。”
“这还能有假,牌子上都写着呢,出产地广州。”
唐浩指着一件男士毛衣:“你把这件给我看看。”
唐浩穿上衣服试了试,大小正合适:“三块卖不卖?”唐浩试探性的问,他就是想知道这件衣服的批发价。
“三块?兄弟,三块我进都进不来,你还是把衣服给我脱了吧。”老板没啥好脸色了。
“三块五呢。”
老板犹豫了一下:“三块八,一口价,要是不买,您去别家看看,这么便宜,实话我给你料这,整个市场没二家。”
唐浩点点头,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三块八毛钱:“来一件。”
卖衣服只是个敲门砖,唐浩继续说道:“老哥,我也想着在我们镇子上的集市卖衣服,我能打听打听你在哪进的货不?”
那老板当场就乐了:“小兄弟,不是哥不想帮你,这事真没戏,这是我堂哥亲自去广州进的货,最低批发量一千件,别说你镇子上的小摊子了,就是我县里这小摊都吃不消,衣服过了季就压箱了,来年有新款式,就卖不掉了。”
唐浩没说话,买了衣服就回家去了,眼下手头上就不到四十来块钱,去广州的路费都没有。
一边走,一边琢磨着。
走出县城,到了第一个路过的村口了,唐浩犹豫着又折返回去了,卖东西,季节性商品是最好卖的也是最赔钱的,生意人都有个共通点,不对,是个人就有个共通点,从来不嫌自己赚得多。
唐浩回到卖衣服的摊位前,那老板见到他还以为衣服出了什么问题呢:“咋又来了小兄弟?”
“哥,我回去琢磨了一路,有个法子让你这衣服卖的更快,趁着快过季了,多赚点。”
“你有个啥法子?”
“你委托给我,我每天至少让你卖掉一百件,按照三块五的价,一百件,每件三块五,您到手就有三百五,成本我不问,您自己算,三百五减去你的成本,你一天就能赚多少钱?不说一个月,半个月下来,您能赚多少?”
那老板琢磨了一下,他一天在市场最多卖十件衣服还挺美的了,卖一百件,他是想都不敢想。
“你的意思,惦记着空手套白狼了,你啥都不出,赚中间差价,咱俩又不熟,我咋信任你。有这好事,你自己咋不去干,你少拿我斗蛐蛐。”
“大哥,我这不是没成本嘛,我兜里一共就三十八块五了。”唐浩把兜里的钱都拿了出来。
“您要是愿意成本价给我个十一二件,我出门溜一圈,天黑之前,我再回来。”
老板琢磨了一会,想了想,十件衣服,三块五一件他是赚的:“三块五一件,你挑挑吧。”
唐浩在摊子上挑挑选选,挑了八件男士衣服,三件女士衣服,男人干重体力活,衣服磨损的快,虽然缝缝补补又三年,但也禁不住体力活的磨损,卖的快。
唐浩挑选完衣服,把衣服折的规规整整,放在包装袋子里,将所有标签漏在袋子最外层,尤其是每件衣服的价格,用圆珠笔先写上统一标价。然后放在朝老板要的麻袋里,扛着衣服离开了市场。
老板还得意的在身后数着钱。
附近的摊子有人凑过来,刚刚听到了唐浩与摊主的对话,拿摊主打趣。
“你说你运气怎么这么好,碰上这么个傻蛋,一口气买走了你十二件衣服,晚上可以跟老婆交差了。”
老板:“嘿嘿,今个运气好,碰上个愣头青小伙子,估计没做过生意,生意要是都像他说的那么好做,我们还在这摆啥摊,跟着他混不就得了。”
“我瞅他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
市场里的摊主议论着唐浩,唐浩就没打算做县城里的生意,县城里离市场这么近,卖贵了,唐浩的不是,卖便宜了,就是卖衣服摊主的不是,里外都得罪人。
唐浩搭了一辆牛车,就近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子,村子不咋大,五十来户的样子,位于两山中间的山沟子里,村子中间有一条小溪,小溪上用石头木头搭了个高高的木桥,让唐浩想到了一首诗中的一句话:小桥流水人家。
不过传递出来的并不是萧条,而是后世没有的安逸。
下午,是天气正暖的时候,在院子修农具的,家门口唠嗑的,还有晒太阳的。家中唯一的供暖设备就是家里的大土炕,唐浩家属于村里中等农户,唐浩切身感受,老话说舒服不如躺着,在冬天这句话正和时令,因为你在炕上坐着,屁股是烫的,身上是冷的。下午的时候,倒不如出来晒太阳全身都暖和。
第十三章 小手表自行车
似乎每个村都有那么一颗老树,最能聚人气。不管春夏秋冬,总有一帮人在那唠家常,一群小孩子围着树打圈圈。
唐浩走进人群里,先是打招呼:“叔婶子们晒太阳呢,我坐这歇会,赶了一天儿的路走累了。”
唐浩看着一块干净的石头,准备坐下去。
这时候,一个老汉把自己的板凳递过来:“来,把我板凳给你坐,我进屋再拿个去,刚过年,雪都没化完,石头上凉。”
“谢了叔。”唐浩坐在板凳上,把手上的麻袋揣进怀里,让人以为是好东西,因为按照农户的思维,家里的麻袋都是放玉米花生的,大冬天拿来坐一坐,总比坐冰凉的石头好。
“你这麻袋里是啥东西啊,还跟宝贝似的护着。”
唐浩故作突然一愣:“啊,我是个卖衣服的,这不是走了一天了,剩个十几件衣裳,准备往回走呢。”
小孩子一听到衣服,围了过来:“你这啥衣裳,给我们瞅瞅呗。”
唐浩小心翼翼的打开怀里的麻袋,拿出里面带包装的衣裳:“毛衣,过两天脱了袄子穿正合适。”
年纪大的老汉隔着包装捏捏里头的毛衣,县城的款式肯定比集市上的花样好看,农村人不讲究花样,只讲究暖和便宜,若是同样的价格,就讲究个花样了。
“你这多少钱一件。”
“卖五块钱一件的,就剩下这十几件了,有看上的,四块五一件卖给您了,最后十几件了,成本价,不值当再倒腾了,本来是想拿回去了。”唐浩说着,打开包装,递给老汉:“广州那边进过来的货,还是我去市里跟我堂哥要的货呢,您瞅瞅。”唐浩指着衣服胳膊肘的位置,有小一层皮质料子:“这可不是补丁啊,您把衣服翻过来,里头衣服是好的,咱都是庄稼爱人,干活容易磨到,多加了一层料子,结实。”
唐浩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终于有人动心了。
“料子是挺厚实,这针脚还不如我婆娘缝的结实,四块五贵了,四块,你还有得赚。”
“四块我是真赚不到了,就这点货了,跟您说实话,我三块八进来的,赚两毛钱,脚上都磨了泡了,您总得让我赚点。”
有人笑道:“赚两毛是两毛,你要是不卖,还赚不到这两毛钱呢。”
唐浩实在为难,指着一个方向道:“我刚从那个村过来,卖了七件还是八件,都是四块五卖的,要是您穿出去有人问了,就说四块五买的,不然我往后不好做生意。”
“知道知道,说好了四块,我家给你拿钱去。”
唐浩不情愿的点点头:“得,等着您。”说完对周围人为难:“我这真不赚钱,镇子上衣服还七八块呢,我这四块,折了个价。”
人群中,一个年轻人观察着唐浩的麻袋:“你这里头有女人的嘛?”
有人一听,打趣道:“你这是给你未来媳妇买的吧,还没过门就对人家这么好了。”
唐浩接话:“还没过门,就点惦记着给媳妇买衣裳了,往后是个顾家的好男人,正巧,我有两件衣裳,男女款式一样,你俩只要是穿出去,就跟城里头有人说的情侣装一样,惦记他的小伙子一看,就知道有主的人了,惦记也白惦记。”
唐浩找出那两件衣裳,一大一小:“都是均码的,都能穿。”
年轻人查看衣服的款式,在镇子上没见过:“情侣装,我还没听说过,你等着,我回去拿钱去。”
“你是找你妈要钱去吧。”有个老汉笑说。
“镇子上买一件的衣裳钱,在我这买两三件,叔叔婶子不瞅瞅?”
未来,超市大减价,总有一群老头老太太消减了脑袋往前冲,占便宜的心里人人都会有,最后被剩下了一件女士毛衣,一件衣裳不值得再跑下一个村子,唐浩准备再回去买上几件,凡事事不过三,保准不出三次,摊主肯定放口让他代理。
太阳还老高的斜挂在天上,唐浩回到了县城的市场,把钱往老板手里一塞。
“不到仨小时的工夫,卖了十一件,把我老汉的衣裳都卖掉了,再给四十四块钱的,给我十三件儿吧。”唐浩说道。
“那还差五毛钱呢。”老板说道。
“四毛三,哪有五毛钱。”唐浩摸摸兜:“兜里还有两毛钱,差你二毛三,就别要了吧。”
老板收了钱,任由唐浩在摊子上挑挑拣拣,难掩好奇:“小兄弟,那十一件以上都卖掉了?”
“可不卖掉了嘛,不卖掉我往你这卖啥衣裳,都说了,你要是给我代理,我一天给你卖掉一百件都没得问题,你不信我。”
“那你咋卖的,砸卖这么快?”老板跟在唐浩屁股后头问,他实在是好奇。
唐浩指着最好卖的那件以上:“这件的款式我要五件,都拆开给我瞅瞅质量。”说完,对老板道:“不出这个县城,我一天最低卖掉五十件,您要是信我,明个我把身份证压着,家里头地址告诉您,您就坐摊子上等着收钱就行。”
老板还是低估,万一是个骗子他就赔了。
“行了,您琢磨琢磨,我今个要回家了,明个再来,您回去琢磨琢磨。”
“小兄弟,你要是有啥值钱的东西给我压这,我还放心,你这空口白牙的,哪个做生意的不怕。”
“可我兜里就这么点钱,你看我身上啥值钱,压你这。”
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唐浩赶着夜路回了家,家里人都习惯了唐浩没时没点的日子,出门的时候唐浩说过去县城,家里晚饭也没等他,就把饭菜温在锅里了。
简单的扒拉了两口吃食,唐浩就睡下了,折腾了一天,唐浩没多久呼噜打的震天响,可是把隔着一帘子的唐老汉折腾够呛,翻来覆去被儿子的呼噜声吵得不得安生。
第二天,唐浩忙着去县里,瞅着在院子里显摆的大哥,结婚时候买的小手表,借来的自行车,看来昨个没去成媳妇娘家,准备明个陪媳妇去娘家。
第十四章 浩荡的有点过分了
大哥是个很老实的人,村里人都说唐老汉的机灵劲都给了二儿子,二儿子唐浩机灵过头了,当初花了两毛钱请算命先生给唐浩起了个名字,说是名字可以保唐浩往后浩浩荡荡的正义之气,现在看来,浩荡的有点过分了。
唐浩看家里人都在忙活,凑到正显摆的大哥身边:“哥,明个去嫂子娘家走亲戚啊?”
“嗯,明个早起去,晚上就能回来了。”
“我今个想去趟县里,哥你能不能骑车带我一趟?骑车比我腿脚快一半。”
“你干啥去,又赚钱去?”说到赚钱,大哥唐建国眼睛都亮了,自从化身唐浩的小迷弟,唐浩说啥信啥。
“那我跟爹商量商量,赚钱的活计,爹不会不让你去。”
唐建国说话果然比唐浩好使,唐老汉只嘱咐了一句:“早去早回,穿厚实点。”
叮叮当当的四个多小时,路过村子把昨天的衣服清了仓,到县里市场是中午十二点。
老板一看到唐浩,乐了。
“小兄弟来了,咋晌午才来,昨个衣裳卖了?”
“卖了,顺路就给卖掉了,家里住的远,我这还是骑车过来的,两条腿得走五六个小时呢。”唐浩把兜里的钱逃出来,数了数:“五十二块,十五件。”
“小兄弟还挺会做生意啊,那你挑着。”老板满意的接过钱。
唐浩瞅着大哥唐建国的手表,低头跟老板商量:“老板,我哥那块手表咯嘣新的,就带过两回,上一回还是结婚时候带的,还有市场外头那辆自行车,能给我折多少货,卖了货,我回来拿。”
有了昨天的敲门砖,再加上今天有东西抵押,老板信了八成:“是能抵货,可我手头上的货也不多了,我还得上市里找我堂哥要货。”
“那你这不扯呢嘛,进的货都抵不上卖的。”轮到唐浩没好气了,做生意要捧着,但也不能捧抬高,该摔也得摔一摔。
“你还有多少货?”唐浩问道。
“还有个四十来件。”老板生怕得罪了摇钱树,赶忙继续说:“不过你要是把我这四十来件卖掉,我下午坐班车去市里再拉回来一百件,可着你卖。”
“真的?”这下轮到唐浩怀疑了,做做样子给老板看,谁会有钱不赚,让老板紧张一下。
“那这么着吧,把你剩下的货都给我,自行车压你这,咋说自行车也一百多块钱的东西呢,咋不比衣服贵,还有,把你那个喇叭借我用一下。”唐浩说道。
老板点头笑道:“成成成。”
老板把压箱底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他这次进货是准备卖一个月的,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子昨个一天就给他卖掉了一半,甭提多开心了。年根下的时候算命,算命的还说自己会遇上贵人,过了年就遇上了,算的真准,看来还得找他算命。
昨天说风凉话的摊主,一个个投来带点羡慕的目光。
“这小子真有本事?昨天到现在拿的二十多件都卖掉了?”隔壁摊主问道。
买衣服的摊主双手抱胸,砸了一嘴:“这小子还真是神了,你们说他咋卖掉的呢。”
“人家能告诉你,告诉你,人家挣啥钱。”
唐建国跟着唐浩就是一个苦劳力,一麻袋的衣服都在唐建国的身上扛着,至于自行车,唐浩以借来的自行车不能给人家压坏了为由,让衣服摊主给锁起来了,唐建国一点没怀疑,还满心的开心。
四十几件衣服,唐建国扛着也有些吃力,做生意做那种半生不熟的生意最好,关系太熟,要顾忌关系,没关系,又要套近乎,所以作为选择了年前卖鸡的小区门口,不那么熟悉,又能侃上两句。
唐浩在小区街道的对面,选了一个很惹眼的位置,两个小区中间,位置宽敞,周围站上十来个人准没问题。
卖东西最怕的就是冷清,唐浩将喇叭音量调到最高,录了一段音:“春季毛衣,统销四块,不讲价,清仓大甩卖,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还不赶紧出来瞧一瞧看一看,不出来瞅一瞅就等着后悔去了啊……”
唐浩将麻袋撕开铺到地上,把衣服带包装整整齐齐的摆在麻袋上。
收拾完妥当,唐浩吩咐唐建国:“哥,你先看这摊,我去转转。”
“你上哪转去,一会要是来人了,我该咋说?”唐建国有点紧张,让他一个人和城里人打招呼,他都不敢张嘴。
“没事,人家问你价,就说统销四块,不讲价。”
“做生意的哪有不讲价的。”
唐浩指指临近的两个小区:“每个小区就相当于一个唐家湾,你要是卖给老张头三块八,卖给小六子他爹四块,小六子他爹能舒坦?就算人家不找你,下回他还能来你这买东西嘛?”
唐建国挠挠后脑勺:“好像是这么个礼,上回我上集市买了几个土豆子,比别人贵了五分钱,我再也不去那家买了。”
“我就去转转,一会就回来了。”
唐浩说完,拍拍屁股走了,唐浩得去拉一波人过来唠嗑,显得热闹,人都是充满好奇心的生物,正常情况下你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肯定会好奇他们围的是什么,总要去看个究竟,卖东西需要聚点人气。
唐浩在之前买鸡的小区门口,遇到三个熟人,主动打招呼:“张叔刘婶,晒太阳呢?”
唐浩的那张脸,已经在这个小区里混熟了,连门口看门的大爷都认得他:“你小子又来了,这回带了点啥好东西?”
张婶:“你是想把我们兜里这点毛票子都掏干净才罢休。”
唐浩摆摆手:“我哪能掏光您兜里的毛票子,看您这一脸的福相,过个年小脸蛋油光发亮的,准是没少吃好吃的。这不嘛,我进来了一批毛衣,隔那边摆了个摊子。”唐浩指指不远处孤零零的唐建国:“觉得既然来了,不过来打个招呼怪不好意思的,过来打声招呼,说句过年好。”唐浩作揖。
刘婶:“过年好。”
张叔:“过年好。”
唐浩咧着嘴笑,小区里出来了几个老头,唐浩赶忙打招呼:“过年好啊,叔们,您这几位打算干啥去?”
“小唐子啊,年纪大了,时候多了,下下棋,几天没见了,人都胖了。”老大爷热情道。
“下棋啊,不如就去我那下棋吧,我那地方宽敞,我也学上两手,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老大爷看看伙伴:“你们觉得咋样?”
“去呗,小唐说话我爱听,我就喜欢听村里的事,要不是儿子非要我来县里,我在村里住的甭提多舒坦呢。”
“那咱就去。”
唐浩成功的拉去了四五个下棋的大爷。
第十五章 这是赚钱的感觉
等唐浩过去的时候,有个二十来岁的妇女抱着个孩子,在与唐建国尬聊。
“大哥,你这衣裳都是四块钱一件?”
唐建国站在摊子前,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啊,四块一件,不讲价。”
“你这质量能行吗,别穿两天怀了,我男人在县里铁厂上班,穿衣服废着呢。”
“质量好,不能坏。”人家问一句,唐建国回一句。
妇女抱着孩子,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唐建国说话了,接一句话能把天聊死了。
唐浩走到摊位前,看着妇女怀里抱着的小男娃:“小娃娃多大了,这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脸蛋圆嘟嘟的。”
有孩子的妇女,话题开在孩子身上,话就多起来了,妇女开心的回答:“快一岁了,眼睛像他爸,他爸眼睛就大。”
那小孩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唐浩,唐浩逗逗小孩,对妇女道:“当妈的都这么好看,这孩子往后准得嚯嚯几个小姑娘,还不认生,姐来买衣服啊,我经常在这边摆摊,这群大爷都认识我,我帮你抱着娃,你瞅瞅这衣裳,都是从广州进来了,咱这片都没有这个价。”
妇女犹豫了一下,看唐浩逗的小孩嘎嘎乐,小心翼翼的将小孩递给唐浩,唐浩为了避免小孩认生,尽量让小孩挨着妈妈,没哭。
妇女在摊子上挑挑拣拣,一会要拆开这个看看,一会要拆开那个看看,买了一件男士毛衣,付了钱。
妇女买了东西,开心的抱着孩子回家去了。
连下象棋的大爷都忍不住来看看衣裳:“这啥衣裳,四块钱一件,年前儿子给我买了件衣服要十二块钱。”
有炫耀的成分,唐浩鉴定完毕。
“您儿子那是孝顺,我这是市里堂哥大批量从广州进的货,分了我点,那边衣裳便宜,不过要进的多才赚钱,进的少还不够路费的,所以咱这边摊子吃不消,所以没有。”
走来走去的路人,基本上都会在唐浩的摊子上停留片刻,连小孩都蹲在摊子前听唐浩讲讲村子里的日常,唐建国有时候也会插几句嘴。
没过多时,那名抱着孩子的妇女领着婆婆过来了,一家子都是场子里的工人,凭着唐浩三寸不烂之舌,又买走了两件。
三四个小时过去,唐浩的摊子上剩下了十几件衣裳,唐浩领着唐建国挨个小区走过去,转悠了七八个小区门口,剩下了一件残次品,残次品最终以三块七卖出去了。
唐浩拿着钱,回到市场里,市场里卖衣服的摊主伸着脖子巴望着市场门口,时间越久,他心里越有点嘀咕。
“这小伙子不能坑我吧,这都下午四点了。”
其他摊主:“前两年我听说有一档子事,就有几个小年轻专门骗人,那几个小年轻拿着一块玉,去村里找人借种子,那玉还是真的呢,值几百块钱,小年轻最后把种子给还了,后来借了人家老汉几十块钱,还把玉换成了假的,那老汉在家躺了一个月呢。”
“不能吧,自行车压这了,还给了五十二块钱,他不得赔死,放宽点心,四十几件衣裳呢,哪有那么好卖。”
不管别人说什么,卖衣服的摊主还是有点嘀咕的,毕竟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给他也没用。
买衣服老板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唐浩与唐建国回来了。
唐浩从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毛票,往拇指上呸了一口:“我买了你十五件毛衣,又从你这拿了三十一件,三十一件乘以三块五,等于……”
“一百零八块五。”衣服摊主早就算好了。
“对对对,做生意的头脑就是好使。”唐浩把钱数好,递给摊主:“一百零八块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买衣服的老板看着唐浩的钱在手里数着,每数一张,都在心里记着,生怕数错了数,唐浩数了三次,他也在心里数了三次,最后故作信任,接过钱就揣兜里了。
“行了,看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呢,明个,我早点过来。”唐浩撂下一句话,要走。
买衣服的老板为难了:“小兄弟,这都下午四点多了,最后一班去市里的车都走了,你要是早点回来,我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要不明个我早起去市里进货。”
唐浩皱着眉,没好气:“你这不扯淡呢嘛,有钱还赚不上,算了,我换个摊子试试,有钱赚还赶不上。”
唐浩要走,摊主着急的拉住唐浩:“小兄弟别走啊,整个市场都没我这么低价的衣裳了,我让点利给你成不?”
唐浩先是生气,最后叹气:“我也就是看上你价低,我又有渠道卖出去,咱俩继续合作也行,交个实底,你成本价让我一半利。”
“一半?”老板惊了。
“一半,你都能赚不少呢,老哥,咱往后还要合作呢,等我兜里有点底了,卖的好,咱自个上厂家进货,赚的还能更多呢。”
老板犹豫。
唐浩摆摆手:“你先想想,先把我自行车锁开了,我后天早上过来,要是成,咱就继续合作,要是不成,我再找下家。”
唐建国骑着车拉着唐浩,唐浩在后面坐着,两只脚这摆摆那晃晃,时不时的从兜里掏出钱,数来数去,从两袖清风到现在的七十五块钱。
一路没有停留,唐建国与唐浩两人交换骑车,在村口的时候,唐浩给了唐建国三块钱,作为一天的辛苦费,弥补一下自己把大哥借来的自行车拿去抵押带来的愧疚感。
“哥,明个你去嫂子娘家,给嫂子娘家多拿点好东西,给嫂子长长脸,这三块钱算这一天的辛苦费了,我这钱还得做生意呢,给不了太多,你别嫌弃。”
唐建国拒绝:“你要攒钱娶个媳妇,我在家也没事干,跑个腿又没帮上忙,你把钱拿着,多赚点钱,早点娶个媳妇,咱爹妈就没那么操心了。”
唐浩把钱踹进唐建国的兜里:“两块三块的也不顶什么事,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得了,你不要我就觉得给少了,你不乐意了。”
唐建国说不过唐浩,只得把钱踹进了兜里,赚钱的感觉让他感到了踏实。
回家,唐建国继续给老爹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