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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闻冬     落日胡尘txt下载     落日胡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海寇逞凶

    “公子,不过是喝些茶水解渴而已,哪用得上这么多的银子?”

    李老伯见到桌子上的五两银子后吃惊无比,没想到他们出手会这样阔绰。

    文笑着回道:“茶水虽然不值钱,但老伯的热心肠和那些菜饼却值这些银子,您就收下吧。”说罢依然没有离席,继续坐在桌上品茶。

    “那老朽就却之不恭了。”李老伯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将银子揣到了怀里。

    又给文的茶壶中添了些热水之后,便靠坐在自己的老地方,眯着眼睛哼起一首流传颇广的散曲小令:

    人生于世,休行非义,谩过人也谩不过天公意。

    便些东西,得些衣食,他时终作儿孙累,本分世间为第一。

    休使见识,干图甚的!

    ……

    商队带来的热闹劲也不过是昙花一瞬,宛河村没过多久便重新恢复了宁静安逸的样子。

    得到教训的店小二倚在客栈的门柱前反复揉着自己肿痛的脸,一双鼠眼满是不忿地盯着李老伯,嫉妒他的运气。

    时间在恬静时总是过得飞快,随着夕阳的余晖悄悄地将屋舍上的瓦片抹成金黄一片,各家各户的院子里也都渐渐升起了炊烟。

    村民们不会留意村西的山坳里开始有许多惊鸟飞出,村东树林里的脚步声也被海浪拍岸的声音掩盖。

    只有文知道,这是酉时快要过了。

    “老伯,今日早些收摊吧。”文轻声提醒。

    李老伯冁然而笑,“成,都听公子的!”

    文也站起身帮李老伯搬搬桌椅,权当为即将到来的恶战活动活动筋骨。

    干活闲聊间,二人谈及了李老伯的家事。

    “怎不见您老膝下的儿女?”

    “村子上次被海寇洗劫之后便都走了。”

    “那您怎么没跟着一起走?”

    “,儿女其实都还算孝顺,只是我自己不愿挪窝,我那老婆子的骨灰被我撒在了海里,我留下来也好时常到海边去同她说说话。”

    文默然点了点头,待将茶摊的东西收拾好后,又将老叟送到了家中。

    临走前文面色郑重地道:“老伯,我走之后您便闩上门吧,今夜外面可能会闹出一些动静,您只管安睡便可,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文老伯虽然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答应着点了点头,回到屋中插好了门闩。

    文则坐到了客栈的门槛上独自发呆,被抢了好位置的小二自然不敢多言,瑟缩地瞥了文一眼后进店忙活去了。

    等到夕阳的最后一丝风韵也被广阔无际的海平面所吞噬,夜色也终于开始放下帷幕,将天地一点一点笼罩其中。

    炊烟消散,鸡鸭入圈,戌时将至。

    打梆子巡夜的更夫吃过了晚饭,填饱了肚子,就从家里出来绕着村里巷道走上几圈,然后清了清嗓子,语气悠长地喊道:“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平日里回应更夫的通常是各家各户的闩门声,但今日却有所不同。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绵长的嗡鸣声,随后一支箭镞扎落在了更夫的脚前。

    这支箭镞非木非铁,是为铜质,由镞锋和镞铤组成,一面做成脊状,以免弧内凹陷,镞铤的横截面整体呈圆形。

    更夫听见这道意义特殊的声音之后还没反应过来,待蹲下身子看清了箭镞的模样之后才面色突变,手上不停用力敲打着梆子,沿着巷道纵声狂奔。

    “是鸣镝!有海寇来了,海寇来了!”

    “都快跑啊!海寇们又来了!”

    鸣镝?看来这东西就是在战时起示警作用的响箭了……

    文好奇地瞄了一眼这个对他来说新奇无比的东西以后,从客栈中快步走出,藏到了村中一处偏僻的角落。

    更夫的呼喊声刚起,村子东面就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为首的江洋大盗肩上扛了一柄大斧,脸上的几道刀疤略显骇人,眉眼之间也尽是狂傲之色,冲进村子后大手一挥,狞笑着下令道:“都给我上!除了那个商队我要了之外,余下的抢多抢少全凭你们自己能耐!”

    看样子这就是远近闻名的蔡乱头了,看面相倒是个当海寇的坯子,但任其恶名昭著,恐怕在方国珍的怒火之下也活不过今夜……

    与海寇们兴奋的呼号相对应的是村民们惊慌失措的哀嚎,因为宛河村曾经被洗劫过一次,因而海寇们直接将目光锁向了各家铺面。

    “糟了!海寇竟真的来了,什么都别管了,快跑!”

    商队的负责人得了文的知会后,从酉时初刻便凝神戒备,亲自坐在客栈一层盯着外面的情况,因而得到更夫的示警之后立刻下令商队的人逃离村子。

    “你们这帮泯灭人性的畜生,还我妻儿命来!”一名红着眼睛的村中男丁抓着一支鱼叉冲向了蔡乱头。

    “想报仇?还是等下辈子吧。”蔡乱头讥笑一声,肩膀用力一顶扛着的大斧,将其稳稳地握在了手里。

    “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垫背!”男子是村里的渔户,鱼叉在其手上施展出来也算得上是迅疾狠辣。

    蔡乱头能坐到尾水坛坛主的位置,一身本事自然不小,握着斧柄的胳膊骤然发力之下青筋暴起,硬是将几十斤重的大斧在空中抡了起来,径直迎向鱼叉。

    只听“铿锵”一声,嵌在木棍顶端的铁质叉状顶端竟是被大斧给劈断了!

    渔户一想到妻儿的惨死的样子,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咬着牙齿挥起鱼叉仅剩下的木棍向蔡乱头砸去。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爷爷今天就只好收了你这条贱命!”蔡乱头冷眼说了句狠话之后再次发力,不顾渔户砸向自己上半身的木棍,双手握紧大斧向其劈去。

    渔户手上的木棍先行而至,狠狠砸在了蔡乱头的肩上。

    蔡乱头却是连眉头都没皱半分,硬抗之后手上的杀器也无情地砍了下去,收走了渔户的性命。

    二人打斗的位置正在村中央,见到这一幕的村民立刻惊叫着做鸟兽状散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鹬蚌相危

    四处奔逃的村民越是恐惧,肆无忌惮的海寇就越是兴奋。

    海寇们一想到自己身为明教弟子时躲躲藏藏,忍气吞声,连口荤腥都沾不到的寒酸日子,心里便觉得愤懑不已。

    叛出明教后将这些愤懑化作了满腔怒火,不仅肆无忌惮地抢夺漕运官粮,也不知何时起又改为劫掠沿海村县,如今更升级为既谋财又害命,草菅人命,无法无天。

    一些跑得慢的村民被海寇拦下之后若是尽数交出身上的财物倒还好,但凡为了保护财物而进行反抗的,皆会惨死于屠刀之下。

    乘船而来的海寇足足几百人,如漫天的蝗虫一般瞬间将宛河村淹没,所到之处鸡犬不宁,一片狼藉!

    “快说!那个商队在何处?”

    在蔡乱头的指令之下,一众海寇连连逼问村民商队的下落。

    “在……在客栈!他们在客栈落脚!我什么都说了,别杀我!”

    正是保命要紧的关头,村民哪敢隐瞒,都老老实实地回答,生怕海寇的屠刀指向自己。

    “走,去客栈!”蔡乱头招呼了一声,当即过来大批手下气势汹汹地奔客栈而去。

    商队的负责人虽然早就与手下的人通过气,但还是有几人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海寇冲进屋内的时候还在酣睡,未经反抗便被一刀砍掉了头颅。

    抱着脑袋瑟缩在酒桌下面的店小二也被人一把就揪了出来,“说!那些商队带来的钱财和宝物都在哪里?”

    “后院!他们带来的马车都在后院!”

    “哼,算你识相!身上的银子呢?都给我拿出来!”

    小二不敢耽搁,一股脑将怀里袖中揣着的东西全都掏了出去。

    一众海寇冲进客栈的后院以后,迫不及待地便撬开了所有的箱子,却发现里面装着的都是石头和棉被,连半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看到。

    同一时间,隐匿身形的文悄俏地绕到蔡乱头等人的身后,一连宰了几个海寇,扒下一套衣服换上后,又将其手中的硬弓和那个用来传令的鸣镝拿到了手里。

    “糟了!中计了!”

    蔡乱头立刻知道大事不好,还没等下令撤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蔡乱头紧缩双眉,厉声问道。

    惊慌失措的手下进来回禀道:“不好了,是元兵!村子西面突然冲出来不少元兵!瞧这规模得有几百人!”

    “好啊!敢情这是元贼设下的计谋!”蔡乱头眼珠瞪得溜圆,将大斧砸到了地面上,客栈的地砖登时碎出几条裂纹。

    “头儿,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快撤!”蔡乱头也知道自己这帮人不是元兵的对手。

    可蔡乱头迈出客栈的门槛刚想要下令,只见外面一人站在屋顶上扯着嗓子喊道:“头儿有令,这趟不能白来,将这伙元兵都宰了,抢夺他们身上的武器和盔甲!”

    这人说罢,将手中的硬弓拉满,将代表蔡乱头指令的鸣镝一箭射向西边,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村里的海寇听到鸣镝的声音纷纷停下手头的事,见是射向西边,便以为是蔡乱头真的下令与元兵死战,虽然害怕,但也只能抽出武器迎了上去。

    蔡乱头大惊,“胡闹!这人是谁?竟胆敢假传我的命令?传令的鸣镝怎么在他手上?”

    旋即看向已经与元兵短兵相接的手下道:“停手!快停手!都给我撤!”

    屋顶上的人见到蔡乱头慌乱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又将其余的几支鸣镝一一搭弓射往西边。

    射光了手中的箭矢之后仍然不忘大声地喊道:“临阵退缩者决不轻饶!都给我上!”

    “我非要活剐了他!”蔡乱头在下面气得七窍生烟,带了几名手下冲着文冲去。

    文看着已经厮杀起来的双方轻出了口气,好在元兵及时赶来,否则倒真有可能让这蔡乱头给跑了。

    但一个深深的疑问也随之而来。

    蔡乱头才刚现身不久,莫说洗劫村子,连商队是诱饵都才刚刚发现。

    沐冲他们派去县衙报信的人就是动作再快,元兵集结起来也需要有一定的时间,绝不可能这么快地赶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待文细想,蔡乱头从手下的手里夺过一把短刀,朝文投掷了过来。

    文装作躲闪不及的样子,拿出袖中的圣火令去挡。

    “圣火令!”身为尾水坛的坛主,蔡乱头一眼便认出了这块古朴的令牌,狠声道:“看来你就是文!”

    故意被看穿身份的文沉声道:“蔡乱头,你背叛明教的事可以先不说,你聚众入海为寇也可以暂且不提,但你怎敢祸乱百姓,滥杀无辜?”

    “黄口小儿!就凭你也敢来找我的麻烦,看我今日不将你的皮活剥下来!”

    “头儿,现在不是好勇斗狠的时候,弟兄们可在那边抵挡着元兵呢!”蔡乱头的副手知道他的脾气,赶忙拦在他身前劝道。

    文见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冲着蔡乱头大声讥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原来不过是个只会冲天傻叫的呆鹅!”

    蔡乱头本就性子鲁莽,听到文的话以后更是火冒三丈,一把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副手,提起大斧直奔文杀了过去。

    文心中虽然庆幸计策成功,但仍然不敢大意,蔡乱头的这柄大斧少说也有四十斤重,足可见其体魄有多健壮。

    再加上他身边又有几名手下相随,很难利用其他的手段对付他,所以当即按下机关亮出软剑,全神贯注,谨慎对敌。

    “你以为我会像仇四那个废物一样死在你手上么?做梦!”蔡乱头秉着一力降十会的硬道理,悍然将大斧劈向了文!

    这一斧裹着千钧之力,文不敢硬抗,向旁处用力一跃才堪堪躲了过去。

    “糟了,头儿中了这文的奸计了!”

    蔡乱头的副手焦急地搓着双手,突然想起了什么,拽过一名手下道:“王伏之不是说会在海上替我们看着海上的动静么?快!带人去向他求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冤家路窄

    康里在到达台州路以后恨不得将每一名士兵都调派出去搜寻文的踪迹,可半个月过去了连明教弟子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自然会引得许多人的不满,要不是康里用尽了手段压着,恐怕已有弹劾他的折子送往大都。

    正处在骑虎难下的境地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接到几个州、县呈上的密报,说蔡乱头那伙海寇将于今夜大肆洗劫宛河村,请他务必派人驰援荡寇。

    虽说这几封密报写得含糊其辞,其真实性也有待考证,但浙东的这伙海寇已经无疑成为了康里必须抓住的救命稻草。

    既然没能抓捕到文那个妖人,那亲率属下消灭一伙海寇倒也算是大功一件,如若朝廷怪罪下来,自己也能有所交待。

    所以心情急迫的康里早就下令将宛河村附近的州县将士兵集结,随时听候调遣。

    故而沐冲等人派去报官的人刚刚抵达县衙大门,便见到已经集结完的元兵冲向宛河村。

    晚来一步的康里见到村中交战的情景后面色大喜,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将这伙海寇剿杀干净,自己在官场上的窘境便可迎刃而解!

    “传令下去,谁若能将蔡乱头的脑袋拎回来,我赏银百两!”

    身旁的李察罕面色有些担忧之色,应了一声之后提醒道:“大人,这件事有些奇怪。这伙海寇历来猖獗,在沿岸肆虐半年有余,按理说自该有其过人的本领能够躲避官兵的追捕才对,但我们今夜如此轻易地便将其堵在了村中,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康里被李察罕的话触动了逆鳞,心中憋着的不少邪火也就发泄了出来,斥责道:“顺利有何不好么?依你的意思,这些贼人就该个个都是头脑精明之辈,如那个文一样将我们耍的团团转才好?”

    李察罕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刚想解释却又换来康里的一顿臭骂,被其赶去阵前杀敌。

    李察罕也只好无奈地抽出佩剑,催马率领身后的三十几名轻骑向海寇杀去。

    海寇凭借着凶悍的打法,本倒能跟元兵打个平分秋色,可李察罕带领的骑兵进场以后,形势立刻改变!

    轻骑兵在李察罕的指示下绕了大半圈,从村子东北方直插进海寇阵型的斜后方。

    虽说此战是村中巷战,但还是有着不小空间供小规模的骑兵发挥优势,经过空阔地带的加速,这伙骑兵如长枪利剑一般狠狠地刺向海寇!

    “抽刀,杀!”

    得到李察罕命令的骑兵立刻抽出环刀,利用马匹的冲撞力凶狠地撞进了人群,瞬间就将海寇的阵型撕出了一道口子!

    海寇们本就都是步卒,又都没有作战的经验,在骑兵几个来回的冲锋之后已然阵型大乱,腹背受敌,已经开始出现有海寇丢掉武器向东面逃窜的情况,而海寇们的首领蔡乱头则依旧在带人围杀文。

    “头儿,别追了,兄弟们都要被元兵杀光了!”蔡乱头副手的声音中已经带着一丝哭腔。

    蔡乱头这才放下大斧,震惊地道:“你说什么?几百人这么快就顶不住了?”

    “这伙元兵与之间遇到的不同,且不说人数众多,武器精良,竟然还有一支几十人规模的骑兵从背后杀出!弟兄们腹背受敌,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王伏之呢!你没派人去求援么?”

    “早就派人去了,可海上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啊!”

    蔡乱头一拍大腿,“我就知道这个狐狸没什么好心!那还等什么?赶紧叫人快撤!能跑多少是多少,只要到了海上就安全了!”

    在他不远处的文趁着蔡乱头收手的空当,舞动软剑又杀了两名海寇,讥嘲道:“怎么?这就要跑了?”

    “文,我与你势不两立!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蔡乱头也意识到了局面有多危急,撂了句狠话便快步离开。

    文也终于松了口气,蔡乱头虽没有仇四那般身手,但气力强劲却在其上,他那柄大斧自己连半下都不敢硬抗,若是再给他一些时间带人围杀自己,恐怕真有性命之危。

    双方交战,海寇败退,这都是文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但没想到那个王伏之不但对蔡乱头见死不救,对能否除掉自己竟然也毫无兴趣。

    这个神秘兮兮的王伏之到底在打着什么鬼主意?难不成想趁此机会害死蔡乱头自立旗帜?

    不对,唇亡齿寒的道理他绝不会不懂,蔡乱头与麾下大批海寇一死,无遥岛无论如何也是守不住的……

    罢了,好在这些蹊跷之处对此战影响不大,自己也已经完成了此战原定的计划,还是赶紧退向村南吧,以免沐兄担心。

    文刚刚打定主意想要退去,可迎面却碰上了一个最不愿见到的身影。

    不是冤家不聚头,李察罕刚从村北冲杀到村南,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文。

    骑在马上的李察罕看到文的打扮后恍然大悟,冲着文道:“若我没有记错,这些海寇大多数都是从明教叛离出去的吧?

    难怪我觉得这一次剿杀海寇的过程太过顺利,原来是你在捣鬼,想要借官兵之手除掉心腹大患,你的如意算盘的确打得不错。”

    文盯着这个有勇有谋的色目男子看了一会,苦笑着问道:“你究竟是何人?这天底下明教的弟子多不胜数,你为何偏偏对我这么感兴趣?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一些吧?”

    李察罕翻身下马,阴沉着脸道:“你可还记得,在那覆船山外,你曾扮做官兵潜入军中将一名百户砍了个半死?”

    文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那人名叫赛因赤答忽,至今都因为你那一刀卧床不起。”

    百户?赛因赤答忽?文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名曾经带人偷袭小阜舍村的头领,后来被自己扮作元兵刺杀重伤。

    “那你又是何人?难道想为他报仇不成?”

    李察罕攥紧了拳头道:“我是他的妻弟,察罕帖木儿。”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狭路相逢

    文瑄闻听对方自报家门后不禁失声道:“什么?你是察罕帖木儿?”

    李察罕冷哼一声,“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文瑄不由得苦笑起来,难怪自己几次与他打交道都觉得此人不凡,察罕帖木儿可是元末极富盛名的豪杰人物。

    虽然很少有人去了解他如何镇压元末红巾军的这段历史,但看过《倚天屠龙记》的人一定都对此人有着极深的印象。

    因为他正是书中赵敏之父汝阳王的人物原型,一个在历史上连朱元璋都要避其锋芒的元末枭雄!

    不待文瑄细思对策,李察罕不再与他多言,三尺青锋握在手中,脚下步伐灵动迅捷,迈了一个箭步突然刺向文瑄。

    文瑄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取出软剑迎了上去。

    狭窄的村巷之中,一刚一柔两柄杀器瞬间缠斗在一起!

    体格健壮的李察罕身长七尺,眉毛修长超过双目,遇见文瑄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后,气得怒目圆睁,左脸上极具特点的三根毫毛也跟着竖立起来。

    李察罕虽是色目人,但自幼习武,崇尚汉学,用剑的路数也有府上的汉人剑师精心指点。与仇四、蔡乱头等从杀伐中练出的本领完全不同,一招一式施展起来杀气凌厉,招式精妙,颇有武学大家的风范。

    看似弱不禁风的文瑄在短兵相接之后,气势也随之一变,紧皱的双眉如刀凿斧刻一般嵌在眼上,峻肃的眼神中自带凌天的杀气。

    手上的软剑不砍不劈,滑如泥鳅,招架时似藕丝一样粘连不断,撩刺时又如蛇信轻吐刁钻难防,身材瘦弱颀长的他浑如劲竹般坚韧不拔,不肯相让,任尔杀招频出,自有奇招化解。

    二人各有千秋,一时间不分上下,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正斗得难解难分之际,海寇一方已经开始溃败,得胜的元兵在康里崉崉的指挥之下开始肃清残兵败将,一小队弓手也因此发现了缠斗中的二人。

    不好!文瑄没想到蔡乱头败的这么快,手中软剑一个撩刺逼开了李察罕后便要逃离。

    “想跑?没那么容易!”李察罕如跗骨之蛆一般不停阻断文瑄的身形,巷口的弓箭手也得以张弓搭箭对准了文瑄。

    李察罕突然一声暴喝,跃起来砍向文瑄,躲闪不及的文瑄匆忙之间只能以软剑招架,被其硬生生逼得连退几步之后才重新站稳。

    “我倒要看看你这灵巧的身手能否避开这漫天箭雨!”李察罕出招之后身子一矮,将身子紧贴地面向侧面翻滚而去,随后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沉声下令!

    “放箭!”

    文瑄心里咯噔一响,破口骂道:“无耻!”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有什么话还是留到下辈子去说吧。”李察罕收回佩剑,淡淡地回应。

    言语之间十几支箭矢已经破空而至!

    但是文瑄岂能坐以待毙!

    面对第一轮齐射,文瑄没有在原地挥剑格挡,也没有着急逃离,而是毫不犹豫地向身侧一跃,将整个身体紧紧地贴住了一侧墙面。

    既然无处可躲,那就只能利用墙面来将可能受伤的面积减至最小!

    箭镞破空发出的“嗖嗖”声令文瑄头皮发麻,最危险的一箭竟是擦着文瑄的眉毛掠过!

    没有人想到文瑄会用这种看似赌命般的方式应对,而且还真的被他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好在弓箭手第一轮是齐射,而不是乱射,文瑄抓住了他们从箭囊中抽取箭矢的空档突然发难,拼尽全力向李察罕冲了过去!

    来不及再次拔剑的李察罕心中一惊,赶忙拿出剑鞘去挡,被文瑄连连向外逼退。

    “停手!万不可误伤了大人!”元兵不敢拿李察罕的性命冒险,只得暂且将弓弦松开。

    文瑄一直将李察罕逼退到巷口才停下攻势,扫了眼这个可怕的对手之后冷笑道:“阁下的本事文某今日领教了,待下次再与你分出个高下!”说罢调转身形,冲着巷外飞掠而去。

    “想逃?做梦!”李察罕一把夺过身旁士兵手中的硬弓,取过三支箭矢捏在手里,再逐一搭在弓弦之上,手法娴熟无比。

    连珠箭对持弓之人要求极高,箭矢一经射出,便如同珠帘一般连接起来射到同一位置,极难躲避。

    李察罕便是能够掌握这项技能的神射手之一。

    弯弓如满月!

    三支连珠箭刹那间飞速向文瑄的后心射出!

    文瑄心中蓦地一沉,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情急之下的文瑄虽然已经在李察罕弯弓的瞬间便将软剑和匕首都给捏在了手里,但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好运。

    箭矢射出的角度刁钻无比,转眼而至,令其避无可避!

    文瑄全神贯注,拼劲全力用匕首和软剑去挡,却也只挡飞了第一支箭。

    第二根箭被文瑄用匕首稍微阻挡,偏移之后擦伤了右臂,划出一道血痕!

    第三根箭则直接射进了文瑄的右肩,吃痛之下连匕首都脱手掉到了地上!

    中箭的文瑄身形踉跄之下险些跌倒,站稳身形后用力咬破了嘴唇让自己重新集中精力,继续向远处奔逃。

    我不想死!

    文瑄的心中只有这一道声音。

    李察罕见到文瑄没有被自己一箭穿心,恨恨地将手上的硬弓给摔到了地上,抬起胳膊下令道:“给我追!他中箭以后绝对跑不远!”

    李察罕不肯放过到嘴的肥肉,若是抓到文瑄且不说能帮姐夫报仇,光凭功劳便可以让自己跻身怯薛之后入职为官变得更加简单。

    文瑄深知如今受伤的自己无法逃出村子,只能拼了命地在村子凭借着各处屋舍作为掩体四处逃窜。

    “分开搜,发现他后格杀勿论!”李察罕冷酷地下达命令。

    文瑄割下一段衣袖捂在了肩膀的伤口上,以免不断流淌出的鲜血流到地上,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文瑄正思索着该如何逃生,背后突然传出了吱呀的开门声。

    文瑄警觉地抬眼去看,才发现自己在慌忙之下竟是跑到了李老伯的门前。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险象环生

    李老伯从门缝中探出脑袋低声道:“公子,快进来!”

    有些筋疲力尽的文瑄见到是李老伯,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当李老伯扶着文瑄进屋,重新插好门闩以后,一队元兵从门前的街道急奔而过。

    文瑄忍着疼痛感激道:“多谢老伯出手搭救。”

    “嗐,说这些作甚?”李老伯随口应了一声后看向了文瑄的伤口,面色凝重地道:“公子,你这伤怕是不轻啊!”

    文瑄自是知道这一箭有多凌厉,自己每呼吸一次便要感觉肩窝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老伯,我毕竟是元兵要追杀的人,您就不怕被我连累到么?”

    李老伯呵呵一笑,“老朽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有那么惜命?”

    二人言语间,外面又传来嘈杂的声音,正是几名带队的什长向李察罕汇报搜索的情况。

    “大人,这附近都搜遍了,没有找到那个妖人的踪影。”

    “大人,我这边也找过了,他会不会已经逃出村子了?”

    李察罕浑厚的声音也跟着传出,“不可能!他已然中箭负伤,怎可能有如此快的脚力?一定还隐藏在村中!”

    “那就只能挨家挨户地搜查了。”

    李察罕闻言立即下令:“搜!人手不够就再增派,我就不信他能长出翅膀跑了!”

    一众元兵听到军令,立刻开始着手搜查民户。

    李老伯闻言一惊,“不好,这帮人离我们很近,估计不出一时半刻的就搜到这里了,我来应付他们,你快进到后院里找个地方藏着!”

    文瑄重重地点了点头,立即按着李老伯的指示去做。

    附近一带的屋舍本就不多,元兵不多时就查到了李老伯家,连门都没敲,直接几脚就将门给踹开。

    “各位兵爷,你们这是作甚?”李老伯装作惊慌的样子,双手作揖迎了上去。

    为首的元兵微微转头,向身后的人问道:“你说的就是这里?”

    其身后的正是客栈小二,瑟缩着点头道:“大人们要捉的那个姓文的妖人与这李老头颇为熟稔,连续几日都是住在他家!”

    李老伯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慌乱地看向元兵道:“兵爷,他……他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人,!”

    “不认识?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谁?”为首的元兵桀桀怪笑,厉声下令道:“给我搜!只要抓到那个妖人,兄弟们都能得到赏赐!”

    李老伯还想试图隐瞒,可刚一凑上前便被元兵一脚踹倒。

    “滚开!再多言一句我就先杀了你这个老东西!”

    眼见一群面带凶相的元兵鱼贯而入,冲向后院,李老伯狠咬了一口嘴唇,用尽了浑身的气力为文瑄示警。

    “公子快跑!”

    藏在后院的文瑄听到李老伯急切的声音后暗道不好,立刻踩着杂物从院墙中翻走。

    “老东西,竟敢坏我好事!”

    为首的元兵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抽出环刀恶狠狠地向倒在地上的李老伯砍去……

    行凶过后,外面突然又传来了震天的冲杀声音。

    元兵吓了一跳,冲外面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那伙海寇不都已经溃败了么?”

    门外的士兵喊道:“不知从哪又钻出了好多贼人,丞相大人有危险,李大人命我们速速回援!”

    “什么?”为首的元兵心中大骇,他们这伙人可是康里崉崉的亲卫,眼见海寇败退才跟着李察罕搜捕文瑄想要混一些功劳。

    若是康里崉崉有什么闪失,他们这些亲卫可无一例外都要性命不保!

    “留几个人继续去追,剩下的都快回去保护丞相!”屋里屋外的元兵顿时乱作一团,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倒在血泊中的李老伯气息愈发微弱,没过多时便没了生机,唯独一双浑浊的眼珠至死都不肯闭上,直勾勾地瞪着小二。

    “别怪我!别怪我!”

    店小二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李老伯,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几息之后竟两眼一翻,当场吓昏了过去……

    翻墙而出的文瑄伤口愈发撕裂,整条右臂已经不敢再动,后面却仍旧追上来几名元兵。

    元兵们见到因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的文瑄大为惊喜,“兄弟们,李大人说了,遇见此人格杀勿论,只要提着他的脑袋回去,咱们可就发达了!”

    “那还等什么?上!”

    文瑄却不甘心等死,左手拿出软剑连连挥舞,将他们逼开。

    “别怕!这人已经是强弩之末,饶是他本事再大,也只能任我们宰割!”

    “一起动手!”

    几名元兵全都打定了主意要将文瑄置于死地,手中刀剑接连向文瑄砍出!

    文瑄强忍剧痛以软剑对敌,可毕竟只有左手能动,几个回合下来便被元兵抓到了破绽,连圣火令化为的软剑都脱手落在了地上。

    紧要关头,一道黑色身影翩然而至,其手中的乌漆长枪悍然一扫,便将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元兵拍飞了出去。

    长枪一击之后不肯罢休,如游龙一般再次倏然而出,锯齿四棱的乌金枪头瞬间掼穿了一名元兵的胸膛!

    伤势过重的文瑄嘴角已经渗出一丝鲜血,但却笑了起来,“看来沐兄的枪法现在不光只是好看而已了。”

    一身黑衣的沐冲如天上的俊逸仙人下凡,剑眉轻轻一挑,挪揄道:“呦,我们的瑄公子还能说风凉话呢?”

    文瑄将圣火令捡起收到袖中,坐在原地苦笑道:“你若是再来晚一步,只怕就不能了。”

    被沐冲震慑住的几名元兵知道这穿黑衣的小子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但情势所迫之下也只能再度发起攻势。

    俗语有言:“年棍,月刀,久练枪。”

    枪法高深之人大多需要由名师指点,自幼开始苦练,历来重视传承,杨家枪、罗家枪、岳家枪等皆是如此。

    沐家的这套枪法虽没有显赫的声名,但经其历代传人改进,至沐云一辈已经初显锋芒,现如今到了天赋异禀的沐冲手里经过勤学苦练之后更是卓绝惊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伏兵尽出

    刀光剑影之中,沐冲出手毫不留情,几个回合之后,沐冲昂然收枪,与其交过手的元兵则一一倒在地上。

    沐冲站稳身形以后,又从远处陆续冲出不少明教弟子,在最前面的正是被文瑄训斥过的十名戒律堂弟子。

    “文公子受伤了!”

    “您伤势如何?”

    一群人围住文瑄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沐冲则蹲下身子查看文瑄的伤势。

    文瑄有些惊讶地道:“你还会这个?”

    “你忘了我娘是做什么的了?我虽没有她下毒用药的本事,但你这点外伤总是能处理的。”沐冲说着将黑色长衫里面包裹着的干净内襟扯下了一截,挽在了手上。

    “忍着点!”沐冲轻声提醒之后骤然发力,拔出了文瑄肩上的箭矢。

    文瑄咬紧了牙关,瞬间扯开血肉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身体都微微颤抖,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还挺能忍的。”沐冲为他包扎伤口的同时还不忘记调侃一下文瑄。

    文瑄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剧痛忍下,面色惨白地道:“这种外伤死不了人,你赶紧带着其余的弟兄都去支援盛兄和李兄!”

    “好,我这就去。”

    沐冲答应后吩咐那十名戒律堂弟子,“你们留在这里,其余人跟我走!”

    “等一下!”文瑄仍不放心的喊住了沐冲,叮嘱道:“千万不要小瞧了那个李察罕。”

    沐冲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记住了。”说罢带着百名精锐直奔村子中央而去。

    “你们几个先不要管我,快去救那位老伯。”虚弱的文瑄抬起胳膊指了指李老伯家的方向。

    为首的戒律堂弟子恭敬地应了一声,留下了两人护在文瑄身边,领着其他人快步向李老伯的家中跑去。

    “扶我起来。”文瑄下令之后还是不放心李老伯的安危,坚持要亲自去看看。

    待走到李老伯家的门前时,文瑄便看到了几名弟子阴沉着脸的样子,心中蓦地沉了下去,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屋内的李老伯静静地侧躺在血泊里,早已没了声息。

    文瑄缓缓地跪在了李老伯的身前,为死不瞑目的他轻轻地合上双眼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做完这一切之后,文瑄才将冰冷刺骨的目光对准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二。

    “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店小二虽然已经是靠墙坐在地上,但是双腿仍然在地上使劲地向后蹭怕极了文瑄。

    待文瑄抽出软剑之后,目光呆滞的店小二又突然笑了起来,癫狂地笑了起来,“我害死了李老头!哈哈哈,我害死了李老头!都死了!都死光了!”笑完之后双眼里又流出了流水。

    “他疯了,我赶到这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为首的戒律堂弟子在文瑄身边轻声道。

    虽然不知道文瑄在这两天里与二人有过怎样的恩怨,但从李老伯身上被环刀砍出的十几处骇人的伤口和小二疯癫的样子中已经猜测出了大概。

    文瑄收起软剑,凄然一笑,“说到底还不是我害的,若不是将决战的地点选在此处,也不会害死这么多无辜的村民。”

    “公子节哀。”

    若是放在从前,戒律堂的弟子们肯定会说一些例如“战争之中怎能没有伤亡”这样的话来,但自从被文瑄骂过之后,心境已然大变,纷纷垂首默哀。

    “战后将死去的村民和兄弟们厚葬,我们能做的补偿也只有这些了。”文瑄的语气虽然平缓,但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失落与自责。

    生离死别的事情他上一世见过无数,不懂感情为何物的他也向来认为人固有一死,早死与晚死除了能代表人的强弱以外,没有什么区别。

    可当他从覆船山一步一步走到台州之后,经历的许许多多事情都让他心性大变,对整个世界和人性的认知都改观了许多。

    自己一念之间做的决定,便牵涉到多少条性命?

    这样的责任,自己真的有能力和勇气去承担吗?文瑄不禁如此逼问自己。

    “文公子,您的伤势不轻,我们还是先护送您撤离此处吧?”为首的戒律堂弟子见文瑄面色愈发苍白,担忧地问道。

    回过神后的文瑄黯然道:“咱们的人手已经全都派到宛河村了,哪还有比这里还安全的地方?更何况明教的弟兄们都在前面浴血奋战,我怎能苟且偷生?”

    戒律堂的弟子惭愧的低下了头,这位文公子的话语总是让他们生出羞愧之感。

    “走吧,我虽然不能帮大家多杀几个元兵,但至少也能去帮盛兄盯着些战场局势。”

    戒律堂弟子立刻听令,严密地护卫着文瑄绕路去找盛文郁……

    乱军丛中,骑在高头骏马上的康里崉崉正拿着一柄短刀,颤抖着将其护在身前。

    作为文官的他已经十几年没碰过兵刃,更是从没见过规模如此之大的血战。

    先前以压倒性的优势剿杀海寇时,他还觉得自己风光无限,认为做个领兵打仗的常胜将军也不外乎如此。

    正在他沾沾自喜之际,看见村子西面突然杀出来如此多的明教妖人,险些将他吓得跌落马下。

    恰逢李察罕正在带人追杀文瑄,康里崉崉顿时慌了心神,只知道在口中连声高喊“御敌”,害怕地从身旁士兵的手里了抢了一柄短刀护身。

    还未等阵型稳住,从乱阵之中又突然杀出了一个如恶鬼一般的莽汉,直奔康里崉崉而来!

    铁牛手中的长柄大刀挥舞开来若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地收割着拦路元兵的性命,这般大开大阖的凶猛打法不多时便将身旁几步之内的元兵尽数逼退。

    “这是哪里来的怪物?”

    康里崉崉惊骇无比,想要调拨马头逃跑,却被人潮给拥在其中,座下马匹连声嘶鸣之下也冲不出去。

    “李察罕速来救我!”

    康里崉崉眼见凶悍无比的的铁牛距离自己越来越来劲,不禁失声求救。

    在他心里,如李铁牛这样的猛将非李察罕不可匹敌!

第一百二十六章 血流成河

    “大人莫慌,李察罕来也!”听到喊杀声便立刻赶过来的李察罕一路从外围杀回了康里崉崉的身边。

    康里崉崉一见到李察罕便如同见到了主心骨一般,心中立刻稍安,连声催促道:“快快御敌!快快御敌!”

    李察罕跑到康里崉崉的马前沉声道:“大人,此战都是那文瑄设计好的,目的便是将我们一网打尽,眼下我们已经被这些明教妖人给包围了。”

    “什么?包围了?”骑在马上的康里崉崉这才赶紧向四处望去,转身之间连头上戴着的笠子帽都掉了下去。

    只见百步之内尽是乌泱泱的人潮,明教弟子果真如李察罕所说快要将己方士兵完全包围了,急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李察罕思索片刻,沉声道:“还请大人下马!”

    “下马?”康里崉崉虽然疑惑,但还是循声照做,飞快地翻身下马。

    “请恕李察罕失礼。”

    李察罕来不及多做解释,左手飞快地扯过马匹的缰绳,右手一拽马鬃,熟练地飞身上马,冲着开始溃败的元兵高声喝道:

    “临阵脱逃者,杀!”

    “贪生怕死者,杀!”

    “都给我调转方向,正面迎敌!”

    “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再退一步,杀!”

    扯着嗓子连连下达几道命令的李察罕横眉怒目,抽出身上的佩剑直指天际,“给我杀!”

    略显颓势的元兵经他激励之后,重新激起了一些士气,由什长和百户重新组织阵型抵挡明教弟子。

    “青眼小儿也敢在你李爷爷面前鬼叫!”李铁牛听到李察罕的吼声之后也将目光锁在了这里,径直冲了过来。

    下令之后的李察罕重新将马匹让给了康里崉崉,亲自挑选了十几人护在他身边,自己提着宝剑迎向了李铁牛。

    由于体质和饮食习惯上的差异,蒙古、色目人的体质几乎都比汉人健壮不少,正值壮年的李察罕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因而面对角力一事,他自然不会怕了铁牛。

    铁牛实战经验虽少,但在山中也时常与各个武功好手过招,一身本领尽管不如沐冲那般高明,却胜在霸道刚猛,极适合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所以文瑄才让他与盛文郁相互配合,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二人身侧的明教弟子和元兵也都不约而同地让了一条道路给二人拼杀。

    “先吃你铁牛爷爷一刀!”

    李铁牛疾跑之后高高跃起,手中七尺大刀凌空划过一道如弯月般的弧线斩向李察罕!

    “开!”

    李察罕不退反进,双手一齐握在剑柄之上,由下向上狠狠一撩,硬是将大刀崩开到一旁!

    李铁牛自打出生还没有见过有力气比自己还大的人物,不禁愣了一瞬,攻势也随之停顿下来。

    李察罕防住攻势之后将崩回的剑身在空中一挽,便巧妙地站住了身子,口中狞笑道:“竖子也敢逞能?”

    “再来!”

    被讥嘲的铁牛回过神后面上浮现出一丝怒意,握在长柄上的双臂骤然发力,抡起大刀在头上转了半圈,借力横扫向李察罕的下身。

    看破铁牛招式的李察罕不屑地“哼”了一声,先是再次用力劈开了大刀,紧接着左脚飞快地向前一挪,抬起右腿狠狠地踹到了铁牛的胸膛上。

    铁牛防备不及,“噔噔噔”连续向后撤了几步才勉强站出身形,手上的大刀也脱手掉在了地上。

    高手过招,成败只在一瞬之间。

    李察罕自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横立宝剑欺身便刺!

    “贼人安敢伤我兄弟!”

    铁牛眼看就要被开膛破腹,沐冲突然从李察罕的身侧冲了过来,手上乌漆长枪如铁棍一般狠狠地劈向了他的脑袋。

    李察罕大惊,急忙低下身形向另一侧翻滚过去,堪堪避过了这以枪为棍的一击。

    见识过文瑄手段的沐冲露出一丝坏笑,待乌金枪头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土坑后以枪尖攫土,挑起漫天的土屑扬向李察罕。

    “卑鄙!”

    李察罕急忙架起胳膊去挡,沐冲也借此机会发起了第二波攻势,右手向后一探握住了枪尾,左手轻拍枪身以调整枪尖方向,然后右手掌寸劲发出,一招“蛟龙出水”便使了出来,七尺三寸的铁枪如射出的箭矢一般迅捷地向李察罕刺去!

    半跪在地上的李察罕虽然拼尽了全力闪躲,却还是在猝不及防之下中了沐冲的杀招,枪尖直接将李察罕的左臂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也随之迸溅而出。

    “多谢兄弟!”铁牛也趁着这几息的时间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将长刀稳稳地握在手中。

    “若论单打独斗我们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一起上吧。”沐冲记住了文瑄的叮嘱,丝毫不敢轻视李察罕。

    “找死!”被沐冲偷袭的李察罕暴怒无比,起身后毫不犹豫地开始反攻,一把宝剑施展得行云流水,将沐冲连连逼退。

    已经知道其厉害的铁牛也顾不得逞匹夫之勇,急忙提刀相助,在侧翼攻向李察罕。

    二人虽然并肩作战,但毕竟施展的都是长兵,配合起来也没有那么默契,十几个回合之后仍是无法奈何李察罕。

    三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双方人马也没有闲着,厮杀半晌之后互有伤亡。

    明教弟子仗着人多势众,元兵则依靠武器精良。

    元兵中的弓箭手几轮抛射射伤了不少明教弟子,但二十多名轻骑却也被明教弟子乱刀斩于马下。

    两炷香的死战过后已经在村中已经留了上百具尸体,地面都被血迹染成了红黑色,远远望去当真如同血流成河一般。

    “形势如何了?”绕路来到盛文郁身后的文瑄皱着眉问,空气中愈发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变得有些焦虑。

    盛文郁正站在一处土堆上观察局势,闻声后才回头看见虚弱的文瑄,盯着他肩膀上的伤处道:“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文瑄摇了摇头,“我的伤势无碍,现在局势如何?”

    “短兵相接,互有伤亡。”盛文郁淡淡地回答。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以战代练

    文暄重生到这个世界以后,虽然经历了小阜舍村和覆船山下之战,但对于冷兵器时代如何排兵布阵,攻杀战守,逗引埋伏,却并非所长。

    但盛文郁领兵的本事文瑄是见识过的,因此不免有些疑惑。

    虽然康里崉崉带来的元兵在兵器装备上占尽优势,但毕竟已经与蔡乱头带领的海寇交战了不短的时间,已然疲惫不堪,士气低落。

    按理来说,以逸待劳又人数众多的明教弟子与其交手就算不是大胜也不至于陷入这般胶着的鏖战。

    盛文郁瞥见文瑄困惑不解的神情后,嘴角微微扬起,独特的阴柔的声音随之而来,“别急,上来再慢慢观看。”

    文瑄在戒律堂弟子的搀扶下登上了数尺高的小土堆,随着他的目光向远处看去。

    “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文瑄放眼望去,只见双方虽然僵持不下,在短兵相接的锋线上甚至是元兵占据了上风,但明教弟子却进退有序,左右互援,缓急相济。

    “这是……车轮战?”

    只见明教弟子大约百人分为一队,上一队抵住敌方的锋线后不多时不管局势如何都会退下来,由下一队弟子继续迎战,周而复始。

    由于双方是白刃战,打起来如同乱成一团,弓箭手和骑兵很难发挥作用,若不是登高远望,很难看出明教弟子阵型的变换。

    “黄旗下!蓝旗上!”

    盛文郁时刻紧盯着战场,见到元兵一方有些抵挡不住的时候也不乘胜追击,反倒让作战中的弟子后撤,由最后一队没有元兵交过手的弟子冲了上去。

    文瑄这才注意到二人的右前方有一名不断变化手中彩旗的旗手。

    文瑄有些惊讶地问:“这是……旗语?”

    “旗语?”盛文郁闻言笑道:“随旗而动,视为令语,你起的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贴切。”

    “这方法也是你从兵书里看来的?”

    盛文郁摇了摇头,呲牙一笑,得意地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三日前你将这些人交到我手里之后,我就曾带他们按照兵书上的阵型进行过简单的演练……”

    文瑄侧着头问:“效果如何?”

    盛文郁无奈地作答:“犹如散兵游勇一般,别提阵型变换以阵破阵了,就是排列好队形都不容易,人数一多起来有的人就慌神了,不是跑错了方向就是怔在原地。”

    文瑄点了点头,“这些弟子也只被训练了月余时间,能拿稳兵器就不错了,更何况是演练军阵?那种日积月累才能见到效果的事情本来就急不得。”

    盛文郁也赞同道:“不错,是我心急了些。与元兵正面对战,连我都有些紧张,更不用说那些普通弟子。我很怕他们见到伤亡之后发生溃逃的现象,因而想出了这个办法用来练兵。”

    “你说什么?练兵?在战场上练兵?”文瑄不可置信地问。

    盛文郁的眼中突然涌出一丝狂热之色,兴奋地道:“轮番上阵虽然不能产生奇袭那样的效果,但却是眼下最适合这些弟子的作战方法,只有让他们每个人都熟悉了战场,才能真正地发挥出人数的优势。”

    文瑄闻言心中暗暗称赞,对于这场战役来说,盛文郁使用的方法毫无疑问是最有效的。

    轮番磨炼己方弟子的同时又能不断消耗元兵的精力,只要等时机一到,便可下令一拥而上,元兵溃败只是早晚的问题。

    盛文郁将目光看向李察罕的方向道:“只可惜那个色目人竟孤身挡住铁牛和沐冲二人,否则若能擒贼先擒王,将那个骑在马上的江浙丞相给抓到手,此战也能早些了结,少些伤亡。”

    文瑄在心底苦笑了一声,李察罕的本领他今日算是领教过了,只可惜这样的豪杰将永远地站在自己的对立方,不死不休。

    面对李察罕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即使有铁牛从旁相助,沐冲抵挡得依然非常艰难,四肢上都已经添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李察罕也不好过,被铁牛以刀身拍在背部的一下让他连吐几口鲜血,五脏六腑都感觉错位了一般。

    三人已经缠斗了不止五十个回合,体力均已不支,正要拼死一搏使出以命搏命的杀招时,接到盛文郁指令的旗手动了!

    夹在臂弯里的七彩短旗同一时间握在了手上,一同高高举起。

    这是全体冲锋的指令!

    先前退到后面的明教弟子突然爆发出振聋发聩的喊杀声,握紧了手上的鱼叉、钉耙、镰刀、木棍,将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愤懑之情化为怒火向元兵倾泻。

    糟了,这些妖人竟然还留了后手!李察罕心中一惊,知道此战胜负已分,不敢再与二人缠斗,挥动剑刃逼退二人后赶忙退回康里崉崉的身边。

    康里崉崉见到明教弟子冲锋之下涌出的浪潮呆若木鸡,怔怔地问:“李察罕,我们……要败了?”

    李察罕没有作答,而是翻身上马,与康里崉崉共乘一骑,借着马匹的高度飞快地观察四面战场的情势,然后高声下令:

    “全军听令!立刻护送大人从北面撤离宛河村,退回台州!”

    康里崉崉闻言大惊,此战若就此惨败,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向朝廷交代,于是立刻想要阻止李察罕下达撤退的指令。

    “得罪了,大人!”

    李察罕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兵败已是事实,若继续作战只怕会全军覆没,因而一记掌刀劈昏了康里崉崉,护着他直奔北面突围。

    “拦住他!”铁牛不甘心就此放他们逃离,倒提着长刀追了上去。

    沐冲担心铁牛孤身犯险,也只得提枪紧随其后。

    “青眼小儿休走!”

    铁牛暴喝一声,抄路绕到了李察罕的马前,举起手中大刀砍向马头。

    李察罕急忙勒住缰绳,马匹高高扬起前蹄,堪堪避过了这可开金石的一刀。

    “给我滚!”

    李察罕也打出了真火气,纵马径直撞向铁牛!

    李铁牛咬紧牙关,狠下心来,没有向旁躲闪,而是扔掉了手中长刀,将双臂护在身前,准备以身躯相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惶惶之犬

    沐冲见铁牛拼了性命拦截二人一马,吓得大惊失色,急忙高声断喝:“铁牛!不得犯傻!”

    同时调转枪头,以枪身扫向铁牛的侧腰,将其击退了几步,险险地避过了奔马的冲撞。

    李察罕顾及与他共乘一骑的康里崉崉大人,不敢恋战,冷哼一声后拍马疾驰而去。

    “铁牛!没事吧?”

    沐冲快步过来扶起了铁牛,见他没有大碍才出言劝道:“抓到康里崉崉和李察罕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他们的生死已经无关战局的胜负,何必以身犯险。”

    铁牛此时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尴尬地摸了摸头向沐冲道谢,自己妄图以**之躯与奔马抗衡的行为确实太蠢了一些。

    厮杀仍在继续,二人无暇多言,提着兵器杀向溃逃的元兵……

    与此同时,宛河村东边也在展开一场生死之战。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杀兄之恨,至死方休。

    早已带人埋伏在此的方国珍见到奔逃的蔡乱头等人立刻冲出,将伤亡惨重的海寇们团团围住。

    方国珍面沉似水,目眦欲裂,厉声喝道:“蔡乱头,你作恶多端,多行不义,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宰了你这个祸害!”说罢便提着一把宽刃朴刀冲了上去。

    方家的其他几个兄弟也将目光锁在了蔡乱头的身上,举着各式兵器紧随方国珍掩杀过去。

    “方国珍?你怎么会在这里?”蔡乱头先是一惊,旋即便反应了过来,詈骂道:“好啊!我劝你投靠明教的时候你有千百个理由拒绝,现在倒好,偏要低声下气地去给那文瑄做狗!”

    “恩公的名讳也是你这恶人可以叫的?”

    方国珍嗤笑一声,双手握紧朴刀的木柄,迎头便是一刀!

    蔡乱头与方国珍是老熟人,曾经打过不少次交道,知道方国珍水上功夫了得,罕有对手,海上蛟龙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因而片刻间就打定了主意,先在岸上杀了方国珍再行撤退。

    两个壮汉交起手来犹如在比拼气力一般,只管使出浑身力量朝对方劈砍。

    二人打的难解难分,方家的其他几个兄弟也没闲着,各自领了几十名明教弟子围攻海寇。

    蔡乱头见局面对自己极为不利,立刻动了坏心思,冲方国珍道:“姓方的,那明教有什么好?我都坐到了坛主的位置上了又如何,还不是只敢藏在角落,如洞中的蛇鼠一般见不得光,劝你还是与那文瑄撇清关系,同我一起海上称王,尽享一世逍遥快活。”

    “你有所不知,害你之人其实是那王伏之派去的,只要你肯归顺我,我们便可一同回到无遥岛上,到时候我亲自将王伏之的脑袋砍下来替你报仇雪恨。”

    “无耻之徒,你也只会耍些下三滥的手段罢了!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一般好骗?那王伏之与我无冤无仇何必要来害我,倒是你五次三番地刁难于我,甚至使出诬陷的龌龊手段想要逼得我家破人亡!你万万想不到吧,你派去诬告我的手下已经成了我的刀下之鬼,死前亲口承认受你指使。”

    方国珍越说越是生气,双手握刀照着蔡乱头接连劈砍了十几下才稍稍冷静下来。

    蔡乱头架着大斧的双手都已经开始发麻,两个虎口已经渗出血来。

    命悬一线的蔡乱头见欺诈不行,又改为利诱,“只要你今日肯放过我,我无遥岛上的金银财宝全部归你!我也可以到你兄长的墓前磕头认罪!”

    “金银财宝?磕头认罪?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厮的嘴皮子上还有这般功夫?”

    方国珍的脸上满是讥嘲之色,喘了两口气之后再度提刀劈了过去,“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稀罕,我只要一物不知你肯不肯给?”

    蔡乱头闻言一喜,挥斧架住他的朴刀后迫不及待道:“你只管说,只要是我有的,一定双手奉上!便是你要这无遥岛我都可以送给你。”

    方国珍手腕一转,将朴刀从他的纠缠中扭开,用刀尖对准蔡乱头道:“我只要你的项上人头!”

    “你敢耍我!”

    恼羞成怒的蔡乱头对于说服方国珍能放过自己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只得抖数精神,挥动大斧主动攻了过去。

    可被方国珍侧身一躲,大斧便重重地砍在了一棵树上,这等重器嵌在树里哪是那么好拔出来的?任凭蔡乱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勉强将大斧拽得活动了一些。

    “看来是老天都不容你,受死吧!”

    方国珍自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握紧朴刀斜劈过去。

    蔡乱头躲闪不及,胸前被划了一个尺长的血痕,疼得他哇哇直叫。

    “快来人拖住他!”受伤的蔡乱头知道手无寸铁的自己根本不是方国珍的对手,双手松开大斧转头便跑。

    附近的几名海寇听到他的呼救分身来救,却被方国珍一刀一个都给夺走了性命。

    “想入海?我今天就陪你好好玩玩!”

    方国珍看着向海上跑去的蔡乱头,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扭头冲方国璋喊道:“二哥,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去让那歹人做个饱死鬼!”

    方国璋扬声作答:“放心,我保准让这些贼寇有死无生!”

    “三哥只管让他多喝些海水,黄泉路上莫要渴坏了他!”老四方国瑛也大声附和。

    “这个蔡乱头真是找死,敢跟三哥在海上过招的人只怕现在还没生下来呢!”胆小的老五方国珉也对方国珍极有信心。

    狼狈逃窜的蔡乱头领了身边的两个手下杀开了一条血路,径直地奔向一艘正停靠在岸边的小渔船,上船后焦急地下令:“快!快!回无遥岛!”

    “头儿,可是咱们的弟兄们还被困在明教弟子的包围中,我们不管他们了么?”跟上船的一名海寇疑问道。

    蔡乱头呼了他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道:“老子自己都要没命了?哪里管得了他们?若是你想做英雄,只管下船就是!”

    被打的手下缩了缩脑袋不敢吭声,急忙操起木浆,拼命划动小渔船直向无遥岛惶惶逃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海上擒贼

    当小渔船离开海岸驶向无遥岛后,蔡乱头心绪稍安,这才有心思转回头看向后面的战场形势,却见方国珍边跑边脱去身上的短衫,正在急奔追来。

    蔡乱头顿时大急,连声催促道:“快划船!快划船!方国珍追来了,再划远点便追不上我们了!”

    两名手下一人掌着一个木浆,拼了命地往后划,待方国珍跑到岸边,小渔船已经离岸近百米的距离。

    方国珍向两侧扫了一眼,确认附近没有更为轻快的小船之后毫不犹豫地跳入了大海。

    “他不要命了么?这可是大海!”

    “真是个疯子!”

    蔡乱头的两名手下见到方国珍跳海追船的举动后,手上赶紧又加大了几分力气。

    “聒噪什么!都给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划桨!”

    蔡乱头心头烦躁,他最清楚方国珍水上的本事,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想要将这头“海上蛟龙”拉拢到手下,见方国珍追来,不免胆战心惊,将手下的短刀拿在手里之后不断地巡视海面。

    方国珍入水以后如一条肆意遨游的鱼儿般分波逐浪,潜水而行。

    直至近了渔船,双腿倏地一蜷,如蛙跳般猛地踩水,将大半个身子都跃出了海面。

    跃起的方国珍双手用力扳住船侧,借助身体下落的力度往下一按,整条渔船都随之一晃,倾斜的小渔船速度减慢了下来。

    船上站着的蔡乱头趔趄了两步才重新站稳,赶忙屈膝弯腰,扶住了船侧,两名划桨的海寇则变得愈发惊慌。

    “别怕!他也就只能扑腾出几朵浪花罢了,继续划桨!”

    蔡乱头的话音刚落,方国珍突然又从船的另一侧冒了出来,这一次没有跃起,而是用拳头狠狠地击在了划桨海寇的手上,将一个木桨给夺了下来。

    “废物!”蔡乱头气得大骂了一句,立刻架起兵刃护在另一个手上的身边,只待方国珍浮出水面之后给他一刀。

    “他在那里!”丢了船桨的一人指着船尾道。

    蔡乱头转身一看,只见方国珍正在用双手扒着船尾,露出一个脑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立刻挥刀去砍。

    方国珍却早有准备,将手一松又重新潜回海里。

    蔡乱头气得直咬牙,若是再被方国珍拖在这里,一会很可能就要被其他明教弟子给追上。

    于是一把拽起了划桨的手下,将兵刃递给他,自己则拿起木浆亲自操控渔船,又故作镇定地道:“方国珍,折腾累了吧?你是奈何不了我的,还是别做无用功了,乖乖地回去吧!”

    无人应答,海面也变得平静起来,再不见方国珍溅起的浪花。

    两名海寇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等了几十息也没有见到有人出来,纳闷地道:“难道他真游回去了?”说罢半蹲在船侧准备探出脑袋去找寻方国珍的所在。

    “别将身子伸出去!”蔡乱头见到他的举动后立刻惊呼出声,可却为时已晚。

    方国珍两只强壮有力的胳膊突然露出水面,死死地扣住了这命海寇的脖子,然后身子在水中一荡,两脚蹬住船底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身旁的另一人立刻伸出手去拽,可却只拽掉了一截衣襟,中招的海寇整个人倒栽进海。

    方国珍死死地扣住他的脖子,身体往下一用力,自己冒出海面换了口气,然后伸展四肢如同八爪鱼般缠绕在了这人的身上,任其如何挣扎,身体却一点点下沉。

    直至二人的身影都沉到海面之下,蔡乱头才寒声道:“别看了,这方国珍憋气的功夫无人能比,他没命了。”

    持刀的海寇听后吞了吞口水,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又过了一会儿,方国珍在距离船尾几步开外的地方重新露头,浮在了水面上,咧着嘴笑道:“蔡乱头,叫三声爷爷,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阴沉着脸的蔡乱头没有理会方国珍的嘲弄,只是双臂使足了力气划桨。只要这艘船不被抢去,那么他们离海岸越远,方国珍的体力消耗得就越大,自己才能有望逃回无遥岛。

    蔡乱头才在心里打定主意,如影随形的方国珍就跟了上来,这一次他直接在海面之下握住了蔡乱头手中的船桨!

    他的想法与蔡乱头刚好相反,只要能想办法让这艘小渔船停下,自己有的是时间和手段在海上戏耍蔡乱头。

    蔡乱头只觉肩膀一沉,险些从船上栽了下去,下一刻便死死地握住了船桨,冲手下喊道:“还愣着干嘛?快来帮忙,若船桨被他抢去,你我二人都得死在这海里!”

    二人用力去拽,方国珍在水下去扯,正僵持不下,方国珍却突然松手,将船上的二人都给骗的仰面栽了过去。

    接着将嘴里憋着的最后一点气吐出,奋力跃出了水面,双手在船侧一搭,身体灵活地翻上了船。

    蔡乱头和手下都在第一时间去摸手边的短刀,准备对付赤手空拳的方国珍,却忘记了三人始终都在拉扯的船桨。

    方国珍躲过一刀之后,脚尖一勾,便将木浆握在了手里,在空中抡圆了之后横扫出去!

    蔡乱头急忙向后去躲,那名手下则没有防备,直接被方国珍给拍飞了出去,跌入海里。

    不待蔡乱头再次挥刀砍来,方国珍突然从船上高高地蹦了起来,然后将长木浆向船侧和船底的夹缝处狠狠一击,整个渔船都变得颠簸起来。

    “你要干什么!快停下!”蔡乱头惊恐地看向方国珍道。

    “干什么?要你的命!”船身正猛烈地摇晃,方国珍用长木浆向蔡乱头打去。

    这一下正劈在他的额头上,将其砸得七晕八素,眼冒金星。

    蔡乱头刚晃了晃脑袋想要清醒一些,方国珍又是一桨狠狠地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蔡乱头脚上本就不稳,被砸得跪到了船板上。

    “前面两下只是为了解我的心头之恨而已,这一下则是替我大哥打的!”方国珍言罢又是一桨,拍在了蔡乱头的另一侧肩上,直接将其拍翻在了船上。

第一百三十章 手刃仇敌

    方国珍扔下船桨,上前一步踩住蔡乱头的手臂从他手中夺过了短刀,冷着脸道:“接下来便要你为浙东沿岸三县一十二村的百姓偿罪!”

    方国珍一字一句地说完之后双手倒握短刀,狠狠地刺向如癞蛤蟆一般趴伏在他身前的蔡乱头。

    蔡乱头每侵犯过百姓一次,方国珍便捅他一刀!

    算上今日第二次来劫掠的宛河村,共计整整一十六次,方国珍便狠狠地剐了他一十六刀!

    天道好还,因果不虚!

    方国珍报仇雪恨之后,才独自划桨回岸。

    见岸上的海寇们仍在负隅顽抗,便割下了蔡乱头的脑袋,快步走上去高声喝道:“蔡乱头的项上人头在此,尔等宵小还不束手就擒!”

    无遥岛上的海寇上岸时足有五百余人,经元兵剿杀之后又被明教弟子包围,眼下只剩百人不到。

    看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头目都被人家割下了首级,早就士气低落的海寇们直接放弃了抵抗,稀里哗啦地跪倒一片。

    方国珍做事很有分寸,分派自己的任务业已完成,如何处理这些海寇不是他应该过问的事情,只是派人将他们的武器收缴上来替换到自己人的手上,然后用绳索将这些投降的俘虏一个连一个地捆到一起。

    “二哥,你在这里守着战俘;老四、老五,你们俩带些兄弟将船都开过来。”方国珍简单地安排一番之后带了几人进村去寻文瑄。

    李察罕骑着场中唯一一匹骏马带着康里崉崉向北逃离之后,元兵仅剩的一丝斗志也烟消云散,人挤着人拼命奔逃,有的为了减小负重跑快几步,连手上的武器和身上的甲胄都给随手扔了。

    丢盔弃甲的元兵队伍后面则是士气高涨的明教弟子,在盛文郁不断变换彩旗的指挥下分成各个方向追杀元兵,场面当真如同赶牲口入圈一般。

    在一场战役之中,伤亡人数最高的时候其实不是正面拼杀导致的死亡,而是当胜负已分,胜利的一方展开追杀时进行的屠戮。

    几百名元兵在与明教弟子交战时没有伤亡多少,但是如今溃不成军,便再没有了任何的抵抗力,只能引颈受戮。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村里留下了将近两百具的尸体,最后,从村子北面逃离的元兵也不过百余人而已。

    “这一仗打得真是过瘾!能领兵正面击溃元兵,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盛文郁亲眼看着元兵被自己统领的明教弟子打退,攥紧了拳头亢奋地道。

    文瑄会心一笑道:“那我倒要恭喜你梦想成真了,而且这样的战事日后只会多不会少。”

    盛文郁闻言一笑,继续冷静地下达一道又一道的指令:“穷寇莫追!立即派人打扫战场,将从元兵那里缴获来的甲胄和兵器都搬到船上去。”

    “盛兄,宛河村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无遥岛那边我有些不放心,得亲自过去看看。”

    此战虽然已经大胜,但那个神秘的王伏之却始终未曾露面,不能确定他究竟是敌是友,这让文瑄心中颇为不安。

    若他与蔡乱头是一样的恶人,打着独占无遥岛的主意,那么此刻势必会加强岛屿的戒备,带领二百弟子前去偷袭的苏生恐怕会有危险。

    盛文郁担忧地看了一眼文瑄的伤势,却又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于是只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我这里人手充足,元兵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攻过来,就让沐冲和铁牛带些水性好的精锐随你同去吧。”

    “也好。”文瑄知道盛文郁的好意,当即答应下来,命人去喊铁牛和沐冲。

    二人话音刚落,方国珍也从东边跑了过来,对文瑄恭敬施了一礼后将岸边的战况据实相告,询问文瑄接下来的安排。

    文瑄早有计划,缓声道:“此战过后,我们便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康里崉崉和李察罕虽然被击退,但不久之后一定会重新集结兵力来找我们的麻烦,所以要集结所有手下的弟兄准备入海拒敌。”

    盛文郁迟疑道:“可如此一来岂不是相当于告诉了全天下的人,我们明教已经正式反了?”

    文瑄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方国珍道:“方兄,你并不是明教的弟子,官府也只是将你视为逃犯而已。

    所以待占据无遥岛后不如就由你取代蔡乱头做这海上的霸主,如此一来朝廷也就只会将逃到岛上的弟兄们都当做寻常的海寇。

    否则若是将海寇与明教联系到一起,只怕会引来朝廷的全力围剿,为弟兄们引来杀身之祸。”

    颔首听令的方国珍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会想办法找一些结交的江湖朋友,散布我已入海为寇以便配合恩公行事。”

    眉头紧锁的盛文郁则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可康里崉崉和李察罕早就知晓你的身份,这样浅显的小手段是瞒不过他们的。”

    文瑄点头道:“这样的手段的确不可能瞒过李察罕,但对于康里崉崉来说,他却是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反过来帮我们隐瞒朝廷。”

    “此话怎讲?”

    “此战之前,康里崉崉正是凭借着刚刚扫清的三处明教分坛而威望高涨,若是这个时候突然传出明教手上吃了败仗的事情,那他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部付之东流了……”

    盛文郁听后恍然道:“所以他十有**会顺水推舟,对外宣称是由于在他赴任之前海寇聚集的势力过大才导致此败,这样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声名!如此一来,便真是让他吃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哑巴亏,真是好一道攻心的阳谋!”

    “公子真是神机妙算!”方国珍听得连连咂舌,钦佩无比地附和。

    文瑄淡然一笑当作回应,然后向方国珍问道:“蔡乱头带了多少船只来?可够我们的弟兄乘坐么?”

    方国珍笑着回复:“您放心好了,这个蔡乱头本事不大,船只却攒了不少,将那些俘获的海寇一齐押解上船也装得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伺机夺岛

    “如此甚好。”文瑄顿感轻松了不少,只要船只足够,就不用再担心无遥岛上的王伏之耍出什么手段,到时只需强攻便可。

    不多时,沐冲和铁牛便快步赶了回来。

    在远处观战的文瑄自然见到了战场中发生的事情,因此伸出手拍了拍铁牛宽厚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李兄做得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没有像我一样被那李察罕伤成这样。”说着指了指自己肩上的箭伤。

    怏怏不乐的铁牛这才抬起头注意到文瑄身上的伤势,“怎么伤的这么重?也是那青眼小儿下的死手?”

    文瑄忍俊不禁,有胆量称呼李察罕为青眼小儿的估计也只有自己的这位李兄了。

    盛文郁也将李察罕的悍勇看在眼里,不禁感慨莫名,“那个李察罕的确不简单,武艺高强,弓马娴熟,又审时度势,进退可度真是难得的帅才,好在他之前被你给引走了,否则若是一开始就由他统领元兵与我们正面作战,这宛河村只怕就要改名叫做血河村了。”

    文瑄苦笑连连,“冤家路窄而已,我总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沐冲挪揄道:“这话可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文瑄闻言一笑,“闲话少叙,我们先去办正事,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在无遥岛上大设宴席庆祝弟兄们的大胜,到时候究竟是谁有本事,靠酒量说了算。”

    几人大笑过后,文瑄带着沐冲和铁牛乘船入海,方国珍则留下来帮助盛文郁处理善后事宜。

    虽然自己这只蝴蝶无意中扇动翅膀改变了一些东西,但文瑄知道这个时代的大局是很难被自己一人改变的。

    自己如今绞尽脑汁在做的也不过就是保护自己身边的人罢了,至于争夺天下,匡扶汉室等事不是现在的他可以企及的。

    有时候目光放得太远,反而会迷失了脚下的路。

    文瑄等人乘船入海的同时,带二百弟子偷袭无遥岛的苏生却正在海上犯难。

    早在宛河村之战开始之前,他就已经带弟子从海上绕到了无遥岛的东南方。

    为了不被王伏之发现,苏生带来的十几艘船只连一根火把都没有燃起,借着夜色停泊在不远不近的海面上。

    可是与预料的相反,王伏之不但没有去关心蔡乱头的死活,也没有在乎文瑄是生是死,二十多艘船就静静地停靠在岛屿周围。

    与文瑄共同定下作战计划的苏生不知道宛河村那边的战况,但他清楚夺取无遥岛是这些计划里极为重要的一环,无论宛河村之战是胜是败,都需要有一个海上的据点用来作为暂时的安身之所,躲避元兵的反扑。

    文瑄也是足够相信自己的能力,才将攻取无遥岛的重担交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苏生万不敢大意行事。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无遥岛上也传来隐隐约约的火光。

    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算是死,也必须将这个岛屿攻下,否则那么多的弟兄都将流亡海上。

    站在船头的苏生下定决心以后,立刻叫来几名弟子,准备下令强攻无遥岛。

    可还没等下令,苏生望向无遥岛的眼角突然一抖。

    只见停泊在岛屿附近的大量船只都现出了亮光,同时动了起来。

    看来这家伙终于沉不住气了!

    苏生心中一喜,下令道:“叫弟兄们准备,等这些船只走远了,我们便去夺岛!”

    咦,他这是要……

    紧盯着无遥岛方向的苏生双眉紧锁,因为那些船只离岸扬帆之后竟是向南行驶,没有一点急着要去西边登岸援助蔡乱头的意思。

    不管蔡乱头的生死,也没有孤注一掷去围杀文瑄,那么王伏之的行动就只有一种可能——逃回温州!

    苏生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此战过后,温州的确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这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可能够做出这样正确的判断,便无异于早就看破了己方所有的计谋,那他为何不阻止蔡乱头登岸?

    更何况杀了文瑄就可以继续在海上逍遥快活,这不比自己逃回温州亡命天涯好么?除非他根本就不想与文瑄为敌!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王伏之的船队已经逐渐在夜色中向南远去,苏生带人乘坐的轻快小船也终于开始划向岛屿的浅滩。

    “凝神戒备!如遇反抗格杀勿论,不必手下留情!”尽管看上去大队人马已经离开岛屿,但苏生还是不敢大意。

    二十小船全力划动之后如一支利箭突然射向无遥岛,直到近了浅滩才拿出火把和武器严阵以待。

    浅滩泊船处只有一名海寇坐在矮凳子上打瞌睡,见到有这么多船突然靠岸,才拍了拍自己的脸稍微打起些精神,习以为常地问道:“你们是谁?可是蔡老大派回来送货的弟兄?”

    也不怪他大意,蔡乱头每次去洗劫村县和码头,几乎都会抢来不少的船只和财物,然后派人用船分批送回,由岛上的人进行接收。

    被一群人盯着的海寇仍旧没有看清形势,嘴里咕哝道:“看我干嘛,岛上都没有什么人了,有什么好货就自己往下搬吧。”

    苏生呵呵笑道:“船上值钱的东西没有什么,倒是眼前有个该搬走的物件儿。”

    “啥物件儿?”海寇忙低头扫向脚下,看是不是自己掉落了身上的碎银。

    “你这颗贼心不死的榆木脑袋!”趁着他低头的空档,苏生抡起手上握着的长刀狠狠地看向他的后脖颈,待鲜血喷溅而出,一颗溜圆的脑袋也跌落在地,骨碌碌滚到了海里。

    苏生一脚踹开了海寇的无头死尸,昂声下令道:“除了岛上的老弱妇孺不准伤害以外,见到海寇余孽只管给我杀!”

    众人中也有不少浙东子弟,都与这些海寇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怨,听令之后全都举起兵器向岛上冲去,振聋发聩的喊杀声将岛上刚刚入眠的孩童都给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留下了二十人负责把守浅滩登陆之处,苏生也上了无遥岛前去督战。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席卷一空

    无遥岛虽然还剩下一些海寇留守,但由于无人指挥,慌乱之中的抵抗乱如一盘散沙。

    半个时辰之内,苏生就一鼓作气占据了岛上的所有据点。

    “说!蔡乱头将抢来的金银财宝都藏在哪里了?”

    占领了岛屿之后,苏生便立刻按照文瑄的吩咐准备统计缴获的物资,蔡乱头半年多以来积累的财富无疑是重中之重。

    海寇们本就没有什么忠诚可言,再加上这在岛上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所以不用苏生多费口舌,就有人道出了其所在。

    无遥岛的正中心是片密林,其中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空旷山谷,蔡乱头从各处劫掠而来的珍宝全都堆放在那里的山洞里,并派有不少得力的心腹把守。

    “快去看看!”苏生面色一喜,立刻带人直奔藏宝的地点。

    但赶到以后,苏生的表情却凝滞了,因为原本应该把守珍宝的海寇早已变成了满地的尸体。

    山洞里则空空如也,所有的财物都被席卷一空。

    “尸体还是温的,尸斑也没有扩散,人死了估计也就一个多时辰,绝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一名弟子伸手摸了摸地上的尸体,给出了大概的判断。

    不到两个时辰?也就是说自己带人攻岛之前这里的宝物就已经被人搬空了。

    苏生略一思索,立刻想到了王伏之的船队,据岛上海寇所言,听从王伏之号令的不过只有二百人罢了,可他离岛时却是带了足足二十余艘大船。

    苏生当时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逃命的人本该乘坐轻快简便的小船才对,他坚持要带大船离岛,就只能有一个原因。

    装运货物!将蔡乱头的劫掠到手的珍宝全部带走!

    苏生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你个王伏之,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敢摆明教一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王伏之竟然做起了捕雀之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天大的好处给抓在了手里。

    “他娘的!赶紧回去乘船追堵王伏之!”

    办砸了差事的苏生大为恼火,不知如何向文瑄交待,急忙带人赶回浅滩渡口,准备入海追击王伏之。

    岸边正乱作一团,又有十几艘快船停驻下来,正是赶来援助的文瑄等人。

    文瑄远远地就见到岸边一片嘈杂,还以为是苏生带人正与王伏之交战,急忙催促沐冲和铁牛去助战。

    谁知岸边的人见到脸色惨白的文瑄之后都束手而立,低下脑袋,全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文瑄扫视了一圈,见都是自己人之后才松了口气,疑惑地向苏生问:“怎么回事?王伏之呢?”

    “跑了。”苏生绷着一张苦瓜脸回答。

    文瑄听后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劝慰道:“能将无遥岛占下来才是主要的,王伏之是死是活影响不到大局。”

    “可是……”苏生自觉愧对文瑄的信任,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文瑄凝视着唉声叹气的苏生道:“把话说清楚。”

    “那王伏之将计就计,利用你们伏杀蔡乱头的时候返回了无遥岛,将蔡乱头积攒下的财物珍宝全都给偷走了……”苏生将占领无遥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你说什么?”握着长刀的铁牛睁大了牛眼,不可置信地问。

    沐冲分析道:“这人倒的确是有点意思,现在来看他应该是一早就算计好了我们会先拿菜乱头开刀,所以才带人投靠蔡乱头入海登岛,恐怕他从始至终打的都是这些财物的主意。”

    文瑄摇了摇头,“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旋即将自己发现的种种可疑之处指了出来。

    苏生听了文瑄的话之后也冷静了下来,“如此说来,岂不是连王伏之是敌是友都无法分辨?”

    铁牛自幼被覆船山长大,对明教忠诚无比,听了苏生的话后忍不住插嘴道:“这个人不服从明教的号令便与叛教无异,自当是我们的敌人!哪来的友人之说?”

    苏生听了以后心中有些不悦,但知道铁牛与文瑄相交莫逆,也就看在文瑄的面子上忍了下来,没有与他争辩。

    倒是文瑄敢于直面这个问题,正色反驳道:“明教庞大驳杂,万千弟子中也不免良莠不齐,出了一些獐头鼠目之辈,仇四和蔡乱头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像方国珍兄弟,抑或是普通的宛河村村民李老伯等,虽不是明教弟子,不也都是坦坦荡荡做人,光明正大做事?

    如今王伏之虽然有叛教的嫌疑,但他却没像仇四和蔡乱头一样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有自己的苦衷也说不定,因此不能妄下定论!”

    铁牛听了之后虽想继续为明教说话,但无奈文瑄所说的都是事实,欲言又止之后退到了一旁默然不语。

    沐冲扫了一眼二人,帮忙打起了圆场道:“我们只要将他抓住不就行了?王伏之究竟安着什么心思到时候一问便知。”

    “那我现在带人去追?”苏生凑到文瑄身边问。

    “大局要紧,先别管他了,你先带人安抚好岛上的老弱妇孺,让他们一如既往的生活便可,承诺我们的人绝不会骚扰他们。”

    “头儿,这岛上剩下来的可都是海寇们的家眷,而且人数也有不少……我知道您心善,可是我们只要将他们送回台州不就可以了,没必要赡养他们吧?”

    苏生的言外之意很简单,就是提醒文瑄蔡乱头的财物没有拿到手,这么多人无异于是累赘一般,

    “祸不及家人,那些祸乱百姓的叛教弟子虽然该杀,却与他们的家眷无关。”

    “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送回台州,便无异于亲手将他们推上断头台,只会被康里崉崉当作海寇凑数一并杀了。”

    “你且照我说的去做就是,这些人我自有安排。”

    文瑄的声音有些微弱,但语气却极具威势。

    苏生听令不敢耽搁,立即着手去办,在他心里文瑄的安排一定有其道理。

    “以德报怨,没想到瑄公子还有这样的气量。”沐冲比较认可文瑄的安排,嘿笑着打趣。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文瑄听到沐冲又来打趣自己,刚想扭头回话,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直愣愣地向后倒去。

    “文瑄!”沐冲距离文瑄最近,见他身子摇晃便知道事情不对,第一时间站到他身后扶住了他。

    “这是怎么回事?”铁牛见文瑄昏倒也有些慌神,迅速地凑上前查看状况。

    沐冲沉着脸将文瑄的外衫解下,只见在宛河村中自己为他包扎过的伤口已经再次被浸满了鲜血,立即撇过头向身边的人喊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一间安静的屋子!”

    岸边的众人立刻听令去办。

    待铁牛将文瑄背到床上安顿下来,苏生也已经忙不迭地折身赶回,冲进屋子见到昏迷不醒的文瑄后,神色焦急地看向沐冲和铁牛,“头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转眼就晕过去了?”

    沐冲对着文瑄肩上的伤口努了努嘴,“他又不是铁做的,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今夜他为了完成计划所需孤身犯险,先是被蔡乱头带着海寇追杀许久,又被李察罕带着元兵围追堵截,也就是他有这样的本事能留住一条性命,换了其他人只怕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用。”

    苏生这才看到文瑄肩上骇人的伤口,满面震惊,“可刚才还好好的……”

    沐冲低垂眼睑,面带痛惜之色看着文瑄,缓声道:“他见王伏之没有中计,便担心奉命夺岛的你们会与王伏之展开苦战,极力要来为你们助阵。

    因为担心自己的伤势会影响士气,所以他在来时特意换了一件干净的长衫,盖住了我为他包扎的伤口。”

    苏生听了极为自责,“都怪我办事不力,大家在宛河村浴血奋战,我却被那王伏之耍的团团转,连一点忙也没有帮上。”

    一旁的铁牛也满脸都是愧色,重重地叹气道:“这一战大大小小的事宜几乎都由他独自谋划,最危险的重担也都压在他的身上,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是连半点忙都没有帮到他。”

    沐冲扫了眼自怨自艾的二人,“我还要为他上药,你们都先出去吧。元兵这一次在我们手上吃了大亏,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到海上来攻,到时候有你们施展拳脚的时候。”

    铁牛和苏生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帮不到什么忙,遂拱手退下,带手下弟子到各处巡查。

    沐冲嘴上虽然没说,但心中其实也是愧疚不已,若是自己早些赶到,文瑄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一想到那个武功高强的李察罕沐冲就更是气恼,暗暗起誓日后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文瑄报了这一箭之仇。

    众人整夜无眠,直到翌日寅时,负责打扫战场的盛文郁和方国珍才率众登岛。

    出色完成任务的二人虽不似苏生和铁牛那般愧疚,但也都为文瑄的伤势担心不已,轮流在他身边照看……

    文瑄只觉自己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

    梦里有耐心为他解惑的宗传老禅师,有跟在他身后不停叫他病秧子的康里安宁,也有在茶摊前笑着递给他一张馊菜饼的李老伯……

    直到耳边听到了苏生和沐冲谈话的声音后才逐渐清醒过来。

    “我打算乘船去温州路一趟。”苏生的声音有些低沉,毫无平日里的嬉笑之色。

    “温州路?你是要去打探王伏之的消息?”沐冲立刻猜出了苏生的心中所想。

    苏生点了点头,“此人行事实在太过高深莫测,不弄清楚他的来路,我始终放心不下,我相信头儿若醒着,也一定会派人去查王伏之的。”

    “可是经过宛河村一战,元兵在沿岸把守得极为严格,你若带人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扮作渔民,独自乘船上岸便可。”

    “你一个人?温州路那么大,你要找到王伏之得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

    苏生解释道:“早在宛河村一战之前,头儿就已经令我将夜影派到了温州路,为的就是到王伏之经营这么多年的老巢打探情况。”

    “夜影?”沐冲还不知道文瑄组建夜影的事情。

    “是我在台州路亲自组建的情报组织。”文瑄缓缓张嘴,亲自为沐冲解惑。

    “头儿,你终于醒了!”苏生见到文瑄说话,立刻兴奋地凑到他身边。

    “感觉怎么样?”沐冲也急切地问。

    “死不了。”文瑄翘起嘴角应了一句,旋即不放心地问:“盛兄和方兄已经上岛了吧?”

    沐冲没好气地道:“你都昏倒三天了,方国珍和盛文郁就是游也早该游到了。”

    “弟兄们都安顿好了?元兵可有发起进攻?”文瑄清醒之后继续询问如今的情况。

    “放心吧,头儿。弟兄们已经安排妥当了,元兵从宛河村败退之后也再没动静。”

    沐冲也跟着劝道:“养伤要紧,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文瑄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苏生道:“被王伏之摆了一道有点不服气么?想到温州路去跟他过过招?”

    苏生没有否认,面容峻肃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您下令将影卫撒向温州不也是为了调查王伏之的底细么?我虽然没有把握将王伏之抓回来,但至少可以去打探清楚他究竟是敌是友。”

    文瑄点头答应,叮嘱道:“此去温州路切记以安全为重。”

    “你还没说清楚为何要弄个夜影出来,明教弟子遍布天下,还不够帮你打探情报的吗?”沐冲插言问道。

    文瑄偏过头反问:“既然明教弟子遍布天下,那为何山里会对青龙堂的真实情况毫不知情?”

    “我们几个横冲直撞地到江浙来都能弄清楚青龙堂的局势,你真当教里的那些老家伙会对此毫不知情,束手无策吗?”

    “再不济也可以指派一个青龙堂堂主过来稳定局面吧?”

    沐冲闻言面色一黯,“你的意思是……”

    “这青龙堂之乱从根本上来说就是由于教内各方势力明争暗斗所导致的,被派下山的我们也不过是他们精挑细选出的试水石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顺水推舟

    苏生没去过覆船山的总舵,并不了解明教的复杂局势,因此没有轻易接话,就在一旁认真聆听。

    在文瑄的循循善诱之下,沐冲茅塞顿开,凝声道:“如此说来,所谓的青龙堂之乱就是在教中各个长老和堂主的推波助澜之下酿成的?”

    文瑄沉默了一会,对两名心腹沉声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不光各个长老,恐怕就连我爹也参与其中。”

    “文伯?”沐冲有些感到意外。

    文瑄低声道:“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猜测而已。”

    “你想想看,抛开叛教的尾水坛和偏远的房日坛的不提,徽州路的角木坛和平江路的氐土坛是保守派,湖州路的箕火坛和杭州路的亢金坛是主战派,这四处分坛各有派系,互相争斗已久,如今落得俱伤惨重的下场,已是形同虚设。”

    “与之相反,这温州的心月坛平日里从无半点动静,不听两派势力的号令,也从不参与争斗,为什么偏偏等我们到了台州之后王伏之就突然入海投靠蔡乱头了?又为何暗中帮助我们,将蔡乱头登岸入村的准确时间提前通报给元兵?”

    沐冲听完更是疑惑不解,“难不成王伏之是文家的人?可若是如此,文伯早该将他的真实身份相告于你才是,为何隐瞒到现在?”

    文瑄苦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还有许多疑点都解释不清楚。”

    苏生道:“或许是您想多了?这个王伏之没准跟仇四一样早就投靠了元廷,向元兵传递消息也不过是为了帮助康里崉崉围剿海寇也说不定。”

    “也有这种可能,所以你此去温州务必小心。”文瑄再次叮嘱苏生注意安全。

    苏生心中一暖,重新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道:“您放心就是,我保准弄清楚王伏之的底细。”说罢行礼退去,准备连夜赶往温州。

    “你刚醒过来,还是静养要紧,我先去叫人给你弄些吃的吧,其他事情日后再说不迟。”沐冲也重新扶着文瑄躺下。

    “夜影的事情等有好的时机了再告诉李兄和盛兄吧,他们毕竟对明教忠心耿耿,我担心他们会对此事有所不满。”文瑄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下山的目的也算基本达到,文瑄的心里终于轻松了许多,与沐冲一同吃了些东西之后再度沉沉地睡去……

    与得胜的一方不同,回到台州府衙的康里崉崉如今愁容满面,忧心忡忡地坐在书房中思索对策。

    宛河村惨败是不争的事实,几百名士兵也是从各处州县抽调而来,想对朝廷隐瞒此事是绝对瞒不住的,只能再想别的办法逃脱罪责。

    康里崉崉正愁眉不展,苦无良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大人,是我。”

    康里崉崉听到李察罕的声音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不待整理仪容,便立刻冲过去亲自开门,握着李察罕的小臂道:“可打听到了那些魔教妖人的动向?”

    李察罕苦笑道:“大人别急,听我慢慢给您讲。。”

    “快说!”康里崉崉急不可耐地催促。

    李察罕不疾不徐地讲述道:“文瑄率领的那伙妖人从宛河村撤离之后就没了消息,如今身在何处尚未可知,但是台州这两日发生的另一件事却十有**与他们有关。”

    “什么事?”

    “蔡乱头死了,他的老巢无遥岛也换了主人。”

    康里崉崉有些惊讶,“蔡乱头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李察罕侃侃而谈,“连我们都在宛河村遭到了文瑄的埋伏,更何况是文瑄等妖人视为叛逆的蔡乱头?想必他一定是在被我们击溃之后遇伏殒命。”

    康里崉崉想起了法会上被文瑄击杀的仇四,赞同道:“蔡乱头是叛教入海,以那文瑄的性子对其报复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李察罕接着道:“除此之外,坊间竟无人知道我们是败在魔教妖人手中,反倒都口口相传说是愈发猖獗的海寇将我们击败。”

    “坊间传闻?”康里崉崉听后双眉一吊,心中不敢马虎大意。

    “不错,说是一个叫方国珍的盐贩亲手杀了蔡乱头,并取而代之占据了无遥岛,还派人在台州辖境之广发告示,唆使渔户、盐丁加入其中,光明正大地竖起反旗,挑衅朝廷。”

    “方国珍又是何人?”康里崉崉疑惑地问。

    李察罕提醒道:“大人可还记得黄岩县血洗县衙一案?”

    康里崉崉点头道:“自然记得。”

    早有准备的李察罕道:“我已经派人到黄岩确认过了,当日在县衙行凶的两个恶徒正是文瑄和这个方国珍!”

    康里崉崉深吸了口气,“既然方国珍跟文瑄也是一伙的,那么这些坊间传闻也一定是文瑄在背后捣鬼了。”

    “多半如此。”

    “不打明教的旗号,反倒扮做海寇肆无忌惮地挑衅我们,这文瑄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李察罕笑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姑且不论,我倒认为这是件对大人有利的事情。”

    “愿闻其详。”

    “海寇之乱不比魔教妖人,是浙东沿岸由来已久的灾祸,早在大人赴任之前便已根深蒂固。”

    康里崉崉提起了一丝兴致,“接着说下去。”

    李察罕将心中想出的计策和盘托出,胸有成竹地道:“宛河村一战我们可以借助他们散步的坊间传闻,顺水推舟向朝廷奏报为是大人亲率士兵剿杀海寇。虽然在力战之后不幸败退,却也设法击杀了海寇头目蔡乱头,挫败了海寇的嚣张气焰。同样是兵败,但只要将原因转到海寇身上,朝廷的态度必然大为不同。”

    “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康里崉崉盛赞了一声之后狂笑不止,感慨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如此一来,朝廷就算对宛河村兵败一事有所怪罪,也不过是些不疼不痒的惩戒罢了。我这就去写折子主动向朝廷请罪,奏明宛河村一败的缘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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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胡尘介绍:
元末至正年间,被蒙古铁蹄践踏了近百年的华夏大地满目疮痍,民不聊生……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横空出世的文瑄摇身一变,成了抗元名臣文天祥的后人,跻身于历史的洪流当中。亦正亦邪的明教,腐朽堕落的元廷,问鼎中原的群雄……看元末的历史中究竟藏着怎样的波澜壮阔!落日胡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落日胡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落日胡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