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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全文阅读

作者:佛婆.     定国txt下载     定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章,用手用脑用心

    杜如悔冰冷的眼睛,看着苏三道:“三爷要杀我,如悔心里并不恨三爷。既然刚才三用下了重誓,追随三爷,那就不管是人,是鬼,都要追随三爷。。。”

    “哼,那你就变成鬼,追随三爷好了。。。”苏三听出杜如悔心中,还是有恨意的。。

    杜如悔咬着牙,尽力心平气和地道:“变鬼之前,三用想请三爷答应三用一个要求。。。”

    “好,你尽管说。。”苏三笑道。。

    杜如悔见苏三说得这么轻忽,心知说与不说,也都是一样,可是他心里实在是不甘心,只能苦苦地说道:“求三爷,把三用的尸体,送回金陵府曲平州牧山县治下的桂村下葬。。三用生是桂村的人,死也不能做了孤魂野鬼,请三爷一定成全。。。”

    “哈,是这个啊,还以为是什么帮你报仇的大事呢?这是小事一桩,三爷同意了。。你不要再说其它的了,安心地去吧。。”苏三把折扇‘叭’地一声打开,轻轻地摇了起来。。

    杜如悔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自己若是要大喊的话,只怕还没等人听见,便没了性命。与其那样被人杀了,草草埋葬,不如这样死了,还可葬回老家。。。

    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心里抱着对赵允的无限恨意,把药包里的药粉,全都倒进了嘴里,强行地咽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只觉得腑内一阵疼痛,继而意识便慢慢地模糊起来。。嘴里默念着:“赵允,你桂爷找你来了。。”,头一歪,终于倒在了地上。。

    苏三看着倒下去的杜如悔,不禁挠起头来,心道:难道说,调料粉,也可以吃死人的吗?要不然,这杜如悔怎么吃了调料,就倒下去了呢?

    正不解的时候,便听杜如悔在地上打了一个响嗝,又清醒了过来。。。

    吓,苏三心里转过一个念头:原来是被自己给吓晕了。。。看来,再英雄的人,对死还是恐惧的。

    “我没死?”杜如悔趴在地上,侧脸看着苏三,有些好奇地问。。

    “别装死了。。起来吧,也不嫌地上凉吗?”苏三双眼望着屋顶,并不去看杜如悔,死去活来的样子。。。

    “哈,真没死。。”杜如悔像一个孩子一般,顿时跳了起来。又是看自己的手,又是用手捏自己的脸,一脸好奇的样子道:“我怎么就没死。。。”

    无语。。。活过来后,脑子都不太好用了吗?怎么没死?怎么没死,你自己不知道想吗?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吗?

    好在杜如悔这高兴劲一过,脑子也开始工作了。他立刻想到,这不过是苏三在试他而已。不过,这苏三表演的还真象那么一回事,连自己都被他骗过了。嗯,也是,若没这样的手段,哪里能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三爷。。。”

    苏三一摆手,止住了杜如悔的话,让他坐在椅子里,却对外面叫道:“丽儿,端些吃得东西进来。。。”说完,也不看杜如悔,只是闭着眼睛等着。。

    不一会儿,唐丽与露儿端了几样小菜,又热了一角酒进来。。

    苏三让二人仍然退出去,亲手给杜如悔倒了一杯酒道:“先暖暖身子,宁远有话要对杜先生说。。。”

    “不敢在三爷面前托大,这杜先生,还请三爷收回。。。”

    苏三一摆手道:“从你吃下三爷给你的‘毒药’开始,三爷就不是你的三爷了。。你死去了,又活过来了,便是二世为人。所以,你前一世许下的愿,到这一世,就用不着再承受了。。来,咱们先走一个。。”说罢,一口干了杯中的温酒。。

    杜如悔只觉得心头一暖,有心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只好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一口酒下肚,只觉得周身一暖,整个人,才回过神气来。。

    苏三招呼着杜如悔吃菜,一边自己夹了一口菜吃了,这才道:“既然是再世为人,宁远这里也要劝杜先生一句。。仇恨只会蒙住人的双眼,让人埋没心志。宁远并不反对杜先生报仇,但报仇却要讲究方法。在宁远看来,杀人并不是报仇的最好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宁远认为,吴王夺走了杜先生最重视的亲情;那杜先生不妨也夺走吴王最重视的东西,才是最好。不知道,杜先生,认同吗?”

    杜如悔呆呆地想着苏三的话,心中有一丝了悟。心中那股原本暴跳的恨意,竟然有些淡了。这恨意不是少了,而是转化成了另外一种力量,留存在他的心里,似乎是一种更坚强的力量,一种让人能保持头脑清明的力量。。

    “三爷。。”杜如悔见苏三仍要打断他叫‘三爷’的话,便连忙道:“三爷且听三用说完。。”

    苏三见杜如悔仍执意要叫他三爷,便只好笑了笑,不再言语。。

    “三爷说,三用是再世为人。这一点,三用不敢苟同,三爷刚才有心要杀的是为吴王做事的如悔,而不是一心报仇的三用。如悔已死,三用却还活着。所以,三用用三百名父老乡亲的命,许下的誓言,便绝不可以更改。就算三爷不愿意认下三用,在三用的心里,三爷仍旧还是三用的三爷。。”

    苏三愣了愣,苦笑着轻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杜如悔又道:“三用之所以叫三用,是因为父母希望三用做事的时候,要用手做,用脑做,用心做。三用虽然才轻智短,做自讨做事,还算是有定力。这一点,三用自忖三爷一定能用得上,所以三用恳请三爷收用。至于报仇的事情,三爷不用担心,这一点与三爷并不相干。”

    “喔,你这里在激我吗?”苏三呵呵一笑。。

    杜如悔一揖手道:“不敢!”

    “你已经敢了。。。口口声声地说要跟随本少爷,却不知道,进了本少爷的门,那便是本少爷的人,万事都由本少爷一人担着的道理吗?说是不敢,真要是收了你,你的仇,那便也是本少爷的仇,哪里有不相干?你这算盘倒是拔得响!。。告诉你,不杀你,是惜你,你若要报着这个心跟随本少爷,那就是在设计本少爷,本少爷心明眼亮,岂能饶你?。。”苏三怒道。。

    杜如悔便从椅子里站起身,再次跪倒道:“三用不敢存此私心。。。”

    “哼,既然你死心踏地要跟着本少爷,那本少爷今天给你的定一条:从此不许再想着你的血海深仇,一生也不许找吴王赵允寻仇。。你愿意,三爷便收下你,可愿意?”苏三盯着杜如悔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第4章,坐观三用后效

    “不愿意。。。”杜如悔斩钉截铁地道。

    苏三一愣,诧异地看着杜如悔。。

    杜如悔沉静地道:“三用知道,三爷绝不会下此指令。若三爷若真下此指令,三用情愿就死。。”

    “喔。。。”苏三收回目光,静静地喝了一杯酒,才笑道:“你起来吧。。说说,为什么这么说。。”

    杜如悔却没有起来,而且跪在地上,直起上身道:“三用虽无大才,但自以为,心智还算沉练。若不是遭逢那场大难,大考之后,这朝堂也有三用的一席之地。这些年来,三用潜身修心,于谋道上又略有心得。四年前,被吴王收进府中,初试身手,也立了不少功劳。不想在武陵,却折戟于三爷手中。自此,三用便知,三爷绝不同于寻常之人。。能让三用心服者,满朝之中没有一人,不想市井之中,却有三爷这样的奇人。观三爷之所为,三用料定三爷必是人中龙凤,因此,一个吴王,只怕三爷未必会看在眼里,便是这大封朝的天下,只怕三爷也未必会看在眼里。为了一个赵允,而失去一个三用这么一个人才,这必不是为大事者的风格。因此,三用认定三爷断不会下此指令,强加于三用之身。。”

    杜如悔这话说得直接,却直接击中了苏三这一段时间以来,心中的所想。。

    要真论起来,这世间,还真没有什么值得他害怕的人物。。吴王赵允,不过是一个皇子而已,就算他成了皇帝,他也不会怕他,自然更不会因为担心得罪了他,而把杜如悔弃之于门外。。

    他虽不轻易收人,但遇到中意的人才,还是忍不住地要收为己用。。这是前一世,就保留下来的**惯,再也改不掉的。。唐丽没有杀死杜如悔,自己完全可以不见杜如悔,命令唐丽直接杀了杜如悔。可是自己并没有这么做,杜如悔只怕是从这一点上,推测出自己的惜才之心。。

    杜如悔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到自己心中的所想,的确是个人才。上天给了他一个收服此人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错过。。。

    因笑道:“你这话要是传到别人的耳朵里,便是陷我苏家于不义,所以,此话以后休要提起。。你先起来吧。。”

    杜如悔见苏三如此语气,心知自己所料不差。心中不由一喜,立刻站了起来道:“谢三爷。”

    苏三却把脸一紧,沉声道:“收下你,可以。三爷这里人手不够,有些事情,还要借重你。你能有跟随三爷的心,三爷心里是高兴的。。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三爷心宽的时候,比海还宽;心窄的时候,比针眼还窄。你是聪明人,你既然可以从我的一举一动之中,想到我心里所想,你就不简单。这要是换一个人,心里必然防你忌你,但三爷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能力越大,三爷我就越高兴。不是三爷夸口,满世界去找,真正能用你这片心智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所以,你既入了三爷的门,便安心在三爷这里做,绝对会比在吴王那里,更有前景。。。只一点,你须记住:你再有能力,也必要依着三爷我,才有海阔天空的一日,所以,你要忠心。”

    杜如悔再次跪倒道:“千言万语不如一行,三爷权请放心,坐观三用后效。。”

    苏三点了点头,亲自上前扶起杜如悔道:“好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苏三的人了,三爷既然用了你的忠心,也自然不会让你的心里难受。你的大仇,三爷记下了。还是那句话,杀人不是最大的折磨,三百条人命,也不应该只用一条命来偿还。有些人想当皇帝,只有当不上皇帝之后,才会感到痛苦。。。”

    杜如悔眼中一亮,似乎看到了赵允失落地在众叛亲离中死去。。

    “你坐吧。。三爷我,有些话要问你。。”苏三与杜如悔重新落坐之后,便把苏一的的事情说了。

    杜如悔在吴王府已经呆了四年,虽然还没有真正地进入吴王赵允的核心,但有些事情,他也参赞过,对于苏一的事情,也自然是了如指掌。。。

    见苏三指到苏一已经被关进了天牢,杜如悔也自然是大吃了一惊。便把自己对事情的所知,还有金陵之中那些复杂的人事关系,一骨脑地倒了出来。。

    听了杜如悔的话,苏三这才发现,自己大哥这些年,之所以官运亨通,与吴王赵允的支持,是分不开的。他们二人,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就是大哥在赵允这个坑里,早已经不干不净了。。

    没有明主,想做纯臣,是不可能的;不是依附于太子,便是依附于吴王,其他想洁身自好的人,都往冷衙门里呆着去,不要挡道。

    大哥早已经不可自拔的栓死在了赵允身上。功成,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成功,那他绝然是有死无生的。。

    结合杜如悔所说,再加上苏一信里的话,苏三已经明白,苏一犯的恐怕还真不是一件小案,而是真真切切的天字号第一等要命的案件:意图刺杀太子。

    当今的皇上,虽然性子软弱,但这并不意味着,有人要谋杀当朝的太子,他也能无动于衷,难怪这风声一起,不管苏一有没有这事,一道旨意,苏一便被拿下了大牢。。

    可这事,有没有呢?苏三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怕是有的。。

    “根据苏大人信中所说,再加上如悔对情形的了解。只怕这次被首告出来的事情,还真就是上回‘太子遇刺’的那件事情。但这一整件事情,应该都是吴王一手的安排。苏大人或者参与其中,只怕也是穿针引线,提供一些消息的罪过,断不至于,就这样被抓进天牢的。。”杜如悔看过苏一写给苏三的信后,分析道。。

    苏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出金陵已经有几个月了,有些事情,你或许也不清楚,这件事情,必须到金陵后,才可以搞得清楚。。。这样吧,你且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往金陵去,仍旧呆在吴王府,有些事情,你得给我个消息,我好有个把握。”

    “嗯,既然林海录已死,那我的差事,也算是完成了,回府后,吴王必是有赏的。只是这么久没有消息给吴王府,纵然可以找些借口解释,只怕依吴王多疑的性子,还是会有疑虑。”杜如悔想了想说道。

    “若是你杜如悔的身份靠得住,那就不妨事。就算赵允心中有些疑问,但他也不可能因为这点疑问,就要处置你的,最多也就是有些事情避着你一些而已。你只记着,不要刻意去打探,一切顺其自然便可。。”

    “那如悔与三爷一道走。。”杜如悔道。。

    苏三摆了摆手道:“不行,这一路上过去,人多眼杂,你还是单独一个人上路为好。丽儿。。。安排杜先生歇着,明天送杜先生到往金陵的大路上去。。。”

    唐丽进来,听了苏三的吩咐,却不支声,而是静静地看着苏三。。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苏三有些纳闷地道。。

    “我想跟你们一起去。。”唐丽看着苏三,轻轻地道。。

第5章,天外天,人外人

    “胡闹。。”苏三转过头,不理会唐丽,想了想又回过头来道:“你与露儿就在这里呆着,哪儿也不准去。。。金陵可不是武陵,稍有差池,不是玩笑。。”

    唐丽见苏三的话说得严历,心里有些生气,正要顶嘴,苏三却又道:“而且你这模样,走到外面,是个男人都要多看你二眼,我们可不想这么扎眼。。。”

    这话倒是让唐丽感觉有些舒服,可是就这么个理由,就不让自己去金陵,她多少有些甘心。哼哼地站在一边,只是生着闷气。。

    丽儿的年纪比起露儿来,也大不了几岁,由于从小与哥哥唐超呆在一起,唐超又一味地惯着她,因此她的性子中便多了一些任性。苏三不怕聪明人,倒是对这样任性而为的人,有些拿不准。因为他想不出,下一刻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所以,他并不想把这样一个不安的因素带在身边。。。

    金陵之行,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若要成事,当真会是步步艰难。他可不想再为自己身边的人,再费心力。。。于是对着生闷气地丽儿和声道:“为了不分心,除了玉儿要为宁远做饭必须要带去外,宁远身边再没有其他的女子。所以,丽儿且安心地呆在武陵便好。。若真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会派人来召你过去。。”

    苏三苦笑了一声,不得已,只好对丽儿使出‘美人计’了。

    苏三的温声,果然让丽儿回嗔转笑。苏三先说一个不分心,再说一个没带其他的女子,言语之中,似乎是在向她说:你去了,我是要分心的。这种意思,她听在心里,自然是乐在脸上。。

    因此,轻轻地看了苏三一眼道:“不去就不去,谁稀罕去金陵,又不是没有去过。。”便乐滋滋地转头对杜如悔道:“杜先生,前几天多有得罪,请杜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杜如悔哪里敢往心里去,眼前的情形是:苏三与唐丽二个眉目之间,俨然传着情。而如今他的情形是:他已经是三爷的人了。

    因此,就是有十万分的计较,到这会儿,也势必是要放开的。再说,他还要谢唐丽呢?若不是她一时任性,放过了自己,只怕自己已经死透了。。

    站起来对唐丽行了一礼笑道:“唐姑娘说笑了,不杀之恩,感激还来不及呢。。。。”

    唐超在屋外见众人已经开始说题外话了,便与李技等人一齐走进来道:“三爷,马匹都准备好了。。”

    苏三点了点头,站起来,轻轻地握住杜如悔的手道:“先就这么样吧,你身子弱,这段时间又被关羁着,如今已到深冬,要多注意身体。。”

    “三爷放心,如悔省得的。。”杜如悔郑得地点了点头,心中再也没有把苏三当成一个小伙子来看待。在他的心里,苏三俨然成了一位长者。。

    点了点头,苏三招来小安与玉儿道:“小安你带着玉儿,明天天亮了再往金陵去。。。李技,我们走。。”

    三人与众人在院子里告别,踏着凉月,把马牵到村外,一路朝北骑去。子时之前若能赶到留下镇,稍稍休息二三个时辰,明日中午之前,便可以进入金陵。。。

    杜如悔听着苏三等人,在村外上马,已然出去老远,这才默默地转回屋内,向唐丽讨了笔墨纸砚。连夜把这些年,能想起来与吴王有关,与金陵人事有关的事情,一一摘录下来。

    清早,小安与玉儿出门的时候,杜如悔便把这份花了一夜时间写好的呈情文章,交到了小安的手里,托他带给三爷。从这一刻起,他算是尽心尽力地开始为苏三做事了,心里没有那种屈居人下的为难,反而有种找到了归属的感觉。

    李道明回到金陵的时候,离苏一被抓进天牢,已经过了四天。钦差大臣回金陵,得先去大内向皇上缴旨,才能回家,这是规矩。因天色已晚,李道明便先在政事堂前递了请见的牌子,便直接回驿馆住下。

    因用不着琪英护卫了,便把琪英招到身边道:“你先回去看看你姑姑,就说我明天面圣后,便会回家。见完你姑姑后,你也回去吧。。。脸上带着这伤,还不知道你姑姑,还有你母亲,会如何说话。。”

    邓琪英道:“姑夫这是说哪里话,那日的情形那般危急,到头来,只带着这点小伤出来,算是天大的幸事了。。虽然个中细节,不好说给她们听,但姑夫也不必为此事,再劳心。”

    “哎,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这次多亏带了你去,要是靠了铁平那些人,姑夫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了。。。”李道明叹了一口气,感叹了一回,便把这心思放下,又对邓琪英道:“如今已经月半,再过一旬,便是年关。年前你最好是去兵部递文,领了禁卫军的差使。明年也好有个安排。”

    “父亲也是这个意思,既然姑夫也如此说。。”邓琪英点头道:“琪英领命便是。。”

    “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平时你自忖武艺非凡,可是去一趟武陵,便蹦出来一个:比你年纪还小,文才比你还高,武艺更是不俗的年轻人。这天下之大,又岂止一个武陵府?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的出身,家世,环境都要好过人家,所以,你尚需勤学努力,不应该再与那帮闲荡子弟浪费精神了。。”李道明郑重地道,对邓琪英是充满了期许。。

    感受到长辈的这种用心,邓琪英心中也是为之一激,脸上却平静地道:“琪英能理会的。。”

    点着头,心里想着,年轻人的路,还得靠年轻人一步一步地来走。他最多也只能提醒一二句,管是管不了的。不过他见琪英虽然脸上没什么额外的表情,心里未必就肯雌伏于苏三。年青人总归是要有些压力的,以前是没人压着他,他不知道加劲,如今,有个参照,只怕还是件好事。。

    只是苏三,怕不是自己这个内侄能比得上的。。挥手让邓琪英离去后,李道明便把心思放到了眼前。

    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二件。

第6章,只怕难逃一劫

    第一件便是皇上前几天,已经准了御史中丞徐子敬的请辞。按照旧例,御史中丞这个位置,是不好调没有做过御史的人,来领这个职位的。所以,在以往的任命中,无一例外地,都是从御史台内部升用。这样做,也是为了保证御史能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整体。

    这些年,徐子敬虽坐着中丞的位置,但他年老多病,大多数的台务都是由他代理的。这次徐子敬终于可以归家荣养,那御史中丞的位置,他是一定要争一争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不愿意掺和到***与吴王派之间的纷争中去。可目前,林海录的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太子的态度,还有二皇子的意思,都要重新忖度。便是御史台里,能对自己的地位构成危胁的御史,也要多注意他们的行为。。

    好在,徐中丞是支持自己的;而且这次在武陵府办差,皇上也是赞许的,有这二点,如果吴王不使绊子,太子就算是有些怨言,也不能阻挡自己正式接管御史台。。

    再说,御史不过是个言官,坐到中丞的位置,也只是正三品。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都把目光放在中书省和枢密院这二处地方。对御史台一般都不会太过问。由此想来,自己顺利接过中丞的位置,并不困难。。

    第二件事情便是震动朝野的一件大案中书省侍郎苏一谋逆太子案。

    此案被揭出来,已经有四天了。四天里,整个金陵城,都闹的沸沸扬扬。。。苏一是中书省里身居高位的重臣,身后站着的便是吴王。若说苏一谋逆太子,那还不如说是吴王要杀掉长兄更合理。

    若真是如此,这案子一旦查实,吴王只怕立刻便要被送大理寺赴审了。从封朝建国到如今,可还从来没有出这么大的案子。这一回,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事情扯到了明面上来。

    其实也不用猜,只要一听说这事,便知道是太子那边的人出的头。林海录的事情上,太子栽了跟头,若是不报一箭回来,谁还会替太子买命?保不住林海录,就保得住他们?

    不过,李道明猜,这事只怕不是太子爷能决心去做的事,只怕是吴台铭的首尾。吴台铭是前朝便入了阁的老相爷,深得皇上信重,他若要保着太子,便是吴王眼里最扎眼的一根钉子。

    哎,有吴台铭居中谋划,只怕苏一这次是难逃一劫了。

    现在就看吴王是甘心受了这一箭,自断一臂,趁早处置了苏一,以防毒火攻心?还是强硬地守住,死保苏一,与太子结结实实地再拼一场?

    估计后者的可能性很小,做起来也很难!

    吴台铭扯出这样的大案,岂会没有后手?眼前看到这些,只怕是冰山一角。真正历害的还在后头吧!

    吴台铭此刻,一定是在看吴王怎么应。

    若是吴王直接把苏一给灭了口,他只怕是见好就收;若是吴王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底牌,那他只怕要与吴王好好撕虏一番。

    这一撕虏,可就是官场巨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顷刻之间,这朝廷上下,便要谈案色变了。。

    眼看风波将起,我在这其中,又要如何取舍呢?若是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的局面啊。。

    李道明坐在油灯下默默地想着这些,便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大呼小叫的吵闹声。。。

    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成何体统?驿馆好歹也是国家的体面所在,大小官员面圣前,都得在此地歇息,便是外国使者,也多居于此,怎么如此喧哗,大呼小叫?

    “来人。。”李道明沉声喝道。

    “老爷。。”李志忙推门进来。

    李志是府里的内院管家,自小父母双亡,很小的时候,就在李府里做事。因与李道明的儿子李舒自小在一起玩耍,又一起读了书。李道明见他还算懂事,便用他做了管家,并给他用了一个李姓的名字,以示都是一家人的意思。。

    李志先是从外院的小管事做起,一直做到内府的大管家,其实也不过几年的时间,可见他为人还是活络的。李道明在金陵呆的时间多,便用他在身边侍候,有些事情,交给他办,倒还放心。

    “去看看,隔壁是怎么回事?”正想着心事,便被这么打扰,他着实有些不耐。

    “回老爷。”李志并没有出去看,而是接着道:“李志刚才在墙根下听了一会儿了。。隔壁都是一些回金陵述职的官员,想就着年边上,在金陵过了节再走。也有几个是师爷,只怕也是为了各自的主子,上金陵里打点关系的。他们正在吃酒说笑,因此声音大了一些。”李志轻轻地回道。

    “哼。。什么述职。不过是到金陵来找后门的,改天本御史好好把这些丑态整理一个折子,扭扭这股歪风。。”李道明说这些也只是图个口头快活而已。。这满朝的官员,不是叫赵广,就是叫赵允。他要扭这股歪风,靠着一个折子,只怕是微不足道的。再说,他也早过了,青春热血的时代,也不像那些新进的年轻御史,一遇见事情,便发狂一般地上折子。到了他这个年纪,那得要一口唾沫一口钉才成。上折子,不说有十成的把握会批准,至少也要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他才肯进言的。否则,做老了的御史,还学着年轻人那么孟浪,只怕会被人笑掉了大牙;何况,像这种早已见怪不怪的风气,只怕是几本上去,就会被皇上压下几本,压得多了,他的脸面上,也下不来台啊。。

    李志笑道:“如今哪个官不往上头跑啊。近一点的自己就来了,远一点的,也要派个心腹上来走动。谁不想再往上升一升?谁不想往好一点儿的地方挪一挪啊?”

    摆了摆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却听到那边愈发笑得开心了。。隐约间倒听见什么‘文比’之类的话语,。。

    李志见李道明在听那边的笑声,便续着李道明的心思道:“那边几位相公,正说着腊八节上,城里诗会的情景。。。说是几个学子,与人赌诗,酒吃多了,错把妓子当成娘了,一通里乱叫。。。”

    诗会里的那些故事,李道明自然也是清楚的,毕竟他也是打年青时走过来的。但人就是这样,站在什么山头,便唱哪个山头的歌,所以,以他今天的目光,就不赞成这些学子们,在诗会上玩得那么疯。因此道:“现在的年青人,越来越不成名堂了。李舒那小子,有没有喝多?”

    “舒哥儿哪里会喝多,赌诗他是行家。武陵府里的几个小子,怕不是被咱金陵府的这帮子给压住了,才失得态呢?今个舒哥儿还说:‘武陵府那帮小子不服气,设下了东道,明个儿晚上,要再比一场呢?’。。。”

    李道明心中一动,却冷着脸道:“不知死活,总有吃亏的一天。。”

    “小的也是这样说。就武陵城那几块料子,比其他路里的才子,或者要稍强一些,但比起咱金陵,那只怕还差得远,咱们随便拔一个出来与他们比,也要让他们想破脑袋。输了一场,丢人现眼不说,居然还要再来找场子,真是有些不知死活的。。。”李志侃侃而谈,却看到李道明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好像李道明的脸上,一副想笑,却又使劲忍住的意思。。

    李志不由有些挠头,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连忙收住了话头。。

    李道明想笑,自然是因为,武陵人要找回场子,只怕是来了一个历害的人物。从那天苏三对他说,不能送他回金陵时,他便猜到苏三一定是要往金陵来的。。苏三往金陵来,自然不会像他坐着马车,慢慢吞吞地走。因此,算起来,苏三到金陵只怕至少二天了。

    有苏三这个奇才在武陵那帮学子中坐镇,李舒他们只怕不会有那么得意。其实苏三的名头,在金陵也是极响的,若是李舒他们能把姿态放低一些,怕也不会丢什么大丑。如今这么高调,连自己刚刚回来的人都知道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死谁活呢。。。

    李志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怕都受了李舒的影响,由此可见李舒等人,对苏三是绝不服气的。有这种心态在,恐怕苏三是不会留什么情面的,因此,后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也好,让这帮人受受挫,回头好潜心读书。。。

    李道明并不想去关心这些,李舒那帮人,算是有些文采,但那也只是有些文采而已。金陵城大小官员齐集于此,封朝重文轻武,府内文风比其他地方更重一些,也无可厚非。但若是从此以为老子天下第一,那有一次这样的教训,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他关心的是:在眼前的这种情形之下,苏三不在私底下谋划营救苏一,反而这么高调地露面,甚至可以说是出风头,到底是什么用意?

    别人都可以认为,苏三不过是年轻孟浪,逞了一时意气,才做出这样的动作;可他却明白,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第7章,四品小吏

    “喔。。明天吗?那明天你陪着少爷也去转转,回来后给我学学。。”紧接着,李道明又摆了摆手道:“晚上不用你在这里侍候了,明天也不用过来,面过圣后,会直接回府。”

    李志忙点头道:“那老爷您早点歇着吧。。”

    正要走,李道明又道:“去问问当值的驿丞!他是怎么当得值,都这会儿气候了,还这么吵闹?”

    李志心知这是老爷让他知会驿丞,让那边消停一些,不要扰人休息,便一迭身地答应了出来,转身便走进值夜的官房里。

    金陵府的驿丞,是个地地道道的四品官。但这个四品官,却是一个受气筒。官大的来了,他要呵着;官小的来了,他也不能摆架子;时不时地,还要为来访的各色人等引见,介绍;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吃苦受累,出力不讨好,杂事特多,还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的苦差事。与宫里的寺人,也差不了多少。。

    冯天元抱着个炭盆儿,桌上几样凉菜,一壶小酒喝着。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自己也该走动走动,哪怕是把这四品官换个九品的实缺,那也比在这里受累受气受穷强啊。。可是,这还不得要银子?如今这世道,官字二张口,张口就是要吃的,没东西给他吃,到哪里去进步?

    反反复复地想了一遍,没有一丝头绪,叹了一口气,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耳朵里听着那边院子里有些吵闹,心想着,再不要影响到院子里头的钦差李道明。这李道明在金陵的时候,便是一个铁手的御史,这次在武陵听说一举掀翻了林海录,如今又是奔着御史中丞的位置去了。这号人物平时就有些难缠,若是让他叼登出自己的不是,那可不是玩的。。

    想着这些,放下酒杯,往嘴里夹了二块卤牛肉,便把袄子穿了起来,要往那头院子里知会一声。这才开门,便见李志直直地朝自己走来。。

    冯天元心中一转,便知道了李志的来意,不等他开口,便用声音迎道:“你来的可巧,那帮外省来的官员,不知道驿中的规矩,灌了几泡黄汤,便一发高声了。你有事找我,且在此稍候天元片刻,天元便叫他们收了去,再要吵着钦差,可不是玩处!他们难道就不怕参?”

    李志见话都被冯天元给说完了,便笑道:“得,那边相公们也是高兴,叫他们小些声也就罢了。真收了的话,岂不扫了他们的兴致。我也是在院子里,听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怕吵着老爷休息,倒不是专为了这事,老冯你去说说便罢了。。。”

    李志虽然是李府的一个管家,但是他在金陵各处衙门走动的尽多,所以与冯天元是很熟悉的。大家都不拿冯天元当个四品官,冯天元自己也不拿自己当个官,因此大家自然是笑闹在一处的。。

    其实封朝官风颇为粗放,不说正式的场合,只说私下饮酒絮谈的时候,对上官也有统称‘大哥’‘老大哥’的,其实尊卑并不是非常的严谨。所以,像冯天元之类的官员,平时要办的杂事很多,就难免要与各府里的下人们打好关系。因此,冯天元就是想拿官架子,也是拿不起来的。不然,哪天真有什么事情,找到人家府里去了,这些下人就软硬不吃地给你下刀子,他也是没法的。

    这金陵也不是别个府路,他一个四品官拿到外头去说,看似很大,但在天子脚下,那一抓还不是一大把。。便是没有实权的从三品,三品,有时候还要夹着尾巴做人,何况是他。。

    “那是自然,兄弟且进房里候着,里头有炭火,还有酒菜,我去去便来。。”冯天元抬脚要走。。

    “你这日子倒过得,不过,小的过来也只是因为,有些时候没见着您了,想着和老冯您打个招呼,才过来的。手头其实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了,您忙您的,小的这便走了。。”李志笑道。。

    冯天元便又站住了笑道:“这便走了?那行,就不送了。。”

    李志便拱了拱手,与冯天元别过,朝驿馆外头走出去了。。

    冯天元看李志走了,搓了搓已经有些冰凉的手,嘴里咕哝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朝吃酒那片院子,走了进去。。

    “哎,老冯来的正好,快来。还有没有炭盆儿,多拿几个来,你这驿馆的墙是不是纸糊的,这酒是越吃越冷了。。。”说这话的中书省户部司里的小司官娄明亮,只有五品,官气却十足。

    当着这么多外官,幕僚的面,直接就拿他当下人来使唤了,冯天元想想就有些来气。不过面上却笑呵呵地道:“哪能啊,这驿馆可是前年翻得新,说起来还是户部的首尾,是不是纸糊的,明亮兄可比天元知道的细。。。”

    娄明亮见一石头扔出去,被冯天元给踢回来了,便笑道:“那快多弄几个炭盆儿来,火拔旺些,总不能再把各位国家栋梁们给冻着了吧。。”

    冯天元为难地道:“还真没有了。。一个也没了。去年留下来的那几个,根本不够用,驿里早就呈文部里请拔,可是都这般天气了,也没有拔下来。这年前各地来的官员多,每人的房里保着一个,都不够。何况有些身子弱的,房里还要多置几个。。天元也是为难啊!都是大老远的来,也不能厚此薄彼,明亮兄要是能体谅着天元的这点儿难处,那天元就感激不尽了。。”

    话里话外的,还是把话给推到了户部的头上。娄明亮就是户部的官员,冯天元这么一说,他脸上倒有些挂不住了。本来想趁着酒意,逞逞威风,谁知道冯天元这般不给面子。。便硬生生地回道:“就不信,你一个也找不来?”

    “倒是还有多余的。。钦差大人刚才还说,房里已经暖了,要睡了,用不着二个炭盆,叫我去端一个出来。本不想去,但钦差大人的吩咐,也不能不听,便去了。可那边下人又说,钦差嫌外头有人吃酒吵闹,睡不下,让火盆先放着。。。。这会儿,应该要睡了吧,要不,天元再过去,把那炭盆儿端来?”冯天元笑道。。

    众人听了他这话,哪里还关心炭盆儿的事情。大家刚才一心里饮酒,倒忘了钦差今天回金陵,就住在驿馆的事情。现在听冯天元一说,不由都醒了醒。。

    娄明亮今天倒是与六部的其他官员,到城外迎接钦差行驾来着。可是一喝起酒,便也忘了钦差就在驿馆里住着。。

    忙问道:“李钦差住哪个院?”

    “不就是隔壁!要不然哪有这话?”

    娄明亮脸上变了变色,他可是知道驿馆之中不许高声的禁令的,忙道:“天元兄,你早不说。。”也不等冯天元回答了,忙对众人道:“今天酒也差不多了,这晚了,天也冷了,兄弟夜里还要值夜,改日咱们再好好聚聚。。”

    众人听说李道明就睡在隔壁,也无心再饮酒了。回头李钦差明天面圣,在圣上面前,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如果皇上问起来,到时李钦差再当面参他们一本。到时候,摘了他们的乌纱帽,都没处说理去。

    于是都互相揖着礼,一哄散了。。

    冯天元随着众人出了院子,见大家各自散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官房,临进门的时候,对着已经走远的娄明亮‘呸’了一声,骂道:“什么东西,就叫你们吃不成酒。。”

第8章,夜训

    娄明亮带着小厮,快步走了几上步,再被冷风一吹,酒意便散去了。心里想着李钦差再也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动本,自己一定是被冯天元给摆了一道,不禁心里大骂起冯天元来。

    至于吗?不过就是一个请拔炭盆儿的呈文给驳了,至于这么拿自己出气儿吗?自己一个小小司官,哪里能过问这些事情。再说了,哪年驿馆不从这里面吃点油水,今年少吃了这一块,便这般叫劲,难怪没出息,在这驿馆一干就是五年。。

    走到叉路口,娄明亮对小厮道:“行了,你先回去吧!今个司里我当值,晚上就在司里睡了。。”说完,径自朝中书省走去。。

    中书省设在禁城之内,离大内咫尺之遥,离宫城也只需要过二道门,便可以直达。相比而言,在大内东边的枢密院,地理位置比中书省就要偏上一些了。

    从大封朝定都金陵开始,举国处于安定的和平之中,枢密院与中书省虽然并称二府,但没有战事的时期,枢密院的权利,正在一步步消减,伴随的自然是中书省一家独大。

    六部原本归属在尚书省,另外还有个门下省审查政令,如今二省全都归在中书省下统管,因此六部的司官也只需听候中书省里的派遣便可。

    中书省办公的地方叫:政事堂。政事堂里的几位堂官,便是中书省里的主官,主管着全国的行政,除了军事之外,其他事情,大小不论地都要到这里汇总。。。

    吴相,祝相,二位是左右正相;还有七位侍郎,是副相。各人都有各自的分管,虽然都有分管,但稍大一点的事宜,还是要由二位相爷做主。。皇上喜文倦政,许多事情倒是二位相爷做主的居多,因此权柄可谓到了极致。

    其实这些离娄明亮都有些远,若不是这次苏侍郎被下了天牢,把整个中书省都惊动了起来,堂官们也不会按排这么多人手值夜,自己也就难得轮得着一次值夜了。。

    穿过丽正门,没走上几步路,便进了中书省。中书省里的院子很多,前面的政事堂,他是没有资格过去的,因此便只是走进六部司曹这边的院子。。

    六部里二十多个司曹,每司都有二个人当值,晚上又不办公务,大家便只闲坐在一间屋子里聊天。。火炉子烧的旺旺的,娄明亮一走进来,就感到周身暖气回流,不由舒服地**了一声。。

    人很多,挤了一屋子。大家都各聊各的,也有年纪大的,缩在一边打瞌睡的,互不相干。。

    娄明亮自己动手,取了开水,给自己泡了一杯酽茶,这才坐下听吏部的几个司官摆龙门。无非是一些官场的旧闻,再也没有一句提到当前这件大案子上来的。。

    这也是题中之意,这个时候风声紧,事态没有明朗之前,大家都吊着心弦在这里,哪里敢胡乱的嚼舌根子。。

    倒是御史中丞徐子敬退隐,接下来的人选问题,成了大家议论的话题。说着说着,大家便说到这上头去了。。

    便有人道:“我看哪,这御史中丞,也不一定就是李道明坐定了的。。。御史台里有三院,台院,殿院,察院。李道明虽占着台院,这些年又兼理着御史台台务,但殿院的朱国之,察院的洪金宁也都是积年的老御史。。而且,”压低声音道:“而且,这次李道明得罪狠了太子,真要把他拉下来,那还不是几句话的事情!”

    娄明亮泯了一口茶,听着这个言论,觉得也有些道理。不过,他并不认为朱国之有当御史中丞的份。殿院是专司对皇宫内宛里的诸事进行自检的言官,这一开口,便是把人得罪狠了的御史。架到这个位置上的御史,都是年老体弱,拿着个从三品的帽子戴着,其实是最不能开口的御史,从来也没有从殿中侍御史升到御史中丞的先例。

    所以,要有点竞争的,那也只有洪金宁一人而已。。

    这二人谁会做中丞,他不知道。但感觉还是李道明更靠谱一些,毕竟李道明圣意正隆,真要是皇上有了这个心意,太子难道还能违逆不成?

    心里想着这些,却不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只是应和着说话人的意思,点着头,一边还小声地道:“嗯,有道理。。”

    大家正又说着其他的闲话,忽门外进来一名司官叫道:“快,快都起来,吴相那边刚从宫里头出来,传话让所有值夜的都到政事堂里去听训。。”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听这话的口气,只怕是有大事了。可这个年边上,会有什么大事呢?怕不就是那天字第一号的案子吧。。

    略一静之后,屋子里便响想各种杂乱的声音。有到处找鞋的,有撑懒腰的,有抹眼屎的,忙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整理了妥当。一齐都到院子里,排了队,朝政事堂走去。。

    政事堂里冷冷清清的,除了跑堂的,就只吴台铭坐在堂上。。这里也没有点炭,地方又大,所以一进来,感觉比外头还人阴冷。。

    娄明亮进来的时候,抬眼看了这位第一丞相一眼。见他双目微阖,皱巴巴的老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活像一张老树皮一样。。

    跟着众人一起叫道:“参见吴相。。”

    吴台铭听到众人参差不齐地叫声,心里有些不耐,脸上却仍然没有表情。手一抬道:“嗯,有没到的部司没有?”

    “各司里都有二人值夜,现在都到齐了。。”有人答道。

    吴台铭点了点头,却并不急着说话,而是抄起热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才道:“这两天李侍郎的案子,大家也都听说了吧。从胡时尘揭了这案子,到今天已经过了四天了。刚才皇上又招台铭进去,说是金陵府审不了这样的大案,要三司会审;又说:事情是从东府里挑出来的,出事的也是东府的人,东府要先自议,苏一真要是大奸大恶的人,平时总归会有些不端的行止。。。嗯,这些都是皇上的原话,招你们来,便是先知会你们一声,明天堂里的几位要先议议,过二天,这事还要院里大议的,你们若有折子,便都递上来。”

    众人一听吴台铭这话,心里便都打起了鼓。没有后台,不显山不露水的胡时尘会有胆子揭这案子?他一个小小的司官,哪里够得着那个层次,无非是有人要借他的手,先把这事给揭出来,然后才见机行事而已。。

    如今又是三司会审,又是要堂议苏一,这风头眼看着就是要把苏一往死里治的。。

    娄明亮看着有些人小声议论着,‘什么时候,听到苏一说过些什么话’,心里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堂议的事情,有吴台铭把控着,自然是不好听的话上去,好听的话下来。回头皇上再看了那些嚼舌根子的一席话,岂不是要雷霆大怒,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行,这事得赶紧地报知本司的正主,许侍郎。。

    吴台铭说完这些,便收住了话头,静静地看着众人的反应。整个东府能上台面的,有一百多号人,下面还有办事跑腿儿的,够得上官职议事,动笔写折子的,得有四百人。四百人中,谁是太子的人,谁是二皇子的人,他是一目了然。

    “嗯,这年关边也到了,诸多事务都要收尾,有些烂帐儿,该收的也是要收的;枢密院那头在催明年的粮草,也要尽快地调配,各司里明年的计划,也要紧快的报上来,再安排下去。偏这过年没几天的功夫,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所以,叫你们值夜,不是叫你们闲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这些事情,没有办清爽,你们能安心地坐着?”吴台铭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先皇在世的时候,三十多岁便入了政事堂做左相,到当朝也有十七年了,是正而八经的二朝老臣。这么多年宦海风云,轻轻几句话点出去,哪个怕出声大气儿?

    众人只能一齐领命。。

    “明个台铭还要接见各路府上来述职的官员,这大冷的天,大家办事多尽点儿心,就是体贴着台铭,都道乏吧!”

第9章,朝报

    吴台铭很少在官员面前自称本相,满朝没有一个不说吴台铭谦逊的。只有真正知吴台铭的人,才知道,这吴相真要是整治起人来,管叫你没有回手的余地。。

    候着一众官员退了出去,吴台铭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便随手又处理了几件公务。

    有些事情,要具折上去请旨;有些事情,自己处理了便行了。不过,如今祝天宫依着吴王的势,在政务上,对他有些制肘,有些事情,他也不好独断。盯着几个堂前的笔吏,把奏上来的折子,一一抄了朝报,吴台铭才松乏地扭了扭脖子道:“朝报抄一份送到宫里,明日你们早些来,多抄几份,分送下去。记着,朝报阅过后,都是要收回的,往日你们嫌累,没有上紧着办,或有遗失。再有类似的情形,嫌累的事情,也没你们做的了。”

    笔吏们都是点头应是,他们也是风一阵雨一阵,经历过许多风吹雨打的。看着架式,天字号第一案只怕在年前,就要理出个头绪来。多少人正盯着政事堂,上头对他们要求的严一些,也是应有的意思,这事,他们也早已习惯,因此一齐领了命,打迭起精神,当晚便要把朝报抄出来。。

    吴台铭也不说话,便叫下人摆几个大炭盆到侧面的小屋里去,让笔吏们在那边做事。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便也不回去了,便歇在堂下的偏房里,明日好早起办政。

    一夜清风吹散遮月浓云,明亮的月儿渐渐地落下孙山。当天边飘着鱼肚儿白的时候,苏三已经在院子里练了一趟拳了。。

    这里是城南李技的家里,李技与他娘子丁氏专门收拾了几间房子,给苏三起居。李技家的房子本就不大,只是普通人家一般的住处。二间正房,几间偏房,外加一个小院子,所以,苏三等人一住进去,这里便显得挤了一些。

    不过就算是再挤,那也比前一世的居住环境要宽松许多。因此李技担心苏三会住不惯的想法,那是多余的。

    丁氏也是江湖中人,丁老爷子在金陵城里也是一号叫得响的人物。容貌一般,性情倒是豪爽,虽然不太会整治家务,但却把李技给拿捏的死死的,倒是有些阴盛阳衰的味道。

    苏三吃了丁氏做的饭,简直无法下咽,真亏得李技是怎么消受的。汤无汤味,肉也就是用清水煮熟,切出来就装盘。苏三什么罪都受得了,就是这点儿罪受不了。面子上吃了几口,便再也不去吃丁氏做的饭了。

    玉儿一来到,便让玉儿把李技家的厨房给霸占了。这还是昨天儿的事情,为了这事,丁氏着实生了一会儿子闷气。可是一顿饭吃下来,丁氏看玉儿的神情,一下子惊为天人了。二话不说,自觉自愿地跑到厨下给玉儿打下手,一口一个玉儿妹妹地呵护着。。

    因此,苏三也终于脱离了苦海,不用天天跑出去寻王少游、赵一白、吴子坤、何采臣他们瞎混了。

    王少游被周济举荐在度支司余世荣衙里赞助,几个月没有见面,比以前少了许多书生的意气,言谈举止之间颇显沉稳。这做了实事,与没有做实事的人之间,气质上便是有了明显的差别。观万里、宏德、采臣等人,却还是言笑无拘,感性的很。

    众人这两天日一道吃酒,对苏一的事情,很是伤怀。万里等人,初入金陵,得苏一照顾良多,能在极短的时间,熟悉环境,安居下来,虽然苏一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但于他们而言,就算是极大的恩惠。

    王宇听说了苏一了的事情,倒是偷偷地修了一封书信回武陵,但信才寄出,转脸苏三便已经来了金陵。

    苏一的事情,王宇所知甚少。盐铁,度支,户部三司明面上虽然看似相对独立,但除了盐铁司还能大权独揽,不用理会中书省之外,其他二司也不得不看中书省的脸色行事。户部司更是形同虚设,直接依中书省的指令行事了。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司法院,刑部和审刑院,也早就是中书省的首尾。就只一个御史台,还算独立。。

    王宇在度支司里给余世荣参赞,接触的也尽是些银钱上的事情,虽然这些事情,极考验人的能力,但却离中书省很远。。王宇有心要帮帮苏三的忙,可是无从下手。

    苏三却了解到王宇可以接触得到朝报,因此暗地里请他把每天的朝报偷偷地抄一份出来,送到他这里。。

    私抄朝报,那是大罪,朝廷是早有定律的。

    可现实是,摘抄朝报的事情,已然成风,稍有点门路的都能读得到当天的朝报,只要不被人知觉,倒也无碍。王宇虽不知道苏三为什么需要这个,但这事于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他参赞余世荣的司务,对朝中的人事关系,官员动迁等消息,都是要关注的,朝报下来,余世荣看过后,便总要让他们参看的。。有些重要的事项略记一笔,这事也尽有的,他偷偷地摘抄一个总目,写上简述,并不难。。因此,自然不会拒绝苏三的请求。。

    这些都是前二日发生的事情。。

    苏三慢慢腾腾地又打了一圈太极后,才看到唐超站在院子边,便收了手。唐超轻轻地走过来道:“咱个夜里,金陵的那帮学子们,可算是聚齐了,都商量着今晚要怎么和三爷赌诗呢?”

    呵呵一笑道:“喔,哈哈,看来还挺重视本公子嘛。都有些谁?”

    “都是一些官家、士家的子弟。只知道有个叫许伟,是城里最大的世家许家;一个叫李舒,是李道明的儿子。那些人,隐隐以二人为首。。”

    一边点着头,一边笑道:“李舒,唔。。倒是听少游他们提起过。这许伟,又是什么人物呢?”

    “听他们说话的口气,似乎这许伟才是真正的主脑。之前没有出来,是因为看不上武陵来的那帮学子,现在听说三爷要来,他才出来的。”

    “哟,还是专门奔本少爷来的啊!”

    “许家是名门望族,世代为官不说,如今在大封朝,能与许家扯得上关系的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很有势力。就许家族中的子弟,也尽有许多在朝为官的。当今副相,管着户部司的许侍郎,便是许家的人。虽然没有出阁入相,势力却实在不容小视。。”

    苏三笑了笑,他倒是希望今晚来的人,来头越大越好。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影响,才能让自己出现在金陵城的事情,第一时间,为所有人知道。

    最为关键的,他是想让皇帝他老人家知道。他需要见上皇帝一面。若是能见着,那他便有把握,让苏一的事情,一直拖下去,他相信,拖拖就会有变化。。

第10章,我要用阳谋

    当少游等人说起腊月初八诗会上的事情时,他正想着要通过什么方法去接近皇上。

    苏一的家信中曾提到过:皇上曾有旨意,他一到金陵,便着他进宫见驾的事情。可是如今这局势,苏一被下了大牢,他想去见皇上,只怕是没有人敢在这风口上引荐;他倒是想走秦公公的路子,可是那不过是个公公,为了几千两银子,出这个风头,他才不会干。别看他在武陵的时候,对自己关爱有加,但此一时,彼一时,老公子变起脸来,那可比什么人都要快。。。

    既然这些方法都不行,那就得让皇上自己提出来见自己。所以,他得弄点动静出来,让皇上知道自己来了。

    正想着要通过什么法子,弄出点动静,能达到这个目的,可巧少游他们便说起了腊八节上的事情。

    因此几句话之间,他便挑起众人的心气。要摆东道,在金陵才子头上,搬回一程。苏三自然不是仅为了扳回一程,而是想把声势弄大一些,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不容小视岂不是更好,本少爷就是喜欢有来头的人。。嗯,过了今晚,我这院子就要热闹起来了,到时候人多眼杂,咱不要把老底全漏光了,你今天就搬到客栈里住下,有事的话,便让小安去告诉你。。”

    唐超点头道:“三爷放心,小的会小心谨慎的。。”

    “哈哈,那倒也不必。在武陵城,咱们算是阴谋;但在金陵城,咱们连玩阴谋的资本都没有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干脆就玩阳谋,光明正大的来。。。”

    “光明正大?”唐超有些不解。。眼下这种情形,还能光明正大的把苏一给救出来吗?不过,他想想也对,若是不光明正大把人救出来,难不成他们这几个人去劫天牢不成。。

    拍了拍唐超的肩膀道:“以后你自然会明白。。。好了,我得出门一趟,要赶在李道明进宫之前,说句话。。你趁少游,一白他们没来之前,先行避开吧。。”

    说罢,也不进房间,直接朝外就走。

    玉儿连忙出房门道:“少爷,洗洗脸再走啊。。。”

    苏三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摆了摆道:“呆会便回来,不用等我吃早饭了。。。”

    玉儿嘟着嘴,小声地道:“脸也没有洗,也好出去见人的吗?”

    唐超听到玉儿的嘀咕,笑了笑,走进了房间。小安早就起来了,穿戴齐整地坐在屋子里,不过他并没有出门,只是静静地坐在屋子里,若是三爷叫,他能第一时间,走出去。若是三爷不叫,他就这么候着。。

    “这么早?”唐超知道小安每次都要比三爷睡得晚,起得早,为得就是三爷在找他人的时候,他可以及时出现。“三爷刚出门了,你再睡一会儿,长身体正是要睡的时候,别白天打不起精神。。”

    小安笑笑道:“都习惯了。。再说,这也不是武陵,人手不够,事情还多,哪有时间睡觉,万一误了三爷的事情,就不好了。。”

    唐超知道劝小安歇着话,说了也等于白说,于是把三爷刚才嘱咐的话说了出来:“三爷让我在外头住,说是不要着了外人的眼。我就住在前面的同福楼,三爷要是有事吩咐下来,你就去那找我。。”

    “嗯,小安明白了,唐大哥只管去吧。。”小安便起身,帮着唐超把随身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也没什么东西,打了一个包袱,用剑一挑,便好了。因到李技那屋外道:“李技大哥,李家嫂子,三爷吩咐唐超住外头去住,这便走了。。。”

    李技披着衣服打开门,丁氏也早已起来。李技问道:“怎么?不好住吗?”

    “不是,是三爷的意思,让大家不要挤在一处,让人一眼看透了底细。。”

    “哦。。那兄弟去吧。。”李技会意,说罢便与唐超作别。。

    看着唐超与玉儿招呼了一声出了门,李技这才回到屋内。丁氏便问李技道:“三爷每天早晨这么早起,黑乎乎地在院子里练什么拳呢?想等天亮要看的时候,他便歇了手。致于这么防着咱们吗?”

    李技一怒道:“放屁。。”

    丁氏倒没见过丈夫这么训斥她,脸一红道:“本来就是。。”

    李技瞪着丁氏道:“其他的话,便罢了。这话岂可乱编排的?你好歹也是走过江湖的,别人家的武艺,本来就要藏着捂着的,哪能让外人随便看?三爷就是背着我们,那也是该当的。何况,你这是小女人的见识。。三爷再背着别人,也不会背着我李技。。”

    “哟,倒看不出来,你老实巴交的,还会说这话。别三爷把你卖了,你还给人家数钱。。不就是三千两银子,就把你哄成这样。。”

    李技道:“你再如此阴阳怪气,小心我打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李技扬手,还真是要打。。

    “嘟,住手。好啊,李技,为了一个外人,你还真敢打老婆。你行啊。。不过,还不错。我看你从认识了这个三爷之后,胆子倒大了许多,真是出息了,打老婆也是抬手便来啊。。”丁氏似笑非笑。。

    李技一时拿不准丁氏话里的意思,只是愣愣地看她。。

    “行了,行了,和你闹着玩儿的。这三爷,我看是个人物。话不多,但总能说在点子上。原本看他不爱吃老娘的菜,心里对他有些不爽,如今吃了玉儿的菜,才知道人家勉强吃了那几口,给了多大的面子。。哈哈,现在想想这个,就想笑。。”丁氏还真嘿嘿地笑了二声。。

    “都说到外面酒楼买一些来了。。偏不肯,要丢这丑。。”

    “什么丢丑,老娘就这手艺,你每天吃着,也没见你哪里就少一块肉,还不是照样结实,我看比那三爷结实多了。。”丁氏顶了回去。。

    “得了,再结实,手头上的功夫,也比不过三爷。。”李技昨天找了个时间与苏三练了一手,感觉苏三进境神速,拳力看着软,可一接触之下,半个身子,都像是被闪电电着了一般,若不是苏三留手,他一上手,便要吃了大亏。。这要是生死打斗,自己铁定有死无生了。。

    “吓。。不可能。”丁氏一笑,却看到李技一脸的认真,不由再道:“是真的?”

    “这还有假,亲自上了手,试下来的。”李技道:“三爷这拳叫太极拳,他说是早先传下来的拳谱,我看这事里面有玄机,像似他自己自创出来的拳法。。”

    “这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三爷天份极高的。。。再说这太极拳别说没听过这名字,那拳法还怪异的很,哪里听过?而且三爷已经修成了念力,这个你知道就好了,不要往外说,这普天下,能把念力练成他那样的,只怕是少之少了。。。”说着李技想起了苏三那天在武陵一拳打碎石板的情景,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终极剑侠的关门弟子,你知不知道?”李技停了停又道。

    “何昊天?这谁不知道,年青一代的强者,不过如今也有三十出头了吧。。”

    “死了。。”

    “死了?被仇家杀了吗?我听说他是有些仇家,有一次,舍了十几个人,差点把他给杀了,却还是让他给跑了。。”

    “吓。。这次可没十几个围杀他。他是被三爷呼吸之间,一拳打死的。”李技尽量压低着声音道。。

    丁氏却是一扬声,大叫道:“不可能!”反倒把李技给吓着了。。

第11章,丁氏

    李技郑重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道:“这事在武陵府传遍了。当时沈众也在场,还有许多人在场,真就是一拳打死的,头都打扁了。。”

    丁氏打了一个寒战,头都打扁了,那拳头得多硬啊。。“这是什么?”

    “三影刀谱!”

    “吓。。”丁氏再次大叫了一声。。继而压低了声音道:“终极剑侠创的三影刀刀谱?”

    李技点了点头。。。

    “啊。。”丁氏好半天,才能回过神来。却把刀谱一抢抢在手里,继而往怀里一塞,道:“拿去孝敬我爹。。”

    李技苦笑地摇了摇头,却只是看着丁氏不说话。。。

    丁氏看着李技的反应,老半天才叹了一口气道:“哎,这东西,还真是不能外传。被终极山的人知道了,就麻烦了。这刀谱也挺适合你的,要不还是你练吧。。”说罢拿了出来。。

    李技却不去接,有些生气地道:“心里就只有你爹,你倒是拿去孝敬啊。。”

    丁氏见李技这么吃味,不由尴尬地笑道:“这不是习惯了嘛。。再说老人家把一个白白胖胖的闺女给了你,孝敬一本刀谱难道还有错了?”

    李技知道说不过丁氏,便把刀谱依旧收好,道:“不说这刀谱了,就是那太极拳,三爷当初也叫我一起参详来着,只是我福浅,与那太极拳的路子不太合适。不然。。。所以说,三爷就不是那样的人,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龌龊。。。”

    “行了,有完没完,不就是夫妻之间说些体己的话儿,便把自家的女人说得这么一无是处,等你功夫好过我爹的时候,再硬气一些吧。。要不然我受了气,你可就要吃我爹的老拳了。。。”丁氏笑呵呵地道。。

    李技也笑了笑,便把这事给放了一边。不过,把这话与丁氏说开后,李技便索性一大早就起来,每天与苏三在一处练武,正好二人可以互相指点,因此,二人的武艺都在精进之中。。

    苏三走出李家时候,天还是麻麻亮,路上的行人,也是少得可怜。

    金陵与武陵二地相处较近,但建筑的风格,却有许多差异。金陵城更大,人口更多,房屋也显得有些杂乱,东一处西一处的,街道也较武陵要窄一些。只有通往大内的那条大路,仿着旧都时的建筑,做出来一条御街,算是有点大街的样子,但也较旧都时的十几米宽的规模要小很多。。

    这是大清早的不显,等再过一段时间,人都出来了,整个城里都满满当当地,到处都是人。。起初他以为金陵城里的人,较之武陵城里多了一倍,如今看来,这个数字只怕也是低估了的。。

    金陵的房价比武陵高出了一倍不止,在自然经济的氛围下,这就说明,实际的需求远比实际空置的房子更多。因此,别小看了一座小小的院落,有时候,里面住着十好几个人,也是不一定的。。

    造成这种现象的,当然也与大封朝那次由北向南迁都的事情有关。大量的人涌入了金陵,要吃,要住,自然就造成了今天这种拥挤的状况。。

    不过,别看金陵人住得挤了一些,但金陵人的手头上还是有钱的,估计五百文的一斤的炸鱼块,比在武陵的销售情形更加火爆。。

    徐英明应该早就来了金陵的,不过炸鱼店应该还在筹备之中。人员的培训,鲜鱼的供应,还有酱料也需要从武陵多配制一些,转运过来。。这些并不能急在一时。。不过,再慢,这年关之前,必是可以开始营业的。。。

    他说过对金陵炸鱼店的事情,不会过问。所以也没有必要,去干涉徐英明的筹建进展。。。

    李家在城南,与同处城南的驿馆,相距并不是很远,快走几步,不需要多长时间,他便来到了驿馆外头。。

    问了门下,才知钦差大人刚刚起身,还没这么快进宫,便塞了进门的银子,让人朝里面通报。。

    李道明大清早的一起,便听门下报上来,有人找他。正有些纳闷,是谁这么一大早地便来见他,叫进来一看,却是苏三。。。

    苏三一边进来,一边呵呵地一笑道:“如今身份有些敏感,因此不敢让门上报大名,想着能避一些便避一些。。”

    李道明点点头却道:“你是无事不登门的。。说吧,有什么事情要老夫帮忙的。。”李道明开门见山地说。二人之间也没有那么些虚套。

    “宁远想见皇上。。”苏三笑道。

    “这。。。”李道明很为难地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忙不是他不肯帮,而是不好帮。他可以引荐,但皇上那里肯不肯见,却是另一码事。万一皇上要是因为苏一的事情,不见苏三。那自己这个风口上出这个头,那就有些惹眼了。。

    “哈哈,大人不必为难。。就算大人肯为苏三引荐,只怕皇上也不会见苏三。这一点苏三心里明白的。。。。”

    “哦。。那宁远的意思是?”

    苏三压低声道:“今晚宁远领着武陵的才子们,与金陵的才子们,有场赌诗会,大人可知道?”

    “犬子便在其中,这事老夫倒已经听说了。。。”

    “那就请大人呆会面圣的时候,把这件事,不动声色地说给皇上听,一定要说出,是宁远要出面为武陵才子抱不平的话。只要有这句话,就有见面的机会。。。。”

    李道明心下会意,却道:“老夫倒是听闻皇上颇为欣赏宁远的诗词,只是国事与私意岂可混为一谈?宁远想见皇上,只怕靠这一句话,还是不能够的。。”

    若是李道明做了皇上,也许不能够。但是当今的圣上,任意而为的事情,还少吗?所以,皇上只要知道自己来了,未必就会一个见面的机会也不给。不过,这话却没有必要与李道明说个清楚明白,因笑道:“大人若是能帮宁远这个忙,宁远就感激不尽了,尽人事,听天命,成与不成,宁远也不能强求。。”

    “嗯,好吧。这事问题不大,你且放心。。”李道明点着头。心里想着,在面圣的时候,把这事当个笑话来提,并不难。。除非皇上见了他,一句话不让他说,便把他打发出来,还差不多。。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苏三便笑了笑,把话题扯开道:“听说徐中丞归宁了。。”

    李道明看了苏三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却不明白,苏三这个时候为什么说出这么一句,便拿眼睛看着苏三,想听他接下去的话。。

    “人家都说,做殿中侍御史,就算是御史坐到了头。可是宁远怎么发觉那位殿中侍御史,朱国之老人家,这几天是动作频频呢?”

    “喔。。。”李道明心中一跳,嘴里不禁发出讶异的声音。

    “得了空,去看看前三天的朝报吧。。”苏三站起身,便要告辞,正准备走的时候,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呆会大人见了皇上,若是皇上要问大人:御史中丞的位置选谁去比较好?不知大人如何答应?我记得,皇上好像有问别人,什么职位谁去比较合适的习惯!”

    确实有这样的习惯,自己在武陵的时候,皇上就为武陵府尹的人选,问过他的意见,那时他为何应文说了些好话。可是今天,如果皇上要问自己,对御史中丞人选的看法,他又如何答呢?

    “皇上应该不会问我这个问题吧?”李道明想了想,觉得皇上不太可能会拿这个问题,来问一个将要做御史中丞的人。。

第12章,邀旨

    “若是皇上心里,不止一个人选,那他就会问。。”苏三笑了笑道。。

    李道明想起苏三说起朱国之的话,不由心里有些动摇了起来。朱国之、洪金宁、和他,都是够得上资格的老御史,要真论起来,这二人都是有资格与他争的。。

    自己的优势无非是多帮忙了几年台务,这次又在武陵做了些实事。可转念去想,其他二人,也都有功劳背着。若真要有人给他们撑腰,谁能做这个中丞,只怕还不得而知呢?

    其实,他倒不是一意地要去做这个中丞。但世人的眼皮子浅,自己辅着徐中丞做了这些年台务,若是真正到升选的时候,反把自己甩到了一边,别人会怎么看他?

    真要等到那个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有了这个想法,李道明便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苏三的问题。

    若皇上真要问这样的话,自己还真不是很好回答。

    想了又想,才对苏三道:“老夫多半会说,御史中丞需要一个有资历,有担当之类的话,最后的人选自然还是由皇上来定的。。”

    “那大人就别想做这个中丞了。。”苏三肯定地道。

    李道明眉毛一挑,看苏三说得这么肯定,心里更是打鼓。有道是,关心则乱。一时之间,李道明被苏三说得心杂,反而没了主意。

    心中一急,又知道,苏三再不会害他,便问计苏三道:“那应该如何是好?”

    “皇上若不问,那只怕还是倾向大人的。若是要问了,那大人想做御史中丞的位置,便危险了。所以,皇上不问便罢;若真问了,大人便一定要毛遂自荐,据理力争。”

    苏三用十分强硬的语气道:“御史中丞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当的,要有雄心,要有胆子,还要有精力。洪金宁是个胆小的人,朱国之是个老头。看遍整个御史台,就只有大人能胜任。大人不用担心皇上会对大人什么想法。自荐,可是站在于国于社稷的立场上,为国家着想。试想:若是选了朱国之,难道再做二年,便又看着他荣养吗?若选胆小的洪金宁,岂不是让整个御史台,从此不敢高声说话了吗?皇上耳根子软,可人并不傻,有些话,你说明白了,皇上自然就心里有数。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大人还在皇上面前玩官样的文章,皇上于政务不明朗,哪里能做得出众望所归的决策?”苏三把这话一说透,李道明顿时便了悟了。。

    “好,老夫听宁远的。。可是宁远怎么这么有心,百忙之中,还记着老夫的事情?”李道明笑问道。。

    “说到底是一件事。。大哥的案子,金陵府的府尹是审不清,也不敢审的。。。所以,终归是要交三司会审。。”苏三说到这里,便收住了。。

    李道明心思一转,便彻底悟了。三司会审,说白了,就是大理寺,审刑院,察院,这三司。事涉宗族,大理寺不会不过问;触犯了刑律,刑部的人要到场,御史台的察院有督查百官的责任。若是自己当上了御史中丞,在三司会审的时候,便是苏一的助力。因此,苏三才这么关心自己能不能当得上御史中丞。。

    “好了,老夫知道了。。”李道明对着苏三点了点头,并没有给什么承诺,但他心里的想法是,若是有开脱的余地,说什么他也是拉苏一一把的,至少不能让他无故受罪。只是,以眼前这种局势,事情是不是能到那一步?这还很难说。。。

    苏三告辞离开后,李道明梳洗一番,便乘驿馆备好的大轿前往大内。。从御街一路往北,穿过丽正门,李道明在东府前下了大轿。

    一下轿,便见吴台铭与祝天宫,从政事堂里迎了出来。众人就在阶前寒喧了几句,吴台铭便上前一步笑道:“这次在武陵的差使办得好,皇上在台铭和老祝跟前,提了道明你好几次了。。你请见的牌子咱个儿台铭便收到了,连夜禀报了皇上。原说连夜就要见的,其时已经晚了,倒是让台铭劝住了。所以皇上发下话来,李大人随时进来了,便随时进去见。我们这里就不多留你了。呆会东府里要议谋逆太子的案子,今天倒没时间絮话,有话等过了这二日,咱们再说?”

    李道明心里想着,你中书省再大,御史台的差使与你也沾不上边。最多其中涉及到的一些事情,知会你一声,就到了天了,有什么好话,还要专程与你说?心里并不吃他这一套,脸上却笑道:“正好今天缴旨后,老李要回府一趟,改日再谈再好不过了。。”

    祝天宫在一边也笑道:“那就快去吧,估摸着这会儿功夫皇上正用早膳呢。。”

    李道明听祝天宫这么一说,便听出了画外音。皇上的早膳,自然是不好打扰的,祝天宫这么说,自然是在提醒自己。便抬手一拱道:“那二位相爷你们忙你们的,道明先去缴旨。。”说完抬腿便往大内走。

    穿过禁军把守的灵星门,便有太监上前来引路,直走到崇天门外停下,一层层地报了上去,便见太监总管郭德急步走了出来。。

    “哎呀,侍御史大人,皇上正说着上午你要进来的话儿呢,你便来了。。”郭德咯咯地笑着。知道他是个铁手的御史,手里掏不出银子,便也不拿话来挤他。

    “有劳郭总管亲迎,皇上用过早膳了吗?”李道明呵呵地应着。

    “倒是刚用过,就是用得不香,哎,皇上心里头不舒坦,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心里也不好受。呆会啊,侍御史大人可不要拿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再来烦皇上了。。”郭德一边前头引路,一边笑眯眯地道。

    李道明知道皇帝的性子,只是他这言官的身份摆在这里,讲究的便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专拣好听的说,那是奸臣所为,因此便不答郭德的话。。

    到了正德殿前,郭德让李道明在殿外候着,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进殿内。不一会儿,又出来,带着李道明穿过大殿,走到侧厢才对着屋里说道:“皇上,侍御史大人来了。。”

    屋里传来一个声音:“进来吧。。”

    郭德这才一掀厚布帘子,请李道明入内。。

    屋子里暖烘烘的烧着地龙,人一走进去,就一阵阵地燥热,李道明官服下套着厚厚的袄子,一进门,就感觉身上就要出汗。

    在郭德的指引下站定后,李道明才跪下,中气十足地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喊罢,便伏身在地上磕起头来。。

    “李爱卿平身吧。。”赵普感觉李道明的声音有些儿大,不过这精气神十足的样子,倒让他耳目一新。到底是在外面办了差回来的人,这神气都与宫里的人不太一样。。

    李道明便躬身站了起来。。

    “武陵府里的那些事情,爱卿的折子上都说过了,今天朕不要听这些,因此,那些话便放放吧。其他的事情,还有说的没有?”赵普一边喝着茶,一边笑道。。

    “倒是有一件。。”

第13章,毛遂自荐

    “倒是有一件。。”李道明顿了顿,看皇上留了心意,这才道:“离开武陵之前,何应文邀请臣参加‘武陵大学’的创建仪式。”

    “哦,就是那个苏三倡议的义学?”

    李道明见皇上对这事颇感兴趣,便接着茬儿往下说道:“这事臣之前的折子上,也有过细述。这兴义学之举,当真是与国与民,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而且这武陵大学,不是个人所有,而是请了各层代表,会同管理院务,此举也堪首创。因此,大家一公议,倒是把苏三推出来,做了第一任院长。。”

    “喔,还有这样的怪事。他年纪轻轻地,如何服人?”

    “义学原本就是他的倡议,这义学里的设置,也都是听了他的意见。再说他又是极有才学的,又是济老的门生兼内定的孙女婿,再没有一个不同意的。只是他自己怕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当场便辞了院长,如今的院长是由济老任着的。说来好笑,弟子当了第一任,老师去做了第二任院长。。”

    “哈哈,这可真是墨林一大趣闻啊。。”赵普微笑着道。

    “不过苏三这第一任也没有白做,他给武陵大学的大门,提了一幅门联儿。济老题匾,他题联,倒是珠联璧合,这济老的字是一绝了,这苏三的门楹,也是好到了极点的。。”

    “什么样的门楹,让李爱卿如此夸赞,念来与朕听听?”赵普对这个比对政务感兴趣,因此很有精神。

    “遵旨。苏三这上联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赵普点了点头,李道明又道:“这下联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嗯,风雨读书声,家国天下事,好。。当得起传世之作。难得的是,苏三年纪轻轻的,便有这份为家为国为天下的心,这就不简单。”

    李道明呵呵笑道:“再不简单,也有逞一时意气的时候。。”见赵普侧着耳朵在听,便接着道:“腊八节的时候,武陵的学子们与金陵的学子们比诗,输了一阵,听说场面有些不堪。恰苏三听说了此事,已经约了各府各路的学子,今夜齐聚听雨楼,要与金陵的学子们再比一场,扳回一程呢!”

    赵普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李道明也不知道皇上是听进了,还是笑笑并不放在心上。便把这话题放开了,把武陵府官场的现状略说了几句。赵普一边听,一边点头,便神情已经是不太感兴趣了。。李道明便及时地收住了话头,准备听赵普的训诫。

    赵普静了一静才道:“嗯,李爱卿一心为国,几遭毒手,忠心可嘉,下去后,自有恩赏。不过,眼下倒有一件事,要先听听爱卿的想法。。”

    李道明心里一突,脸上却颇为感动地道:“臣只有一颗忠心,所思所想,也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封朝,不论什么事情,臣都只有直言其心的份,断不也有丝毫的隐晦,所以请皇上示下。。”

    “喔。。”赵普被李道明这话稍稍有些打动,这才道:“徐中丞年纪大了,几次请辞,朕都以他是前朝的老臣,一力地挽留。可是徐中丞再三的请辞,只怕也是立意已定了。于是前几天,朕已经准了他的辞呈。可这么一来,御史台中丞的位置就出了缺儿,御史台是国家的喉舌,不好空置。所以,朕想问问爱卿,这中丞之位,有哪些人可堪委任。。”

    李道明见真被苏三说了个正着,便知朱国之在自己的背后,一定是下了许多功夫,捅了许多刀子,要不然皇上断不会拿这话来试探他。。

    因摆正脸色道:“皇上是属意在御史台内委任,还是属意外调官员接任?”

    “嗯,按例,还应当由御史台内的御史担任;外调的官员,一时半会不熟悉情况,乱了台务,不是很妥当。”赵普笑了笑,看李道明并没有很意外的样子,心里倒是比较满意他这种不计较的态度。

    “若是在御史台内委任,那恐怕只有臣一人,可堪委任了。。”李道明脸不红,语不喘,平平静静地道。

    赵普倒没有想到李道明会如此答,心里一时讶然,呆了半天,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李道明跪倒在地道:“请皇上先恕臣非议同僚之罪,臣才敢说。。”

    赵普笑了笑,摆了摆着对郭德道:“你们且到外头候着,没朕的准许,不许进来。。”

    一干太监都退了出去,赵普才对李道明道:“站起来说话,朕恕你无罪。。”

    稳稳地站起来后,李道明道:“谢皇上。御史中丞一职的重要,皇上统筹天下,自然比臣知道的更多。但皇上可能不知道,在御史台里,最讲究的是资历。若是一个没有资历的年轻御史,做了中丞,只怕整个台里,都要翻了天的。大家都是言官,都有着闯劲,谁也不会服了谁的气,何况年轻御史有时是孟浪了一些,见什么就咬什么,有时还能无事生非地来侵扰皇上圣听,这便不可取。所以,资历轻的御史不可取用。”

    “要论资历,整个御史台里,有三人可用。一位是朱国之;一位是洪金宁;一位便是臣了。朱国之年老体弱,若是做了中丞,过不了二年,便又要病,又要告假,难不成,那个时候,还让臣帮办台务?洪金宁胆小,若是做了中丞,言官恐有无言之虞。有虑于此,臣才说出当仁不让的话来。臣倒不是要去争这个位置,可于公于国于皇上于社稷,这些话臣都不能不说。臣之心可昭日月,再有半点私意,所以,不论皇上属于谁,做这个中丞,臣都义无反顾地支持。。”说罢,深深地行了一礼。。

    听着李道明说完这些,赵普心里倒是转过了许多念头,仔细地看了看李道明的表情之后,才道:“嗯,你的意思,朕都明白了。好了,就是这样了,你跪安吧。。”

    李道明便再次伏身叩头,缓缓地退了出来,一直走出了崇天门外,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好事先有了准备,不然还真有些悬。。。。

    郭德见李道明离开了,便带着太监进来。却见皇上,正提着笔出神,连忙上前磨墨。皇上这才把刚才那幅风雨读书的对联写了出来。。

    赵普的字,自然是极有笔力的,郭德连忙赞了一回。赵普却叹了一口气,道:“同样的兄弟,大哥谋逆,弟弟却这般忠心为国?难道说,朕冤了苏一?

    “皇上!苏大人的案子,还没有定论,眼下谁又说得清?不过,您要是真欣赏这苏三,想见这个苏三,小德子便去他偷偷地召进来?”郭德小声地道。。

    赵普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郭德便又道:“若召进来不方便,奴才这里还有一个法子。。”说罢,轻轻地靠在赵普的耳朵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赵普轻轻地放下笔,略思考了一下,不禁笑了笑,对着郭德点了点头。。

第14章,闲逛

    苏三在金陵城里逛了一圈儿,就着豆腐脑,吃了一些糕点,这才漫步回到李家。。

    赵一白、吴子坤、何采臣、还有一些从武陵各州县里上来的才子们。一群人挤在小安那边的屋子里,生了偌大的炭火,正在闲话。

    能提前这么早来金陵,准备明年春闱的,都是家庭里生活富足的子弟。提早来金陵,一是为了与同乡里的学子们多亲近亲近;二来也是为了能熟悉这金陵里的人事,有机会的话,可以认识一些官家,或者把才名传出去。到时候,若是选出的主考,都听过自己的名字,熟悉自己的文风,考得时候,就自然要占些便宜。

    天底下的才子尽多,真有些个出类拔萃的,把文章做的锦团花簇一般的人才,他们不好去比。但是大家都是一般的才学,谁也显不出谁的时候,考官若有了成见在心,只默默的一个心意儿,就决定了谁榜上有名,谁名落孙山。。。

    因此,今天晚上,武陵才子要露脸的机会,大家谁也不会错过,说什么也要凑一分子,说不得也要扳回一程。

    何况之前已败了一场,给武陵府的脸上抹了一笔黑,要是不把这恶名给除去,那考官见了乡籍是武陵的卷子,心里先生了厌,那可就大不妙了。。。

    “哟,这一大早晨的,全都来了。怎么?担心宁远被金陵府里,那些‘才’大气粗的公子哥儿们,吓回武陵?”苏三一进门,就笑道。。

    “宁远兄这么一大早晨便出了门,让咱们可是好等。咱们此来,可是来商量对策的。这赌诗讲究读得诗要多,要精,他们金陵府里的人,经常玩这些,所以自然就熟一些,咱们上次才吃了亏。这次,咱们也先准备准备,古语有云,有备无患。”说话的是随州的叶金林。叶金林在这一拔的学子中,文才也是极出众的,与赵一白等人也是老相识。

    “哈,我看你们想在宁远这里,蹭一顿饭才是真的。。”苏三笑道。。

    众人也跟着笑,确实也有这个意思,玉儿炒得菜,比下馆子可好了不知多少倍。。

    “你们要议,只管议,饭也可以在这里吃,但可别想着宁远会陪你们在这儿议。宁远读得诗少,自己写得诗倒多,你们议出来了,回头说给我听听便成。。。”

    “那哪成。。”众人一心要唯苏三的马首是瞻,哪里会放走他。。

    苏三却摆手打断众人的话道:“赌诗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宁远担着个才子的虚名,再历害还能比二个人,三个人还历害?还得是要靠着大家的。你们议,议得好了,也就是大家好。宁远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宁远大哥的事情,大家应该也听说了。。所以,大家就不要再问那么多了。”

    众人原本死活是不会让苏三松乏的,可苏三把这话一说,众人也只能无语了。大家原本只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要一心一意的扳回一程,若是苏三不说破,众人差点忘了苏三的大哥,还在狱中。

    略一沉默,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苏三需要什么帮助。倒是苏三反过来宽他们的心,让他们安心地准备今天晚上的比诗会。

    众人心里明白,这事情,他们根本帮不上忙。见苏三也不似很为难的样子,就只能暂时把这事放下,坐等着朝廷里有了进一步的消息,再帮着策划一番。。

    苏三,陪着众人略说了几句话,让众人只在李家论诗。便与小安出了李家,往城里闲逛去了。

    说是闲逛,其实真就是闲逛。

    他不耐烦在李家,陪着众才子们舞风弄月,自然就是要‘逃’出来的。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他从一心读史,慢慢也读一些前朝的诗词,但他在诗词一道上用功尚浅,要拿对旧诗词的熟悉程度与众才子们,较一长短,他是远不如的。。

    因此,与其在他们论诗的时候,说不出话来,不如先避开他们罢了。在他看来,能不能在赌诗中稳操胜券,不在这一时半会能多记几首诗上。。

    这赌诗,其实只是金陵人的说法!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比诗。

    比诗有二个说道:一是要对从古到今的诗词熟;二是要现场发挥,应接得当。

    与前一世玩得成语接龙有些相似。成语接龙,要求首尾呼应,下一个接语的人,成语的第一个字,要与上一个成语的最后一个字同音。而比诗,其实就是一人说一句诗,诗意要相联,文意要贯通,文脚要押着折。

    平日里饮酒,十几个好友在一处,你起一句,我接一句,一句一句地做下来,兴致好了,接出上百句,也是正常。不过,那是自己人,坐在一处玩耍做乐,才行的诗令。

    而今晚与金陵才子们要玩的比诗,之所以,要加一个‘赌’字,其实是有些对立的意思了。。

    仍旧是诗词对接,但激烈程度,可就不是等闲了。一边二句,组成一诗;而且拘着每一句,都要有出处。问起来,都得念的出整首诗,说得出来历。

    这个便有些难度了!

    不过金陵人玩熟了这个,所以在临场的时候,比武陵人更敏捷一些,这倒是事实。

    于他而言,不管是赌诗,还是比诗对他而言,其实都无大碍。受了封朝文风的影响,他也并不是做不来诗!何况他脑子里记着的诗词尽多,又多为名诗名词,引经据典更是难不住他。

    只是那些诗词的出处,都是自己那个时代的古人所做下来,与这个时代并不相同,倒要想个办法盖一盖才行。。。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就直接推到‘无名氏’这个家伙的头上得了。。。

    苏三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走马观花地看着这金陵城。。。

    要说这金陵城与武陵城最大的区别。并不是这里人,远比武陵的多;也并不是金陵城的建筑风格与武陵城的大相径庭;而是,金陵城里,看得到外国人。。

    这里的外国人,并不是上一世真正意义上的外国人。而是吐凡、大丽、溪下、西了等国的人。。当然,也是有些真正意义上的外国人的。。

    因此,这里可以看得到形形**的人。。苏三猜想,这些人里头,也一定有京国的奸细。

    小安没有出过远门,进了金陵城后,也没像今天这么闲逛过。因此看到那些形形**,肤色服饰各异的外国人,自然就看得眼花。

    小声地与苏三道:“三爷!这些外国人,怎么都这副模样?要么脸红的吓人,要么大男人穿金戴银的。瞧他们头发卷卷儿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苏三失笑道:“不明白,可以问,但不要瞎说。什么就不是好人了?告诉你,他们其实都是很直爽的人,恩怨很分明,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肠,若是你成了他的朋友,那便是他终生的朋友。他们是真会为朋友,二肋插刀的。。”苏三想起前一世,自己在大草原上的经历,那些草原上的汉子,那是真热情。。

    小安挠了挠头,却问道:“三爷与这些人打过交道吗?”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苏三还真不好解释,便笑道:“所以叫你多读些书呢!书上有许多这些国家的风俗介绍,其中就提到过这些。。虽然这些人中,也有好人与坏人之分,但他们常年居住在地广人稀的草原,高原,心胸自然也就开阔宽广一些。再说,他们看似人少,却非常的团结。得到他们的信任不容易,可一旦得到了他们的信任,那也就算是你的造化。他们那种热情,保证让你乐而忘返的。。。”

    看着三爷一脸的向往,好像之前体验过一般,不由的着实有些纳闷。他清楚地知道,三爷也没有出过武陵城。不过,纳闷归纳闷,没有出过武陵城,却能知道这么多,那就不是一般的人物,难怪有句话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第15章,都是窗托儿惹得祸

    走得累了,二人便在茶馆里点了茶,坐在二楼的窗台上一边吃茶,一边看着金陵城的风景,还有楼下来往的行人。。。

    大冷的天,这街上却从不缺少人气,到处都是人!虽然没有达到,人挤人,人挨着人的地步,但这密度,也足够车马行驶困难的了。相比较而言,这种繁茂的程度,还真是胜过了武陵。只不过,眼前这繁荣,一大半倒是武陵人给做起来的。。

    若是没有苏一的事情,自己就这么坐在这里喝喝茶,听着周围的人侃侃而谈,再看看这窗外的街景,其实也足够惬意。。。

    平平淡淡也是生活,而且这种平淡的生活,更真,更美。。

    “三爷,他们在谈论‘炸鱼块’块呢?”小安小声地笑道,指了指边上的桌子。。

    苏三早就听见了!

    早上他在城里闲逛的时候,还想起了炸鱼店的事情。进了茶馆,便听到有人在议论这炸鱼块!应该是徐英明那里,启动了宣传的程序了。。若是今天开始宣传的话,只怕再过三二天,这炸鱼店便要进行试营业了。。算起来,徐英明的动作,也算是快的了。。

    点了点头,却没有认真去听他们的议论!仍然从窗口,看着外面的风光。。

    因自己这边,二扇台窗只开了一扇,遮住了部份目光,视线受阻有些不爽。便伸出手,要把窗子撑开。

    封朝楼阁的窗子,大多数都是抬窗!往外一推,用窗撑子把窗页子撑住,便可以打开。原本这窗撑子和窗页子,是用绳索相连的,就怕这撑子一不留神掉下去,砸着人。可偏事有凑巧,这系着窗撑子的绳子,想是被雨淋得多了,早已腐了。苏三这一推,绳子一挤,便断了,实木作成的撑子,便从二楼掉了下去。。

    苏三连忙站起来,往下瞧,心里想着,千万不要砸着人。。

    虽然这窗撑子不重,砸不死人,但这大冷的天,莫名其妙的挨这一下,是个人都不会高兴。

    可就有这么巧了,正这楼下,恰有人经过,这一撑子正砸在这人的额头上,而且还是个女人。

    苏三往下一看,那女人正行走之间,受了这一棒,吓了一跳,也拿眼睛往上来看,二相里一对眼,自然没有西门官人与潘氏那番四目相对时,二边一震的情景。。

    女人是怒目以对,苏三也只能是挠了挠头,欠然一笑!因下面声音杂,他也不好高声道歉,只好一再地点头,见那女子往边上走开,这才把窗子一合,老打老实地坐回去喝茶了。。

    封朝的女人,性子还是温顺的。苏三已然知道错了,但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不好道歉,不好高声,欠然一笑,苏三自认为,表情已经到位,心意也表现的十足。就算女人心里还有些生气,只怕这事情,也只这么算了。。

    可是事实,大出苏三所料。。

    那女人居然冲上了茶楼,身后还跟着二个一脸蛮横的大汉。。

    吓,这么快就找了二个帮手来算帐来了?。。苏三看了女人一眼,心里一时有些失措,这事给闹的。。

    西门庆不找潘氏,潘氏倒找上门来了,她倒是有可以比美潘氏的容貌,只是这体格,这性子,倒不似封朝的人物!脸型看起来娇柔,骨架却似外国人才有的体格。刚才看得不仔细,如今与二个发饰有异的壮汉走在一处,才发觉这女子,竟是一个外国人。。。

    原本便是自己有错在先,确在不能怪别人找上门来讨理。因此不等那女人近前,他便先站了起来,一拱手道:“在下。。”

    这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女人,看也不看自己,便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下。女人身后的汉子突突地大叫一声:“小二,你们这最好的茶,上一壶。。”

    一伙人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苏三,苏三的话也生生地被打断了。

    他脸上自然是有些尴尬,心里却是一笑:真是小女人的心思,想要给自己难堪?哈哈,倒是配合得好,古灵精怪的,罢了罢了。。也没什么好去计较的。

    想着这些,便又重新坐了下去。

    小安看着三爷对那女子说话,那女子却一脸不认识三爷的样子,睬也不睬。不由问道:“三爷认识那女子?许是她没有听到三爷的话,小安过去报一声?”

    苏三摆了摆手,道:“不用,刚才窗撑子掉下去,打着了这女人。以为她是上来问罪的,谁知道是三爷想左了,人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其实并不认识。。”

    小安倒不知道,这里面居然有这么个情节。他心思也是灵敏,想起刚才三爷才楼下连连点头,便知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于是道:“三爷,小安觉得那女子,刚才有意这么做的。。就是想让三爷难堪。。。”

    他便笑了笑,小安可以想到这一层,他自然也想到了。而且他已经看到女人坐下去的时候,嘴角挂着的那一丝淡淡的笑,便知这一定是这女人玩的花招。

    花招便花招吧,反正他的脸皮瓷实的很,这点小花招哪里伤得着他?

    他现在想得是,这女人,只怕来历不凡。这样的鬼主意,不是经常玩的人,可不会玩。能玩这种主意的人,只怕平时很多这样的消遣!!!这就明白地告诉他,这女人不好惹。。

    不好惹,也惹上来了。。。

    女人既然上了这茶楼,只怕不玩够,是不会放他走的。要按他前二个月的性子,这时恐怕就先让了,一走了之。可如今他这心气,正要有所作为,才到金陵便要让人,他却是不想。。

    反正也是闲着的,倒要看看这女子有什么鬼主意,或许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也不一定。。

    “不用理会,。咱们喝咱们的茶。。”

    不一会儿,女人的茶也上来了,她却并不去喝,而是手指头很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了一回,这才缓缓地开口。声音倒还悦耳,又有点金陵人的软言温香的味道,只是这不像似她原本的声音,倒像是有意拿捏出来的,只是拿捏的比较有女人味而已。。。

    只听女人用足够苏三听得到的声音道:“没有空吃这茶的道理,再上一些点心吧?”

    女人身后的大汉立刻对着伙计说道:“小二,你这里,有什么点心?”

    大汉的口音有些外乡人独有的大舌头,一听就知不是金陵人,可偏偏要学金陵人说话,因此,听起来很别扭。。

    小二心里瞧不起这些外国人,但既然是客人,他还是要用心招呼的。忙陪着笑道:“几位,常用的糕点,都有的。桂花糕、黄松糕、红枣糕;另外还有各式的团子,青团子,白团子,南瓜团子,神仙团子。本店的糖团子,女客用得最多,要不给客人上一份?”

    这番介绍也算是尽了心,普通的客人,听到这里,随便点点,也算是完事的。可是今个这客人,正要找事,哪里会这么容易罢手?便听那女子轻道:“便只有这些吗?”

    小二倒是一愣,常吃的点心,不就是这些吗?难道他还能变出花来不成。再说,来这里的客人是喝茶来的,并不是专为了吃点心。不过,小二也并不是第一次碰着这种刺头的客人,便笑道:“店里常备的,也只有这些,若是客人有别的口味,附近能买得到的,小的便去跑一趟。。”

    这话儿也算是周致了。只是女人却并不领情,笑道:“那就来份炸鱼块儿吧。。”

    几个正在谈论炸鱼块的人听到女人这话,便有不畏那二个大汉的人答腔道:“这可买不着,真正的炸鱼块,武陵城里就有,咱们这金陵,只怕还得等几天。。”

    小二忙点头,心里怪这女客太叨登,。。

第16章,茶韵楼掌柜

    却不料那女子精神头十足地端坐着道:“哦,武陵城有?那就去武陵城买呗,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好,走到路上,天下也能掉窗撑子在头上。。。”

    旁边的大汉,把手一拍,一只窗撑子,就拍在了桌子上。

    小二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是有意来找茬的啊!可是这么美的姑娘,怎么就学了这么无赖的习气呢?

    那女子用手轻轻地抚过额头,那里还有一块红印子。她慢悠悠地道:“这窗撑子,就是打你们这店里头,窗子上掉下去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往苏三那边一指,自己却不去看那边,而是接道说道:“这事放在谁身上,都是要生气的。本姑娘不管这事是谁使的坏,但跑得了和尚,却跑不了庙,本姑娘便只找你这店里说话。不过,本姑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这店里做错了事,本姑娘便给你一个补过的机会。。刚才说了,炸鱼块上一份来,看在店里有赔罪的诚意上,咱们万事皆休。否则,本姑娘便呆在这里,不走了。。仔细了,不要拿那些乱七八糟的炸鱼块,来糊弄本姑娘。本姑娘要得是‘任记’的,。。。”

    小二早就看出这窗撑子,是店里的东西。他每天也擦窗格了,也早知道,苏三手边的那扇窗子,系窗撑子的绳子,有些不牢靠,只是一时偷懒,没有换过。现在的情形,想必是客人要撑这窗子,反把这撑子给掉下去了。。

    反应过这些,小二便看了苏三一眼,只见苏三带着个小厮,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喝茶,根本不理会这边的事情。心里想着,二头都是客人,再不好二边都得罪了。这绳子断了,窗撑子掉下去了,总归店里是有责任的,便对着女子赔上笑脸道:“怕是不小心,才掉下去的。姑娘大人大量。。。”

    可是小二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整个身子都飘了起来,继而‘嘭’地一声,整个人都砸在了边上的桌子上,把那一桌喝茶的客人,都给唬到了地上。

    原来是壮汉上了手,直接把小二哥提起来,给摔了出去。。小二被砸得头一阵阵发晕,大呼小叫了起来。。

    小安看到这情景,心里便是突得一跳,想着这帮人也太无礼了,却看到苏三看也不往那边看,只是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街景,一点一点地品着茶,便也老老实实地坐着,并不言声。。。

    这一摔,立刻便惊动了整个二楼,许多跑堂的伙计,还有店里的掌柜的,都跑了过来。。。

    有人担心再秧及了自己,不敢久留,便挤下楼去,走了。留下来的,都是胆大一些的,要看这热闹,便远远的散开,把女子这一桌给围了一圈。。

    掌柜一上来,看到这情形,那叫一个头大,心知这一早上的生意,算是泡汤了。心里想着怎么赶紧把事态平息下去,不要影响了生意,才上前笑道:“哎呀,这是怎么说的。若是小二没有照应好,客人好歹担待一些,他们都是些没有读过书,不知礼节的乡野村人,犯不着客人动手的,客人消消气,消消气。。”

    “消你娘地气。。。快去按我家主人的话做,否则,拆了你这家破店。。”大汉粗声粗气地道。。

    掌柜倒是见过一些世面的,见这一伙人,是外国人,便留了心。

    外国人在金陵,一般都是被欺负的多,鲜有欺负封朝人的。今天这形势倒过来不说,好像这伙人还底气十足,怕是有些来头的。。

    一边拱着手,应着笑脸,一边把缓过劲的伙计招到边上问道:“怎么回事?”

    伙计一边忙把这情节呱呱一说,又指了指苏三那桌。天幸那桌的人,还在,要不然他可说不清。。

    掌柜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心里想着,打开门做生意,再没有把客人得罪狠了道理。既然这事,有事主,说不得也要请来圆一圆场,没必要为了客人的过错,担这个骂。这女客想也是一时的气,只要说开了,断没有再杠上来的道理。。

    想着这些,便急步走到苏三这边桌前。还没有开口,便深深地揖了一拱,连着小安那里,掌柜的摆上了笑脸。

    看着苏三也对自己点头微笑,掌柜的这才开口道:“顾培山是这‘茶韵阁’的茶博士,给客人见礼了。”

    茶博士原是伙计的称呼,顾培山这样自称,其实是谦虚的表现,其实这情势,有眼睛的人,都明白他不是掌柜,也是个管事。。

    “有礼,有礼。。”苏三呵呵地笑道。。

    顾培山这才直起腰,抄着手,按在腹前谦躬地道:“那位姑娘的话,想必二位客人也听到了。。。”顾培山看了一眼苏山手边的那扇窗格,果然系窗撑子的绳子,已经断了。心知客人赖不掉,便接着道:“这事儿,原本就是小店大意了,所以客人才会失手把那窗撑子给掉了下去。。”

    苏三并不言语,只是微笑。不承认,也不反驳。。

    顾培山见苏三是这个反应,便小声地道:“现在客人找上来了。闹得有点不像样子,又是女客,又是外国人,不好下重手收拾他们。估计他们也就是一口气不顺,要找些茬,让我们难看。这事,咱们都大度一些,不去与她计较便罢了,若是客人看得起顾培山,咱们便一道过去,给那女子赔个不是,她气顺了,事情也就了了。回头,店里再好好谢谢二位。。”

    苏三心里一笑,心道:这顾培山倒是个角色。几句话的功夫,便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根本连那窗撑子是不是,自己弄下去的话都不问一句,直接就默认了是自己掉下去的,显见得是担心自己不承认,不肯去认错儿,他那里下不来台面。

    “倒是我们弄下去的。。”

    “哈。。客人真是敢作敢当的好男子!好,顾某钦佩。。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确实没有必要与那女人一般见识。。”顾培山压低着声音说道。。

    他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顾培山欺他年轻,想用话把自己给套住,却不知道那点儿心,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

    他只是不想去计较这些而已,也隐隐觉得这女子玩这么一手,只怕并不是自己过去赔个礼,便能完事的。因道:“这个嘛,也确实是应该的。。”

    顾培山大喜,感觉事情正在朝好的一面发展,这公子哥,看起来很好说话。。。

    小安却站起来道:“爷,小的跟顾掌柜的过去赔个礼便罢了。。”

    顾培山担心苏三脸上抹不开面子,不肯过去赔礼,而同意了小安的说法。一个下人去赔礼,哪里有主人去赔礼有面子?因此,他有心想再用话把苏三给圈住,正要说话间,苏三摆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敢作敢当嘛,顾掌柜的,是不是?”

    苏三脸上带着笑意,边说这话,便边站了起来。

    顾培山倒没有想,这客人这么开朗,不计较。年轻人能有这样的直爽性子,不容易的。。

    便竖着大姆指,却小声道:“那女子性情有些丑,那二个手下更是有些恶,咱们赔着小心便是,好歹把这话给圆回来?”

    “好啊,哈哈,一切听顾掌柜的安排。。”

第17章,娜仁格日乐

    顾培山看到苏三不知道手从哪里一抄,便拿了一把扇子在手上,不由略感有些诧异。这才领着苏三,并排着走到了那女子的桌前,离那二名大汉有些距离,站住。

    二名大汉表情木然地站在女子的身后,那女子则把目光从顾培山的脸上,移到苏三的脸上。静静地看了一回,这才收回目光,只是端坐着,并不言语。。

    苏三之前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没怎么仔细看她。这会子,这女子就在眼前,他自然是要仔细地再看了她几眼的。。

    只见这女子:脸上是健康的麦麸色,眼睛乌黑发亮,而且比平常的女子要显得大。小巧的鼻梁下,有张细致到了极点的嘴唇,红艳艳的让人心动。一领白裘罩身,脖子上却没有没有围围脖,因此便可以看到脖下那一抹的雪白。

    刚才站着便觉着她身材高挑,近距离一感觉,便更有深刻体会。估计她的身高得在五尺左右,这身高,便是在前一世,也算得上出众的。。。

    这相貌,这身材,苏三看在眼里,倒是有些赏心。。

    特别她那一头灰褐色的头发,不是封朝人所共有的黑发,显得有些突出,又有些异域的风情。。。

    看了几眼,感觉很舒服,便很突然地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一出口,不仅顾培山大跌了一回眼镜,那女子也是有些发蒙。。

    女子身后的大汉则大喝一声“大胆。。”,就要上前对苏三动手。。

    那女子原本一直无动于衷的样子,这时却轻轻地一摆手,眼光扫过一脸笑意,并没有一丝局促的苏三。

    大汉冲出的快,退回去的也快,对女人的命令丝毫也不违抗。。。

    女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娜仁格日乐。。”

    娜仁在原国语中的意思是太阳,格日乐则是:光的意思;合在一起,其实便可以理解成为‘阳光’。当然这只是从表面上去理解,在大草原上,其实娜仁格日乐这个名字,含义更广,更深,更远。。苏三在草原上呆过,倒是能听得懂这名字的真实含义。也因此确证了,对方便是原国人。。。

    便回应道:“金陵赛因伊热沃!米尼讷日苏三!(欢迎来到金陵!我叫苏三!)”

    苏三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前一世,他曾学习过蒙古语,这一世,因为原国的关系,他也有意朝这方面去探究过,发现原国的语言,其实就是蒙古语。。。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人面前说蒙古语,若不是娜仁格日乐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他能听得懂,他也不会说出刚才那句话。。

    女人与二名大汉俱都是一惊,看着苏三,眼都不打一下转。。

    娜仁格日乐问道:“塔蒙高鲁?(你是原国人?)”

    “必西,必黑塔得。。(不是,我是封朝人!)”苏三微笑着道。现在他已肯定,大家之间是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沟通的了。不过,他也仅仅还记得原国语的一些基本文法而已,多年不说了,必然没有那么便当。。

    娜仁格日乐这时也明白过了,眼前这个叫苏三的封朝人,不过是会说原国语而已。。

    虽然这种情况在封国并不多见,但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就像自己这样的原国人,会说封国语言一样。。。便点了点头轻轻一笑道:“谈铁天呢勒生一合巴牙日啦!(很高兴认识你)”

    苏三也是一笑,指着顾培山,用回封朝语道:“他是顾培山,这座茶楼的掌柜。刚才,苏三不小心把窗托子,掉了下去。虽说是绳子没有系紧,是个意外,并不是存心,但确实也是我们有错在先。因此,特别过来赔个不是,娜仁格日乐请不要生气,沃日拉其艾(请原谅我)”

    娜仁格日乐却轻轻一笑,“好的,我原谅你了,我的朋友。不过,你也说了,是绳子没有系紧,店家是有责任的。所以,娜仁只是怪这店家不仔细,与苏三您并没关系。。”

    顾培山见二人有说有笑,还能用原语说话,正心里高兴事情可以解决了,却没有料到娜仁格日乐,却说出这番话来。。

    苏三心里一想,便已确知娜仁格日乐,还真不是要寻自己的晦气。而是要借机把事情叨登大发,其目的嘛。。。嗯,自己也不是神仙,哪里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不过,这女人不简单,一件小事,也能被她这么利用,自己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缘由。。。

    “掌柜的?您看呢。。。”苏三苦笑道。。

    顾培山急对娜仁格日乐道:“娜。。姑娘。事情确实有些意外,我们也并不是存心。。,能不能通融,通融。。。”

    娜仁格日乐对苏三心平气和,对顾培山却没什么好脸色了,冷冷一哼,直接别过头去。。

    身后那大汉听到娜仁格日乐一哼,立刻就上前,把顾培山的衣领子给抓住了,把顾培山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道:“要是存心,早就烧了这店。通融是有的,便是端一盘‘任记炸鱼’店里的炸鱼块来。。你难道没有长耳朵,听不懂人话了吗?快去。。一个时辰没有,砸你这店。。”说罢,呼地一下,把顾培山给甩了出去。。

    顾培山被摔了个结实,爬起来便变了脸,骂道:“好啊,给脸不要脸,你们等着。。。”起来便跑,却被大汉一脚又揣在了屁股上,摔了个狗吃屎。

    好不容易才再爬起来,却不敢再口出狂语,一溜烟儿下了楼。。

    小安迎着走回来的苏三道:“三爷,您刚才说的是原国人的话?”

    “哈哈,只会几句简单的。。”

    小安是一脸的崇拜,却见那边顾培山被摔了出去,紧接着又被人揣了个狗啃地,不由道:“这原人也太恶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轻轻一笑道:“这掌柜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刚才一直用话套着自己,要拉自己出去垫背。到了娜仁格日乐跟前,却一句话也不说,把自己往前顶,显见得就是要把自己买出去的路子,其心可诛。。

    小安自然理解不了,苏三这句话的来由,但他有一点认得很准。那就是:只要三爷说的,便是对的;不理解的,以后自然会明白。先接受了再说。

    其实这个认识很盲目,但小安表现出来后,苏三的心里却很受用。

    因此,苏三一说顾培山不是什么好鸟,小安的态度立刻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心里把同情顾培山的意思,撤了个一干二净。。

    娜仁格日乐看了一眼走回去的苏三,才又收回眼光,慢慢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她是原国大汗奇可恩的女儿,来自遥远的草原。这次来封国,她是代表父汗来的。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联封灭京。。

    前日里,施下计策,传播原国将与京国联手共同灭封,已然促成封朝派出大员暗赴原国议谈。本以为,一切步入了正轨,却不料议谈的封国大臣,那个叫公孙胜的老头,一味拖延时日,而且还漫天要价,根本没有共商大计的诚意。。

    娜仁格日乐在草原的时候,便是父汗身边的智脑,眼睛一眨便是一个主意。因此,她收到父汗的信,让她给封朝朝廷一些压力的时候,她一转身便想出一个既省时,又省力的好办法。。

    那就是在市井之中,公然露面。让京国知道自己在这个原国的公主,就在金陵。。。

    如此一来,京国是什么反应?封国还敢随意拖延吗?

    她是正要寻出一些事端,大闹一场的,天上却掉下来个窗托子。

    这不是上天送她一个机会,让她好好地闹上一场吗?

    这还只是一个开头,接下来的几天,她还要利用一切机会,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在金陵,自己是原国的公主,自己是代表父汗来。京人不敢到草原上去逞威风,但对于惧怕他们的封朝人来说,却是一张很好用的工具。。

    正是封朝人的这种惊惧之心,将会迫使他们给公孙胜压力,让他不敢再耽搁时间。。

    等明年牛马肥硕的时候,便是二国联手灭京的开始。。。

    娜仁格日乐静静地想着这些,便听到楼梯口传来蹬蹬的声音,一大帮子的人,正从楼梯上拥了上来。。

    *¥*#***嗯,今天就这二章,没有更新了。新的章节明天开始。。谢谢支持。。从十月一号开始,每天都有一万字以上的更新,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十多万字。。说实话,腰有点受不了。再说,家里还有些杂事,并不是一坐下来,就可以安心写字的。虽然是一色的水文,但承大家看得起,倒也不敢掉以轻心。写得不好,是因为水平有限,事实上,还是动了一些脑子的,并不是一坐下来,哗哗哗,就能写得出来的。。。。至于那些写出来要修改,不满意的又要重写的苦情,这里就不说了。只想感谢,那些一直给佛婆支持的骚年们。。。红票,收藏,鼓励的话,打赏,默默地阅读。。谢谢。。新的一个月开始了,佛婆将一如既往地努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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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介绍:
他在前世是一个商业的巨子,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无意中出现在了一个全新的历史朝代—-封朝。
在这里,有诗有画有美人;有歌有酒有逍遥。。
只是,就算他想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他那属于异世的光彩,又如何能让他逍遥。。既使他不情愿,他又如何逃得开那即将到来的乱世,又如何逃得开身边人,对他的期许。。。
拥你入怀。。是美人?是江山?还是二者兼有。。谁又能说得清楚,道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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