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所谓强大
中军帐中。
此时的大将军正在喝茶,不断的听着来通报消息的军卒口中急急念着战报,一封接着一封,一个消息接着一个消息。
“第八伍那些孩子真是不要命,这是梁国的边城,全都是精兵,不是外面的马匪。不过也难怪,整个前锋营就没有要命的。从士气上来说,他们都非常的合格,很让我满意,但我真的很怕他们伤了。”
大将军说着,叹口气,如喝酒一般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来走到墙上挂着的宋梁边城形势图前,看着这张足有一人高一人宽的地图,心中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后,他转头对身边的副将道:“时间到了,收兵吧。”
而外面站在各处观察的三四个副将也在此时摇摇头,叹口气,传令下去,收兵。全部退出。“有序后退,有序下城,注意保护城头和正在攻城梯上的兄弟。”
“中军后军十万箭羽准备,三,二,一,发射。”
箭雨如蝗,如秋日遮天蔽日而来的蝗虫,向着城头稍稍往后的方向而去。
“第二波准备,三二一,发射。”
蝗虫再次朝着微微靠后城头的方向而去。
“第三波准备,三二一,发射。”
蝗虫凶恶而去,呼啸声令人闻之心寒。
叁拾万支箭在极短的时间内撒出去,其带来的效果就是登上城头和从攻城梯往下走的将士们全都安然归队了。
三十万只箭所要耗费的银两,那是巨大的,不过对敌军的杀伤也是巨大的。最重要的是对退下来的将士的保护是巨大的。这最后一个原因才是他们毫不犹豫的射出十万两银子的最大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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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阳城几位将领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帐中转悠着,不断的听着送来的军报。已经有十人登上城头,已经有二十人登上城头,已经有三十人登上城头……
“我们的人海战术收到了很好效果,对方登城的人数并没有继续增加,并且在我们的围攻下对方也有伤亡。”
“不过我方伤亡更大。”
“一个时辰到了没?”一个将军忽然问。
“还有最后一炷香。”旁边一个计时的兵
卒立刻答道。
“希望消息不是假的,只要一个时辰,让他们泄泄愤我们也算认了。谁让他们的皇帝陛下一觉睡死了,哈哈。”
单将军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想开怀大笑,这实在是太令他们高兴的事了。
当大宋开始攻城的时候,他们虽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做好了全城阵亡的准备,但他们还是会忍不住担忧焦躁。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对面宋军是发什么狂。
但是很快,谍子就传来消息,北军昨夜得到消息,宋国皇帝在几天前死了,病死的,具体是什么病不得而知。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几位定阳城将军根本就不信,宋国的皇帝才而立之年而已,况且那位皇帝从来都没什么坏毛病,不嗜酒好色,不寻花问柳,怎么会忽然死?
但是很快又有谍子冒死送来了确认的消息,宋国朝廷已经下了旨意。和诚帝死了,新即位的是旧帝王的亲弟弟晋王。整个北军大营昨晚哭了一夜。
那他们为什么要来打我们?好像是我们杀了他们的好皇帝?他们不解北军此举的用意。
接着又有消息传来,北军大将军李戎生下令,攻城时间为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后没能破城就退兵。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定阳城的将领们兴奋的直拍桌子。若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还是有十足信心的。一个时辰而已,别说一个时辰,就是两天他们也是有信心的。他们担心的是北军的长久攻城,那才是他们怕的。
既然有时间限制,而且还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那他们只要撑住一个时辰就行了。
所以他们才选择了人海战术,直接用梁国甲士的命来挡你们登楼。一个时辰肯定是打不开高大坚硬的城门,更砸不破城墙,唯有攀登城楼是有可能成功的。那么就在城楼上挤一万人。尤其是攻势最为猛烈的南门。挤的让你们没有落脚的地方。
还真别说,收到了奇效,导致北军的前锋营兵士难受的很。
现在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消息没错的话宋军就快要退兵了。
单将军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脱口道:“北军这是在泄愤?是拿我们当做给士兵泄愤的靶子?”
另一位副将想想猛点头道:“好像的确如此,今天北军都是红着眼睛,宋国皇帝的死对他们打击很大,他们要释放一下,不然要憋死,哈哈。”
“肯定是这样,也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决定攻城的他们为什么又下令只攻城一个时辰。因为这种擅自的军事行动,从常理来说,宋国朝廷追究起来把他李戎生砍了都是在理的。攻城一个时辰到时候可以解释为对梁国的震慑,以防止梁国趁着宋国内部权力交接时候入侵大宋。虽然这个借口有些牵强,但总算还能说得过去……”单将军分析着。
“将军,宋军退兵了!”忽然传令兵连滚带爬冲进来报告这个消息。
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众将军长舒一口气,终于退了,吁...
“我去城头喊话。”
片刻后定阳城守军最高长官单勇逵站在城头,旁边喊话的士兵道:“下面的北军,你们为何打破条约攻城?到底是宋国朝廷的意思还是北军的意思?若果是后者,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过了一会后,大将军派副将站到城下,两箭之外。喊话道:“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只是试一下刀够不够锋利,仅此而已,你们不要多想。”
“我们死伤的人怎么算?”
“我教你们怎么算,我们射过去的三十万只箭,你们收好了,回头稍微拾掇下就能用了。至少替你们省了十万两银子。”
“我们死了多少人你们知道吗?岂能这么算?”
“那就再来一个时辰?”
“你……你们如此无礼,我们陛下会修书与你们陛下,诉说你等不守规矩之行为,你们必将受到惩罚。”
“哈哈……”
下面北军哄然大笑,对面明显心虚了。
大将军在中军帐中听外面将士们的嘲笑声,微微点头,嗯,算是消解了些将士们的伤心郁结。
这场战斗虽然耗费不小,但若不来这样一场,那兵卒们的斗志会受到很大影响。军卒最怕军心浮动,一旦浮动久了就容易出大问题。将士们要的就是一心往前,没有杂念,这样战力才能强大。
所谓强大,不过是一心一意做一件事而已。
第八百二十八章 各方
梁国朝廷。
接到宋国皇帝驾崩的消息,梁国这位年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帝王先是愣了半晌难以置信的再三询问消息是否可靠,在确定后这位常怀委屈的帝王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他立刻召集群臣临时在下午开起了朝会。
朝会上梁国群臣在得知宋国和诚帝突然驾崩,都是一边诧异一边高兴。这可是几十年来最好的消息了。自从和诚帝上台后,看起来讲道理的和诚帝实际上不讲道理只比起祖父武帝稍稍弱些。
是实打实的满嘴仁义道德手上却从不留情的皇帝。而且,和诚帝当政后,宋国的许多阳谋搞的他们头疼不已。多数时候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想怎么揉捏他们就怎么揉捏,揉捏完之后还说好听的话,说什么为了他们好,为了他们的百年大计。
他们这些大臣们无法宣之于口的,是宋国那位和诚帝实在太过英明了,很多决策在当时看来没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才看到其眼光的高远其格局的宏大。因为过于英明,整个梁国上下没有一个人是那位帝王的对手,也就直接导致了梁国在各方各面都被宋国牢牢压制着,就像被拴起来的老虎,无法施展自己的勇猛。
但现在,他死了!
他死的那么急促,猝不及防。
他不仅死了,他还在遗诏中传位给了那位有名的晋王赵驰。
如果说和诚帝的突然死,是一件令他们松一大口气的事,那么晋王的即位,就是令他们高兴的要放鞭炮庆祝的大喜事。
晋王是个什么人?那可是个喜欢吃喝玩的主子。虽然没有什么太过的劣迹,但从过去他的种种事迹看来,他也绝不是那种英明神武的,至少,绝对不可能和其哥哥比肩。
倒是那个小小年纪的庆王,据说已龙气勃勃。
现在好了,不用管晋王的即位是不是做了手脚,庆王没戏了。而且可能用不了多久庆王就得神秘死去。这位晋王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真是替他们梁国做了不少好事啊。
“诸位爱卿,晋王即位这等大好事朕得写一份贺书去,好好颂扬一番宋国新皇帝,哈哈!”
“陛下说的是,理当如此,咱们还可以赠份厚礼。”
“想必晋王那封遗诏做的也不甚很好,咱们一份礼送去定能让他感觉有人支持他,他肯定会高兴的打心底感激大梁。”
而一切都正被这位梁国帝王猜了个正着。
收到梁国的贺书后,大宋的新帝王在这个太平元年里,在读了梁国君主的贺书后,真正的感受到作为一个帝王,被其他国
家恭恭敬敬道贺的那种美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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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的道士们得到陛下驾崩这个消息后,整座武当山都弥漫着悲伤。这些修道之人一点也不像修道之人,就连大真人也没有了大真人的道法自然。
王重阳哭的最厉害,还一如小时候的最爱哭的他一样,哭的其他大真人也不禁跟着落泪。
掌教大真人鬓边的白发似乎在一瞬间多了许多,但他仍旧要安慰这些师弟们。
“陛下走了,但陛下留下许多,我们要好好替陛下守着这座江山和百姓...”说着,掌教大真人捏个道诀,走出道观,站在山巅看向天边,似乎看到了什么,他眉头微皱,良久,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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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时候,夫子和诸位大宗师们在慎独楼的最高层,站在青天阁最高的地方看着远方天边。
大宗师们沉默悲伤落泪。
夫子的目光在天边停留了许久,说了句:百姓自有百姓之福,百姓也自有百姓之苦,陛下走好,不必牵挂。您去后,洪水滔天也好,盛极而衰也好,都如车轮滚滚向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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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里之外的少林寺。
觉远小法师和师父智通大和尚跪在佛祖相前,今天很安静,没有说笑。没有如往常那样,觉远说师父佛祖面前您要肃静,师父说佛祖看我们玩的开心佛祖也会开心。
今天没有这样。
一老一少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在佛祖面前祈祷着什么。
两人一言不发的跪了一天一夜,然后觉远小法师似乎感受到什么,猛然睁开眼,看向旁边的师父。
而智通大和尚也在同时感受到什么,睁开眼。
两人互相看看对方,然后不约而同的又把目光投向面前的佛祖。
“佛祖,您真的忍心让生灵涂炭吗?”智通大和尚流着泪问。
佛祖没有回答。
觉远法师猛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佛殿。
智通叹口气,喃喃道:“觉远,人间自有法度。”
“弟子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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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诚帝的出殡按照帝王生前无数次说过的,简单,尽快下葬。
和诚帝的陵墓就在皇陵中,跟祖宗们在一起,在一个位置相对较好的地方。
当一切尘埃落定,文武百官哭倒者无数。百姓们更是家家哭祭他们的好陛下。
有主动要求殉葬者光是京城就有一万多人。当然新皇帝朝
臣们都不会答应,告诉这一万多人,如果你们殉葬了,陛下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心安啊,陛下最反感殉葬者,你们应该知道的。
即便如此,回家自杀者还是有上千人。
至于帝国的其他地方的百姓,有多少人跟着一起死,因为无法统计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个本该是和诚十三年却变成了太平元年的这天。
这位仅仅执掌大宋十三年的帝王,却达到了史书中也未曾书写过的大宋乃至整个天下王朝的极盛程度。
他用十三年的时间,做成了其他帝王三十年五十年也没能做到的成就。用这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来赞美这位帝王也不为过,唯一可惜的是他只做了十三年的帝王,否则若是再做十三年,大宋能到什么程度?一统天下?不得而知。随着这位帝王的驾崩,一切设想都化为灰烬,再也无法证实。
曾经的晋王殿下,如今的帝国新的君主,此时坐在兄长曾经坐过的崇政殿的桌子前。
他看着周遭的一切,他的内心难以平静。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坐在这里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但他每次往这一坐,仍然会控制不住心跳加快,血流加快。
他很兴奋。
他没想到自己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竟然真的被他给争取来了。
真像是一场大梦啊。
他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下,嗯很疼,不是梦!
得感谢自己一直都在准备着。现在看来都是水到渠成,但就在十几天前,那时候看来,他做的那一切都像是在浪费力气。
所有人都是他自己亲自接触,亲自拉拢。
无论是大太监赵公公还是小太监李宝,他都是有机会的时候亲自跟他们释放善意。无论是金吾卫几大重要将领之一,也就是在守庆王府门的那个重要人物王将军,还是看守皇城大门的小吏,他全都不假手任何人去谈。
一切他都亲力亲为,只为了让中间没有别人,让他的准备不让人知道。谁又会去怀疑他这样一个纨绔王爷跟这些大小人物说几句话是在说什么?
他甚至是在跟随陛下在花园里闲逛时,陛下在跟别人说话,他在旁边跟金吾卫王将军客套寒暄时点了几句。
他做的这些,就算全部摆出来,也不一定能找到破绽,只有将这些人全部联系在一起,才能看到一个完整的链条。才能咂摸出味道,一旦有事,这些人就能发挥出力量来。
“人呐,还得努力去准备去做,不管成功的可能有多小。”此时这位新帝王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第八百二十九章 不明朗
怎么?以你现在在修行界的地位,还不够高吗?李戎生看着陈乐天。
陈乐天摇头,也不是地位不够高,够高了,夫子的弟子,到哪都够了。夏境,也到哪都是高人一等了。只是每天除了修行,除了在青天阁里时候心情是没有杂念的,一出青天阁,就有太多心思,整个人好像被很多东西给缠绕束缚住了...
矫情,少看点闲书,多做点事。大将军一言以蔽之。
那倒也是。陈乐天认真的点头。
两人沉默片刻,陈乐天说道,大将军,那柄...神器,我有个想法,放到别的地方。
我也正有此意,隐蔽点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吧。大将军微微点头。
如今新帝王登基,虽然即位的事尘埃落定,但一切才刚刚开始。未来的朝廷会怎么变动,很多政策会怎么改,乃至他这个大将军能不能继续做下去都是未知的。那柄杀人枪实在是过于机密,若是被朝廷被陛下发现,那就麻烦大了。到时候灭九族都不为过。
以前先帝在的时候,李戎生不怕是因为他随时准备献给陛下,甚至就算陛下发现了,以陛下的眼界,绝不会首先去想他李戎生有什么异心。陛下一定首先问怎么才能量产,让人手一支?
但如今的新帝王,就让一切都变得不明朗了。
他不怕死,但他怕死的没有任何价值。或者他也不怕死的没有价值,他只是怕大宋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第八百三十章 不言自明
第二天,陈乐天就借着派人去送东西给大将军的借口,把那柄杀人枪给弄到了秋实客栈。送了些桌椅板凳屏风之类的大件,还有几箱子的书什么的。一路上大摇大摆的。
整个京城都知道陈乐天是大将军的下属,虽然陈乐天如今已不在北军,但传言军籍一直保留,随时可以回去。这可是整个北军独一份的荣耀。现在陈乐天送点东西给大将军也是无可厚非的。
杀人枪被直接由秦铁牛带着心腹给抬进陈乐天的屋子。由陈乐天自己亲手放进了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墙上的一块秘密夹层里。
一切恢复如常,陈乐天长舒一口气。坐在旁边,心想这柄杀人枪一直没有用上,而且还是个大累赘。然后他就在想,可以拿这柄枪去把当今圣上给干了,这样就可以由庆王即位,就都好了。
或者退一步,拿着这柄枪去梁国魏国把他们的国君杀了,这样梁国就会乱起来,本来他们两国就有争夺王储的矛盾。
但他也知道,只能想想而已。大将军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他要是去把陛下干了大将军恐怕会把他干了。
那就暂且这样吧,等以后有机会再拿出来用。况且这东西恐怕能用的次数也不多,用个两次后就会被有心人盯上,再想用也就不是那么好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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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世天下的大宋先帝和诚帝的驾崩。给整个大宋的百姓都带来了最沉重的打击。
百姓们无不哭祭陛下。
说到陛下百姓们无不痛心疾首。
想想今后再无英明神武的陛下,百姓们都难过的如丧考批。
但一切都还要继续,百姓们的日子也要继续下去,即便天下最英明的陛下驾崩了。他们日子也还是要过,时光也还是在往前走。
正如陛下在曾经对他的臣民们说过的,如果有一天我走了,请不要悲伤,我死后,你们就替我好好活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们也渐渐从沉痛中走了出来,继续过着他们每日原本的生活。
起床,干活,吃饭,睡觉。
或许极少有人发
现,这些都是建立在朝臣们一切如常的正常运转下。
官员还是那些官员,小吏还是那些小吏,制度还是那些制度,一切都没变。所以百姓们才能一切如常。
庙堂一切如常,江湖才能也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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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继续往前走,两个月后。朝廷开始了一轮一轮从上到下的官吏的更变。
这不是偶然的,这是必然的。
新帝王的继位,能拖到两个月才开始进行人事的变动,这已经很久了。
尽管各部大人朝臣们都提出意见,劝谏陛下人员的变动不能如此之大,要慢慢来。
但在几部大人相继被告老还乡后,在祭酒大人被陛下当堂训斥了一番后,再也没有官员敢提出异议了。
或许他们并不是怕被杀头,而是他们看明白了说了没用。除了让陛下更为激烈的去更变人事之外没有任何作用。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不开口了吧。
先是从文官开始。
先是从高层开始。
六部换掉三部大人,全部换成了当年的晋王府藩邸旧臣,或者是跟晋王从小就关系很好的人。
至于那几个在外领兵的藩王,剩下的四个有名无实手上兵力加起来都不足四万的藩王,全部撤掉兵权。
四位藩王,全部都在接到圣旨的第一时间动身来到京城,递交上军队的人员名单和相应资料。
还交上了所有藩王官员的名单。
不仅仅交出了兵权,连遴选官员的权力也一并上交。
好好的在京城待了半个月,吃好喝好玩好,还拿着陛下赏赐的金银珠宝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天下人都在想,为什么这些藩王被削藩了还这么高兴?这世上被削藩的王爷们哪一个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看这些藩王的样子,好像不是被削藩了,而是被封王了。
而事实上只有这些藩王们自己明白,自从淮南王之叛乱被平息之后,他们的脖子上就始终架着一把刀。
这把刀架了很多年了。这把刀让他们吃
不好睡不着。把他们折磨的无法度日。但他们也还是得这么受着。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廷一道谕旨,北军就席卷而来把他们九族杀的一干二净,最后落得个叛臣贼子的结语。
他们不是没上书过自去藩王封号,交出一切权利来京城做个闲散王爷。但如今的先帝,曾经的陛下却没同意,说他们功劳很大,让他们守边陛下才会放心。说你们不要胡思乱想,一切如常便可。
他们有苦难言,他们所在的位置根本什么边也守不到,就算敌国要打来不会舍近求远从他们这走。所有关键位置都被南军北军守着在,他们只不过是个名分而已。
他们很害怕,他们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这样。
他们更不可能有丝毫起兵造反的念头,淮南王那种百战之师都输的一败涂地,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老老实实等候悬在头顶的刀砍下来,最多也就死一个人,要是造反就是死一家人。
而现在,新登基的陛下竟然下令削藩,取消他们的兵权,而且居然保留他们的其他所有权力,还有这等好事?他们不敢想,所以他们又拱手送上了选官权,甚至把所有大小官吏的选拔权全部交了上去。陛下对咱们这么好,咱们也得有所表示。
悬在他们头顶多年的刀终于没有了,他们能不高兴吗。要不是怕太过分他们甚至想放三天三夜的烟花。
削藩竟然成了最顺利的一件事。
有很多人认为,削藩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其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之前北军对梁国边城的进攻。那场战斗向各大藩王传递了一个消息,只要北军愿意,你们几大藩王就算联合起来,就算再翻个三四倍的人,北军也能在朝夕间就把你们给全灭了。
难道你们没看到吗,虽然一个时辰没能攻下梁国的定阳城,但是只要再给顶多一个时辰,定阳城必破。你们好好想想,你们的那些军队,能跟梁国的精锐比吗?
答案不言自明。
所以在北军的威势下,四大藩王的投降是必然的,他们的感恩戴德也更是必然的。
第八百三十一章 先从南军开刀
与削藩的顺利相比,很多人事上的调动都或多或少遇到了阻碍。这些阻碍有些是明面上的,有些是暗地里的。明面上就是大臣们的奏疏和意见。不过已经被陛下的强力给压下了。至于暗地里的,则是交接的慢吞吞和很多小把戏。
但这些东西并不能改变什么,更不可能改变陛下的意思。
中下层官吏虽然是这个帝国的大部分官员,上层虽然只是少数。
但上层一旦变动了,那么新上层上位后,相对下面的任何官吏进行调动那实在是太简单了。
无论下面再怎么不愿意,无论下面的人是从公还是私来说,他们都是无奈的。从私,他们也不想被调离任何地方的班子的权力中枢,从公,他们知道换的人上来不一定能把地方治理好。
但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最多只能让交接时间长一些,但不会让换人停止。
这段日子里,帝国的上上下下进行着大量的官员的大换血。
自上而下的换。
文官之后,就是武将。
帝国的武将制度其实比较特殊。
朝廷虽然有枢密使这个职位和一系列本该是最高军师部署机构,但实际上自从大宋形成了以北军南军为首的军事体系后,枢密院这个机构的名义作用一直是大于实际作用的。
也就是说,本来就该是总管军师的一把手枢密院多数只是传递帝王和南军北军等外放军队的传话筒而已。
但是陛下在文官更人到差不多的了时候,转过头来明确表示,枢密院要担负起它应该担负的责任和作用。他不能只是一个空壳子的存在,他就应该作为帝国的最高军师指挥所,而发挥他的一切作用。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武将的改革和更化,就必定会产生比先前文官的调动换人更为激烈的矛盾。
首先就是帝国三大最强天子剑,北军,南军,禁军。
这三军怎么改?从哪开始改?是把统帅的权力全部拿掉,或者干脆撤了他们,
或者给他们留点权力?是只让他们带兵打仗,不让他们有决策,还是给点决策,还是什么?
这些都是大问题,而且都是在更化前都要想明白的,否则更化就无法开始。
作为帝国的新任帝王,迫不及待将年号改为太平的帝王习惯于跟自己的几个心腹一起商讨这些事。
一是同样年轻的新上任的丞相。
然后是同样新上任的几部尚书。
这些都是帝王的心腹。
关于军事的更化,他们的会议已经不止开过一次了。
今天陛下又把他们召集到崇政殿。
“朕很是烦忧,这事要尽快落定下来,不能再拖了,时间一长恐有麻烦...”帝王背负双手在臣僚面前左右踱步,不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在这些人面前,帝王觉得没必要掩饰。
众人都看兵部尚书,毕竟军事改革兵部提意见是理所当然的,本来就该是兵部拿意见。兵部尚书也有这个觉悟,拱手道:“陛下,主要在于三军,地方上的指挥使兵马我们暂且不用管,况且指挥使兵马权力本来就属于枢密院管辖。倒不用怎么动。关键就是北军南军禁军,这三军是关键...”说到这,兵部尚书刻意停了一下。
果然,陛下随即便道:“嗯,禁军也不用动了。”
众人都心知肚明,禁军统帅跟陛下是发小,铁的很。
“是,陛下。那问题就落到北军和南军了。这两军的情况不一样。
北军一直是李戎生大将军控制,在前朝基本上是由李大将军全权处理。除了必要的出兵权需要请示陛下之外,其他的都由北军高层自行为之。这虽然有违常例,但一直都是这样...
至于南军,情况则更为复杂一些。南军的上层基本上都由上官家族掌控,可以说南军是上官家的军队。臣说句不该说的话,北军只要拿掉李大将军,北军就不是李家军。但南军就算拿掉统帅,南军也还是南军。上官整个家族都跟南军在一起了。所以如果要改的话,南
军相对来说动作要更大。
但反观北军,虽然动作不大,但因为北军对于李大将军的依赖实在太盛,所以阻力肯定也大。”
帝王听罢道,也就是说北军和南军更化起来都会很困难,都不容易。
“这,朕是知道的。”
“你不要只说难点,说点你的更化建议。”
这位兵部尚书心想,唉,还是得要建议,我能怎么建议,最后还不得都把责任怪在我头上。
不管是对北军还是南军的更化举措,必定会引起天下人的不满。因为北军南军给大宋带来的安稳和威势实在太大了,没有人可以否认,南军北军的贡献。
即便这两军并没有按照正常的流程做事,他们中存在太多太多集团了。
他们甚至游离于朝廷之外,他们除了受制于皇帝本人之外,基本上是不受朝臣控制的。恐怕除了可以风闻奏事的御史台,其他人北军南军都可以不用理睬。
对于他们说来,他们就是独立存在的。
但天下百姓可不管这些,他们才不管北军南军是不是在朝廷的控制下,他们才不管北军南军会不会给帝国带来危险。他们只要看到北军南军的强大,只要能保护他们,对百姓来说就足够了。
百姓无论到梁国还是魏国,都能自豪的说咱们的北军南军向来就把你们揍得鼻青脸肿,就是莫大的荣耀。
而这些,和民意相关的,虽然无法直接插手到朝政的政策的施行,但他们汇聚起来的力量绝对是极大的。
兵部尚书知道,譬如某天把大将军李戎生给拿了,那天下百姓肯定会心中不悦,如果这个政令是枢密院或兵部尚书下的,那肯定全都说是他这个奸臣干的。甚至即便并不是他下的命令,百姓们也会把这份罪算到他头上,毕竟他兵部尚书。
到时候他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啊...
可那也没办法,陛下要真让他这么干,他也得干,否则他就得丢官甚至被杀头。
第八百三十二章 做不做
老奸巨猾的兵部尚书终于还是开口道:“陛下,臣以为,若想打破北军和南军的阵营,不能操之过急,要一步步来。相比于北军,臣以为南军更容易切入,我们可先从南军开始。”
其他两部尚书心想,你这老狐狸,先拿南军开刀,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北军虽然只有李戎生一个人,但盛名太大了。尤其是在百姓心中,南军那些上官家族子弟与李戎生的名头无法相提并论。
帝王道:“嗯,说的也是,南军虽然人更多,但论名气跟北军的几人都不能比。更具体的呢?”
兵部尚书道:“臣觉得可以先从上到下,给他们加副将开始。安插信得过的人。然后过段时间后再直接将副将替换为主将。臣的想法还是不能操之过急,要慢,因为...”
兵部尚书慢慢道来。
一番话让陛下很是满意。这位中年尚书说罢长舒一口气,苦着脸又道:“陛下,臣想求陛下个事。”
帝王见他表情苦闷,说你且说来听听。
兵部尚书道:“臣想求陛下下道谕旨,严禁在场的诸位大人将臣说的这些传出去,不能让人知道这些主意都是臣出的。臣想多活几年。”
帝王哈哈大笑:“爱卿且放心,有朕在,谁都不敢动爱卿,不管他是多么显贵的家族都没用。朕现在就给爱卿赐一道免死金牌,除非造反,否则都没事。”
兵部尚书立刻跪下砰砰砰的磕头谢恩。
诸位在场大人纷纷连忙拍着胸口保证‘臣绝不透露丝毫,否则天打雷劈...’
兵部尚书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是夕阳西下,残阳照在皇宫大门上,朱红色映在这位中年尚书的脸上。他看着皇宫里沉默半晌,才回过身上了马车。
关上车帘的那一刻,他长长吁出一口气。
那位陛下,不喜欢太精明的臣子,也不喜欢太笨的臣子,不喜欢太有主见的臣子,也不喜欢唯唯诺诺的臣子。但那位陛下最喜欢那种
掌控感,那种‘臣子非常需要陛下’的掌控感。
所以他就给陛下,只要陛下高兴,他说点蠢话也未尝不可。
兵部尚书其实在先帝驾崩之前刚刚上任没多久,他原来是兵部侍郎。这位曾经的兵部侍郎跟晋王其实交集并不多,但是交情很早就有了。在当日先帝驾崩后的晋王即位的事情中,在那天上午,他出门前立刻吩咐自己能控制到的各路人马,一切如常,保持原地,不可有任何报告和行动。
一句话,就是原地待命。
然后他就被理所当然的提拔起来,成为了陛下诸多心腹中的一位。
他也并不是与先帝关系不好,事实上先帝对他很好。他可以为先帝去死去献出生命。但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他必须迅速站队。先帝已驾崩,他必须选择是站晋王还是庆王,庆王还太年幼,站庆王其实就是站祭酒大人御史大夫刑部尚书这边。
况且当时的情况,恐怕谁要是不听晋王的,得死在当场。
如果在先帝和晋王之间,他当然是选择先帝的。但先帝已驾崩,他只能选择实力更大的晋王。
这些年来,晋王看似是个纨绔,而那时那刻他们才知道晋王一直掩藏着真实的自己。只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机会来了晋王才会露出自己的獠牙利爪将机会抓住。
而现在事实证明他做对了,否则,他早已死了,甚至整个家族都覆灭了。
他有错吗?他应该是没错的。祭酒大人他们不是也臣服了吗。祭酒大人跟陛下的关系多么好,御史大夫郑大人曾自诩多么的正义,刑部尚书多么的年轻有冲劲?他们不也没有一个说出一句‘今天我就是死也支持庆王即位’或者骂一句‘晋王你这是乱臣贼子该当万死’,没有人说,连硬气的话都没有说。那三位大人顶多也就说了句理当应该是庆王即位,晋王即位不合规矩。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认清形势,谁都会这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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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酒大人作为帝国的柱石之一,如今事情不多了。
国子监里除了他这个祭酒大人,多了不少做事的人,现在的祭酒大人基本上也就是挂个祭酒的空名头,没有任何权力了。
他很坦然,这是理所应当的,若不是他最终还是带领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跪了下来,恐怕他现在坟头都青绿了。
新即位的陛下没把他杀了以儆效尤算是仁至义尽了。
今天的他在家里闲坐,事实上他现在做的最多的就是在家里闲坐。国子监既然没他什么事,他也就不太想去,不如在家待着。
局势至此,已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大宋这艘大船会驶向何方,一切都成了未知。
每每想着这些,祭酒大人的内心就一阵阵焦躁。无奈,甚至有很多绝望在汹涌着。
唉...
心中长叹,也只能在心中长叹。
孙子在无忧无虑的玩耍,偶尔抬头看看爷爷,确定爷爷在,孙子则继续闷头玩。家里养的一只大黑狗守在孙子的身边,像个英勇的侍卫。
“大黑,你乖乖的,等一会我拿肉给你吃。”八岁的孙子很满意趴在旁边的忠诚大狗,拍拍大狗的头,大黑狗则伸伸舌头表示知道了。
“大黑,如果有坏人,你一定要勇敢,就算打不过他你也可以吓吓他,就算吓不倒他你也可以吵得他耳朵不舒服,总可以做些什么,爷爷说,就算做不成也要去做,你看就像我搭这个小房子,好难,但我肯定要搭的...就算我搭不起来...”
祭酒大人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注视自己的孙子,良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韩大人走过去蹲下来看着自己的孙子道:“好孙儿,多谢你提醒爷爷。”
说罢,已两鬓斑斑的祭酒大人让人备车,他要进宫。还去他的国子监。他想明白了,能不能做是一回事,去不去做又是一回事,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活了几十年早该想明白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儿子别去
刑部尚书林超然很闲,因为他不是刑部尚书了,成了刑部侍郎,还是没权力的侍郎。
可以说才三十多的他现在已经是赋闲在家了。
不过他有事干,练功。
毕竟作为夏境修行者的他,不仅在大宋官场,在修行界也是有很大分量的。
每天除了练功就是跟其他修行者交流心得。
最近他跟陈乐天交流了几次。
当年第一次跟陈乐天接触时,还是陈乐天刚刚回京的时候,那时候的陈乐天还是修行界的门外汉。现在已经是修行界人人皆知的年轻人,成了夫子的弟子。境界来到了夏境,在跟他林超然的切磋中也是稳稳压着他林超然。
“乐天,你进步实在是太快,我们十几二十年抵不上你三五年。别说李掌教的太平心法,就算没有太平心法你也不会差。什么?你还不满足?你还想把大宗师们打趴下?你这么狂就不怕大宗师揍你吗?哦也是,反正你经常被大宗师揍...”
对曾经的林尚书现在的林侍郎来说,丢了权力之后,修行界的事情也很多。毕竟他是夏境这个谁都不能忽略的高境界。
只是有时候会不自禁的想很多事。朝廷上的事,刑部的事。作为曾经的刑部长官,他很清楚其中有很多需要认真对待,难以处理的事。事实上任何一部都是如此。不可能一切都好,不可能到了一劳永逸的地步。
他只能尽量不去想,虽然很难控制。
接替他的新的刑部尚书能力有,但思想上还不是很成熟,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容易激进。刑部关乎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任何新的政策的施行都要根据情况,激进的很就容易出问题...
唉,其实我自己又做的多好呢,还不是一大堆问题...林尚书想着想着又会这么想,最后只得以一声叹息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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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御史大夫,则是唯一被保留下来,继续掌握大权的人。
没有像被换了的几部长官和被架空的祭酒大人那样。
御史大夫郑直言现在仍然牢牢掌控着御史台,该进谏进谏,该奏事奏事。这倒是出乎郑大人的意料。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告老还乡,没想到陛下并没有动他,甚至整个御史台一个人都没动没换。
后来他也想明白了,御史台作为纠察百官监督陛下的,留下不动其实是一种姿态。更能显现出陛下的公正。而关键在于,御史台本身的上层权力,其实
全都是陛下给的。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下,所以换不换其实对陛下的位子影响不大。
自古以来的台谏官都是如此,依托帝王才能存在,帝王若弃之不用,那就毫无权力。
如果说驾崩的先帝,让大宋的御史台发挥出了几近最大的作用,那是因为先帝给与御史台极大的权力和支持,才得以如此。
反之,奏报上去某某贪赃枉法,陛下来一句知道了,会交给有司处理,然后不了了之,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他们不像刑部有抓人的权力,不像吏部有罢官的权力...
但总算没动御史台,总算让御史台还能说话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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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当时因为正在外地考察的丞相大人,虽然没有反对谁支持谁,但也被换掉了。换成了年轻的陛下的发小铁杆。
这位李成俊的父亲。如今基本上就是致仕的状态了。
也没有公务找他了。
他倒是无所谓,他觉得自己毕竟年纪也大了,就算先帝在,他也想致了。现在正好新陛下不喜欢他把他撤了正合他心意。
他每天在家读书喝茶,快哉快哉。
以前,儿子李成俊不想进入官场,他这个做父亲是不满意的,尽管后来他也能理解儿子想修行的梦想,也接受了,不再强迫儿子去做官。
但从心底他还是觉得男儿应该在官场为国家为百姓做点事情。
但是忽然变天的大宋,忽然驾崩的先帝,让老相国的想法发生了改变。他甚至不再希望儿子进入官场。
这个官场已经渐渐的变了。再不是和诚年间的那个官场。
那个多数人都想做些什么,多数人都不为自身谋福利的官场。
那个官场上,就算有争斗,那也只是政见不合的争斗,而不是权力的争夺。
我能不能争到权力是无所谓的,只要我的政见能被施行,哪怕我辞官也是值得的。这种清明的风气,渐渐没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儿子就算进入了官场,以儿子的性格和脾气,能做什么事呢?说不定用不了三五个月就得被扔出来,搞不好还得杀头。
所以现在他一看到儿子回家,在书房里读书,他就去说,儿子最近修炼的怎么样?来,露一手给爹看看,看到院子里的那棵桂树了吗,来表演一个这么远打断树干我看看...
儿子会很正经的说,爹,那棵桂树几十年
了,不能打。
然后他又指着围墙另一边的杏树,说,老张家的杏树在那,你给我一掌拍断看看。
儿子皱眉说,张叔会把我杀了的,爹。
他敢说一句我就把他揍一顿,又不是没动过手,他那小身板哪是我的对手,一脚给他踹地上爬不起来,你尽管打,他不敢说话。
儿子又说,婶子也会不高兴,可能会来哭闹。
老相国也皱眉头了,喃喃道,那倒也是,麻烦。
老相国说,儿子啊,修行一定要专心,做什么事都是这样。不要三心二意,家里的事你不用多操心,尤其是庙堂上的事更不要掺合。你看爹现在致仕了才看明白很多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这世道缺的不是我这把老骨头啊。儿啊,你要谨记爹爹的吩咐。
“爹,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儿子也想听听你的意见。”这天,在被父亲屡屡旁敲侧击后,李成俊终于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老相国心想你小子怎么这么笨,我已经说的那么明显了还听不懂?但还是语重心长的道,“儿子,若是三个月前,你要做官,当爹的没话说肯定全力支持。但现在不一样了,主子不是那个主子了,你还没看清形势吗,这位主子在将来会怎么做我不敢说,但是现在眼下他是一定要把官场上都安插成自己的人的。这种情况下你去也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会成别人攻击的靶子。”
“总能做点什么。”李成俊沉吟片刻说道。
“不,什么都做不成。这官场,即便是如先帝这般圣明,也仍然有太多钻营找机会的人和事,更别说一旦开始了眼下这种靠关系定尊卑的时期,任谁也无法真正做好事。儿子,你不会真的有做官的想法?”
“暂时还没,不过正在考虑。爹,儿子的修行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将来再想有大的提升就要看天赋和运气了,努力已经无法解决。我想,总得换个环境磨砺一番,或许能有不同的感悟。”
“万万不可。你就在青天阁好得很,听爹的,等政局稳定些,到时候你再出来做官也不迟。况且,如今的陛下与你没有私交,你没有中进士,能不能做官还是个问题,总不能去一县做县令吧。”
“未尝不可。从基层做起也是必要的。”
丞相府的大管家在一旁听着父子二人的说话,心中嘀咕。当年是相国大人极力想让公子去做官,公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而现在却又反过来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第八百三十四章 别觉得委屈
京城的上官家族,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上官家族的大,不只是人的多,更是有地位的人多。
南军作为帝国三把利剑之一,已经有二十年一直都是被上官家所把持。说是把持,其实只是朝廷上对上官家有意见的人的说法。用上官家族人自己的说法,上官家只是恰好有很多适合在军伍中做大大小小的事的子弟而已。
而往前两代先帝都对上官家族非常信任,又恰好上官家都能带兵打仗做军事长官。
所以到了和诚先帝也一直继续信任上官家,并且在和诚年间,让上官家的家族荣耀上升到了巅峰。
整个南军最高一批指挥官,上官家占了一半。
主帅是上官家的人,副帅也有一大半,中层的副将总兵也有一半。由此可见上官家族在南军的势力有多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因为势力实在是太大,也就直接导致了上官家族的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遁行。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盯着他们整个家族,只要有一个人干点坏事,可能就会导致整个家族倾覆。
所以上官家族的苦只有内部人知道,家族会议常开的内容就是告诫所有人要以家族为重,谁要是导致家族整个受影响,就得把你们全部逐出族谱。
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上官家族,谁要是能生在上官家族,那真是天降福分呐。但在上官家族的人自己看来,生在上官家族还不如生在一个小商贾之家,能欺负欺负人,能干点坏事,不用担心惹到大麻烦。不用小心翼翼的过日子。话不能随便说,事不能随便做,路不能随便走。
南军一直作为北军的影子,并不像北军这样被大家所了解。可以说南军的实力一直都是个迷。
各**队普遍认为,南军的战力应该比北军稍弱。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南军的战斗打的不如北军多。要知道北军经常主动求战,梁国魏国都是说打就打,打过还放瞧不起人的话。更别说西凉西域等诸多小国,那更是随意蹂躏。关键是北军每次都是
以多打少。什么以一千人打三万人,以三千人打十万人都是家常便饭。这就让天下人不能批评北军不讲道义,毕竟北军以少打多还把对方打得哭爹喊娘,这实在是没办法说的事。
而南军则没有这些事。南军向来都是整个大宋最规矩的军队。朝廷的所有意思,南军都会坚定不移的执行。
朝廷说只能敲打一下敌国,那就简单敲打一下,绝不会多打。朝廷说陈兵吓唬一下就行,南军就绝不会放一支箭。
与北军经常性的不守大大小小规矩完全相反,南军是绝对遵守一切规矩。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不怎么打仗的南军比北军弱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南军的训练强度并不比北军低,两军经常比谁更苦。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会如此推测也很合理。
近日来,南军在发生变化。
首先是主帅上官威武因为一些小事被陛下责罚了,暂时停职,圣旨上说的是在家反省。
上官威武当时正在京城,第二天就上-书-请-辞,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希望陛下恩准。
陛下没有恩准,又把它批评一顿,让他好好在家反省,反省好了再说别的。
上官威武老泪纵横的回到家,当天就要绝食,结果又被陛下批了一顿。然后就天天在家反省了,也不上-书-请-辞也不做别的了。
在这件事之后,南军的副帅中加入了两个新人。南军的副帅本来有五个人,其中三个人是上官家族的。现在朝廷直派两个副帅。这两个副帅从惯例上来说跟其他五个副帅都是平起平坐的,但是他们是京城派来的,有陛下谕旨,因而他们在副帅中的地位就隐隐高人一等了。
况且这两个新人很是看不惯南军的很多东西,进行了不少改变,其他副帅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听其安排。
大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朝廷又罢免了三位副帅,这三位全都是上官家族的人。
罢免的理由都是些小问题,甚至是不能称得上问题的问题。
不过罢免的过程很平静,被罢免的三位上官家族的人似乎很有默契的全都选择了沉默,交接完之后就默默的收拾东西回家去,半句其他话都没说。
整个上官家族都显得异常的平静,没有丝毫不满的情绪。甚至连一句冤枉都没人说。
至于这些将领的子侄,更是在被别人询问到南军怎么回事的时候。全部选择不搭理别人这话,说也只说是我们做的不好,朝廷惩罚我们也是应该的,这事朝廷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没什么好问的,我们都一致认为,朝廷给的惩罚已经很轻了,是我们上官家的人没做好让陛下失望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问,他们都是这套说辞。
平静和沉默,成为整个上官家族这段日子里唯一做的事。
这天,上官老太爷把家主,也就是自己的儿子上官威武叫到跟前。这回老太爷没有如往常一样不许儿子坐,而是让儿子坐下。
儿子上官威武没坐,可能是觉得丢了祖宗的脸吧。三代忠烈做高官结果到他这,已经是在被罢官的边缘了。
“威武,爹三十多年前从兵部尚书的位子上退下来的时候,先帝那时候还很小,还不是太子。退朝后先帝看爹满脸不高兴,先帝就走过来摸摸爹的胡子说,上官大人,我以后当了皇帝我就还用你,不让你致仕还乡。后来先帝做了陛下后,还真就要启用我,我当时就傻了,赶快把你推上去,结果先帝一用就是十几年,你这南军统帅的位子稳稳当当了这么多年,没有任何别人染指的机会,你真当是你本事大?”
上官威武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爹:“原来如此。难怪陛下每次跟我单独说话的时候,经常说老太爷什么什么,我还奇怪我爹早就退了,您老提他干什么。原来先帝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也不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你也有点本事,也勉强能把南军领着。但我想说,当年先帝提拔你,现在陛下撤了你,你没什么委屈的。就像这人间,有下雨也有天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第八百三十五章 解决南军
半年之后,整个南军从上到下全部换了血。
上层的换人用的时间最久,中层的换人和下层将校的换人,就快了很多。
很显然,上层定了,中下层自然就会跟着换成上层的人。
最难搞的上层都搞定了,中下层就更不用说了。
上官家在南军的人,停职,解职,调职。
几乎所有人都从南军里被踢出来了。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抱怨。
上官家继续保持沉默,默默承受这一切。
百姓们并不关心这些,上层人不敢置喙这些。大家都沉默着。
朝廷里有时候朝会上,偶尔有些大臣会说几句公道话,但基本上要么被陛下责备一番,要么就被降职处分。反正说话的人虽然没一个得了好,但也没收到过多惩罚。最差的就是像御史大夫郑大人那样,被骂一顿也没再追究什么。
但事实无法改变。
陈乐天了解到南军所发生的这些情况。就此也跟自己的谋士刘大明讨论过。
他说朝廷从南军开始动手,恐怕下一个就是我们北军了。刘大明说北军不好动手,毕竟要想把大将军给弄下来,可能会造成百姓的极端不满。南军和北军不一样,百姓们除了知道南军统帅上官威武之外,其实对南军并不了解,也没什么感情。
不像北军,谁说到北军都要竖大拇指,谁家孩子在北军当兵都是最荣耀的事,这不一样。
朝廷若想动北军,就得好好掂量一下,百姓这关怎么过。
陈乐天瞅瞅刘大明,心想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跟我说,搞的好像你也看过那些未知来信似的...
刘大明不知道陈乐天在想什么,他只是很自然的把心中想的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对他来说,他早就把陈乐天当做自己的主子。只是陈乐天并不知道而已。
虽然这几年来跟刘大明在一起的交流并不是很多很经常,事实上自己压根就没多少时间是在家里的。他把刘大明当做一个在自己身边的谋士,但也仅仅只是
暂时委身于此的一个将来有望高中进士去做官的一个读书人。
他从来不会像对秦铁牛那样,把秦铁牛的一生与自己紧密联系起来。自己有一口饭就给秦铁牛半口。
但刘大明自己想的却远非如此。如果说刘大明一开始跟着陈乐天,是纯粹的因为在蜀地陈乐天的智慧和胸襟折服了他,让他一头热的决定非要跟着陈乐天来到繁花似锦的京城。
那么后来他所见到的陈乐天经历过的一切事,则让他彻彻底底的决定一直跟随陈乐天了。
或许是陈乐天的修行的努力,或许是陈乐天对朝堂上下的事情的责任感,或许是陈乐天对一定要营救孙子书的坚定,或许是陈乐天的个人面对一切困难的态度...
或者,刘大明自己也无法一言以蔽之到底是那些事让他越来越坚定追随陈乐天身后,或许将来他能好运的高中去做官,他也会一直追随下去。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但能遇到一个令自己发自内心崇敬的人,太难得了。
“大明,这话可不能对别人说。”陈乐天说。
“我只对东家说。大明知道东家能明白大明的意思。”刘大明点点头。
陈乐天点点头,感觉有些奇怪。在这个局势动荡的时候,刘大明想的多的应该是未来的路,难道还真准备在我这待着了?“想不明白,也不好问。索性就不想了。至少刘大明的人品他是早就了解的。两人在蜀地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刘大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虽不敢确定,但底线两人都是差不多的。
话说回来,刘大明是很有洞见的,一下子就看明白陛下的用意。先拿容易动手的南军开刀。
三大军,北军南军禁军。
禁军统帅跟陛下是发小,不动。北军南军一比较,南军虽然被上官家族把持多年,但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百姓的关注度都跟北军远远不能比。先对动手南军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看来,南军已经彻底把上官家的人全部踢了出去。曾经的上官家的南军,现在几乎没有一点上官家的人了。从上到
下一薅而尽。整个上官家族再没有一位高官,只剩下几个无足轻重的文官,而这几个文官还压根不是上官家族的主枝人物。旁支的,不靠上官家族,纯粹靠自己科考上去的。
这期间陈乐天写过几封信去询问大将军。
依然在边塞北军的大将军回信里把陈乐天骂了一顿,说朝堂上的事你关注也是应该的,但不要胡乱置喙,朝廷自有朝廷的决断,不是你个小子能猜想的。你干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下次不要再说。
大将军这是在告诫他不要乱说话。陈乐天捏着大将军的回信,一时有些茫然。
他心情很不好,正好这几天有空,他便上了趟武当。掌教师父不在,师叔王重阳在。他便跟王重阳喝茶论道。
茶一直在喝,不过道没论几句,陈乐天就唉声叹气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重阳自从边疆游历归来后,变化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大的是隐然将自己置于武当顶梁柱的位置上,只要能他做的,绝不会让掌教师兄做,比如说接待各方来拜访的人,以前他都是躲着连见都不想见,但现在他会主动说,我去接待,师兄你歇着,他们不配你接待。
而王重阳爱哭的毛病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好玩的毛病也没变。
至于山下的那个女子,终究是一个人过了。带着自己的孩子,不知是不是有谁从中做了什么,反正那家小地主家再也不敢来说什么,给青青留下一半家财,然后举家离开了汴京城。
那个女子经常带着孩子上山来,王重阳倒是没跑,但每每通红着脸跟着女子后面一言不发。
更多时候是带着三四岁的孩子玩。
大家都说大真人这是借机跟女子能说几句话呢。但其实多数时候青青跟王重阳说话,王重阳都会憋半天然后要么一句话说不出来,要么忽然冒出一句道之不存,道之永存...
青青听了则会忍不住呵呵一笑,王重阳就低头玩自己的拂尘,或是牵着孩子走开。
大真人越发强大,却也越发像个普通人。
第八百三十六章 道士 和尚
今天青青和孩子没来,否则王重阳也不能这样清静淡定的跟陈乐天喝茶。
陈乐天叹着气,跟王重阳诉起了苦。
“好像自从新皇帝登基后,大将军就像变了个人。变得畏手畏脚,这话不能说,那事不能做。以前大将军可不是这样呢。唉,我很担心大将军把一切都憋在心里会出问题。
大真人,你怎么看?”
王重阳喝口茶,“大将军一是保护你,也是保护北军。道门讲究顺应天道,人间也是如此,天道变,人也要跟着变,就好比大太阳你不用打伞,但下雨就要打伞一样。大将军与你不同,他肩负着几十万北军将士,不能随意而为。”
“可如果是这样?那岂不就是见风使舵了?人总得有自己的坚持。”
“见风使舵有什么不对?不然船怎么行?况且,你所言的坚持,放在心里,在关键时候用上,而不是不考虑外界随意的用。”
“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明白,只是心里不痛快而已。先帝怎么就去的这么早,唉。”
“人世间的事既然发生了,就有他发生的道理。我们坦然接受就好了。乐天,大将军很不容易,你要理解他。”
陈乐天点点头,他当然理解大将军,他这一生最理解的就是大将军。而他正因为太了解大将军,他才知道大将军现在这种态度绝不是大将军真正内心想的。这不是真正的大将军,这是将真的大将军隐藏起来后的大将军啊。
“师叔...你...”
“不要叫师叔。”
“王重阳,你什么时候还俗?青青姑娘在等你。”
王重阳原本稳稳拿着的杯子猛地一抖,半杯茶倒了出来,竭力让自己平静:“还俗干什么?”
“还俗跟青青成亲啊。”
“不要瞎说,修道之人不可如此。”
“我听掌教师父说过,先祖说了,道门典籍上修道之人也能成亲。但不还俗就成亲总觉得有点奇怪。你还是先还俗再成亲,这样说屁话的人会少一些。”
“你莫胡说八道。我要去修炼了。”
王重阳说着就站起来溜了,脸红到脖子根
陈乐天哈哈一笑,随即不由自主想起了还在蜀地学习的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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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觉远法师自从那天下山后,就一路往北而来。这是觉远法师第一次出这么远门。
而且是单独出门。
这位身披少林寺大师袈裟的少年和尚。让多数路人看到后都会觉得这个不知是哪个寺庙的小和尚肯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一时兴起才当了和尚,长得真俊。
谁也不会把他跟少林寺大师的身份联系起来。尤其是本来鲜亮的袈裟在经受风雨半个月后就再也不鲜亮,看起来觉远大师就跟个乞丐差不多了。
除了光着头,头上有点,几乎就是乞丐。
跋涉了两个多月后,觉远大师终于到达了大宋的边城。
到达的时候是晚上,因为城门已关,所以觉远就在城外找了个破庙栖身。
庙里供奉的是弥勒佛,觉远把塑身和台案稍微打扫了一下,然后拜了下去。在蒲团上这一念经就念了一个时辰。以至于有三四个流浪汉进来然后睡着了觉远都还在念经。
那几个流浪汉刚开始进来吓一跳,以为是这里被官府征用了。待看清楚是个跟他们差不多的可能是假和尚的少年,他们也就没管,自顾自的躺下了。
刚躺下的时候他们觉得这小和尚念经声挺吵的,不过他们在准备呵斥小和尚的时候抬头看了看佛像,忽然心里又不想骂小和尚了。
闭上眼睡觉,哎,没过一会儿,他们竟然就睡着了,要知道他们可都是肚子空空,常常饿的到下半夜也睡不着。
当觉远念完经,他站起来,看了看旁边睡着的人,这位少林寺小和尚露出笑容,然后走出庙宇,重新找了一处野外的的地方,盘腿而坐。
第二天,庙宇里那些流浪汉醒来后,只觉得浑身舒坦,好似吃了一顿饱饭睡了一个好觉,从未有过的舒爽。
他们不禁看向似乎在闪着金光的佛像,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佛。
虽然他们常来这里睡觉,但从没想过这是尊什么佛,也不会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也从来不信佛。
“昨晚那个和尚..
.”一个人终于说话,目光狐疑的看看佛像,看看昨晚那个和尚跪拜的蒲团。
“难道是真佛?佛祖显灵了?”另个人说,有些害怕。
“可那个和尚...什么也没说。要是佛祖肯定要说我们呢。”又有个人说着,悄悄伸手摸摸地上的蒲团,好像还能感觉到蒲团上的热气。
几个流浪汉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饿了一天一夜,现在却一点也不饿,真是奇怪。看着台案上的佛祖,他们顿时觉得这位佛祖慈祥很多,于是几人跪下来给佛祖磕了头,说了些感谢的话,并且还说以后弄到吃的一定给佛祖也尝尝。
只是觉远大师边疆之行遇到的很多小事中的一件罢了。
前几天,觉远法师遇到一件令他疑惑了一个多时辰的事。
当时他路过一个穷苦人聚集的村子,大宋跟其他国家一样,一般都是距离京城越近的村子越富有,反之就越穷。
觉远大师快到帝国的边城,所以路过穷人村子是再正常不过了。
穷苦村子里的人看起来都是吃不饱的满脸菜色,觉远就把自己一路上化缘来仅剩的几两碎银子给了路过的几个孩子。
很快就有很多人把觉远围了起来,非要觉远把身上的包里的银子。觉远说里面没有钱,都是和尚的佛经。
村民们根本不信,说大师你行行好给我们点银子。虽然是乞讨但那语气却毫无乞求,甚至有点理直气壮。
几十个村民把他团团围住,一副不给就别想走的架势。
觉远大师觉得这很奇怪,很不应该。他想了想,于是把行囊从肩膀上拿下来,打开给村民们看,村民们翻来覆去终于没能在里面翻出一点银子或吃的来,这才作罢散去了。
觉远松口气,继续赶路,没走几步,看到村民们又有了新目标。而这次的目标是个赶路的书生,跟觉远的行进方向正好相反。跟觉远擦肩而后没走几步,也因为施舍了几文钱,而被村民们围住。
书生一开始还耐心的说我没钱了,最后又气又急的说怪不得你们饭都吃不饱,你们这样做人吃饱才怪。这下更是惹恼了村民,村民们对书生开始拳打脚踢。
第八百三十七章 一刻佛弟子
见这些穷苦百姓如此说打就打,觉远更是大为惊异,略微思索后,飞身上前,如天降神仙般把书生拎着腾空而远去。
十几里后把书生放下来,已然鼻青脸肿的书生赶忙道谢。说这边塞之地的百姓实在是无礼至极,我负笈游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方才若不是大师相救我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那我可是世上死的最冤的人,因为施舍而死,实在是笑话。
觉远阿弥陀佛道,“也难怪他们,可能是饿极了,人饿极了做出些极端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师此言差矣,他们这样是要下阿鼻地狱的,人可以不知恩图报,但是不能恩将仇报。大师,听您口音不是本地的,您从哪儿来?为何会来这边城?”书生问。
“贫僧从少林寺来的。来这里是有些事要做。”觉远答道。
“大师修为高深,但也要注意这边城。小生不会武功身上也没几个银子,就算是劫道的也懒得劫我这种穷酸书生。倒是大师,既然是从少林寺出来,修为又如此高,可能会遇到些好斗之人,我前几日就亲眼看见几个人追着一个人打,两方打作一团,后来听人说就是修行者间的争斗。一方不想打另一方非要打。大师您说这打来打去何时是个头,难道修行就是为了跟人比试吗,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呢?你我不还是你我吗?真是想不明白。”
后来跟书生分别的时候,那书生非要问觉远的法号,说以后一定要去少林寺拜访大师,救命之恩小生绝不会望,若是小生连恩人的法号都不知道,小生一辈子都会心难安。
觉远想了想说,“若你去少林,就说找小远和尚吧。”
“小远和尚?”书生笑笑说,“知道大师还是不愿告知,但也可以,反正到时候只要到了少林寺,我可以自己问。”
分别后,那书生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赶路,走着走着忽然一惊脱口道,“难道是觉远大师?”
“小远小远,少林寺有名的大师只有一个叫远的。对了,方才大师的修为那么高,可以御空飞行十几里,定然就是觉远大师了。咦,
觉远大师一直都在少林寺修行啊,最多也就去附近其他寺庙转转,怎么会来边塞呢?
真是奇怪。
唉,大人物的事我还是别操这个心了,回京后一定要去少林寺拜访,要感谢救命之恩。”
而觉远却在想,这世道上还有很多人需要佛法来普度,但真正信佛的人并不多。至少在大宋,说到佛法,更多的是求平安求福分,而非对佛法对佛祖的敬爱。佛说三千众生,即便都不信佛,佛也应该度他们众生。
可如果众生自己说不需要佛度呢。
觉远趁着晨光走入了扶风城,来到了北军大营所在的这座大宋的边城。
心里想着这些,但很快他就释然了,就像几天前对那些无礼村民的不解一样。众生无论是何相,都是众生。众生无论有多恶毒,也只是众生的一面。一个人总有很多面,再坏的恶人也是有善良的一面。
佛法便是劝人向善,便是引导人尽量显现善良的一面。仅此而已,这是个永远的过程。虽然很难,但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好。
来到边城后,觉远在城了走了几天,终于找到了大概是这座城里唯一的一座供奉的塑像已经不知去向的寺庙。当然破败不堪。里面住着好几个乞丐。
觉远便决定在这里住下来。
几个乞丐倒也没有赶他走,只是偶尔会说他念经很烦。于是觉远每天念经的时候就会去外面念,念完了再进来休息。
每天白天觉远就去城里走走看看。
有时候在某些地方可以站着看半天,也不知在看什么。有时候也出城去梁国边城的城下走走。梁国守城士兵并不会对下面乱放箭,虽然知道这个和尚是从对面过来的。但是他们可能是不想惹麻烦,就没射杀。
这倒是让觉远省了些麻烦。
这天,当觉远刚刚从对面城下回到大宋这边的时候,有两个北军迎面走上来,拱手道:“请问大师从何而来?”
“少林寺。”
“大将军有请。”
“大将军不认识贫僧。
“请问是觉远法师吗?”
“...”
“大师请。”
觉远走入北军大营的时候,北军正在晨训。哼哈的声音不绝于耳。觉远当然早就听说过北军的训练以极其严苛著称,现在亲眼见到,的确如此。
大将军出帐迎接双手合十:“大师远道而来,本将军怠慢了,今日才知道大师来了,这就赶忙差人去请大师,望大师别怪罪。”
将觉远请进帐中,大将军早已备好素食。
若不是亲兵中有人无意间提起城里最近来了个奇怪的和尚,然后他让人去打听打听这人身份,找了个修行者,那人去一看,吓得赶忙来报告说那是少林寺的觉远大师啊。李戎生这才赶忙派人去请。
觉远大师是少林年轻一辈的翘楚啊,怎么来这小小边城了。
“大师先吃着,咱们慢慢聊。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大师,但大师之名早在心中,少林之佛法经律更是早早心向往之,若不是公务实在繁忙,我早去少林寺拜佛了。
大师,我听说只要心中向佛,即便从没读过经律论那也算得佛门子弟了?”
“倒也有这么个说法,但小僧不赞同。就算心中不时刻向佛,只要有一刻向佛,那么那一刻就是佛门弟子。”
“哈哈,大师此言有理。一刻向佛,便是一刻弟子。”
李戎生抚掌大笑,正如他所言,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这寥寥几句话,觉远大师的佛性即便是李戎生这个基本上不懂佛法的人,也感受到佛法的宽广包容。至少让李戎生因此对佛门增添许多好感。
“大师,我安排了处清净之所给大师住,迟些我陪大师去看看。那破庙是那几个流浪汉的住处,大师就别去和他们挤了。不是怕他们扰了大师,是怕大师扰了他们。”
觉远本想拒绝,但被大将军后一句话给说的心中有些感慨,好像的确如此,自从自己去了后,那几人经常在一起闲聊时说他这个和尚是鸠占鹊巢了。
于是便也就没拒绝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欲动北军
新的住处真的挺清净,地方幽静,虽然不大但没有来往人声。
觉远其实并不在乎住处是否清静,佛门子弟越是在闹市,越能体现自己的佛心,闹市与山野又有何分别呢。
不过正如师父智通大师说的,既然闹市与山野没有分别,既然喧闹与安静没有区别,那我选择在山野也不能说明我的佛心不够,因为对我来说都一样。
觉远也是这么想的,但觉远很清楚,师父是因为超凡脱俗真的能做到,而他喜欢清静,其实是因为他修为不够罢了。
也同样如师父所言的那样,正视自己的不足,日日修行便是了。
在新住处住下后,觉远每天还是白天出去走走看看,不过这回不用挨饿了,大将军每天都会送来食物。
觉远每天只吃早上一顿,剩下的两顿他也没有拒绝大将军,而是施舍给城里吃不起饭的乞丐穷人。但他这回聪明了,他先观察某个人或某几个人,在确定他们跟之前遇到的村民不是一类人,他才把食物给他们。
大将军对觉远每天做的事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位少林寺大师是在做什么。跟身边的亲信副将讨论这事儿,副将说大师们想的事跟我们不一样,可能佛门就要有个这样的修行过程,大将军咱们也不用多想,任觉远大师随便。
“或许吧。”李戎生不懂佛法,也不信佛,但还是尊重佛的。况且觉远大师虽然年纪轻轻,但其为人整个天下都知道,无论信不信佛提到觉远大师,谁不是由衷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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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解决了南军之后,陛下的信心更足了。
盘根错节的南军都能如庖丁解牛般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帝王在满意着新换上的臣子们的能力外,更多的是对自己执政的信心。
皇兄能把大宋打理的那么仅仅有条,那么强盛,他这个做弟弟也可以。都是一个父亲一个母亲的孩子,都会一样的强大。
他常在崇政殿里,对着空气说,“皇兄,您看弟弟做的不错吧?弟弟会继承您的遗志,继续把大宋的辉煌推向极致,让大宋在二十年内,或者最迟在三十年内吞并天下,让这个天下只有一个大宋,那些个梁国魏
国西凉等,应该是我们大宋的州县,而不应与我们平起平坐。”
空气中的皇兄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这位帝王却仿佛感受到了皇兄的回应,点点头。
从未有过的对未来的憧憬和信心啊,年轻的帝王年轻的心,如初升的太阳般照的他整个人无比舒畅。
以前他每次来宫里,都能隐约看到皇兄脸上的疲惫,尽管只是很少很少。现在也做了帝王的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皇兄会有疲惫之色。
不应该啊。
虽然公务很多,虽然奏折很多,虽然很多事都要皇帝本人拿主意。但这些又怎么能被这种掌握天下的掌控感所带来的快感呢?这是多么美妙的感觉啊。
只有帝王,只有盛世帝王才会有的。
皇兄应该满足,快意,安心,哪里会有疲惫呢?
再疲惫的生活,也无所谓了啊。
在下一步,就是解决帝王心中最想解决的北军问题了。
在他曾经还是晋王的时候,他被皇兄派去北军跟着大将军李戎生后面学习。那时候的他最怕李戎生了。
他连皇兄都不怕,但是唯独怕李戎生。
每当他跟李戎生在一起,他总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连说话都不能随心所欲。每次去北军就像坐牢一样。李戎生也丝毫不在乎他晋王的身份,想批评就批评。他敢怒不敢言。
不过上次李戎生奉诏回京,第一次以臣子的身份拜见他的时候,李戎生做的还算不错,礼数周全,说话恭谨。让帝王很满意,也让帝王觉得很痛快。你当年不是把我像学生一样骂吗,现在还不得在我面前乖乖说话。
哈哈,真是痛快。
现在想想就痛快。
眼下就要开始着手解决北军了。
北军和南军虽然都复杂,但南军的复杂是人员的错综复杂,而北军的复杂是人心向背。
解决南军重点在于对上官家族的控制,而解决北军重点则在于如何让百姓们不去关注。
北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高到若不是先帝的声望,恐怕要盖过陛下了。
人们不
一定知道朝廷有哪些新政策,但一定知道北军最近打了什么仗。
北军,只要出手,就必胜。
这实在是太容易令人振奋了。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必胜的国家军队更让百姓引以为豪了?
咱们大宋天下第一,是因为有北军的强大啊。
正因为北军的这种特殊情况,所以解决完南军,现在面临解决北军的问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解决南军要困难更多。
兵部尚书说急不得,这话搁哪里都用得上,说了等于没说。身为帝王,他当然要好好想想从哪下手,但他得注意,千万不能把火引到他身上来。至少不能让百姓们把大部分怒火放在他这个皇帝身上,如果一定要放,就放在大臣身上,让大臣去背锅。
帝王很清楚,臣子们也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做臣子的没有选择。
所以主动权就掌握在帝王手中,也只能必须掌握在帝王手中。
赵公公和李公公成为了帝王最信任的两个公公,前者就是拿出陛下遗诏的那位,不用赘言,后面那个当时并不在宫内,但在随后的一系列短暂的更变中,他一切听凭当时还没有正式继位的晋王吩咐,绝不做任何别的动作,甚至还建言晋王这样那样可能更稳妥些。不容易激起变化。
所以自然而然两位公公就成了帝王的心腹。
这天两位公公刚好都在身边陪侍,帝王就把想对北军动手的念头告诉他们,让他们说说自己的意见。
其实大宋律例太监是不能干政的,从祖宗家法来讲,不能对政事发表意见,无论是朝堂上还是私下里都不能。
但私下里发不发表意见,没人看到没人管到,只要帝王同意或者是主动问,他们不发表也不行。
赵公公垂首站在一旁,想了想然后道:“陛下,北军之问题只在一人,只要解决一个人就一切迎刃而解,奴才以为,李将军也到了该下来的时候,如此下去大宋很危险...”
其言下之意很明显是说北军被李戎生一人掌握假以时日未尝不会如淮南王那样举旗造反。“陛下,早早解决这个问题是最好的,越早越好。”
第八百三十九章 该怎么准备
“奴才想,从李将军身上下手,得好好想想。奴才愚笨,想不出法子,只知道应该可以多查查李将军...”赵公公大概是暂时想不出好法子。
帝王不置可否,又看向李公公。
李公公道:“陛下,赵公公说的很有道理,李将军再所谓的清廉恐怕也经不住真的查,只要查必然能查出问题,只要按照赵公公的这个思路,解决北军问题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唯明主裁之。”
“呵呵,李公公这话说的四平八稳。”帝王笑笑。
“奴才实话实说。”李公公有些惶恐。
赵公公心想,还是你最狡猾,当初我就看你是故意不回来,本来你应该早半个时辰就回来,但你在听说宫中有大事你就缩头乌龟磨蹭很久才来。你既然跟我一样得了陛下好处,就要像我一样尽到责任,就你这样陛下还重用你,真是想不通。
这是赵公公对李公公瞧不起的地方,但陛下心中全然是另一种想法,对这位即位没多久的帝王来说,李公公做的很好,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来迟了,至少都给他少了很多压力,而且李公公虽然不在现场,但李公公把宫中其他太监都管的服服帖帖,在当时的关键时候,太监们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惊慌,没有人乱去找人。就连被看守在庆王府里的太监,也被他告知一切如常,听从陛下吩咐,不要多言不要乱走动。
还包括对妃嫔们的劝解,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后宫也稳定下来。
可以说李公公虽然不在第一现场,但却起到了重大的稳定內苑的作用。
在帝王的心中,赵公公是个早早就站在晋王身边的人,可以说赵公公是被晋王收买的很彻底的一个人。
而李公公可能是直到最后一刻之前才倾向于晋王的人。可以说李公公不是被彻底收买。只是李公公认清了形势而已,或者也可以说李公公料想到结局是什么,所以顺其自然的站到了晋王身边。
赵公公得益于自己的付出收买,李公公呢,则几乎没有付出收买。
那么很明显,形势一旦确定,李公公就不会变心。因为李公公这样的人只看形势,谁做皇帝他就对谁忠心,这种忠心或许才是最牢固的。
因此赵公公的死心塌地虽然帝王很看重,但李公公的这种认清局势帝王同样也看重。
“李公公,你说点自己的想法,无妨的,朕需要你们的意见,所有人的意见,而不只是一个两个的。”
李公公躬身想了想,道:“奴才以为,以李将军的情况,着实不好查,但没关系。真的用心查...也是能够查出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让百姓不把注意力放在北军。奴才想,是不是可以在对李将军动手的时候,另外出一项政策吸引百姓的目光...”
帝王目光一亮,随即道:“好,此言提醒了朕,说的太好了,来人,赏。”
片刻后,一大盘白银至少有一千两端了上来。
“来,这回李公公六百两,赵公公四百两。”帝王笑道。
赵公公和李公公同时跪下不要,“陛下使不得,奴才无功不敢受赏。”
李公公说,“陛下若真想赏,就等北军的事情办完了再赏,到时候奴才也拿的心安理得。”
帝王笑道,“都说你李公公话不多但其实很会说,朕现在终于领略到了,也晓得了,哈哈。”
“奴才惶恐。”李公公跪下磕头,搞的赵公公也得跟着磕。
“好了,都去吧,你们都不错,以后朕要倚仗你们的地方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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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军大营。
李戎生在帅帐中看完陈乐天写来的信,看完后他把信烧了,笑了笑对旁边的副将道:“乐天又来信催我回京安排了。”
副将皱眉道:“大将军也的确该回京了。南军已尘埃落定,下一步必然是我们北军,大将军...如今的圣上...”
“唉!”大将军摆摆手止住副将的话:“该来的肯定会来,就算我回京安排也没用,这不是朝臣能够左右的事,这是陛下一定要做的事,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我现在就算是回京,最应该做的也应该是辞职,而不是到处托关系安排。”
“可是...”
“好了,不说这个了。最新的训练手册出来了吗?拿来我看看。”
副将很快便拿来一份新的训练手册给李大将军。
李大将军翻看后,点点头:“嗯,还不错。我走之后你们拿着这份册子保持训练就行。”
副将更是大皱眉头:“大将军,如果您不在,北军...北军就不是北军了啊。”
训练手册是北军几年前开始有的东西。每个月都会更新。里面的内容是北军的训练方法和所有细则。
是一份绝密文件,只有大将军和几个副将等高层才能看。有,且只有一份。这是为了防止泄露出去让敌国拿到。
其最重要的地方在于每个月都会更新,因为北军会不断地增加更变训练方法。所以它的时效性也是让北军强大的重要原因。
李戎生这是在准备他离开北军后的事了。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够一直在北军。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至少再给他十年,他得培养一大批他走后能够撑起来北军的梁柱。
现在,梁柱虽然不少,但很多都还在成长中。需要历练需要过程,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都不是朝夕可成的。
只要给他十年时间,带着这些梁柱们长大,他就可以安然离开,到那时就算他不在,北军也只会更强大。
而现在,他很清楚,如果他不在北军了。那么北军的战力真的很难保证了。
甚至连军心能否强大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他同时也很清楚,陛下是不会给他十年的,一年都不会给。陛下对他,或许是因为曾经惧怕所以现在要报仇,或许根本就与他无关,而是北军的统帅需要是一位陛下的心腹,而他不是。
如果他早知晋王会继位,他或许会提早准备,可是这一切都来的如此突然,原本和晋王无关的皇位,怎么也轮不到晋王啊。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他只能尽可能的多做一些,在他离开前。
能做多少他不知道,只能尽量多做。
就像这本训练手册,他离开后,让将士们拿着这本手册训练士兵,至少能让士兵们保持住身体上的战斗力。
还有很多其他的准备,比如定期将士们的大会小会和会议总结按时提交,以便上层了解基层官兵的思想情况等等...
第八百四十章 君臣商议
这些可以让将士们保持强大的规则和方法被李戎生教给副将们,让这些东西变成制度。
他在的时候,他随时根据情况对将士们的很多事进行更变随机应变,他不在了,只能让将士们按照既定的方针去走。能走多远,那就听天由命了。
不过或许能换上来一个有本事的,比他李戎生有本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大将军,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就擒吗?”副将终于忍不住问。
李戎生点点头:“不能说是束手就擒,这是朝廷的安排是陛下的安排,我们总要听。陛下有他自己的考虑...”
“什么安排?不就是不信任咱们吗?南军也换了人,咱们北军也要换人,还不就因为咱们不是陛下的心腹。”
“好了好了,再说就容易出事了。没完没了了你。抱怨也没用,不如去做点有用的事。我走之后军中暂时都是要靠你们,你有没有想过?”
“大将军走了我们也想走,我们都商量好了,大将军要是被撤职,咱们肯定也会被跟着撤职,就算万一没被撤职我们也不干了。没有大将军我们能做什么事,我们什么也做不成,我们也不想做。”
”放屁!这就是我教了这么多年的成果?都走了都不干了北军怎么办?北军这些将士怎么办?大宋百姓怎么办?梁国魏国打过来咱们的父老乡亲怎么办?看你们这兵油子样,你们是为大宋百姓当兵,不是为我李戎生,听见没!”
副将被骂的低头认错:“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也是着急乱说话,我们肯定会好好做事的,只要不把我们撤了,我们就尽最大努力去做。可是大将军,您应该比我们都要清楚,没有您在,北军会变成什么样...”
“尽人事,听天命。其他的不要多想。”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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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刑部尚书被陛下召见。
君臣在花园里边走边说。
“也就是说,一点违法的事都没查到?”
“是的陛下,除了军中有些违反规矩的事,比如说擅自采取军事行动等之外,在生活上,李大将军很少有可以定罪的事。大概最大的事就是李将军遇到有看不惯的事,会出手打人,但都是亲自动手打,而且也都是在私宅之内,而且对方也没敢告,所以严格来说这也定不了罪。”
“这李戎生还真是清正廉洁,先帝没看错他啊。”帝王不知是夸赞还是讥讽。“只要想找罪名总能找到的吧?民间有言,只有伸不了的冤,没有找不到的罪人。”
刑部尚书惶恐的说:“陛下,臣一定好好肃清刑部...”
“不是,你不要多想。跟朕这么多年了,不要有负担,有什么说什么,朕喜欢直接的人,哪怕你说的话让朕听了会不舒服。”
刑部尚书当然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他跟陛下小时候就常在一起玩,太了解陛下了。陛下喜欢人说话直接,但不喜欢人自来熟的直接。得经过陛下的允许,你的直接才是陛下喜欢的那种直接。
就像现在,他明知陛下喜欢他直接,但他也要等陛下先说。于是他才说道:“陛下,罪名好找,臣今晚就能写好罪状,明日交给陛下过目。其实什么罪名并不重要,关键在百姓们的注意力,方才陛下已说过,到时候会出一个重大政策以转移百姓注意。希望陛下一定要慎重,这个政策的重大效果直接影响对李将军的调动...”
“这个朕知道。哦对了,刑部行刑有多少种?是不是传说的三千种?”
刑部尚书道:“没有三千种,有一千三百多种。不过很多只是理论上的,还从没有尝试过。真正用过的,好用的,也就七八百种。当然,臣说的刑罚刑具是说让受刑者不死的情况下,如果算上一用就死的,那的确有三千种。但刑具真正有效果的是让受刑者死不掉光受苦的那类。”
帝王点点头:“你说大将军这个人能受几种苦?”
刑部尚书浑身一震,冷汗瞬间浸透衣背:“臣...臣不知。”
“大将军这么厉害的人物估计没什么刑能吓倒他吧,哈哈。”帝王很满意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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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把兵部尚书叫来。帝王问了兵部尚书几个问题。“按照大宋律例,李戎生的很多行为是不是严重违规了?”
“启禀陛下,没错。很多军事行动都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北军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来的,真要说违规也很难讲。”
“朕知道,朕是问你算不算严重违规。”
“算,当然算。按照大宋军律,就算李将军是北军统帅,也是不能这么做的,如果这么做,可以被免官,这在律例上是有明确条文的。”
陛下不置可否,又道:“有没有合适的可以替换李戎生位置的人?”
合适的有,北军的几个副将勉强可以,但恐怕号召力还差很多。况且臣以为要动李将军其副将最好也跟着动,否则还容易被他背地里把持。
“让你去行不行?”陛下忽然道。
兵部尚书吓一跳,连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臣做兵部尚书堪堪可以,况且都是按部就班的,而北军统帅那个位置可没有任何能按部就班的事,很多瞬息万变,临时决定的事,臣是万万不可的,陛下莫要说笑。”
“肯定不能从北军中找顶替他位子的,最好你从兵部选,选年轻人,别怕。慢慢学嘛,李将军当初被先帝拜将的时候也很年轻,现在也很年轻。事情需要磨练,多多磨练就可以了。”
兵部尚书回到兵部衙门后就开始考虑陛下给的问题。从兵部选个人去北军接替大将军,这个人太难选了。北军统帅这个位子本身就责任重大,面临着防御、进攻大宋最强大的两个对手。另外李大将军已经把北军带到了天下第一,从兵部直降去的这个人,能不能服众首先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真是伤脑筋啊...
第八百四十一章 郑大人
郑直言将磕头磕出血来,老泪纵横:“陛下,大将军不可换啊,梁国魏国如今正虎视眈眈,若是我们给他们机会,那大宋就陷入极大危险啊。
我大宋就他一个李戎生能打吗?北军的强大是他一个人的强大吗?帝王脸如寒冰看着脚下的郑直言。
而年过花甲的郑大人浑身一震,猛然间明白了陛下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陛下早已决定一定要把大将军罢下来。陛下今天把它招来,不是问他应不应该撤大将军,而是问他怎么撤大将军。
郑大人冷静下来,先前自己太过于激动。说了很多不该说的。或者说不是不该说,而是说了也没用的话。
他站起来,正正衣冠,虽然额头鲜血惹目,陛下,用什么罪名把大将军给撤掉其实并不重要,无论御史台给大将军安什么罪名,在短时间内百姓都不会怎么相信的。
况且,御史台也没人愿意背这个骂名。
帝王有些奇怪郑大人态度的前后变化。但总归还是现在这样更好,方才那种状态令他这个帝王有些难堪,他差点就让人把郑大人拉出去砍了。
不愿背负骂名?御史台至今都没动,难道你还不明白为什么留着吗?朕是想给你们一个证明自己忠心的机会。难道还不明白?真是愚蠢。不知皇兄当初为什么会任用这帮人,尤其是这个郑大人,这转不过弯的脑子做御史台长官,御史台必定全是充斥着他这样脑子不好使的人。
郑大人又道:“陛下,臣就直说了。如果可以用三五年的时间,给大将军一点点加罪名,不管是从御史台的风闻奏事还是刑部开始,一步步来,先给大将军加点小罪,让百姓们知道,原来大将军也不是完美的。这样三五年下来从轻罪到重罪,百姓们是可以接受的。再加上平时再让刑部和我们御史台多散播些东西。那么臣敢保证,三年,不说让大将军身败名裂,但至少他被撤职百姓没有丝毫怨言,甚至如果操作的好百姓们还会拍手称快。
哦?真的?帝王来了兴趣。唉这个郑大人忽然就开窍了?不错不错。
但转念一想,要三年?要这么长时间?
陛下,至少要三年,百姓们才能接受,这是个过程。臣虽然内心认为大将军不能撤,撤了会对大宋有很坏的影响。但既然陛下坚持,臣作为
陛下的臣子,就要替陛下去想,毕竟臣不是大将军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
对,这就对了,郑大人要搞清楚是谁的人。但是按照你说的三年太久了,能不能快点?三个月行不行?
郑大人沉思片刻然后道,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像大将军这样的人,在三个月之内名声从厉害到很臭的情况,但那都是真的很臭。是真的挖掘出很多不好的东西来。但是大将军很难挖掘。
很难挖掘我们就深挖,你说呢?只要历史上有这样的,咱们就可以照着做。百姓们知道个什么?无非就是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说谁好。郑大人,这点你又不是不明白。
陛下,臣虽然明白,但我们还是要考虑实际的。得让百姓们相信,其实不容易。毕竟大将军的声名已经这么久了,难啊。
君臣二人从中午一直聊到下午,最后也没得出个什么结果来。郑大人甚至还让帝王觉得在短时间内罢免大将军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本来撤掉大将军的目的就是消除心头之患,是为了消除帝王心中的大麻烦,但如果会给帝王带来更多的麻烦,那就不太好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