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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飞尘     修行在大宋txt下载     修行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二章 县尊准备

    这十个大商人彼此都是不知道对方的,都是县尊大人或者赵彪单独跟他们接触。也就是说,假如县尊大人有五十万两来路不明的家财,分给十个商人,就是一人五万两。在这些大商人眼中,县尊大人也就只有五万两银子而已。

    区别在哪?或者说给这些商人所造成的不同观感是什么?

    县尊大人有五万两不能说出去的银子?哦,那也没什么,堂堂县尊大老爷这么点银子还值得一提吗?

    但是如果县尊把这些银子放在某一个人手里,那么这个人就会觉得:县尊大人有五十万两银子?这...也太可怕了吧,做了哪些事才能搞到这么多银子?

    当然了,实际上一个县尊,有个一二十万两银子在商人眼中其实根本不能算有钱。比如说姜欢手上累计有二十万两县尊的银子,但是对姜欢来说很平常,本行当里他听说过最多的是两百万两,而且同样是县令级别的。

    所以他手上这点真的不算什么。

    但是警惕的程度,当然不能因为银子不多就不重视。姜欢能理解,县尊大人的手腕是他这个小商人不能比的。他有足够理由相信,县尊要让他的生意全盘崩塌让他死,只是弹指间而已。在巴中城,没有人能够逃脱县尊大人的目光。

    “大人,小的以为外面的那些传言不必理会,大人清者自清。”姜欢宽慰道,事实上他也的确不相信外面的传言,他觉得如果真像传言说的那样,那么县尊大人放在他这的钱就不止这么点了,起码要再翻好几倍。否则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就为这么点银子。

    县尊大人看看姜欢,端起茶盏喝几口,心想,什么都让你知道了,岂不是自寻死路?现在你们十个商贾肯定都是这么想的。本官这都算是让你知道的很多了,不过没办法,要分摊风险,就要承担更多人都知道一点的风险。

    是好是坏就要看对手到底有多么强大。敌人若是足够强大能把这些线索都

    整合到一起,那就是坏事。敌人若是不够强大,只能查到一两个点,那对县尊来讲就是非常安全的。

    从这方面来说,其实县尊选择这样做是无可厚非的最正确的做法。

    接下来,在这栋宅院里,短短三天,县尊大人把十个心腹商人都约见了一遍。

    商人们都一致的对县尊保持信心。都表示以县尊大人的威望是不会受这等无脑之流言影响的。

    县尊心想,在巴中城我的确是不用担心,但去了成都就不一定了。

    不过这些商人的态度,让县尊大人心中底气更足了。老百姓暂且不说,只要他们这些有钱人是这种想法,那就说明在成都的情况也是差不多的。能说得上话插得上手的都是有地位的人,而不是普通百姓。中上流的人们都不相信这种传言,那起码在成都,这个传言肯定不会传的太厉害。

    不像在巴中城,就这么点大,流言容易传播。

    之前的二十个官吏案件,陈乐天他们就是非常狡猾的利用了百姓的情绪。百姓们一听说巴中城有那么多官吏勾结土匪,个个巴不得把这些官吏给撕扯了。个个义愤填膺,在那种情况下,县尊绝不能压,就应该顺应民意,也只能顺应民意。

    但是去了成都,怎么顺应民意?有那么多民意能让你借用吗?你还能发动成千上万百姓聚集到总督府去?

    那就先不说总督府会怎么反应,就说蜀王府,蜀王最怕的就是人民聚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蜀王是决不允许的,这是要聚众造反吗?

    县尊大人很清楚,成都不只有巴蜀道总督府,同时还有一座蜀王府。

    这两个平日里互不相干的两方,无论是从公还是从私,都是对头。算不上是生死对头,也绝对不是一条心的。

    否则朝廷就要注视过来了。

    而陈乐天他们去蜀地,肯定不会去蜀王府,蜀王府压根不会搭理他们,那就

    只有去总督府。在京城过惯了告这个告那个的日子,自然也习惯了跟朝廷告。在巴蜀之地,总督府是朝廷直属下辖最高衙门。

    ---

    “我估计县尊大人在料理后事了,他好像没辙了,哈哈。”这天早上陈乐天照常天刚亮就起来了,在院子里练功打拳,刘大明站在旁边一边看一边跟陈乐天说话。说到县尊现在在干什么,陈乐天笑着说。

    刘大明道:“东家还是不要掉以轻心,那场夏境高手跟你的战斗,差点就...现在保不准狗急跳墙的县令还会有更丧心病狂的举动!我真想不到,一个夏境修行者居然能被银子给买通,这是从来没想过的。”

    陈乐天一拳虎虎生风朝着眼前的磨盘而去,速度极快,但却在拳峰距离石磨一寸之处停住了,从肉要看不清到停住纹丝不动只在一刹那间。

    刘大明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磨盘稍稍偏了偏。他不知道是自己看花了眼还是磨盘真的动了。

    陈乐天道:“夏境就买不通了啊?你在人世也浮沉了不少年,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刘大明摇摇头:“夏境修行者在整个巴蜀道能有几个?春境就能在巴蜀道吃香的喝辣的了,随便做个富商看家护院的,那都能被供奉起来,干什么非要干这种活?”

    陈乐天收回拳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收功道:“不是你这样说的。”走到旁边拿起毛巾擦一擦:“不管是夏境还是春境,都是人,只要是人,就都有**。这个**包括懒惰也包括花钱。你懂我的有意思吗?”

    “东家的意思是他们是人,所以即便是夏境修行者里,也有这样的渣滓。但我的意思是他们明明可以选择更简单,赚钱更容易的法子来赚钱过他们想要的好生活,又何必铤而走险?给达官贵人做侍卫护院就是了,那挣得也不会少,而且还正大光明,不像做杀手这个行当,只能在黑暗中游走。”刘大明道。

第四百八十三章 听乐天一席话

    陈乐天点点头,跟刘大明一起往大厅走去:“好,诚然如你所言,他们可以去给达官贵人看家护院,可以拿最顶级的酬劳。但你可以问问封山,看家护院的活好不好干。那根本就没有了自己的自由,你得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你的主人,越是达官贵人敌人就越是厉害,你的神经就越是要紧绷着,当然,给你的酬劳也就越多。譬如说你个夏境高手去保护漕帮帮主,以漕帮帮主的情况,也许能给你五千两一年,并且你吃穿用度全部包圆了。但你可能每天都要打一架,指不定碰到个高手你就死了。几年前,槽帮帮主差点死在南阳境内,你应该听说过这件事,最后就是他的一个夏境护卫用自己的命替帮主挡下了致命一击。后来帮主把这个护卫的家属养了起来,承诺死者儿子十八岁时给他一个堂口...”

    说着,两人来到客栈一楼大厅,应胜于厚和四个侍卫都已经站在桌子旁等他们了,陈乐天挥挥手让他们坐下。

    众人坐下开始吃陈乐天特意让应胜于厚准备的丰盛的早餐,尤其叮嘱给四个侍卫多准备点。

    四个侍卫感动的热泪盈眶,纷纷表示东家要他们立刻死他们绝不多活一刻。

    刘大明喝几口粥,接着道:“按照东家的意思是规规矩矩的看家护卫风险更大,因为想要得到大酬劳就必须要承担大风险,这是绝对不能有丝毫投机取巧的。而做杀手就没这么危险了,对吗?”

    陈乐天吞下第六个包子了,在第七个包子进嘴前,道:“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你还没理解。严格意义上来讲,做杀手的危险性只是稍微比做护院小一些,碰到高手的可能性更小。就好比拿我这次面对的杀手来看。首先,我是春境。所以第一次他们派了两个春境来,第二次更是直接派了夏境来。这就说明这个杀手中间人是个真正的老手,他知道去保护杀手,尽最大努力去给杀手降低风险,以增加成功的可能。关键在于,做杀手不需要时时刻刻警戒,一个

    杀春境的单子估计就能挣一两千两,单子完成后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一年不开工都无所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干个两三单就能过很好的生活,你护院能做到吗。永远也做不到吧?归根结底,就是自由、无拘无束,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到处吃喝游玩,何其快哉?”

    刘大明低头吃粥,边吃边思考陈乐天的话,吃完后,道:“就我所知,真雇佣夏境修行者做护院的家族,恐怕也不会只雇佣一个护院吧?东家所说的自由,护院未必没有吧。”

    陈乐天吃了十个包子了,感觉差不多了,不能再吃了。虽然至少还能再塞五个,但从军伍回来后,活动量大为减少,为了避免长胖,他还是觉得应该控制一下吃进肚子里的量。尽管王重阳大真人在武当山上明确告诉过他,修行比你在军伍里所耗的元气多多了,不用怕,长不胖。道:“大明你这会儿不太聪明哦,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还没懂。我跟你简单点说吧。就说那个叫什么名字的夏境高手?叫...就叫他杀手吧,他干杀手,一年杀我一个这样的,就能挣五千两以上,然后他随便怎么花这笔钱,都够他花几个月半年的。半年之后,他再出来干一单,十天半个月结束,就又能接着享乐。而他如果给人护院,无论怎么说,他连干一个月歇一个月的待遇都不可能会有,而且有突发事件的时候他还得立刻就要上,而且面对的几乎无一例外肯定都是高手。因为他的主子在明敌人在暗,与他做杀手正好是反过来的。做杀手的,在动手前都会尽量把对手查的清清楚楚,连我是春境都能查出来,若不是我有天下第一的好运气好机遇,此刻早就白骨化成云烟了。”

    刘大明想了良久,终于想明白了:“说到底还是快活不快活的差别。东家所言真让我茅塞顿开。嗯...就像东家一开始说的那样,无论是什么境界,都是人,都是不能逃脱本性的人。跟做任何职业的人都一样,好比干酒保挣得少,但是勤勤恳恳也能积攒下不少银子,而去做土匪虽然危

    险很大,但是钱来的快。怎么取舍全看每个人自己。”

    陈乐天拍拍刘大明肩膀,把刘大明吃饱了不想再吃的第二个鸡蛋拿起来一口吃了,道:“对,就是这个理。”

    刘大明忽然想到什么又道:“我又想起个问题,还请东家指点。这样懒惰心性的人,是如何能修到夏境的?”

    应胜于厚还有侍卫们其实一直都在专心听陈乐天和刘大明的对话。此时本以为谈话到此结束没什么好谈的了,但刘大明这个问题又让谈话叠嶂突起,有了新的悬念。

    陈乐天听了刘大明这个问题,也愣了下,大明这个弯转的太快了,搁在一般人,顶多将将能把陈乐天说的这些消化完,而刘大明不仅消化完了,更是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有了新的问题。作为东家,陈乐天非常欣慰自己在蜀地能收到这么个厉害的军师。

    稍稍想了想,陈乐天便道:“你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好,太精髓了,你们都听着,都要向大明学习,他对问题的看法和理解能力都是你们要努力追赶的,追不追得上不强求,但都给我努力追!”

    众人立马都停下筷子齐声应好。

    陈乐天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接着道:“为什么那个杀手是个懒惰的人却能修成夏境?一言以蔽之就是,之前他在修行的时候很努力,努力到跟我比也不遑多让,所以他来到了人人都崇拜羡慕的夏境。但是后来他忽然就不想那么累了,可能是因为他之前太辛苦,所以他现在想歇歇。要知道,人的勤奋和懒惰都不是不变的。从一而终的勤奋当然值得钦佩,可是虎头蛇尾才是大多数啊。”

    这下众人全都明白了。

    就像很多前明后暗的君王,或许是累了或许是遭受了打击。

    包括普通人,很多人不都因为忽然遭逢的变故,然后彻底沉沦吗。

    这番解释连读书并不多的侍卫们都听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上总督府开告

    早饭吃完,刘大明算是彻底明白了夏境高手甘心做杀手背后的基本原理。

    同时,他也更担心县尊大人会倾注大量钱财继续买凶。狗急跳墙啊。

    不过陈乐天并不担心,陈乐天告诉刘大明,县尊在杀手上的资源应该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县尊不可能请得动秋境杀手,那不仅仅用钱能买到,得凭关系,凭关系的话,县令这个官衔还是太小了,不够看。

    当然了,也不排除县尊有更往上的关系能找到秋境高手,但反过来想,县尊如果有这种关系,也就没必要找杀手了,直接用别的法子也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根本不会让我陈乐天把他逼到现在这种境地。

    “但是这些都是建立在我们现有的对县令的了解,而他或许有更多是我们未知的,比如说他有个发小是秋境...类似这样的,我们没有预料的。所以大明你说的对,还是要小心防备,但是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除非来个稳扎稳打的秋境,否则我就算打不过我也能跑掉。”陈乐天让刘大明放宽心。

    一切准备完毕,今天,就是他们去总督府告状的日子。

    恰好今日是十六,是个好日子,街上有好几家正在准备娶亲事宜,很是热闹。

    此时正是朝阳初升,陈乐天刘大明应胜于厚四个守卫一行往总督府行去。

    很快便来到了总督府门外,陈乐天敲起了鸣冤鼓。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清脆浑厚,能传递到很远。

    门口的守卫见陈乐天击鼓,立刻便进去禀报大人。路过的百姓都停下脚步驻足用惊诧的眼神看向陈乐天一行人。

    很快,门口便聚集起两三百百姓了。这也是成都城人口众多的功劳,只要有稀奇的事,定然很快就能聚拢起大量的人,因为人多嘛。

    升堂问案。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总督府就升堂了。

    “这些是什么人啊?总督府门口这鼓有十年没响过

    了吧?”

    “是有什么冤屈吗?那应该去县衙告状啊,怎么来总督府呢?”

    “肯定是外乡人,不是咱们成都的,在当地告不赢,索告无门才来总督府敲鼓。”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看这些人也不像是穷苦人...”

    百姓们议论纷纷,目送着陈乐天一行人在衙役的带领下走入总督府。

    总督府的大堂其实并不如何高大巍峨,但不知是不是两旁高大魁梧的衙役的原因,却能够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应胜于厚和侍卫们在大堂院子里等着,陈乐天和刘大明走上堂去。

    “堂下何人,鸣冤所为何事?。”总督大人正襟危坐,轻轻一拍惊堂木,问道。

    陈乐天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总督大人好,在下陈乐天,京城人,青天阁学子,北军伍长。”

    总督大人见陈乐天行军礼,颇觉奇怪,听到陈乐天自报身份,心想,原来你就是那个陈乐天,为了不跪,用行军礼这种法子,真是狡猾,道:“起来吧。”

    待陈乐天说罢,刘大明也报上身份。刘大明是秀才身份,即便是见总督这一级别的官吏,若非特殊场合也是不用跪拜的。

    总督大人点点头道:“你二人的大名这段时间在巴蜀道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那巴中城二十官吏通匪之事如今已尘埃落定,而今日鸣冤,又所为何事?”总督大人对于陈乐天的狡猾并不放在心上,这样年轻轻便已是佼佼者的人,有些傲气也是能理解的。

    陈乐天站起来拱手,心想乍看起来总督大人倒也还算和蔼,我这个白身不跪也不追究,却不知是不是笑面虎,口中道:“启禀大人,在下等人所做之事,并非为了哗众取宠,只是做我们想做的事,倒也未曾料到连大人都知道了,我等惭愧惭愧。”

    总督大人打量一番堂下陈乐天和刘大明,心想这陈乐天算得上年少有为,只是平白无事的为何从京城来到蜀地?难道是来办什么事?说道

    :“你今日有何冤屈,说来吧,总督府鸣冤鼓多年未响,几日再响,希望不是你们年轻人好玩心起,否则本官就要治罪于你等了!”

    最后一句话徒然语气冷峻起来。

    陈乐天心中自然是波澜不惊的,就是陛下在此我也听来不惧,不过面上还是得装作心中害怕的,踌躇片刻然后道:“大人...我等是真有冤屈上告,怎敢玩闹。我等再不懂事,也知道这鸣冤鼓是朝廷重器啊。”

    总督大人轻捋胡须点头道:“那就说吧,可有状纸?”

    陈乐天拱手道:“学生不敢写状词,怕带在身上被人抓住杀了,学生直到现在站在大人面前心中才安,才不用担心不知何时何地就被暗杀了。”说着陈乐天满脸愁容。

    总督道:“本官也不是拘泥之人,但凡有冤屈,没写状纸也无妨,你现在说来吧。”

    “谢总督大人,大人英明。”陈乐天朝堂上总督大人深深行了一礼,而后慢慢道来:“大人,学生状告一个人两件事。第一,是状告巴中城曹县令派杀手来杀学生我,学生差点死在屠刀下。第二,是状告巴中城曹县令通匪,受贿巨额金银。”

    陈乐天言简意赅,总督大人听罢,心中一动,再看向台下貌似恭谦的陈乐天,所看到的就完全不同了。

    前几日总督大人还在想,到底是哪个有心人在背后操纵,不是没想过陈乐天,而是觉得陈乐天没必要跟巴中曹县令为难。总督大人甚至以为是不是巴中城的县丞大人在背后撺掇的。但现在看来,总督大人知道自己很显然料错了。

    哪有什么背后势力?就是这个陈乐天全盘操控的,没有别的人。

    难不成青天阁大宗师让陈乐天来插手的?难不成北军高级将校让陈乐天来管这事的?当然都是绝不可能的。

    即便曹县令这通匪之事是真的,也只能说在巴中城是一件大事,或者在蜀地来说,尚且能算得上一件大事。但真正的大人物根本就不会关注到这种事。

第四百八十五章 开局

    所以陈乐天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很短的时间里,总督大人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讲到底,也就是路过,然后看不惯而已。

    总督大人做出不太相信的神情,道:“陈乐天,你可知诬告朝廷命官有什么后果吗?”

    陈乐天点头:“流放三千里十年。大人,学生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语气诚恳至极。大宋对于诬告朝廷命官的惩罚其实在整个天下来看并不重,首先这种流放不是流放整个家族,只是流放犯罪之人,而且流放到极苦之地,每天除了四五个时辰干活外,其他时间甚至还可以干点副业来补贴自己的吃穿用度。

    相对于梁国魏国等诬告属实就要杀头的刑罚还是轻很多的。

    但跟小偷小摸比,那还是重很多的。

    之所以定这么个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罪罚,其最大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平衡,让百姓不敢胡乱诬告的同时,又敢于说出真相。

    陈乐天最近一直在让刘大明给他补习大宋律法,所以现在能一口答出诬告朝廷命官的罪罚。

    总督大人道:“好,你知道就好,就怕你不知道在这哗众取宠。既然知道,你就先慢慢道来。”

    “是。”陈乐天拱拱手:“半个月前,学生在来成都的路上,路过巴中城,在巴中城学生无意中得知了县衙里有很多官吏通匪。于是学生就把这事告发了。当时曹县令因为之前的剿匪之事受了伤正在将养,这案子则由县丞大人审理。在审案的过程中,县丞大人秉公执法,让学生非常感动,县丞没有任何包庇,并且全程都是公开的,从到罪犯家中挖脏银到后来的审问,几乎都有我在旁听,还有很多巴中城的父老乡亲也在。所以这个案子很快就了了。但是有一天,学生在出去散步的时候,碰到了县尊大人派来杀学生的杀手!”说到这,陈乐天眉头紧皱,似乎很紧张的样子里还带着些许心有余悸的害怕。

    总督大人

    看着陈乐天,静待下文。

    陈乐天沉默片刻,叹口气继续道:“大人,学生去年才考入青天阁修行院,如今还是春境修行者,但是县尊大人派来的是夏境修行者。学生拼死一战,与那杀手大战一整天,终于才死里逃生。学生敢问大人,因为怕自己通匪的消息走漏就雇凶杀人,曹县令是否实在是太过于胆大包天?”

    总督大人转头看看旁边专门负责记录的小吏,然后道:“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来,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幸好逃过了杀手的魔掌。本官对于你的遭遇也非常同情,但是陈同学,你需要拿出证据来。”

    刘大明此时上前道:“大人,此事我们东家差点命丧黄泉,那个杀手本以为已经把我们东家杀了,所以就走了。东家等了很久才敢爬起来,只知道那杀手的名字和样子,其他的一无所知了。您说要呈上证据,我们只能带大人您去巴中城当时打斗的地方去看看,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总督大人一拍惊堂木,不悦道:“你们这是在拿本官寻开心吗?人证物证一样没有,难道本官就凭你们一面之词就把曹县令抓过来盘问一番吗?你们自己说说有没有这个道理?陈同学不懂,刘秀才你也不懂吗?”

    “学生知错了。”刘大明拱拱手道:“但根据大宋律,至少大人应该去查一查,我们东家可以即刻脱下衣裳让大人看看身上的伤痕。”

    “胡闹!”总督大人见陈乐天真就要脱上衣,赶忙制止:“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本官就要治你们罪了!本官再问你们一遍,可有人证物证?”

    陈乐天和刘大明对望一眼,均叹口气。

    没等总督大人发火,陈乐天道:“既然如此,学生就跟大人先说说第二件事吧。这第二件事,学生是有证据的。”

    说着,刘大明呈上厚厚一摞资料。

    总督大人没有看放到桌上的所谓证据,说道:“若不是看在你是北军将士的份上,本官已经治罪于你,念你为国为民在北军拼杀,暂且不与你计较。你们说说曹县

    令是怎么通匪的?你们又是怎么发现的?”

    陈乐天心想,大爷我的确是在边疆打生打死,你这样的书生当然是没见过那种壮阔的。道:“启禀大人,学生是在查那二十个通匪官吏的时候无意间查到的,学生根本就没想到,风评一直不错的曹县令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在百姓面前说一套,在背后又是另一套。明面上爱民如子,实际上却跟土匪铁头帮一起抢掠百姓钱财!学生呈上的资料里有清清楚楚的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铁头帮给了曹县令多少银子。这前前后后我们查出来的就有上百万两,而没查出来的是不是有更多就更令人深思了。大人,学生长这么大走过那么多地方,还真没碰到过这种事情,一县之尊,竟然培植一个匪帮联合起来搜刮百姓,这还有王法吗?学生读书多年,真不知曹县令是如何做到县令这个位子上的,他真的不配做县令啊。”

    听着陈乐天带着有很多情绪的诉说,总督大人力图从言语中尽量多获得些有用的信息。

    他之所以没有急着看他们递交上来的证据,就是因为现在还不是看证据的时候,他需要从陈乐天他们嘴里听到消息的同时,更是要知道陈乐天他们的诉求。

    这场陈乐天带着强烈感情的诉说,再加上刘大明在一旁不时的以大宋律法来解说,这种组合让总督大人颇为欣赏陈乐天的策略。

    总督大人在官场待了这么多年,再加上自己本身就对狱讼之事比较感兴趣,因此抛开陈乐天他们状告的是他的同窗之外,他还是很欣赏陈乐天他们用这种方式的。

    一个用感情,以此为主,另一个用律法,以此为辅。

    但这只是在前期比较适合这样,律法不外乎人情,百姓们在意的其实就是感情。

    而真正最终处理这个问题的,能把问题顺利处理完的,还是得靠律法。

    而现在是前期,正是用情绪铺垫开局的时候。而总督府外面围观的百姓成千上万,展现着成都城的人口繁盛。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大费周章

    在院子里的侍卫们笔挺而立,随时等待东家召唤。而应胜于厚站在旁边小声说着话。

    “外面恐怕得有一万人,你听声音...”应胜道。

    于厚道:“是啊,据说成都有三四十万人,零头都比巴中城人多,不可同日而语。”

    应胜道:“上次咱们来成都是几年前吧?感觉这几年人更多了。”

    于厚道:“我没觉得更多,因为本来人就很多,可能是你感觉错了。”

    侍卫头子这是第一次来成都,听他俩说话,也不禁道:“这里人的确多,不过还是不能跟京城比,但也很多了。”

    应声道:“当然是不能跟京城比的,但各有千秋吧。希望总督大人能秉公执法。”

    而府门外,已经是挤满了百姓。

    成都的百姓已经很久没有在非年非节非集会的时候这么热闹过了。

    更没有在总督府外聚集过了。

    开始的时候门口的守卫见这么多百姓,便立刻回去跟总督请示了,刚走进总督府里,总督大人就示意他们出去继续守着,不用驱赶。事实上,总督府成立这么多年也从来没驱赶过百姓,也不知到底是因为历任总督们都很放纵百姓,又或是因为总督府跟百姓们打交道不多所导致的。

    在外人看来,可能后一种原因更多。

    用某个在京的大员的话来说就是,平时很少跟百姓打交道的衙门,会给百姓一种距离很远的感觉,那也就基本上谈不上看得惯或者看不惯这个衙门。而跟百姓经常打交道的衙门则会出现分化严重的评价。

    比如说税务司衙门,就常常跟百姓们处不好关系,百姓们觉得受欺负了,就去县衙状告税务司多收税多要银子了,抢他们家粮食了。

    另一面比如说学政司,就跟百姓们关系很好,百姓们可以说人人都说学政司好,地方上的学政司在百姓们眼中那就是圣地。因为这里掌管着几乎所有年轻人的未来,想要读书做官,就

    得跟学政司打交道。

    跟学政司打交道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做父母的做学生的都会尽量跟学政司打好关系。就像老师是被人人都尊重的职业一样,没人敢得罪他们啊。

    而巴蜀道总督府,大家都说是因为跟他有交集的百姓很少,所以他总是不被人们所在意。

    所以当它的鸣冤鼓响起的时候,百姓们的好奇心就都被勾引起来了。

    大家都想来看看,总督衙门到底会怎么审案,到底是有什么大案要案要劳驾总督府。

    ---

    蜀王府。

    跟总督府相距不远的蜀王府,从外面看起来一如往常,从里面看起来也是一如往常。

    不过蜀王今日却并没有一如往常跟几个心腹大臣在一起喝酒,也没有在听曲。

    而是在跟丞相说很严肃的事。

    这件严肃的事情,就是一个时辰前响起的鸣冤鼓之事。

    一个时辰前,王爷刚刚起床,一边让下人穿衣服一边在想等会是喝酒还是听曲,忽然听到了阵阵鼓声。

    这鼓声很浑厚悠远,这鼓声已经很久没响了,但王爷还是立刻就分辨出这声音就是总督府门口那只鼓传出来的。

    王爷的眉头瞬间就拧到一块去了,赶忙让人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立刻去打探总督府发生了什么事,第二件事就是速速去请丞相入宫来见。

    几盏茶的时间过去,丞相大人终于到了王宫中。

    同时,外面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禀报了:最近在蜀地很有名的陈乐天一伙人在总督府告状,状告巴中城曹县令派杀手谋杀陈乐天,第二状告曹县令通匪铁头帮。

    蜀王听罢下人的禀告,满脸担忧看向年轻的丞相道:“爱卿,这可如何是好?这巴中县令怎的如此不省心?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曹县令的委任状还是我写的,要是上报朝廷,我怎么对得起陛下啊。”

    丞相很年轻,沉吟良久,才拱

    手道:“王爷不必担忧,臣以为这是陈乐天他们早有预谋的,他们就是要扳倒曹县令。他们的目标不是为了不利于王爷。况且,之前二十官吏通匪之事,王爷已经向陛下请过罪了,陛下不仅没有责怪王爷,还嘉奖王爷了。嘉奖王爷主动认错,这是明君所为啊。当今陛下是千古未有的明君,绝不会罪责王爷的。”

    蜀王茫然道:“爱卿所言,寡人不太明白。”

    丞相让王爷坐下不要着急,然后才悠然开口道:“这段日子以来,陈乐天这个名字在咱们蜀地可是如日中天,王爷也是知道的。把二十官吏通匪事件查的水落石出,头一回在咱们蜀地翻起这么大的巨浪,让咱们都有些想不到。但是仔细想想,臣以为,二十官吏之事与现在陈乐天状告曹县令肯定是有很大关系的,臣...臣认为,十有**在二十官吏之事的时候,甚至在更早之前,陈乐天那伙人就掌握了曹县令通匪的证据,但是陈乐天没有当即暴发,而是隐忍到现在,采取一步一营的方式,直到今天才出手。并且,一下子就把战场从巴中城转移到了总督府来。可谓是让曹县令措手不及。王爷,这个陈乐天真是个人才,单看他这一路而使的路数,臣可以断定,若是能留他在王府做事,定不会比臣差。”

    丞相说了这么多,蜀王想了好一会儿才似乎勉强明白,说道:“依你的意思不管这个案子是真是假结果如何,陛下都不会责怪孤了?”

    年轻的丞相点头:“正是如此。”

    蜀王这才长舒一口气,走上来拍拍最信任臣子的肩膀:“爱卿,还是你最好,孤有了你才能高枕无忧啊。来人,赏丞相大人千金。”

    “多谢大王恩赐。”丞相赶忙跪下来谢恩。

    蜀王拉起丞相,脸上方才的褶子都散开了,笑道:“你方才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了,极有可能是陈乐天处心积虑这个把月的时间,就为了最后把巴中县令拉下马来。这陈乐天跟曹县令难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第四百八十七章 王爷满意

    丞相接下来跟蜀王分析了良久。

    如果陈乐天在这,定然会惊讶这位年轻的丞相大人所分析的基本上与事实差距不大。

    关键在于丞相大人并没有下深水去调查,只是从表面上,从民间传言里就分析出如此贴合实际的结论。

    在这点上,恐怕不比陈乐天差。

    陈乐天恐怕就得考虑到底是把他杀了还是把他收服了,这次收的刘大明本就是个很厉害的人了,足够聪明,人脉够多,在蜀地,绝对是个很厉害的助力。再能多个跟刘大明差不多的人,那真是如虎添翼啊。

    只不过陈乐天跟丞相大人现在一个在总督府公堂上,一个在蜀王府内苑,谁也不知道谁长什么样。

    蜀王被自己的心腹爱卿这么一剖析,心中大定,又开始想到底是先喝酒还是先听曲,最后拍脑袋决定一边喝酒一边听曲。

    就跟丞相大人喝。

    很快,酒菜歌姬都上来了。

    “爱卿,这杯孤敬你,若不是你孤今天就没心思喝酒了,哈哈。”蜀王举起酒杯开心的很。

    “能为大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丞相大人先干为敬。

    两人这顿酒直接喝到傍晚黄昏时分。

    府里来人禀报总督府的情况。

    陈乐天等人已经离开总督府,听说总督大人亲自受理了此案,明日再升堂问案。还听说总督大人差点打了陈乐天板子,好像是陈乐天冲撞总督大人,还是随行的状师刘大明一番长篇大论引用了许多大宋律例,才让陈乐天免一顿打...

    蜀王听闻此事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好不容易稍稍镇定点,擦着泪道:“当时总督大人是什么表情可有听说?”

    禀报的侍卫早就知道大王最关心这个,胸有成竹答道:“禀王爷,据说总督大人先是被陈乐天气的脸色大变咬牙切齿,然后一通发作下令给陈乐天上刑,结果被刘大明打断,刘大明说了好多,把总督大人说的目瞪口呆

    ,然后默然无语良久,最后长叹一口摆摆手作罢。”

    “哇哈哈哈...哈哈...”蜀王再次笑的绷不住,仰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大笑不已。好像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

    笑了良久,蜀王才坐起来道:“来人呐,赏银一百两。”

    侍卫闻言大喜:“谢大王赏。”磕头到地。

    “大王,总督大人这回可是吃了个大瘪,哈哈。”丞相对于大王和总督大人的事当然是清清楚楚的。

    总督大人跟王爷向来关系不好,有时候是真的不好,有时候是假的不好。

    真的不好当然是毋庸解释的,权力的对抗是一方面,监视的眼睛和被监视者关系不好也是最正常的。

    至于假的不好,则是为了避免朝廷不高兴。牢头和犯人关系好,那还得了?就算你们不会从中徇私枉法,谁能保证,谁又敢保证?远在京城的朝廷敢放心?

    除此之外,这一代蜀王和这一届的总督是真的不好。因为两人常常吵架。

    大概每个月都要吵一回。

    吵到什么程度?

    就差没大打出手,其他什么难听话都能说的出来。什么回头派人把你给杀了,什么今晚你睡觉小心点,什么你孩子在哪哪个儒生那里上学我知道,什么你爹娘什么时候出门散步我也都知道...

    什么你祖宗真是丢脸,什么我要上报朝廷你意欲造反。

    反正就是没有一点藏着掖着,跟市井匹夫吵架别无二致。

    这就很可怕了。朝廷为此还专门派御史下来劝和过,可是没用,御史在的时候,两人把酒言欢互诉衷肠,御史一走,两人还是除了没撸袖子干,什么都说,继续着小老百姓般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正因为如此,所以只要王爷确定了陈乐天去总督府告状不会对他这个王爷造成任何损害,他最想看到的就是总督大人吃瘪。

    蜀王曾在朝堂上说漏嘴:“这世上什么事最开心?当然是

    听说总督大人吃瘪。”

    所以侍卫打听到总督大人吃瘪的情况后,第一时间就喜自己即将有赏银到手了,大王最喜欢听这些事,这回这个大瘪起码能给我换二十两银子赏赐。让侍卫没想到的是大王太高兴居然赏赐了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对他这个普通侍卫来说是个天大的赏赐了。

    够他在燕归巢玩个三天三夜了。

    对此,对自家王爷的爱好,丞相大人是一清二楚。丞相大人有时候去总督府办一些事情的时候,回来就会跟大王编造一些关于总督大人的丑事,常常惹得王爷开怀大笑,赏银赐金。

    当然,以丞相大人的才华。是能做到既能让大王开心,又不怕大王说出去,绝不会被人发现这是丞相大人编造的。

    因为所谓那些丑事,就算说出去传到总督大人耳朵里,总督大人也无可奈何,既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比如说丞相编过这样一个故事:总督大人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家奴过来小声的说夫人在家发火,总督大人当即就变了脸色,想要回家。但是我故意拖延时间不给总督大人走,总督大人一边敷衍我一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编造的这个故事让大王很高兴。而事实是,总督大人确实有点惧内,这种事传到总督夫人耳中,夫人会很满意,但是总督大人肯定是不满意的,但不满意又怎么样,敢反驳吗?

    所以,丞相大人用这万无一失的法子,让自己既哄得大王开心又完美的避开了露馅的风险。

    晚间的时候,蜀王吃过饭便开始了跟后宫嫔妃的美好生活。

    蜀王嫔妃有好几百人,这只是有名分的,没名分的至少还要再翻四五倍。不过很可惜的是蜀王只有一个儿子,其余的全都是女儿,所以世子殿下就成了宝贝疙瘩,成了大王的心头肉,捧在手上怕化了含在嘴里怕烫着。

    不过蜀王也不在意,他常对儿子说,儿子啊,就你一个也好,没有兄弟跟你争抢王位,当爹的我省心。

第四百八十八章 烦啊

    “儿子,生在咱们这王侯家,不一定就多快活,你别看爹爹我天天好像过的很闲逸,但爹心里苦啊...”

    蜀王常常跟儿子交心的时候,如此说。

    而世子殿下每每这时候都会跪在自己的父王面前,泪流满面的说:“孩儿不孝,让爹爹受苦了。”

    这对慈父孝子是成都百姓眼中的楷模,这也恐怕是百姓们能在蜀王身上找到了唯一优点了。

    这天晚上,蜀王怀揣着总督大人吃的瘪,终于能睡个好觉了。香甜的睡去,并且做了个在总督大人的床头撒了一泡尿的美梦。

    --

    但是与蜀王宫距离好几里的总督府,今晚总督大人就心绪难平了。

    白天所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

    这恐怕不是或者说不只是官场上互相争权夺利的延伸,真要是巴中县丞要把草曹县令扳倒,就不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上百万两的脏银,跟土匪勾结抢百姓的钱,持续了几十年。

    这个案子要是传扬出去,放到全天下的官场那都是不得了一件大事。

    即便是吏治相对来说不那么清明的魏国梁国,也没听说过某个县令敢这么干。

    诚然,可能只是没被发现没被举报,但这也足以说明这件事的严重性。

    大宋一直在强调吏治,强调为官清廉奉公,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强调的厉害。

    大宋律法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我们不怕家丑外扬,不怕他国人嘲笑我们又查出来一个贪官污吏,我们最怕的是家里有很多蛀虫,而我们却毫无所知,甚至,闭口不敢言。

    大宋律例年年都有增补修订,这是当今陛下继位的和诚元年,帝王亲自在律法书里加上的,目的就是提醒所有官吏,管官治吏是一直都要重视的事,是一场永远不会完结的战斗。

    所以这件案子,如果能坐实,那绝对是本年最

    轰动的一件大案。

    总督大人先前在心中对自己这个同窗的信任,在陈乐天他们离开后,在翻了那些资料后,开始动摇了。

    如果说之前只听流言,总督大人其实更多的还是不信的,因为当年一起读书的时候,这位同窗身上可一点也看不出是个这样手腕心机非常的人。

    是,没错,人的确是会变的,可是变化这么大,真的很难想象。

    “老曹啊,你这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我能怎么办?”尽管已是深夜,但总督大人还在书房里点着灯皱眉深思。

    日间在大堂上,那个叫陈乐天的年轻人滔滔不绝,说着那些感情丰沛的话。那陈乐天哪像是军伍出身的士卒,那张嘴跟朝堂上的御史简直不相上下,一件事正过来反过去能说好几遍都不带重样,而且习惯于铺陈排比,用的词句都是危言耸听,但是百姓们最喜欢听的话。

    比如说,如此下去,大宋将亡。比如说,照此情形,国将不国...

    这些很大很大的话,真认真说起来,也并不是就不对,其实是很有意义的话。但这些话还有另一面,那就是在百姓眼中,它是非常有单纯性的。

    比如说大宋将亡,百姓们的理解就是大宋将亡,而非多重因素综合在一起才会导致这个结果。百姓们对这种结论有兴趣,并不是因为它背后的可怕,而是它危言耸听的特征。说的简单点,就是百姓们平日的生活过于平凡,所以就算是听故事都喜欢听峰回路转跌宕起伏的。

    大堂上,总督大人是不能不让陈乐天说的,陈乐天一连说了一两个时辰,也不嫌口干舌燥。

    总督大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越听越心惊。那些关于曹县令的桩桩件件事情,与铁头帮的勾结、交易,真是触目惊心。

    “压根就不只是银子的事儿。”陈乐天挥斥方遒:“今天曹县令敢跟土匪勾结一起谋取百姓的钱财,明天,他就敢跟梁国间谍一起谋取巴

    中城的机密。总督大人,学生虽然一介白丁,但这点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

    至于那件小插曲,其实表面上看起来总督大人很生气,但其实总督根本没放在心上。

    当时是这样的。陈乐天说到曹县令的时候,用了一句如此行径,真可谓猪狗不如。总督大人就皱眉打断说,公堂之上,注意言辞。陈乐天却说,这个词用得还算是轻的,接下来却提了一句,听说曹县尊跟总督大人是同窗?不知总督大人三番五次打断学生说事情的经过,是否想要包庇曹县令?

    如此直白的质问,让总督大人非常难堪。总督大人就说,本官奉公执法,岂容你在这公堂上胡言乱语的撒野?来人,打二十大板!

    这时候刘大明站出来拱手道:“打不得。”

    总督大人知道刘大明厉害,在蜀地打过很多官司,可以说是蜀地的第一状师,说好听点叫状师,说难听点叫讼棍。虽然在百姓们眼中,这个刘大明经常帮助穷人打官司。但在官府眼中,这种人就是专门利用律法中很多人不知道的漏洞,来左右是非,总的来说,在官府眼里状师就不是什么好人。见刘大明那成竹在胸的样子,总督不禁脱口道:“为何打不得?”

    “回禀大人,根据大宋律,不得无故惩罚告状之人。”刘大明道。

    “大宋律还规定,不得侮辱诬告朝廷命官,陈乐天诬告本官徇私包庇,我打他几板子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若真是追责起来,至少要判他监禁三个月!”总督大人皱着眉头一副还是很生气的样子,其实他根本不生气,他就是想杀一杀陈乐天这年轻人的锐气,总不能被这小子说自己包庇,自己还一点行动没有,那不是太没面子嘛。

    刘大明又拱拱手,正衣襟道:“敢问大人,陈乐天何时诬告大人了?”

    总督大人一拍桌子道:“你没听见吗,他说本官徇私包庇,说本官因为跟曹县令曾经是同窗而包庇,这还不算诬告吗?”

第四百八十九章 等你兑现承诺

    忽然制止住总督大人对陈乐天行刑的刘大明好整以暇的清清嗓子,然后道:“好,首先我们来看看。陈乐天说的并非是总督大人包庇曹县令,而是说的,莫非总督大人念及旧情包庇大人?这两句话是截然不同的,前一句话才是真正的诬告,因为那句话就是确定了总督大人包庇曹县令,而后一句话只是一种询问。就好像是在问总督大人,跟曹县令认识多久了?大宋律对于诬告有明确的规定,第一,要有明确诬告的话,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散播了这种话。比如说,陈乐天在大街上跟很多不相干的人散播大人包庇曹县令。而陈乐天此言明明只是一种询问,而且是当总督大人面跟总督大人说的......”

    总督大人被刘大明绕的脑袋晕乎乎的,下一刻回过神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而刘大明还在那滔滔不绝,而且还是一副能接着说三天三夜的架势...

    旁边拿着打屁股板子的两个衙役手里半举着板子,也愣在那听了半个时辰。

    “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是就不能打他?”总督大人抬手道。

    “回禀大人,不是不能打,而是要按规矩打,如果随便说打就打,那要大宋律有何用?大人,咱们大宋可不是梁国魏国,当今圣上常言,为君之道应先存百姓,以百姓心为心,连陛下都要这么做,更何况其他官员呢。”刘大明再三拱手,礼数做的很足,只是这话说的实在是让总督大人听不惯,可又无法反驳。

    于是乎,最后总督大人还是作罢,不打了。

    陈乐天干咳两声,这回真真见识到了刘大明的厉害。方才他真是捏了一把汗,他几乎是指着总督大人的鼻子质问了,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就上头了。他本以为自己这么说总督大人会骂他几句,哪知道捋了总督大人的虎须,直接就要揍他。

    他见事已至此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

    能怪谁,只能怪自己刚才没控制住自己。却不料刘大明像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般站出来,口吐真言舌绽莲花把全场的人都说的哑口无言。最后竟然成了如果这板子打下来,那就是坏了大宋律,就是跟陛下说的话对着干。这他娘的也太厉害了吧?都说讼师那张嘴,活人说成死。果然不是吹牛的。

    书房里的总督大人回想起这件事,其实只是笑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堂上他表现的很生气,其实只是找台阶下而已。既然刘大明那半个时辰的台阶找的如此牢固,不用他自己架梯子,那是最好不过了。

    “老曹啊,你要是能找个像刘大明这样的状师,说不定还能有点转圜余地?”总督大人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不过很快他便摇头否定了。原因很简单。没有哪个状师敢接这案子。无论曹县令到底是真通匪还是假通匪,或者换种说法,既然总督府接了这个案子,那么这个鸡蛋很难是无缝的了,也就是说曹县令再怎么说也是有错误的了,差别无非就是通匪一千两和一百万两而已。哪个状师接了这个案子,在公堂上替曹县令说话,弄不好从此以后就会被百姓唾弃。被一个两个百姓唾弃没什么,但要是被成千上万的百姓唾弃,那这个人还能活吗。

    的确有很多状师专门帮助为富不仁的欺负良善,搬弄是非。但没人敢跟整个天下的百姓作对。就像再坏的人也不敢当所有人都认为是坏人的那种坏人。

    就算能找到如此厉害的状师,也不会愿意接手。

    总督大人一壶茶喝罢,桌上的蜡烛已经添了好几次了,时间已经走到三更。他兀自没有睡意。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了,为了自己的老朋友,为了曹县令,总督大人希望自己能早点想出解决这个问题的法子来。

    ---

    陈乐天今天晚上到现在也还没睡,不过他却不是睡不着。他是在跟刘大明复盘

    白天的公堂对簿。

    从今天的情况看来,总督大人并没有显露出包庇曹县令的迹象。这一点是好是坏暂时尚未可知。以总督大人的级别来说,想要包庇曹县令,至少有十种方法。而且聪明些的话,是能够做到让陈乐天他们无计可施的。

    但同时也有一件现实摆在面前,那就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不一定风险有多大,但肯定是不会很小的。

    风险的大小,取决于陈乐天队伍的力量有多大。

    如果力量足够大,能更往上去找人,那就不仅仅能把曹县令拉下来,同时也能一并把总督大人给带下来。

    总督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尚未可知。在这场注定需要很多场拉锯的公堂战上,今天才刚刚开始。

    “大明,今天要不是你我这顿打是免不了的了。”陈乐天忽然想到这件事,不禁笑道:“你太能说了,我都被你说的头晕,更何况堂上那位总督大人,他老人家恐怕三天不能听你说话,一听到你声音就头疼,哈哈。”

    “东家此言差矣,这算什么,总督大人那时候打你是很明显的错误行为。所以我出言教育他老人家实在是太简单了。不瞒东家说,我曾经打过一场官司,县令大人明明做的是对的,结果被我几句话说的认错了,那真叫痛快,痛快。”一直以冷静沉稳著称的刘大明说到自己厉害的的往事,也不禁笑的很开心甚至有些失态。

    陈乐天见他这样,笑道:“对了,年轻人就要这样,读书人怎么了,你没看到京城那些读书人,平时一个个的正人君子样,衣襟正不正,冠正不正比他命都重要,可是该放松的时候能赤着身子在草地上打滚。你跟我就要放得开,不要拘谨,回头我带你去燕归巢,你可不能给我丢脸,好好杀杀那些姑娘的锐气。”

    刘大明笑笑:“那属下就等东家兑现这个承诺了。”

第四百九十章 复盘

    玩笑归玩笑,正事还得说。

    陈乐天随即正色道:“你觉得总督大人是否有包庇之心?”

    刘大明道:“暂时看不出来。从情理上说,作为同窗,就算总督大人不跟曹县令同流合污,他存着让曹县令能减轻罪责的念头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们是同窗,关系还一直都不错。”

    陈乐天道:“我就怕总督给我们暗中使绊子,如此高官想收拾我们太简单了。我今天在堂上的时候才觉得,我这个决策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顿了顿随即又道:“我发现我现在做事变得越来越犹豫了,当年在军伍里我可是说干就干的人,现在才回来半年就变成了这样,真是退步很大啊。”

    “东家有所担忧是正常的,的确,光从官阶上来讲,总督大人跟我们也差的太远了,不像曹县尊,那只是个最小的官而已。至于东家担忧的总督大人收拾我们,我觉得不会。我相信不出七天,整个巴蜀道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里。到时候东家的名字会更加让人记住,二十官吏案已经让东家名扬巴蜀了,现在,更是刷了一层金漆。东家的名字已经不仅仅代表东家,而是巴蜀地惩治贪官污吏的代表啊。”刘大明道:“总督大人就算真的想对付我们,也得好好掂量掂量,除非他不怕百姓之口,除非他能堵住悠悠众口。”

    陈乐天仔细一想,倒也的确如此。一通鸣冤鼓,一天的唇枪舌战,恐怕让成都很多人家在茶余饭后睡前的话题都有了陈乐天三个字。还跟他们在巴中城告状的时候一样,百姓们都认同你了,你就有了一层厚厚的铠甲,这层铠甲足够保护你不受伤害。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时局清明的基础上。没有明君,没有清正廉洁的最高机构朝廷,是绝不能做到这样的。百姓们的意见要想能有很大的决定性,这是得有政治清明来铺垫的。

    否则,荒淫无道的暴君,怠政庸官遍布的国家,百姓们连真话都

    不敢说,就算说了也没有任何作用,那就不会有这种铠甲让勇士们穿。那么勇士们就只有出来一个死一个,然后就是勇士越来越少。

    陈乐天道:“我今天说的话里破绽多不多?”

    刘大明想了想道:“破绽有,但不多。况且很多破绽都是能圆过来的,再说了,总督大人那个班子再厉害,只要还没存着就是跟我们对着来的心思,就不会故意抓我们错漏。况且曹县令通匪这是事实。我打官司这么多年,有个很深的感悟,就是官司的成功或失败最大的凭据其实就是事实。有事实,就好找证据,有事实,一切都按事实来,就问题不大。事实站在咱们这边,咱们又不是凭空捏造,就不用过多担心。”

    陈乐天喝口茶,道:“来蜀地这么久,也就今天才算是真正比较困难的一场战斗,大明,巴中城的未来可就在我们手上了,咱们可是背负着巴中城父老乡亲的期望来的啊。”

    刘大明道:“没错,之前那些只能算是小试牛刀,来成都才是真正的大事。其实东家不用过于担心,在巴中城明明暗暗的斗争,其实我们都是有着充分准备的,跟现在相比,只是现在我们对于总督府的了解不太够所以才显得一切局势不那么明朗。其实咱们反过来想想,虽然在这里告状我们了解不够多,但我们的对手也不像曹县令那样丧心病狂,甚至总督府根本不可能跟曹县令相提并论,掣肘多,盯着的眼睛多,不仅非法手段不好用,明面上还必须站在我们这边。”

    陈乐天点点头,同意刘大明所言。

    在巴中城的时候,刘大明给陈乐天的感觉和作用并不大。陈乐天不知道是刘大明有所隐藏或是什么原因。

    但是这几天在成都,刘大明所表现出来的能力真是让陈乐天吃了一惊。

    单说今天在总督府大堂上,刘大明勇救东家屁股的那场大辩论,简直就跟佛门两年一次的无遮大会或者经论会差不

    多。

    那股一人独战群雄的气势,让陈乐天非常叹服。

    可以说,若是没有刘大明,单靠自己一个人,在朝堂上那肯定今天是讨不到好了,打一顿屁股是注定免不了,更为麻烦的是就会给百姓留下不好的印象。

    没有刘大明,他陈乐天再能说,说不出大宋律来,不能引用律法中的种种范例和条文来为自己的告状做注解,那是绝对不行的。总督府可不会给他耍赖的机会啊。那接下来会是怎么样走向那就难以预估了。

    简言之,就是刘大明在大堂上在正面战场上的能力真的很强大。

    所以陈乐天不得不怀疑之前刘大明都是在故意藏拙。

    看看外面天色,黎明已经到了,微弱的天光透过窗户照进屋中,陈乐天伸了个懒腰道:“你去睡会?”他是不要睡了,以他现在春境末期的体质,一晚上不睡觉实在是不算什么。

    刘大明摇头道:“看东家这样恐怕是没有困意,正好,属下也不想睡。咱们接着聊?聊点别的?”

    陈乐天哈哈一笑,吹灭桌子上的蜡烛,道:“我也正有此意。正想问你,今天你表现得非常好,是不是在巴中城的时候在藏拙?”

    没有烛光的屋内顿时变得很是昏暗,不过外面的天光越来越亮,屋子里的光亮也在逐渐变亮。

    刘大明笑笑道:“东家此言差矣。在巴中城的时候,东家安排的事情都是大明不擅长甚至是完全不懂的,所以那时候属下不是藏拙而是真拙。但是现在在成都到了公堂上,就是大明的强项了,不是我跟东家吹牛,我上过的公堂,至少有两百次。而且这还不包括在乡贤老者们家中调停,只算对簿公堂的情况。所以大明能够做到对大宋律滚瓜烂熟,这毫不奇怪。就像咱们队伍里现在如果急需要杀一个修行者,那毫无疑问,肯定是东家最合适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第二天

    陈乐天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春日清晨的风带着阵阵寒意打在脸上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刘大明也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道:“今天东家应该换种跟总督大人交流的态度。昨天太强硬了,得让总督大人下的来台,毕竟那是三品大员啊。”

    陈乐天想了想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总督大人胡子都气歪了,今天我得说点好听的话。其实我这人很会夸人的,不然也不能在大将军手底下活下来,哈哈...”

    虽然一夜没睡,但陈乐天还是雷打不动的打坐了一会,然后再下楼去打会太极拳和李家拳又耍了一套李家枪。

    自从上次跟夏境杀手一战体内真气暴涨之后,陈乐天能清晰的感觉到真气的巨大变化。

    一池浑厚的真气自然是不消赘言的,而且太平心法的小金球慢慢的也越来越臣服于陈乐天了。

    到现在陈乐天每天仍然会服用三师叔给的稳固太平心法的丹药,再加上太平心法本身对陈乐天不再那么抗拒,甚至越来越听话,所以流失的太平心法已经非常非常少。

    从一开始的时候陈乐天在做的就是避免太平心法流失,陈乐天可以接受它暂时在自己身体里不理会自己,但不能接受它的平白流失。

    所以现在这种状态是陈乐天很满意的。

    现在无论是打太极拳还是李家拳或是李家枪,都能深切体会到能算的上浑厚的真气附着在拳脚枪身枪尖上的那种感觉。

    如果说刚刚踏入修行境是小孩子让手里的弓箭头一回有了丁点除了拳脚蓄力之外的丁点真气,那么现在的春境末端就是让这弓箭具备了一里之外还有杀伤力的驾驭真气的能力。

    陈乐天常常想,现在要是回到北军那就牛了。

    可以装模作样的带着前锋营兄弟们去黄沙漫天的荒漠里转悠,然后碰到至少得有五百骑以上的马贼,然后在兄弟们的目瞪口呆中,一个人杀掉五十个马贼,然后追着剩下的四百

    五十骑再杀五十个,然后勒马而回。像个神仙似的,从此在袍泽们眼中不只是文武双全的陈伍长,更是天下第一的陈仙人。

    哈哈哈...简直太痛快了!

    不过正如大将军所言,以后混得不好了就回来,北军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只要我李戎生在北军一天,就能跟你保证一天。

    临走前,大将军这番话让他差点落下泪来。

    大将军对他太好了,虽然平时常常打骂,但关键时刻,大将军对所以将士都真的视若己出。尤其是对他陈乐天,常跟他说很多道理,很多心得。不止把关于军伍打仗的心得跟他说,更是毫不吝啬的把人生感悟为官做吏等等知识,都跟他说。

    “道理其实很多你都听过,但你不一定懂,懂和听过是两码事,你要记住多想多做多复盘,即便现在不懂,在不远的将来也会懂了。”大将军说的道理总是那么的深刻而又朴实无华。

    而大将军说,混得不好就回来。则注定了陈乐天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北军出去的,混的不好的,谁还有脸回去呢。这不是丢北军的脸吗。

    所以陈乐天希望自己如果有一天回去,一定是功成名就,去给北军带去更多好处的。比如说受到圣上嘉奖派去犒赏北军取得了某某大捷,那倒是可以的。

    练完功吃早饭。

    吃早饭的时候应胜说了件事情,昨天晚上,他跟自己在成都的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朋友们对东家做的事情都非常佩服,不过他们也有疑虑,既然是状告巴中城县令,县令应该来这里应诉,不能还继续在巴中城没事人一样啊。

    陈乐天说先不急,才刚刚开始,起码要让总督大人无法反驳的时候,证据都说的差不多了,再提出让总督大人去吧曹县令请来。

    到时候,离开了巴中城的曹县令就是离了水的鱼,就任凭我们宰割了。

    应胜便没有再多说了。

    而于厚昨天也跟朋友喝酒了。这是

    陈乐天前几天就跟他们交代的,让他们在下了公堂后就各自去找在本地的朋友喝酒聊天,问问在他们心中对这件事的看法。

    于厚说得是关于成都城百姓对于这件事可信度的考量。

    说曹县令在成都百姓们那里其实并没什么名气,也就之前二十官吏通匪之事,让蜀地百姓们知道巴中城县令治下居然有那么多通匪的官吏,那么县令恐怕也没什么真本事,否则也不会被蒙在鼓里。

    所以百姓们现在对曹县令不熟悉,之事对这件通匪的事情本身很感兴趣。因为县令跟土匪合着伙来抢百姓的钱,这事太不可思议了。

    贪污受贿再怎么说,那都是在拥有的职权的框架里做的事,可以说是利用了一部分官府授予的权力来换点银子花花。

    但是曹县令这事儿,可就是用职权来抢钱而不只是换钱了,仔细追究起来性质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了。

    “对事情本身的重视大过对曹县令这个人的在意,倒也未必不是好事。正好跟咱们对事不对人的暂时方针不谋而合。”陈乐天下了个结论。

    于厚还说了些那些朋友对陈乐天都是很好的评价,说陈乐天是京城来的热心人,不顾自身安危以白丁之身跟县令对着干,这是英雄所为。

    陈乐天听了笑道:“这话我爱听,不避生死就是干。”

    应胜于厚因为生意原因,在成都有不少朋友,所以从他们的关系网里打听打听,可以说是比较有参考意义了。

    众人收拾完毕,陈乐天今天改法子了,让应胜于厚他们不用跟着一起上堂上,让侍卫头子带着一个侍卫,两个人拿资料跟着就行了,没必要全都跟着,杵在总督府大院里太引人注目了。

    所以这第二天往总督府而去的时候,就只有陈乐天刘大明还有捧着资料的侍卫头子和一个侍卫。

    而今天早早地,总督府的外面就都围满了好几千百姓,府门外被挤得水泄不通。

第四百九十二章 星路

    虽然昨天鸣冤鼓的声音传遍成都城,但只有一开始敲鼓时候的十几个百姓以及退堂后几十个百姓看到了陈乐天的样子。距离远的,没有来的只听说的人,都没见到陈乐天。

    这个已经在巴蜀地流传了月余左右的名字,多数百姓都还是想见一见的。

    至于为什么都想见见,其实传言中有说陈乐天长得英俊潇洒的,也有说陈乐天长得身材魁梧一派粗犷,也有说他书生意气文质彬彬...反正各种说法都有。

    等到真正看到了,大家发现陈乐天长得一点也不奇怪,没有尖嘴獠牙,也没有貌若潘安。只是脸挺白的,剑眉星目,倒也不太像军伍中出身的人,乍看还是偏于像书生。只是顾盼间,有着一股常人没有的气势,大概就是军伍悍卒才有的吧。

    所以这第二天早上,特意来在总督衙门外等着看陈乐天的人就多了很多。

    陈乐天距离总督府衙门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就被人群阻挡住了脚步。

    “麻烦大家让一让,东家要进总督府。”刘大明跟侍卫在前面开路。

    陈乐天在后面闲庭信步,边走边面带微笑跟分散开的两边人潮致意,好像自己是考中状元骑着马巡街的殿试头名似的,就差胯下一匹披着大红花的白马了。

    “陈公子,请问您从巴中城是坐船来的吗,坐了几天?”

    “大概五六天吧,水路很通畅,也没有遇到阻截的杀手,这点我很意外,我本来是冒着必死的心来的。”

    “陈公子,您是京城来的,为什么要管巴中城的事情呢?是跟巴中城曹县令有宿怨吗?”

    “仇怨是肯定没有的,我在来蜀地之前根本不认识他,甚至可以说时至今日我也是不认识曹县令的。我只是在尽一个大宋子民的本分而已。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就这么简单!”

    “陈公子,听说昨日你差点被打了,您冲撞总督大人是因为总督大人念及跟曹县令老朋友的关系了吗?”

    “这...不予置评,公道自在人心。”

    “陈公子,您此举是为了哗众取宠吗,听说你准备参加科考,此番行为,难道是想让朝廷注意到你吗?”

    “让朝廷注意到我什么?莫说我没准备考科举,即便我想考,我用这种法子即便成功惹到了朝廷大儒们的注意,但又有什么用?批改卷子的时候所有学子的名字都是封住的,老师也不知道哪张卷子是谁写的吧?”

    “请问陈公子,是不是受县丞大人指使所以来对付曹县令?”

    “你叫什么名字?你可以跟我一起上公堂,帮曹县令跟我打打官司,要是赢了的话曹县令肯定会给你很多银子。”

    一里路的人潮,陈乐天回答了很多问题,也知道了很多百姓的想法。这是他临时起意的。

    之前他站在人潮外还没被众人发现的时候,侍卫头子提议他从侧面翻墙过去,否则恐怕会被百姓们把衣服扯破。

    陈乐天差点就准备这么干了,但转念一想,正好跟百姓们说说话,让百姓们对自己观感更好,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在之后跟总督大人谈判的时候都是无形的底牌啊。

    终于穿过人潮走进府门走上公堂,总督大人已端坐在堂上道:“陈同学就别行军礼了,拱拱手就行。”

    陈乐天用行动说了不,仍旧单膝跪地行军礼,然后再起身拱拱手表情非常严肃的道:“学生有话要说。”

    总督大人不知道陈乐天卖什么关子,点头道:“你说。”

    “总督大人,学生是北军出身,在军伍中待了不少光景。”陈乐天道:“在北军的时候,咱们袍泽们常常在一起商讨军伍之事,有一次就说到巴蜀地。咱们袍泽们一致认为,蜀地已千年未有战事,如今更是富庶至极。这些都是总督大人的功劳。若没有一任任总督大人呕心沥血的治理,蜀地哪来安稳平静呢?若蜀地不安稳,咱们这些北军将士又哪能一心对外,背靠大宋一心对敌人呢!所以大人,学生并非不尊敬大人,而恰恰是学生对总督大人佩服之极,才对大人行军礼啊!”

    这番话直接让堂上的人傻了眼,包括刘大明。

    不过刘大明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东家在按照昨天定下的计划行事。昨天两人议定今天对总督大人态度要好点,不能再像昨天那样跟总督大人对着干。

    昨天硬,今天就得软。这样这场注定不会容易的仗才能打的按照他们的设想来。

    只是刘大明没想到东家这一上来就如此的绕着个巨大的弯子来夸赞总督大人,着实是高明啊。

    同样很快便反应过来的就是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是什么人,高品大员封疆大吏,致仕的时候可是有诰封的大官啊。

    他在心里想,这年轻人真是一套套的,昨天对我如此不敬,今天又来这样夸我,不过...夸的倒还真的挺好听的?年轻人啊,真是不得了,假以时日,可要比我还要更老狐狸了。总督大人不禁呵呵笑几声,道:“陈同学说的本官甚是惭愧,惭愧惭愧。本官在此地多年,仔细想来,倒也没有做过几件于国于民真正有利的事,陈同学这么说可是在嘲讽本官了。”

    陈乐天拱手道:“大人,学生所言句句肺腑。大人你想,若不是您...”本来陈乐天接下来想说的是:巴蜀地这些年来,哪能每年的税赋都名列前茅?

    但随即想到这话可不能说,便立刻改口道:“若不是您,巴蜀地哪能每年都被圣上夸赞民安的典范啊!”

    大宋每年都有赋税排名,虽然赋税的具体数字不会公布,但排名会列出来,供所有官吏和百姓看。

    巴蜀道几乎每年都是排名前十,甚至多数时候都在前五内。

    但可惜的是这些赋税全部都是蜀王的,没有一分钱入了朝廷府库。所以陈乐天刚才差点说错话,这话要是说出来,那等于就是变相的在质问总督大人,收再多钱也不上交,全部都让蜀王挥霍了,你这总督大人也忒没用了。

    虽然是朝廷这么多年来对巴蜀道的常例,但一旦说出来,除了有骂总督无能的嫌疑外没有任何好处。

第四百九十三章 打瞌睡

    差点话说错话的陈乐天心中暗道好险好险,幸好及时止住了话头。

    换做那句圣上年年夸赞巴蜀道民安政稳,这也是实话。但与‘巴蜀道每年税赋收入都名列前茅’相比较,这句话就没毛病了。

    总督大人被陈乐天这番夸赞,虽然知道这是陈乐天在拉近跟自己的关系,但不得不承认听起来确实很受用啊。

    总督摆摆手道:“陈同学别再夸本官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

    总督府外面,卞家三公子卞楚风跟乔装打扮后的卞家大小姐正在人群里。

    人群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讨论方才进去的陈乐天跟众人的说话。

    这位陈公子看起来很是和蔼,不管大家问什么问题,他几乎都回答,甚至很难听的那种说陈公子是哗众取宠的问题,陈公子都回答,只不过是回击性的回答而已。

    “阿姐,陈公子方才那人潮中走过的样子,真的很英俊潇洒呢...”卞三公子小声道。

    “那又怎么样?你看男人看外表吗?”卞大小姐将帽檐压得更低些,目光看向总督府大门里,能看见公堂上的情况,但距离太远,听不见。

    想要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只能等当天审完衙役们把情况说出来。

    这是总督府不禁止甚至是鼓励的,这也是大宋的规矩。除了过于敏感的案子,关系到朝廷机要的案子,其他案子都是这样。

    朝廷的意思是必须让百姓们有知情权,尤其是关于贪腐的案子,衙门甚至经常会专门派人把案子的情况当时就告知在门外等着的百姓们。

    就像棋馆里每年都会举行围棋比赛,而等在外面等结果的棋友们,会享受到实时的战报,会在棋馆外竖起一个大棋盘。里面走一手外面也走一手。

    总督府眼下并没有采取这种方法,接下来几天会不会这样就不知道了。

    卞大小姐穿着侍卫衣裳站在卞三公子旁边,有些怔怔出神。刚被阿姐教育

    几句,卞三公子道:“那肯定不是,我怎么会以貌取人了,我只是说刚才那陈公子的姿容真的挺潇洒嘛,有感而发罢了。阿姐,咱们回去吧,也没什么好看的,在外面干等也没意思。”

    其实今天是阿姐非要让卞三公子带他出来看看,卞三公子本来正在家里读书读的正投入,结果阿姐一脚踢开他书房门,喝道:“昨天有人在总督府告通匪的曹县令状,你为什么不去看看?这是家国天下民生的大事,你光在家读书丝毫不关心百姓疾苦日后能做什么利国利民的良臣?”

    一顿骂搞的卞楚风一头雾水。三公子说我知道陈公子在告状啊,我昨晚就知道经过了,不用去现场看啊,里面咱们又不好进去,外面人又多。

    卞大小姐道:“别找借口,今天跟我一起去看看,别在这装模作样看书了。”

    卞楚风还想辩驳,结果被阿姐一瞪,立刻乖乖去准备了。

    此刻姐弟两人在外面已经站了有一个时辰了,卞三公子有些腿酸想回家,便提议道。

    卞大小姐道:“不回去,我们就在这等到下堂,你想回去干什么?玩吗?”

    卞三公子苦着脸道:“咱们站这里也没用啊,要不...我带阿姐从后门进去,咱们到后衙坐着听?”

    卞大小姐想了想,微微点头,觉得堂弟的提议还算过得去。

    然后两人来到后门,后门除了几个衙门里的守卫和几个乞丐并没有其他百姓,毕竟后门离公堂挺远的,而且站在后门也不像在前门能看见大堂。

    卞三公子舒了口气,他本来还有些担心有百姓在他不好进去。

    走到看门的侍卫前,还没说话,侍卫便拱手道:“卞公子好,是来办事的吗?”

    卞公子道:“没错,大门人太多了进不去,我去办事。”

    侍卫往旁边让让做个请:“卞公子请。”

    卞三公子带着卞大小姐就这样很简单的进去了。卞楚风一想,这总督府正常的事务还是要办的

    ,恐怕这两天办公务的都走的后门。

    卞三公子常常进出总督府,守卫早就认识他,自然也就没拦他。

    “走后门你倒是很熟练。”进去后,两人来到院子里,卞大小姐说道。

    卞三公子无奈的揉揉额头道:“阿姐,我这不是走后门啊,只是侍卫没拦我而已。”

    卞大小姐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侧耳听堂上说话。他们站在前院里,大堂里的人看不到他们,外面的人也看不到他们,里面来来往往的公务人员看到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每天来往的人有不少。

    卞大小姐听到陈乐天的声音:所以大人您要知道,这个案子可能关乎到整个巴蜀地的名声,我知道您有顾虑,但其实在下也有顾虑,这事一旦坐实,不止会传的大宋人人皆知,连梁国魏国也会知道,同样作为大宋子民,学生也怕被别国嘲笑咱们大宋贪官污吏横行啊...

    然后又听总督大人道:“本官审案向来不避你说的这种丢脸的行为,这也是陛下是朝廷的意思。你不用有任何担心,知无不言就很好。”

    卞大小姐听的连连点头,心想,早就知道总督大人与那巴中城曹县令交情颇深,现在听这口气,至少眼下暂时并没有包庇。

    至于卞三公子卞楚风,其实在一旁听的直打瞌睡。倒也不是像阿姐说的那样,不关心政事,而是他不着急,反正每天晚上他都能得到最一手的公堂上信息。所以他才不急。

    况且,这事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回事。

    案子既然是陈乐天主导的,那么从陈乐天的出身来看,陈乐天也没必要非要跟那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曹县令为难。

    唯一的解释就是陈乐天路见不平而已。

    只能说曹县令倒霉,恰好碰到个陈乐天,否则,他现在过的日子不知道有多爽。

    此时的三公子卞楚风抱着双臂,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像老僧入定般,眯着眼睛,身体偶尔随风轻轻摆动。

第四百九十四章 打听一下

    巴中城。

    “这最后十个字学完你就都学完了。”李萱儿在桂芝房里教完桂芝最后十个字,然后站起来长舒一口气。

    桂芝的学习能力让李萱儿本来准备花上一年半载才能完成的任务十几天就完成了。

    桂芝也赶忙站起来:“夫人,奴真的学完了吗?”说着,桂芝流下泪水来,仿佛不敢置信似的。

    这些天,在夫人的辛苦教导下,桂芝每天都觉得自己的一切正在发生了巨大变化。

    每天,夫人都在自己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每多认识一个字,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就多一份不同。

    夫人说自己学习能力很强,夫人说像自己这样一天能学几百个字的人世上绝无仅有。可是她根本不相信,夫人肯定是想让她有信心才故意这样骗她的。

    但是总归她没有辜负夫人的期望,到今天终于把字认的差不多了。夫人说从现在开始,书籍自己都能看了。可以从今天开始就看一些简单的书看。

    三百千是一定先要通读一遍了,虽然在认字的时候三百千已经看过一遍了,不过夫人还是建议把三百千重读一遍。

    然后再读四书。

    或者...四书读不读其实不强求,就此不再读书也是可以的。

    桂芝说:“夫人,奴会把夫人说的都学一遍,绝不会停止学习,请夫人放心,就算是死,奴也要把夫人说的四书读一遍。”

    然后桂芝看到夫人听自己这么说之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桂芝也就很开心。

    夫人对她真的很好,每当她想到往事很难受的时候,夫人都很认真的安慰她。她跟夫人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她比夫人大很多,但她总是感觉夫人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着她。

    夫人告诉她,等这件事了了,就让她回家看看家里人,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着她,如果想就在家成亲过日子那夫人也会祝福她。

    夫人跟东家都一样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善人,他们一定能长命百岁永永远远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人有的时候跟她说起自己的志向呢,夫人说一开始她就是为了去成都拜师学艺的。那里住着夫人爹爹的朋友,是一位很厉害的武道宗师。

    夫人是要去跟那位厉害的宗师学拳。

    不过夫人也不知道那位宗师有多厉害。夫人常说陈公子是很厉害的人,夫人要向他学习所以不能被落下来。

    夫人就是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呢。

    “夫人,陈公子在成都不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呢,总督大人好像跟县尊大人是关系很好的故交呢。”桂芝担忧的道。

    李萱儿也担心,但她不表露出来:“没问题的,关系再好人尽皆知,总督大人就越不敢徇私包庇,反而更有利于案子。”

    桂芝点点头,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关系好反而有利于案子,不过既然夫人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

    中午的时候,封山回来了,第一时间跟李萱儿汇报了成都的情况。

    每天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封山安排了专人在成都和巴中城之间设了一条通讯网。这就是有漕帮数百人以供封山驱驰的最大好处。

    这条网路上有二十个人,如同传狼烟一样,在这条线的成都那一端的人会在每天中午和晚上把第一手消息传出来,然后二十个人一个传一个。这二十个人始终是保持在路上的。

    这样也就能让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回巴中城。

    速度可以快到只延迟三天左右。

    封山现在带回来了新消息。东家已经开始告状,总督大人目前的情况看来并不敢包庇曹县令。甚至总督大人好像还对蜀地人人皆知的东家观感很不错。

    “不管总督大人是看重乐天哥哥什么,这都是好事,不管怎样起码证明乐天哥哥有东西被总督注意,这样就有所忌惮,就不会轻易乱来。”李萱儿道。

    封山拱拱手:“没错,夫人说的对。这回咱们证据充足,肯定能让总督大人想包庇也无能为力,总不能黑的说成白的,那么多百姓的眼睛盯着呢。”

    李萱儿忽然想到一件事,

    道:“封首领,你下午派人去看看县尊大人现在在做什么,是在家还是在外面跑。”

    “是,属下这就去办。”封山拱手告退。

    下午的时候,封山谁也没派,而是自己去查这件事。

    派谁去他都不太放心,因为别人可能去转悠个一两个时辰什么都没留心,就回来报告一个在家或是在外面。

    如果在家,是在家干什么,如果是在外面,是在哪里见了谁,这些问题就不一定能搞清楚了。

    即便封山交待下人一定要打听清楚,但下人因为能力,也不一定就能打听清楚,可能到最后只能得到个干巴巴的几个字。

    所以封山就自己来了。

    他先是乔装打扮一番,把自己扮成个卖柴的老汉。挑着柴火来到县尊家门外卖柴。

    “大人买柴吗,老汉这柴便宜。”封山弯着腰,下巴上的花白胡子很逼真。

    门卫说:“不买,到别处去问。”

    “老汉这个便宜,一钱银子一担呢。”封山道。

    门外听到这么便宜,犹豫了下:“你等等,我去问问。”

    门卫很快就出来,道:“进去吧。”

    封山心中暗笑着走进去,步履有些不稳当,不过也没有很孱弱,是典型的年纪有些大但还没到行动不便地步的人的样子。

    进到宅子里,封山在管家的指引下往柴房去,微微低着头,其实目光游弋在宅子里,力图发现县尊在或者不在的踪迹。

    “哦,大人刚刚出去,要不您稍等一会?”封山收了银子,正要往外走,听见管家跟门口谁人在说话。听这话应该是有人来拜访。

    “能否告知大人去哪了?多久回来?”门外那人语气平淡,虽然说得是询问的话,但在管家面前一点也不居于下位。显然这个人要么就是跟县尊关系不错,要么就是地位不比县尊低多少。

    管家则道:“大人没有说去哪,只说出去走走,交待说大概晚间回来。”

    于是那人哦了一声说句谢谢,便走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找县尊

    送完柴收了银子。

    扮作卖柴老者的封山走到门口的时候,刚才那守卫看看他,他立刻赔笑说声‘谢谢大人’,然后便走了。

    离开县尊家,封山暗道运气真不错,知道了县尊不在家,但是去哪了呢?

    封山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疏忽大了。他立刻回去,交待了漕帮两个管家,让他们派点机灵的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县尊,有什么异动随时来禀报。

    所以第二天早上县尊大人一出门就被盯上了,然后这两个漕帮帮众跟到县尊大人走进一间赌坊里,另一个人赶快回去报告。

    李萱儿得到这个消息把封山找来。封山说:“夫人怎么看?”

    李萱儿道:“县尊大人不是个喜欢赌钱的人,现在却去赌坊,一定是见什么人,还是要借助漕帮弟兄们,能进赌坊里查查是最好的。”

    封山点点头,让两个管家找个机灵点的兄弟。管家自然而然想到本地元老,严小山。

    严小山接到任务,也没有交给任何人,而是自己上。

    距离跟到县尊大人进赌坊,到严小山接到任务,前前后后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得亏巴中城很小,否则县衙赌坊和李萱儿他们的宅院,光是这三个地方跑一遍一个时辰也不一定够啊。

    所以这也是巴中城小有小的好处。

    严小山要进赌坊是太容易了,可以说整个巴中城这种下等人待的地方,严小山都是进出无碍。

    走进赌坊后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毕竟他很少来,所以总得装一装,于是他一边小心的寻找县尊一边在各个赌桌上下了好几把,输了十几两。

    然后借故出恭来到后院。

    这个赌坊的后院倒是挺大的,连后院都有几个农民模样的人围在一起小赌怡情着。

    严小山走到这桌旁边看了会,也想跟着下牌九。

    不过这桌人拒绝了,理由是我们赌的小,一个两个铜板,你这一下就要下一钱银子我们赌不起。

    严小山笑说,那没关系,我也下铜板,正好我刚刚

    在里面输了十几两,看看能不能在这换换手。

    众人见他长得还算老实,便同意了。

    几把下来,严小山输了不少。

    这赌桌上最受欢迎的永远都是输钱的人,所以严小山就成了大家欢迎的人了。

    严小山又输了一些后,随口道:“今天运气真是太差了,到哪都输,往日里你们这个赌坊我一年也来不到两三次,而且都是赢,今天这是怎么了?”

    “输赢得看财神爷给不给面子嘛,你别急,再玩几把说不定就能扳本了。”旁边人安慰道。

    严小山猛地从怀里又掏出一把铜钱,往桌子上一拍,道:“我还就不信了,这回一定时来运转!你们等着瞧。”

    结果一开,还是输了。

    严小山骂了几句道:“真是太惨了吧我,还有什么地方能赌?”

    旁边人指指另一栋门口站着守卫的屋子,道:“那里边都是有钱人玩的,没个上百两银子别想进去。不过你就别想了,我看你也不像有钱人,算了吧,就在咱们这玩玩就行了。”

    严小山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道:“为什么非要上百里银子?我之前要不是输了十几两,要是赢个几十两现在不就能进了吗?我得去看看。”说着,就往那门前走去。

    走到门口,当然被侍卫拦住了。“这位兄台,要进这里,你得有人引荐,或者有一百两现银。”

    严小山满脸不爽:“还得有人引荐?我在前面都输了十几两了,让你们老板替我引荐引荐不就行了。”

    侍卫道:“真不好意思,这是我们掌柜的规定的,咱们都是干活的,您别为难我们。”

    严小山生气道:“你们怎么如此狗眼看人低,信不信我现在就回家拿银子来砸你脸上?”

    门卫道:“如果兄台现在能拿出一百两来我现在就能放你进去,我刚才说了,不是我们不给您进,实在是掌柜的交待的,我们要是让您进去,掌柜的罚我们例钱怎么办?”

    “穷,活该一辈子看门。”严小山一边骂几句一边喃喃说道

    门卫撇撇嘴并不放在心上,这种情况他们见的太多了。在外面赌的输了不少,就想找人发火。

    这栋屋子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穷人你是进不去的,你那十几二十两的进去一把就没了,不让你们进也是为你们好。

    严小山走回铜板赌钱的人旁边,丧气道:“还真被你们说中了,死活就是不给我进。都是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恐怕是这间赌坊里赌的最小的这波人笑道:“你别这么说,他们也是干活的而已。我跟你说,就站在门口的那两人,每个月例钱一到手,不出三天,就全输在咱们这赌坊,家里老人孩子要吃饭他们也不管,就整天泡在这里。除了赌钱和上工什么事都不干。其实啊,他们也是可怜人。”

    严小山回头看看那两人,消了气道:“如此说来那两人倒比我惨多了,我好歹家底子厚,输个十几两不伤筋动骨。”

    “所以说你阔气就不能跟他们穷人计较,您说是不?”旁边这人真挺能说的。

    严小山心中有数了,又输了几把,叹气道:“不玩了,我去尿泡尿然后回家。”

    众人笑道:“你去,明天接着来啊。”然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严小山往茅房而去。

    走进茅房,严小山真的尿泡尿。但是尿完后并没有离开赌坊,而是走到院子里一排树旁,对着那栋一百两银子才能进去的屋子看了看,然后趁着没人注意这边,选了一棵树爬上去。

    这棵树长得非常茂盛,足够在往上爬的过程里不被发现。爬到树一半的地方时,只要别人不是站在这棵树下,就根本看不见他。

    很快严小山就爬到接近树顶的地方。这棵树有点歪,正好树梢距离那栋楼的屋顶有些近,大概只有三尺远。

    严小山估摸了一下,趴在还没到树顶的枝丫浓密-处,看着地面上的人,等待机会。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等来机会,没有人往上或者往这个方向看的时候严小山纵身一跃。

    下一刻他就轻巧的蹲在了屋顶上。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严小山还挺厉害

    这栋楼有三层高,跟前面那虽然大但只有一层专门给没多少钱的人赌的地方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这栋楼虽然建造的并不如何的富丽堂皇,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来,它都算得中规中矩,也就是说可能在富贵家族的宅院里,都会有一栋这样的宅子。它不尽土木之极,也不镶金嵌玉,也不巍峨高耸,也不富丽堂皇。但他规规矩矩。在这里面你做书房也好做客房也行做阁楼还是行。

    当严小山一脚踏上屋顶,感受到脚下厚实的瓦就知道了在这座赌坊,这栋楼才是主要的地方,或者说,这里才是这家赌坊专门挣钱的地方。

    正如严小山见过的众多赌坊一样,挣有钱人的钱才相对来讲容易挣,而在穷人身上搜刮油水实在是太难了。

    严小山一落到屋顶就往屋顶背阴面走去,这样不容易被楼下的人发现...

    半个时辰后,严小山正正衣冠,穿着一身较为华贵但又不过于招摇惹眼的衣裳重新出现在这间赌坊里。同时,换了的还有他的脸。

    他易容的非常厉害,扮成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富商。脸上尽是风霜之色,倒是胡子还挺浓密黑亮。

    开口说话时,连声音都变得浑厚许多。

    再次站到那栋楼前面,从怀里掏出三百两的银子。

    门卫恭敬的做个请的手势。

    这个带着西北口音的商人就推门进去了。

    进去后映入严小山眼帘的直接就是一张张赌桌,每张桌子旁都围坐或站着不少人。跟外面那些供穷人赌的区别不太大,恐怕最大的区别就是站在旁边的侍者多很多。

    严小山这张桌子看看那张桌子瞅瞅,并没有下手。

    而这里面这样的人真不少,好像进这里的人手上有更多的银子就意味着他们更加精明,所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他们不会轻易下手,要有保证才会下手。

    事实上,这里的人也多数都是这么认为的,都认为自己很精明。

    严小山转悠了会,摇摇头,往二楼走去。二楼便不一样了,这里没有赌桌,只有几波人在玩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比如说让

    两只兔子打架,比如说让两只蛤蟆比谁跑得快,甚至还有比鸡和鸭子谁喝水更快。

    反正这里在进行的几件事都是非常无聊的,但赌注还在继续下。赌哪只兔子打架能赢,赌哪只蛤蟆跑的快。也就是虽然赌的不是牌九骰子等,但赌还是赌的,方法不一样,赌注仍旧都还是银子。

    “这也行?真佩服你们,这都什么癖好。”严小山喃喃道,看这里的人看上去都是正常的,怎么赌起钱来这样也能赌?

    然后转悠了一会,他继续往上。

    但是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他被拦住了。

    “这位兄台,上面不能进,不好意思。”守卫道。

    严小山道:“为什么?上面又要多少银子才能进?一千两吗?”

    守卫笑笑道:“那倒不是。上面是咱们掌柜的在会客,不是赌钱的地方,您要赌钱大的小的都有,随您选。”指指二楼指指楼下。

    严小山哦了一声,就没再说了。

    在二楼看人家兔子打架蛤蟆赛跑,看了会之后,他对旁边堵了蛤蟆赛跑五十两银子的一个大胖子道:“这好像也挺有意思的,要不我也下点?”

    大胖子瞥了他一眼,抹抹头上因为给一直绿背蛤蟆鼓劲而沁出的汗道:“要下就快点,你看那边漏子只剩一点点了马上就不给下了。”

    严小山转头一看,看见个沙漏只剩大概小半柱香的时间了。

    赶忙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跟大胖子压的一样的那个绿背蛤蟆。

    “老哥聪明,明智之举。”大胖子点点头,然后继续给自己心仪的蛤蟆鼓劲。

    没一会儿,分出了胜负,那绿背蛤蟆本来一直是领先,可是快到出口的时候不知怎么忽然停了下来叫几声,结果被旁边另一只蛤蟆超了过去,输了。大胖子嗨一声,肉手狠狠拍在桌子上,结果疼的一缩:“真是倒霉!”

    大胖子输了当然也连着严小山输了,严小山道:“千金散尽还复来,不要急,下一把肯定能赢。”拍拍大胖子的肩膀然后严小山走下楼。

    在一楼又押了几把输了三四十两,然后长叹几声

    ,离开了赌坊。路过那群还在几个铜板赌着的人打了个招呼。那群人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这是谁,但看这人衣着华贵器宇轩昂,他们也不敢怠慢,纷纷站起来回应。毕竟方才严小山衣着普通顶多像个普通人,但现在容貌衣着甚至连着气质全都翻天覆地变化了。

    严小山笑笑便离开了赌坊。

    其实,严小山第一次进赌坊的时候,从树梢爬上了那栋一百两银子才能进的楼的屋顶,在屋顶上转悠了挺久,但都没找到下去的口子,也就是说以他的武功,他无法从这栋看起来建筑普通,但屋顶设计的根本无法翻到下面去。

    于是他就离开赌坊,重新换套装扮重新进去,然后用银子正大光明的进去了。

    而这次他收获挺大的,虽然他还是没有看见县尊大人,但他认为自己估摸的跟事实应该差不了多少,县尊大人十有**就在那第三层楼上。

    第二次离开赌坊的第一时间,严小山就开始用漕帮的关系网打听这座赌坊的背后老板。并且把情况直接告诉封山和李萱儿。

    本来严小山只是把消息报告给孔老和单老,但二老觉得还是直接跟封首领对接更好一些,便引荐了他给封首领,封首领干脆就让李萱儿直接接见他。

    所以这是严小山第一次见陈公子夫人。

    “你是巴中城最高负责人?”李萱儿道。

    “回夫人,在下正是。”严小山低头拱手答道。

    “听说你有重要的消息,说吧。”李萱儿道。

    “是。”严小山点头,便把今日自己探查到的没有任何隐瞒的说了出来,包括最后自己派人查那间赌坊主人的情况也都说了。

    李萱儿想了想,道:“你是怀疑县令跟赌坊主人有勾结?”

    严小山道:“是的,县令肯定是在那间赌坊的三楼,与赌坊主人或者借用那块地方秘密商量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候,向来不赌钱的县令大人去赌坊肯定是有目的的。”

    李萱儿安静的想了想,然后道:“既然你已派人去调查,想必以你们漕帮的势力很快就能有结果,明天还是后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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