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决定了
“要我说啊,那传言不太可信。县尊大人这么多年来为了咱们巴中城百姓可是呕心沥血,上回若不是福大命大,就死在铁头帮手里了。”
“虽然县尊大人为咱们做了不少事,的确让咱们的日子比以前好了不少。但有一说一,咱们不能因为他做了好事就断定他没做坏事吧?不是这种道理嘛。”
“没错,照我看来,就是因为做了勾结...做了这事儿才心中有愧,所以才又做了些对咱们百姓好的事。”
“我看你们真是不要命了,这地方人多眼杂你们还敢说这事儿?不想活了?”
“大家不都在说吗?那桌,那桌,这边这桌,旁边这桌,怕啥,大家都在说了,还能把咱们全城人都抓起来杀了吗?再说了,县丞大人说过,堵老百姓的嘴就是堵洪水,是要出大事的。”
“县丞大人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
“上回挖典史家,当时我在现场,听县丞大人说的。县丞大人说叫什么防民之嘴...我记不得,就记得我儿子解释给我听的。”
“正所谓法不责众,你说的倒也有点道理,反正现在全城人都在议论,咱们跟着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真的很难相信县尊大人这样的好人,怎么会这样呢?我总还是不太相信啊。”
“正所谓台上一套台下另一套,当官的都喜欢搞这个,你们这都不知道吗?”
“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是你们想想,谣言止于智者,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真没问题,怎么会弄到满城风雨?”
“没错!大家好好想想这段日子以来都有哪些流言?县衙通匪谣言,后来就真的有那么多二十个人通匪,挖出来那么多脏银。难道都是假的吗?一开始大家都心里存疑,但是后来呢,事实证明如何?曹县令的确不错,这点咱们不得不承认,但又不是说不得变坏。人总是会变的。好人能随着时间变成坏人,坏人也能变成好人。依我看呐,咱
们都不能太相信人了,对人总要多点戒心绝对是没错的。”
“唉,咱们巴中百姓怎么就那么苦,要受各种各样土匪的劫掠,还要被父母官压迫,真是太苦了。王爷也不管我们,唉...”
“这话可不能乱说,王爷虽说喜欢享乐,可对咱们百姓还是很不错的,这么多年来,只有免税的时候,可曾有过加税?这事儿咱们怨不得王庭,要怪只能怪曹县令不像个真正的读书人。”
“没错,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未必,再正的上梁也有歪的下梁。”
陈乐天听到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相信的也有不信的,但多数都还是持观望的态度。既不完全相信,也非完全不信。就好似站在远远的,等待时间给出最后的答案。
耳中听着纷乱的声音,陈乐天缓缓闭上眼睛,用心听。
听酒馆的声音,听这方小世界的声音,也是听巴中城的声音。
渐渐的,他感觉到从未有的一种全新的感觉。
这纷繁的人世,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到底谁对谁错?贪官污吏们就一定都是错的吗?百姓们就都一定是无辜的吗?
这些百姓,当把裁决之权力放到他们手上的时候,他们敢于对恶人恶势力抗争吗? 他们就一定能不偏不倚的裁决好吗?他们不会想着照顾自己的亲人朋友吗?
退一万步说,如果有人告诉他们,只要你死,巴中城就能消失一个贪官,你愿意吗?你敢用自己的命担下这个责任吗?
可是,我想的这些就都是对的吗?在陈乐天脑海中忽然响起这个问题。是啊,就一定是对的吗?
陈乐天猛然睁开眼,环视周围的客人们,蓦然的明白了些什么。
喝罢一壶酒吃掉一碟花生米和一碟牛肉,然后他走出酒馆。跨出门外,抬头看看天。
巴中城的这个春天天气真的很不错,这段日子全都是大晴天。每天都是温暖柔和的阳光普照大
地。而蜀地喜欢晒太阳的人实在是不少,家家户户门口都有安然晒太阳的人。
陈乐天回去的路上,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些安详的晒太阳的人,看着这些在京城很少能看到的表情。心中忽然空明了许多。直到走到宅子门口,他再也不纠结了。
他把李萱儿刘大明叫来开会。
在会议上,他明确表示,自己是一定要去巴蜀道总督府告状的,明日一早大明带几个机灵的侍卫跟我一起去,其他人在此地留守。
封山急了,说我要去,没有我去安排很多事情不行。
陈乐天说,你得在这保护夫人,夫人的安全是很重要的,你不在,我不放心去。
封山一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夫人的命可比东家值钱多了...当然了这是在东家看来是这样。
刘大明说:“既然东家决定了,那我就不再劝了。东家,证据和资料咱们晚上整理一下,别带漏了就行。到时候东家跟我一起上堂,与证据有关的都由我来说就行。”
陈乐天点头:“从大宋律法上来说,赢面多大?”
刘大明道:“只要总督大人能让我们把证据拿出来完毕,那从律法上来说,咱们就是十成十赢。就怕咱们刚开始摆证据,就被总督大人给赶了出去,或压根不理我们,那就麻烦了。”
“我懂,官场上的拖字诀就能把咱们给拖得精疲力尽。况且咱们也拖不起。”陈乐天说着忽然笑笑道:“他要敢这样,我就转头把县尊给杀了,半个时辰的事而已,还包括我乔装打扮,还包括来回路程。”
封山首先感受到陈乐天身上迸发出的杀意。这是作为一个武人最基本的感知能力。连刘大明这个非武人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股凉飕飕的味道。
除开修行者这个身份,陈乐天军伍悍卒的本色在这一刻展现出嗜血的一面来。当这一面显露出来的时候,那便是一种睥睨生命的一种决然。
第四百六十八章 伺候的好
第二天五更末,陈乐天带着刘大明,应胜、于厚和四个侍卫,从水路出发,坐船向成都总督府。
总督府跟蜀王宫廷都一样在成都。
从官职上来说,总督府是受辖于蜀王府的。
这是蜀地自治的必然制度。是朝廷赋予蜀王的特权。不过在蜀王这里,总督府是独立的,或者从蜀王府的角度来说,他们基本上不对总督府发号施令。总督府有事情都是直接上报朝廷,虽然在上报朝廷的同时也会抄写一份送进蜀王府,但只是个形式而已。
不过因为蜀地高度自治,在自治中的特殊一例总督府,所要做的公文并不多,虽然他不受管制,但他也没什么权力。他最大的权力其实就是向朝廷报告蜀地所发生的事情。
巴蜀道总督府的存在,是整个大宋最为独特的一种存在。
三言两语想要说清他到底负责哪些,哪些东西他是明面上负责实际上不负责,哪些东西是必须管的,那些东西是不必须但也要管的...很难一两句话说清楚。
不过陈乐天他们要去击鼓鸣冤,是绝对可以的。
大宋律例中有个铁的规定,那就是下级百姓可以越级向上击鼓鸣冤。
譬如一县的百姓如果觉得上告无门,可以往州,州再觉得无门,可以上京告御状。
甚至所有人原则上都可以直接上京告御状。
但是不能瞎告。比如说你上京告御状,你得有合理的原因。比如说涉及县令亲戚,或者涉及州郡长官,以及可能存在的危险,导致告状的人不得不越级上告。
这样的情况下更高级别官府才会受理,否则是不受理的。
陈乐天去总督府就是越级上告,他的理由很正,要告的就是县令,所以状告的资格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从水路去往成都,一路上风景倒也秀丽,蜀地水域两边的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春色盈眼,让陈乐天心情大为畅快。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最后临时被李萱儿派去的应胜于厚两人。这两人对李萱儿是言听计从,打心底里把李萱儿当做师父。
甚至跟对陈乐天比,他们更听的还是李萱儿的话。
陈乐天为此还笑话过李萱儿,说你这两个徒弟也太忠心耿耿了吧,你到底对他们下了什么降头?
李萱儿皱眉说,瞎说什么,他们是崇敬你才对我忠心呢。
陈乐天大笑说,蒙我?我刚来的时候,他们就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我又不是没看到。
李萱儿则说,你一出场就把两个杀手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一个照面就让我这两个徒弟倾慕不已。
这次,李萱儿非要让这两人跟着陈乐天。其实存着磨炼两人的心思,虽然李萱儿没有明说,但陈乐天心知肚明。李萱儿是想让这两个商场叱咤的人物多出去走走,尽快把闷在胸中这么多年的浊气给散掉。
无论是什么人,多年来的夙愿无法完成,胸中都会积着一股浊气。这股浊气是非常不好的,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对精神都有巨大的伤害。
倒不是李萱儿懂医术,而是父亲从小跟他说过的。
李萱儿在慢慢长大后,就越来越认同父亲说的这个道理。
在应胜和于厚身上,她从第一次见他们就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这股浊气。
因为这股浊气,所以这两人在说到修行说到练武的时候显得很是呆板。这也非常影响他俩做事。
如果心态不好,如果心不够单纯,那么做事情也会事倍功半。
而这次陈乐天并没想着带他们两人,但李萱儿想想还是让他们跟上了。
多出去走走看看,哪怕只是去成都城里看看沿街商铺,哪怕只是去总督府看看红门碧瓦的宽大府门,也是好处多多的。
“乐天哥哥,你要照顾好我两个徒弟,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码头上船的时候,来送陈乐天的李萱儿对陈乐天笑着说道。
“师父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伺候师伯的。”两人说道。
陈乐天听到伺候两个字,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然后瞥见封山在旁边忍着笑。
“封山,这段时间你没事好好练
练我教你的太极拳,回来我要考你。”陈乐天道。
封山顿时蔫了,这几天被陈乐天教太极拳,哪里是教拳,就是在逮着他揍啊。好不容易东家出去忙几天,他以为可以歇歇,没料到一个嘲笑东家,就立刻被东家给报复了。东家啊东家,大人不记小人过不懂吗。
船行速度不快也不慢,正适合众人观景色。
陈乐天手上拿着可能是金镶玉的茶壶,品着茶,这茶壶不轻不重入手正好,而且还有不错的暖手保温效果。这是应胜给他的。
现在陈乐天才感觉到,带着这两位富商,真是好处多多,他们真的是把自己伺候的非常好。首先他们有钱,根本不考虑吃喝住行钱的问题,第二他们有这种各样的名贵又好用又好看的器物,就像此时此刻陈乐天手上的茶壶。
刘大明手上也有个茶壶,虽然做工比不上陈乐天手上的华贵,但也是一流的精致。
“师伯,这把茶壶是五百年前蜀王宫廷里的,叫天青壶,有传言说是曾经的蜀王用过的,但我不信,因为当时的蜀王出身草莽,喝茶喝酒从来都是用碗的,这种精巧的茶壶,要用也只是他的子嗣,绝不会是他用过...”应胜给陈乐天沏茶的时候,说起茶壶的来历,陈乐天听的一愣一愣的。忽然觉得手上这个茶壶重了不少。
应胜见此情景,又补了一句:“那年的蜀王宫廷里有很多这种茶壶,虽然精巧,但件数也多,因此也不值几个钱,师伯您觉得不好扔了摔了也就跟摔个景德镇三级瓷窑里的瓷器差不多,不用心疼。”
陈乐天这回算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伺候的好。
也体会到了为什么那么多官吏都经不住商贾的腐蚀。诚然,官吏自身不正内心不够纯净是主要方面,但商贾们花样百出的伺候哄混也是一方面。一次两次不觉得,久而久之,真能让人觉得一种无微不至的舒适。
可以说,只要跟着一起出趟门,哪怕两三个时辰,就能让你感到无限的舒适。
而且在说话上,那股子诚恳和淡泊钱财,当官的真的很难做到不喜欢这样的商贾啊。
第四百六十九章 心诚则进步
“大明,这才叫有钱人的生活吧。”陈乐天喝口茶,茶叶的名字忘了,但味道还真不错。
刘大明笑道:“东家往年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所以觉得这很华贵,但这不算什么,真要让他们好好拾掇一下,东家会更有感觉。”
“那是,我以前在边疆,跟袍泽一起去梁国找银子,你可能不知道,就是去梁国找军卒杀,杀一个人给一份赏钱。可能连续几十天就守在臭水沟里面,为了不被发现,腿都要泡烂了...那日子,真叫苦。”陈乐天说着,忽然惊觉自己不能像那些喜欢诉苦的老头老太那样。
刘大明微微点头:“东家的苦,非我们这些活在太平之地的人能感受到的,从这点上来说,我们不如你们,我们惭愧至极。”
“也不能这么说。”陈乐天又喝了口茶,真香啊:“有个道理是这样。咱们在边疆打生打死,每天每月每年都在死人,到底为的是什么?难道就为了消灭敌人吗?难道就为了杀人吗?不对,根本的目的还是让咱们大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你说你惭愧,你不用惭愧。我们死在边境,就是为了你们能在家乡好好过日子啊。我们先死,才能换来大家的平安。这才是我们军伍军卒死的真正意义。”
刘大明想了良久,似乎明白了点。
陈乐天补充道:“民间有句话,说边疆的王侯都知道血色,但京城的布衣连鲜血都没见过。这话诚然说的没错,但这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才死的有意义。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大明啊,我后来从军伍中回来,看到一路上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好人坏人,老人孩子,只要他们都过得安稳,我只要看到他们,我就很开心。就是这么简单。”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洒在他们的船上。陈乐天看着波面的光辉,一时间感慨万千:“你们看这景色多美,蜀地百姓真是幸福啊。咱们京城就没这么美的山水...”
这一路欣赏美景的同时,陈乐天也没
忘了每天都跟刘大明和应胜于厚讨论资料。
厚厚一叠县尊大人的违法资料,到时候都是要呈给总督大人看的。
同样的资料他们在巴中城誊抄了好几份,作为底本。这样一不怕丢,二不怕被有心人抢了。
每天晚上四人都挑灯在湖面上细细查看哪些资料,细细品。
在资料里找不妥帖的地方。
所谓不妥帖的地方,其实就是容易被提出疑问、或者甚至是反而对县尊大人有利的证据。
但是这种证据是不能修改的,为了保证证据链的完整以及符合逻辑,他们不能轻易修改其中任何一条证据。不过他们可以做准备,当总督府在审案的时候提出疑问来,根据这种证据提出疑问时,他们就可以从容自如的去应对。
而资料厚厚一大摞,实际上他们在之前已经校对过很多遍了,现在的继续校对,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加熟练这些证据。
就像参加科考前的学子一样,十几年寒窗苦读,但是在进考场前,仍旧还会把书捧在手上读。
“大明,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多跟我讲讲大宋律,于我好处多多。”陈乐天说。
刘大明道:“这都是我这样的状师干的事情,很掉价,东家何必学这刑名之学。都是下九流的东西啊。”
陈乐天不同意:“此言差矣,什么是下九流?为什么掉价?这得看你用刑名之学做什么事了,如果你用你懂的律法去搬弄是非去颠倒黑白,那就是下流。如果用对律法的精通去救人帮人,那就是高尚的,就是最上流的人。”
“东家所言极是,让大明茅塞顿开。”刘大明认真的拱拱手,他不是没想过,但的确没有想过这么透彻。
“以后东家有空的时候我便多与东家说说吧,律法之事并不难,以东家的领悟能力,不出三个月便可融会贯通。”刘大明半是拍马屁半是说事实。
在船上的这几天,陈乐天发
现一个好玩的现象,应胜和于厚实在是太好学了。
陈乐天随便指点一下他们拳脚,他们就没日没夜的练,互相交流心得,互相比划。
陈乐天简单的跟他们说一下这条证据得小心点,要防止总督府刁难,他们就细细揣摩彻夜不睡。
陈乐天无意间说,这边山川很适合练功,山明水秀。他们就赶快用纸笔记下来。
这种好学到巨细无遗的地步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陈乐天问他们:“你们这么努力到底为的什么?”
两人互相望望,一时间不敢立刻回答,怕说错话,等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就想多学点本事,咱们兄弟不小了,小时候就想做个大侠,这都人到中年了也没做成大侠,现在呢也不想大侠这东西了,就想着能有点进步,起码明年比今年厉害点,后年再比明年再厉害点,让咱们学的武真能有那么点用。”
陈乐天说,既然你们喊我师伯,你们就要真把我当师伯,有什么说什么,这才是尊重我。
两人想了想,纷纷点头,打开话匣子。应胜说,过去的几十年来,他们总被江湖骗子骗钱,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蠢笨,而是他们找不到好师父,没有江湖门路的他们只能选择碰运气,说不定这些骗子里,就有一个有真本事的呢。我们读书不多,但我们听过千金买马骨的故事。说到底,就跟做生意一样,只要心诚,总会感动上天的。
现在看来,真的是这样。我们做梦也没想到能遇上师父那样厉害的人,更想不到竟然认识到师伯这样的修行者。要知道,多数人终其一生也见不到一次修行者啊。
既然老天给了我们回报,我们就要珍惜啊,趁着还有时间多学点。
师伯,谢谢你。
陈乐天听罢,笑着道:“你俩的这份心,很难得。放心吧,就凭你们这份多数人一辈子都修不成的一颗诚心,你们会进步很快的。”
第四百七十章 就是有钱
终于在第八日的中午船到达成都城的渡口。
四人四个侍卫一共八人下船,双脚踏上岸的踏实感非常不错。
“这可是头一回来成都,看看这芙蓉城到底是怎么个让人忘记回家的。”陈乐天边走边道。
成都的城墙跟京城比,至少矮了一半,而且厚度也不及京城的一半。
从这点上可以看出,成都这个地方的君王,向来就没有什么好战的意识。
不过民间有说法,说是历来蜀王就是专门用这种法子来让别人兴不起攻城的兴趣。
或者换种说法是,因为成都城门容易攻破,所以干脆每次灭蜀都把蜀国当做最后一个攻破的国家。
而到最后,说不定就不战而降了。
就像当年九国争霸末期,先帝的马蹄踏遍八国王庭,最后除了几个没有花大力气吞并的意义,其他的全部吞并后,只留下个蜀地。
然后蜀王直接献地投降,这场投降,直接就让蜀地成了争霸后期唯一没有遭受刀兵之祸的国家。
“成都的城墙要那么高那么厚做什么?已经是陛下的了,防谁?”
这是蜀王在第一次在蜀地接见大宋帝王时,面对大宋帝王的疑问说的话。
而后当时的大宋帝王笑着说:“道家之道,无为而无不为,在你这淋漓尽致啊。不过话说回来。真到了国家危亡到那种地步的时候,你这成都城再高再厚也挡不住兵马啊。”
蜀王深以为然,蜀地众旧臣也深以为然。
陈乐天站在成都城门前抬头望了半晌,忽然吁口气:“咱们要引以为戒啊,不要忘了历史的教训!入城。”
众人入城后,映入眼帘的是繁华的长街。根据陈乐天之前在地图上看到的,这条路直通蜀王府和总督府。
先到总督府,然后再往前尽头就是蜀王府。
其实从建筑格局上来说,总督府和蜀王府完全不可相提并论。蜀王府就是原来的蜀国皇宫,丝毫没变。而总督府只是后来兴建的
府衙而已,比一般县衙大个两三倍而已。
成都百姓们有个谚语是这么说的,蜀王府不见边,总督府扔个石头就到角。蜀地事,决于二府,谁也不怕谁,谁也不听谁。
这个谚语就很好的说出了蜀王府的大和总督府的小。
不过陈乐天现在暂时先逛逛,不着急着去总督府告状。好不容易来一趟这锦官城,一定要好好看看。
进成都城门走了不到半里路,陈乐天就被路旁边一家书店给吸引了。之所以吸引他,是因为招牌实在是做的亮眼。
正常的书店起的名字都是很有书香气的,比如说华亭,书苑之类的。但是这家书店叫金戈铁马。招牌很大,用四个烫金大字虎虎生威的写着,让人一看,根本就不会联想到书店,而是赌场或者兵器铺。
还有,别的书斋招牌都不大,也不张扬,他这个非常张扬,大且亮。
另外,招牌的旁边还有个类似于酒旗的,上面写了一行稍微小一些的字:金戈铁马处此地二两银。
旗子随风飘摇,颇有气势。
陈乐天完全就是被招牌给勾起了好奇心,然后定睛一看,铺子里面摆放的全部都是书和文房四宝,门口也摆了很多文房四宝。
“这书店可以啊,定然要进去看看。”然后陈乐天当先进去了。应胜于厚和四个侍卫则在外面等着,只有刘大明陪同陈乐天进去。
陈乐天目光扫过门前的摊桌,上面摆放着最近流行的一些书籍。有故事书也有诗词。
大宋书商都有个人人皆知的道理。在大宋,要卖书,最好卖的书是什么书?
这还用问,你若是找个识字的人来随便一问,他都会告诉你,故事书和诗词。
尤其是故事书,在最近这几十年的太平盛世,那卖的,简直就跟菜市场里的鸡一样,成了家家户户都要买,都不能缺的东西。
只要识字,就没人敢说自己从来没看过故事书。
走进去后,里面别有一番天地。文房四宝随处可见
随手可摘。上面更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陈乐天作为自家就是做生意的人,料想这家书店从地段和大小看来,肯定是成都第一书店。
必须有这样的实力,才能在这里开书店。
陈乐天只要进书店,不买点东西就舍不得走。所以买了十几两银子的根据店家自己说是绝版书,都是论语等先贤的书。
这类经书其实大店小摊上都有,只是装帧的精美程度不同而已。在这种大书店里,卖的是一两银子的装帧,在随处可见的小书摊上,卖的则是一文钱的装帧,但其实内容都是一样的。
“虽然内容都一样,但我就是喜欢这种装帧精美的。”从书店里出来的时候,陈乐天对跟在后面的掌柜的如此说道。
虽然掌柜的见多识广,但花十几两银子买书毫不犹豫的客人,毕竟还是不多的。而且在得知对方是从京城来的后,掌柜的更是小心伺候了。
“公子没事常来,咱们成都吃的喝的玩的都多,就是书店不多,在下这书店在成都也是最大的了。公子下回来可一定要赏脸给在下一个机会请公子喝几杯。”掌柜的说。
陈乐天点点头:“一定来叨扰。”
连住处都没找好就买了一大包东西,一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抱着一大摞书,跟在陈乐天后面。
陈乐天看看他,道:“别嫌重,知识是无法用斤两来论定的。”
那侍卫连连摇头道:“东家,不重,再来二百斤我也可以。”
“都是粗鲁汉子,哈哈。”陈乐天拍拍这个封山认真再三挑选的九尺高的侍卫,实在是太老实。
有应胜和于厚在,除了逛书店买书他们不懂怎么安排,其他所有的住宿吃喝玩,他们都是门清。
安排他们在成都最一流的酒楼住下。陈乐天对他们说,银子省点花,咱们在成都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呢,别这么急着花。结果他俩不服气的说,东家太看不起咱们了,咱俩的家底任东家随便吃喝玩,花上五十年也花不完。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先玩三天
陈乐天站在纵横都有十丈的客房里,实在是感到茫然,对到他房间来说话的刘大明说,哪有这么大的客房?成都不是寸土寸金的地价吗?
刘大明说,的确,不过这家酒楼是蜀王府的,是蜀王自己的,主要是用来招待来此地的达官贵人,尤其可以说是为了京城来的官准备的。压根就不考虑挣不挣钱的问题。
当然了,应胜于厚他们这样的冤大头,也不是没有,但总归不多。东家,你就别在意了,谁让您是他们的师伯,他们孝敬你也是应该的嘛。
陈乐天道:“你还笑得出来,他们辛辛苦苦挣点银子不容易,咱们这么糟蹋可不好,你赶快想点法子补偿补偿他们。”
刘大明居然真认认真真的想了想,然后说:“很简单,东家教他们呼吸吐纳之法,我听封山说,自从跟东家您学了太极拳和您教的呼吸吐纳之法,他感觉武功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都快要摸到修行境的门槛了。东家若是愿意也教他两人,他们能受用不尽的,咱们花他们再多钱也就心安理得的。”
“嗯?那倒也是,我教封山的都是我根据封山的体质情况稍作修改的,也行,我再根据他俩的情况修改一下教他们,练的怎么样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大明你这人不去做生意真浪费了,回头回京城让你跟我一铁哥们好好聊聊,你俩肯定有很多话说,他也是做生意的好手。哈哈。”陈乐天想起秦铁牛这个曾经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忽然改性之后就像是钻钱眼里去了的样子。
算计算计,秦铁牛跟刘大明一定都是英雄所见略同。
住下后,陈乐天召集众人开会。分配任务。
其实当下的任务并不多,陈乐天让应胜于厚去打探下成都目前的情况,传言有没有到达这里。
两人经过一天的打听,回来报告陈乐天,巴中城曹县令与铁头帮勾结的传言已经到了。已经是这几天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才几天,我们坐船来的,速度也不慢,现在居然已经传得成都人人皆知了。”陈乐天不禁感叹。
这是他们很需要的一种态势,他们必须要有这个氛围,对他们的好处才大。
他们在这个基础上,仍旧可以用在巴中城的那些招数。不管在这里行不行得通,关键是百姓们民心所向,就会给总督府造成一定甚至是巨大的压力,有压力,总督府才会相对来讲正直点去办这个案子。
“好了,你们先去休息吧,三天之后一早咱们就去总督府告状,这三天咱们先好好吃吃喝喝玩玩。”陈乐天忽然话锋一转。
搞的众人有些发愣,都在心想,东家方才还在认真的说事情,怎么现在又说要先玩几天了?
只有刘大明清楚,东家这是在继续等待传言发酵,传言才刚刚到达这里,要给它充足的时间去发酵,这个时间不能过长也不能过短。过短,百姓的情绪积累的不够,不容易点燃。过长,热度一旦消退,百姓们对它的关注度下降,就很难点燃了。
所以陈乐天给流言三天时间,三天不长也不短,让成都百姓的情绪恰好让总督府知道。
不过成都毕竟远离巴中城,不像巴中城百姓那样有切肤之感。
大凡百姓们的事多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最低一层的。稍微好点的是事不关己就不那么热心。
刀剑没有加之于己身时,不痛不疼。就没有强烈的意愿去投入到改变的进程中。
那把刀没有砍在自己身上,自己就不想拼命去抵抗。
所以陈乐天并不指望成都百姓能帮上多少,但只要能借个势就足够了。就如同两个人打架,只要借一个壮实的人站在我身后,就算他不出手,我也能给对方造成很大的压力,从而帮助我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点,应胜于厚不明白,但刘大明懂。
既然要玩三天,那这三天就要好好玩。有应胜于厚在,不愁玩不好。
第四百七十二章 工资够吃吗
好像任何地方都有算命的。
无论是繁花似锦的京城还是穷乡僻壤的巴中城。无论是京城那条最宽的天河大道还是锦官城吃街里的这条充满了各种香味的青石板路,都有算命的。
陈乐天上来就扔给老先生半钱银子的举动,无论是到哪里算命,都一定能惹得算命先生的极大好感。
老先生问陈乐天要算什么,陈乐天说:“求功名。”
老先生让陈乐天在纸上写个字。陈乐天提笔写个平字。
老先生端详半晌,点头道:“公子若是今年参加科考,定能高中。”
“我连秀才都不是,还是个白身。”陈乐天忍住笑。
老先生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老头儿的意思是公子尽管去考,连中三元不在话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陈乐天当然不能放任老先生的套路不应,一人耍套路另一人一定要应,不然多没意思。‘只不过’这三个字是很重要的,因为它接下来就要引出陈乐天的需求,有需求,老先生才能大显神威,否则陈乐天无欲无求的,算命老先生岂不是都没活干了。
老先生揉揉额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似乎很为难的样子,然后大概是看在先前那一钱银子的面子上,道:“只不过公子此行好像不很太平啊,恐有难事阻路...”
好了,开始抛出问题了。陈乐天尽力忍住拆穿的冲动,皱眉道:“请大师明示。”
老先生把桌上的牛角卦指了指,道:“卦象显示公子从京城而来,到咱们成都是有重要的事情。但这个事情非常棘手,一不小心的话,就容易满盘皆输。公子如果不加以慎重处理,恐怕是有血光之灾。若能即刻回京,或能躲避开此祸端...”
如此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解卦,实在是很专业啊。
陈乐天心想,怪不得这位老先生衣着不算差,看来是专业能力很强啊。
这年头不管做什么,都得专业啊,都得靠技能吃饭呐。技术不过硬不过
关,那就只有饿肚子咯。
就冲这位老先生如此专业,陈乐天又掏了半钱银子递上。
然后老先生感动的差点眼泪就出来了,握住陈乐天的手道:“但是公子放心,老朽就是折了寿也要保公子平安。”说着,老先生从怀里掏出个符纸,上面写着陈乐天看不懂的字符。
老先生把符纸递给陈乐天:“公子把这符装着,时刻带在身上,煞神再强,有老朽我的功力在,定能免得公子无事。”
“好,多谢老先生。”陈乐天接过符纸,最后递上一两银子,转身继续逛吃街。
侍卫们面面相觑,然后用眼神示意带头的那个侍卫,侍卫头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东家,他怎么知道我们是京城人,又怎么知道我们来成都是有棘手的事?”
陈乐天笑笑。
刘大明道:“东家故意露的京城口音,所以他当然知道了。然后他看我们这么多人,你们四个又是一看就是侍卫。带着侍卫,从京城来成都,东家往那一坐,很显然带着杀伐之气。那老先生若连这都猜不出来,还算什么命?”
侍卫们这才明白,原来不是那算命先生多么神,而是看出来的。他们常见常听神奇的算命先生,这回以为又是一个,被刘大明这么一分析,四人都算是明白了算命先生的套路。
陈乐天边走边道:“但也不是所有的都是看出来的,其中也有真本事的,但那得凭运气,我曾听人说过他一生都没碰到过一个是真本事的算命先生,也曾听人说过有些人一生所遇皆是真本事的算命先生。”
众侍卫还在想陈乐天这番有些拗口的话,应胜于厚似乎懂了。
刘大明道:“正合命数的根本,有些人生来富贵有些人生来贫苦。”
陈乐天点点头。
刘大明拱拱手。
从街头逛到街尾,然后换了条道再逛回来,天就已经黑了。他们这群人,除了刘大明这个书生不太能吃之外,其他人都跟饭桶似的人,都吃的肚大腰圆再也吃不下
去。
可即便如此,他们连吃街的百之一二都没吃到。可见汇聚了整个蜀地乃至天下美食的吃街里吃的东西有多么的丰富。
“那什么烛火火锅真不错,你们记住了,回头我要带一份锅具回京城,得给老师们常常,这玩意儿真不错。还有那个什么麻辣肠粉,辣的正好,吃过又不会不舒服,你们最好给我找点辣子让我带回去...”陈乐天说着想着,牙签在嘴里掏着。
“是,东家。”应胜道。
那四个侍卫也吃了好多,起初他们还不敢吃,说不饿,晚上回去再吃,陈乐天说放屁,给我吃。然后他们就乖乖的吃了,这一吃就不得了。陈乐天就算能吃的了,他们比陈乐天还要能吃几倍。
吃起来就是个没完没了。
那什么烤仔鸡一个人一口气能吃十个。陈乐天吃五个就腻住了,他们吃十个还意犹未尽。不好意思说还想吃,只盯着摊贩手上的仔鸡发愣。
至于肠粉这种本来就很小的一份,他们更是好像永远也吃不饱。
“你们太能吃了吧。你们的例钱够你们吃饭吗?”陈乐天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封山那小子给他们多少银子好像只有秦铁牛知道,他不知道啊。
领头的九尺大汉微微颔首看着陈乐天道:“够了够了,秦掌柜给我们好多银子,一个月的例钱够我们半年吃呢。还有外出的补贴...”嘴里包着许多吃的,手里也拿着许多吃的,估计现在陈乐天要是遇到什么袭击,他们得拿手上吃的做武器。
陈乐天点点头,心想铁牛做这些事我还是放心的,总不能亏待这些青壮年,这么些人跟着自己,将来可能有很多年的光阴都跟着他,他得对这些人负责。
起码将来无论什么时候,这些人跟别人说起来,都能说上一句,我跟着咱们东家,吃香的喝辣的,这些年过得真叫个痛快。
起码不会说,咱们东家太抠门了,天天让咱们打生打死,结果一年到头就给那么少的例钱,饭都吃不饱,真是不值。
第四百七十三章 真的很怕
刘大明看这些人这么能吃,就更吃惊了。陈乐天怎么说也是在军伍里待过,极其能吃的还见过不少。刘大明就算再社会经验丰富,接触的也多是中流层面的人,哪见过这么能吃的。
之前这些侍卫吃饭都不跟他们一起,自己出去吃,或者买回来在他们自己房里解决。
刘大明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吃。登时就傻了眼。
“俗话说得好,能吃才能干。自古以来多少名将战神,可都是一顿饭吃十人份的,不错。”刘大明如此说道。
吃街实在是太大,想一晚上把他转悠完绝非容易之事。陈乐天带着众人到一间茶馆里坐下喝茶。
侍卫们一桌,陈乐天刘大明应胜于厚一桌。
应胜于厚本来想站着侍立在旁,但被陈乐天要求坐下,说这里人来人往的这么多人,这样像什么样,还是低调点。应胜于厚这才小心坐下,屁股只敢搭上一点点板凳。
陈乐天也懒得说他们了。
这间茶铺里虽然没到人满为患的地步,但也有三分之二桌子坐上了。
里面闹哄哄的,大家都在聊天说话,毕竟来这里的都是消遣找吃的。陈乐天微微眯着眼,听了会旁边人说的话。有提到巴中城县尊的传言,但并不是人人都在说,大约有一半桌子在聊别的。不过陈乐天能理解,这才第一天,不急。
三文钱一杯茶,而且除了第一杯要钱,接着能无限续杯。而且茶叶还是暖胃的祁门红茶,价格算是非常公道了。
陈乐天感慨若是能把吃街也依样画葫芦弄一个去京城,生意肯定也会很好,毕竟京城的人更多,无数慕名而来的西洋人就不用跑过京城又跑来成都了。刘大明说,东家这话就不对了。京城不能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京城是朝见大宋威仪的地方,成都是见证大宋吃喝玩的地方,晋城是见证大宋边塞风景的地方,各司其职挺好的嘛,何必都集中于京城呢。陈乐天想想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这倒
是我欠考虑了。不过我也就是吹吹牛,毕竟我也没这本事在京城做这种事,哈哈。
陈乐天吹着牛,忽然从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子。这女子带着块面纱,只露出额头眉毛和水灵的眼睛。但陈乐天一眼看去就看出来这是个绝色美女,跟萱儿是一个级别的。萱儿这些天极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少做妆容把自己扮的普通些。除了容颜,这女子的身材也是很好的,虽然有些瘦,但举手投足间,让陈乐天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武者?修行者?前者倒是很有可能,至于后者,不会吧,如此美丽的女子,竟然还是个修行者?像我这种长得又英俊又是修行者的百年一见,哪有那么多?
只见那女子身边跟着四个侍卫,进来后找张桌子坐下,侍卫们抱剑而立,如四尊守护神。
陈乐天没好意思盯着女子看,只借着看那几个侍卫的幌子偷看那女子。不过很快被那女子发现了,目光如电扎向陈乐天,搞的陈乐天尴尬的很,讪讪转头喝自己的茶。他可以确定,那女子绝对是修行者,只有修行者才能有这种强大的精神力。
成都有女子修行者,没出意料,这里果然是龙盘虎踞之地。女子为修行者的本就不多,更别说如此年轻的女子了。
陈乐天心里顿时就有点发虚,想到这成都可不是巴中小城能比的,在这里可要小心点,不然碰到高手打不过被揍一顿就丢面子了,而且也没法远隔千里去找安师柳师报仇。在自家侍卫面前丢这大脸日后还怎么发号施令。这么想着,他就乖乖的没再往那女子那看去了。
没过多久,门口忽然又走进来几人,为首的是一个英俊的年轻公子,从衣着上一眼便知是富贵公子。那公子像是散步似的走进来,冷眼瞅见那女子,顿时愣了愣,脚步下意识的微微退缩了下,但很快又往前很自然的走了进来,在一张桌子旁坐下。
陈乐天心想,这男子有点怕这女子,难道是这女子姘头?辜负了她的深情?按理说不该啊,这样的女子,他莫说敢不敢背叛
,这么美丽的女子谁也不愿背叛啊,搁谁也极难找到她这样容貌和修为俱佳的女子吧。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女子太过厉害了,心情不好就把这男子逮住揍一顿,他不敢怒不敢言,实在受不了了,才抛弃了她....胡思乱想着,遐想着这俊男美女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想着想着,有些忘我的陈乐天没忍住哈哈大笑几声。
这一笑,惹得大家都看他。他兀自没反应过来,还在笑。刘大明懵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悄悄在桌子底下碰了碰陈乐天。
陈乐天这才回过神来:“怎么回事?你刚说那个笑话怎么这么好笑?”
“我常年混迹于酒馆茶肆,听过的笑话很多,说几个让你忍不住的笑话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刘大明提高声音笑道。
而那男子和那女子都看向陈乐天。
陈乐天没再看那女子,而是看了眼那英俊公子。那公子冲陈乐天笑笑,而且奇怪的朝陈乐天竖了竖大拇指。陈乐天摸不着头脑,用眼神询问那男子我怎么了。然后那男子站起来,走到陈乐天这桌坐下,小声道:“我说你胆子真大,小心隔壁...”
说着,男子没敢再往下说,站起来:“我先走啦,有空再聚。”声音挺大的,说罢,他的侍卫们跟上来,众人便要往外走去。
“慢着。”忽然一声晴天霹雳在那男子头顶响起,男子顿时愣在原地,迈出去的脚不敢落地也不敢回收,就这样金鸡独立似的站在那里。
没错,正是那个绝色美女在说话。她的声音非常冷清,像冬天的雪,寒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慢着’二字,让人听来不知是福是祸。
从那男子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的样子,可以知道,这女子一定让男子害怕极了,否则这英俊的男子不会这样紧张,像老鼠见了猫。
“来这里。”女子又说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就像一根针,把男子戳破在当场像泄了气的皮球。
第四百七十四章 巧遇卞大小姐
这位英俊男子听到极美女子的声音,真是吓的快要晕过去了。乖乖的回来,又坐回原来的位上。
“坐到这里来。”女子又道。
男子愣了片刻,似是挣扎了良久,当然还是不敢说不,于是乖乖的一步步挪到女子面前。
“坐下。”女子道。
男子坐下,低着头似霜打的茄子。
女子盯着男子的脸看了会,然后道:“今早不是答应我在家中读书吗?怎的又出来了?”
男子看了看陈乐天,又低下头:“是我的错,阿姐惩罚我吧。”
陈乐天听见男子故意提高的声音,登时明白了一切。于是他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先是冲女子微微颔首然后道:“早说我就不喊你出来了,免得你又要受一顿打。不过这次真不能怪他,毕竟是我拽着他出来的,谁让他这么弱,无法反抗我。”
话说完,姐弟俩都看着陈乐天。陈乐天这回终于能正大光明看这女子,便与她对视着:“作为他的阿姐,你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高手毕竟是不多的,他实在是反抗不了啊。”
陈乐天的眼神让她稍稍退缩了一下,这让她起了好胜心,在成都,她还真没遇到过对手。男子?在她眼里,只要摊上修为摊上武力,就没有男女之分,男子很厉害吗?成都城中找一个能跟我一战的?
她对陈乐天道:“这位公子是好心人,不过我想问你,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虽然被拆穿,但陈乐天也不觉得尴尬,摆摆手道:“我与这位公子一见如故,就像伯牙子期一面知己,方才我俩一个眼神心意相通,就是好友了。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是对那英俊公子说的。
“胡闹!”女子忽然眼神变得凌厉,如刀般射向陈乐天。
陈乐天面带微笑的与她对视,丝毫不虚。
男子偷偷拽了下陈乐天,道:“阿姐我们回去吧,这位公子也是好心,怕你把我打死。我来这里不是为了
吃,是因为在史书上读到一段话,说民以食为天。忽然兴起,就想来这里走走看看...”男子也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有些勉强,不好再说下去。
女子依然跟陈乐天对视,话却是对英俊男子说的:“那你说说你在这里感悟到什么了?”
英俊男子顿时来了精神:“咱们这条吃街里包罗万象,在这里,可以看到各色各样的人。有贵人,又穷人,但不管是有钱没钱,来这里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那么民以食为天,对百姓来说最重要的吃的,如果无法得到保障,如果都成了有钱人才能拥有的,那就麻烦大了。所以日后如果我做官为吏,我一定要注意,但凡是关系到粮食的事情,一定要慎重为之。咱们出身富贵,从来没有冻饿之虞,也从未感受过饿的滋味,更应该感恩上天给我们这样一个好的出身,更应该把百姓之苦放在心上,无论是穷还是达,都要心怀天下百姓。”
陈乐天猛拍手,心想你这位老兄的嘴倒也是挺能说的,不输我。果然,那绝色女子颜色稍缓:“倒也没有白读,那你为什么进门不敢跟我招呼?”
英俊男子立刻道:“阿姐,您说我今天要是再出去玩,就把我腿打折,我怕啊。”
女子道:“你不是出去玩,怕什么?君子坦荡荡的有什么好怕,坚持对的即使被打折腿,这是君子所当为。”
“是,阿姐教训的是。”英俊男子点头如捣蒜。
陈乐天在一旁忍着笑道:“姑娘这就太狠了点。咱们既要坚持对的,又要避免腿被打折,君子有所为也要注意身体嘛。毕竟我们只有一副身体,得珍惜着用。”
女子微微皱眉道:“这位公子还请回座喝你的茶。”
“阿姐,何不请这位公子坐下呢。”英俊男子正愁找不到转移目标,陈乐天这一下把矛头转移到自己身上,英俊男子对小二招招手让再上一壶极品红茶。
茶上来,陈乐天已经坐下了,与女子相对而坐,只隔着一张桌子,两人的距离只有不到两
尺,陈乐天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香气似能摄人心魄,让他忍不住有些用力的吸了吸。不过控制的还算可以,不显得太猥琐。
“真香。”不禁叹道,却是在喝了一口新上的茶之后,让别人以为他是在说茶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的是眼前女子香。
陈乐天有个很大的本事,或者说多数很懂伪装的男人都会的一样本事。那就是内心再对美女垂涎三尺表面上也是一副道貌岸然。就像此时的他,明明快要抗拒不住这个女子的美了,但跟女子对视时,眼神里却没有一丝不正经,全是英雄惜英雄又是对手又互相欣赏的样子。
“当然香了,这一壶茶得好几钱银子。”英俊男子笑着给陈乐天添点水。然后伸出手道:“在下碧波湖卞家三公子卞楚风,这位是在下堂姐卞寅寅。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陈乐天听罢吃了一惊。不禁又转头看了眼眼前的女子,什么三公子他根本不知道,但是这个卞家大小姐卞寅寅可是大名人啊,这是已经连续多次登上胭脂榜头名的女子啊。怪不得如此漂亮。当下就想站起来拱手行礼。
三公子卞楚风似乎早料到陈乐天会是这表情,一把按住陈乐天的手小声道:“不要声张,你这一站起来行礼说话,大家知道这是我堂姐,那就都争相来看,咱们想走就走不掉了。别那么多礼...”
陈乐天点点头,坐着朝女子拱手:“失礼失礼,多有得罪。在下京城来的,陈乐天,昨日刚到成都。”
他这一说,俊男美女也吃了一惊,卞寅寅大小姐重新审视一番陈乐天,微微点头。陈乐天看她这表情,似乎在说若不是听说他就是陈乐天,恐怕就要揍他了。
卞寅寅要真揍他一拳,他到底是还手还是不还手呢?还手吧,不一定能打得过,而且就算打得过,卞家势力这么大,惹毛了派一大堆高手来堵他,就麻烦了。不还手吧,面子上可过不去。
幸好幸好,陈乐天这三个字救了他,让他免丢面子。
第四百七十五章 卞楚风约明早
“你真是陈乐天?在巴中城搅得满城风雨的那个陈乐天?”三公子卞楚风抓着陈乐天的胳膊问道,很是激动。
“没错,卞公子,正是在下。在下名声并不响,不知公子如何知道在下的?”陈乐天接着装模作样,心中在想,这卞家是成都的大家族,若是能跟这位卞公子做个朋友,自己在成都也安全点,若能再进一步,说不定在案子上还能有些意外助力呢。
卞楚风道:“你陈乐天的名字在咱们成都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先前你状告二十个巴中城通匪的官吏之事,已经传得整个蜀地人人皆知了,你自己不知道吗?谁说到你陈公子不是竖起大拇指,说你虽然是白身,但满心都是为百姓,士人风骨之楷模啊!”说着,卞楚风站起来,以茶代酒敬陈乐天一杯。
“我也敬你一杯。”卞寅寅竟然也如此道。
被天下第一美女敬茶?
陈乐天头有点晕,幸好修为深厚控制住了,故作镇定的道:“不敢当,能得卞姑娘敬杯茶,在下三生有幸。”说罢,陈乐天回了一杯茶。
三人现在都是很小声的说话,所以其他桌子上的人都没再注意他们。
刘大明他们有些奇怪,但为了不惹人注意,就都低头喝茶,偶尔看看那边。
“东家真是厉害,刚到成都就能跟人结识,那位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刘大明笑着小声道。
应胜道:“是啊,东家每天都能给我们带来惊喜,从没想过这世上有东家这样又正直又厉害的人。我常听人说,坏人都身居高位,好人都没什么本事,现在看来正好相反。”
刘大明则笑笑,能理解一个普通人的这种见识。
那边陈乐天已经和卞家三公子聊的热火朝天了。气氛从卞寅寅要打折三公子腿的紧张变成了一派祥和。三公子卞楚风跟陈乐天说着关于巴中城官吏通匪的事,卞大小姐在旁边安
静的听着。
卞大小姐在蜀地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再加上本身就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性子,对于陈乐天所说的官吏通匪之事,她虽然从没真的见过一县之内这么多人通匪,但她并不觉得有多奇怪,毕竟即便是蜀地相对来说比较清明的成都,肯定也有很多没有挖掘出来的蛀虫。
她就安静的听着,不发一言去评论,倒是卞楚风总是打断陈乐天的话,迫不及待的有一顿问题问陈乐天。
这么多官吏通匪,那巴中城该有多么乱?在那还能过日子?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卞楚风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二十个人通匪就不能过日子了?那你大大的错了,反而巴中百姓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好啊。但陈乐天肯定不会跟他这么说,因为三公子现在肯定是理解不了的,这需要对于官场和民间更多的考察和思考才能懂得,甚至最重要的也并非是考察和思考,而是一种叫做同理心的东西。
前朝诗人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道理永远也不会所有人都能搞明白到底是在说什么。
聊了一个时辰,卞寅寅大小姐待两人说话都停下来的空当,说道:“陈公子,我们该回去了,不早了,告辞。”
说罢站起来往外走去。
“好好,走了走了。”卞楚风急忙跟着起身,然后在陈乐天耳边小声道:“明天早上早一点我在这等你,咱们好好聊聊。走了啊。”
三公子快步跟上自己阿姐,很快两人连同各自的侍卫消失在门外。
陈乐天回到原本自己的桌子旁,接过刘大明递给的茶喝一口,再喝一口,摇头叹息:“真漂亮...”
刘大明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向应胜于厚,这两人正看着旁边那桌在下棋,似乎根本没听到东家说的话。这两人可是夫人的心腹啊,保不齐回去后他们跟夫人提起这事,说东家在成都的一家茶馆里喝茶,并且说那女子真漂亮
,那东家恐怕会有点麻烦。但是现在见两人很懂事的样子,刘大明这才放心点,道:“那女子的确堪称绝色,尽管蒙面但也掩不住光华。”
陈乐天道:“那是胭脂榜第一人,碧波湖卞家大小姐卞寅寅。”
桌上众人顿时都不约而同啊了一声。“难怪难怪,真是巧,听说卞大小姐不仅仅人美,本事也非常大,不说在蜀地手眼通天横着走,至少在成都年轻一辈里,没有人敢跟她叫板。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他,东家你方才跟他们聊了那么久,那卞大小姐还敬你茶了,你若能跟她做朋友,那咱们这个案子就更容易办了。”刘大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如何能在即将到来的告状中用得上这层关系。
陈乐天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跟卞大小姐搭上关系太难了,那样的女子不是短时间能降服...能接近的,但旁边那个是卞家三公子,叫卞楚风,倒是可以结交结交,他明日约我早点来这。”
刘大明高兴的拍拍手:“那太好了,运气都站在我们这边,东家,看来这回咱们是赢定了。”
陈乐天笑道:“赢是一定赢的,这我早在来成都之前就确定的。关键就看怎么赢,赢多少,当然是赢得越多越好,咱们此行不只是求赢,更是求赢的越多越好。大明,明日你们玩你们的,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好,那明天我让应胜于厚领我们去逛青楼,然后再吃顿十两银子的大餐,好好享受一下人生。”刘大明想想也好,卞楚风想跟东家单独会晤,是一种亲近的表现,他们不用跟着。再说了,他们这群人加在一起,再多十倍,也保护不了东家。跟着也没用。
“逛什么楼都行,随便花,反正他俩花钱。俗话说成都一日,家乡三年,哪怕是短一二十年的阳寿,都要来享受,那还有啥好说的?既然到了这温柔乡,就一定要好好享受享受,否则岂不是白来了嘛。”陈乐天笑道。
第四百七十六章 又一个大将军粉丝
碧波湖畔的卞家。
三公子卞楚风站在自己的书房里,同样站在书房里的,还有天下第一美女的堂姐卞大小姐。
“所以说你们这群废物,怎么教都不行。我向来以为你是废物里相对来说最有希望成人的,你知道吗?”卞大小姐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愈加显得美丽动人。
三公子卞楚风听堂姐这话还算平和,知道是自己在吃街里那番慷慨激昂的民以食为天的发言,再加上陈乐天忽然搅局的功劳,赶忙道:“阿姐你放心,我当然比他们更努力,我不敢说做最优秀的人,但我希望我能是最努力的那个。”
卞寅寅大小姐微微点头,心想这话说的倒像是人说的,心中宽慰,看着这个堂弟在自己面前大气不敢出,也有些心软,道:“就这样吧,你既约了那陈公子明日,今晚就少读会书早些歇息吧。”
“阿姐也早些歇息,明日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三公子卞楚风挥挥手,长舒一口气。
阿姐一走,卞楚风整个人的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小绵羊变成了踞虎盘龙,虽然脸上仍然有着没经历过多少时世的贵公子那股稚气,但气势很足。
卞家是蜀地大家族,在蜀地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不过这位三公子除了端坐在那气势挺足稍稍有那么点傲气之外,身上看不出一丝纨绔子弟的味道。
除了嫩,就是端正。
他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中原地理浅论》津津有味的读起来。不时点头发出‘嗯、有理’这样的话。这本北军灵魂李戎生大将军的著作是他最喜欢的书之一,他曾说过,除了经史,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本书。如果有生之年能够得见大将军一面,能当面向大将军请教书中问题那就好了。只可惜家族虽大,可并没有军队方面的关系,牵不上线啊。
不过他曾听传言说过,那个陈乐天是北军前锋营的伍长。
这也是在吃街茶馆里他主动跟陈乐天套近乎的最大原因,北军,前锋营,北军是大宋军队的精锐,而前锋营更是北军的精锐,而前锋营的伍长
,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中的精锐啊。
这样的人,跟大将军肯定是有联系的。起码在军伍的时候是能常见到大将军的。人人都知道大将军爱兵如子,尤其与最下层的伍长,更是常常给他们上课。
大将军曾说过,伍长是最低一级的军官,是与士卒最近的一级军官,必须让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与领悟力,这样整个军队才能活起来,在真正的战阵上他这个大将军才能做到如臂使指。
所以有心的三公子才在得知这便是陈乐天之后,努力靠近他,约他明天继续在吃街见面。
第二天一早,陈乐天让应胜于厚带着刘大明和几个侍卫出去找乐子。他自己则一个人来到吃街,来到昨天那家茶馆。
只见三公子居然已经到了,看桌上那壶茶已经喝了不少,估计来已经有好一会儿了。看见陈乐天,他赶忙站起来拱手招呼道:“陈公子早啊。”
“卞公子早。”陈乐天拱拱手,坐下。
上来不少糕点,陈乐天知道既然在吃街见面卞三公子肯定会准备早餐,早上也就没吃,打了太极拳和李家拳打坐了一个时辰就神清气爽的出门了。
现在吃着这些卞三公子请的糕点,味道还真不错。“卞公子真早,昨天回去没挨揍吧?”
英俊的卞楚风道:“没有没有,我的表现还算过得去,阿姐饶了我一命。还有啊昨天真是很感谢你,若不是你出来帮我说话,若不是你转移了阿姐的视线,我恐怕免不了一顿揍,你都不知道...天下人都不知道...阿姐对我们这些堂弟有多苛刻。”犹豫了下,卞三公子还是说出了阿姐对他们狠的真相。
陈乐天有些惊讶卞楚风这只是跟自己第二次见面,就把卞寅寅对他们严苛的事情跟他说了,很意外,道:“胭脂榜上没提到碧波湖卞家大小姐这些,你要不说我还真不会想到。昨日一见,卞大小姐上胭脂榜头名真是名副其实,太美太美...”
“可拉倒吧,美不美的还不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让那些老头们评美女,这榜我反正是不
信。你要让我说,我还不喜欢阿姐那样的呢...我喜欢温温柔柔那种的。”三公子四处看着,生怕有阿姐派来的眼线。
陈乐天笑笑道:“卞公子真会说笑。”
“不是跟你说笑,真话。”卞公子给陈乐天倒上茶,接着道:“陈公子,昨天阿姐在这我不好说,其实今天约你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最好能帮小弟这个忙,那小弟真是感激不尽,只要陈公子你愿意帮我,成不成我都欠公子一份天大的人情!”
卞楚风说话的语气诚恳至极。
陈乐天心想,咱们才认识,你能有啥大要求?莫不是让我娶你阿姐吧,虽然她是胭脂榜第一,但你也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把她娶回家她一个不开心揍我怎么办?况且了,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咱萱儿是没走上江湖,将来走上江湖那也定然是胭脂榜头名的,不输你们卞家大小姐。脑中胡思乱想,口中道:“卞公子说笑了,卞家在成都在蜀地那是最一流的地位,还能有什么事办不到?别开玩笑了。”
卞公子皱眉很是焦急的道:“在成都一流没用啊,在蜀地一流也没用啊,别看家里叔伯长辈们自吹自擂说自己多么多么厉害,认识多少多少人,其实都是骗人的,我那件事,他们谁都办不到,我就常拿这事取笑他们呢,他们都哑口无言。这事儿啊还真就只有你能办。”
“那你说说看,我可提前跟你说清楚了,我定然是没你家叔伯们本事大的,你别抱太大希望。”陈乐天先认输。
卞三公子压根就没听见陈乐天认输之言,摆摆手道:“我呢,生平最崇拜李大将军,就想着能跟他老人家见上一面,我读大将军的中原地理浅论很多年了,书上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想问问他。我想,陈公子既然是北军前锋营伍长,那肯定能替我引荐引荐的,我就问几个问题,绝对不敢说废话。”说罢,卞楚风可怜巴巴的望着陈乐天,毫无那种平日的端正。好像除了在阿姐面前,永远都是端正无比的卞三公子,现在又多了个让他不端正的人,那就是目下的蜀地名人陈乐天。
第四百七十七章 就是要见大将军
陈乐天听了卞三公子这个要求,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他娘的真是刚刚觉得困了就有人送枕头来啊,太及时了吧。正愁没法子结交这位卞三公子,结果自己反倒先成了卞三公子想结交的人了。
卞楚风卞三公子见陈乐天不说话,小声道:“陈公子可别见死不救啊,这辈子能不能见到大将军就靠你了,要是不能在死前见大将军一面,我死不瞑目啊。陈公子是精锐中的精锐,当然能常常见到大将军的...”
陈乐天一脸为难的道:“咱们前锋营虽然是北军精锐,我虽然是伍长,虽然偶尔也能见到大将军,但是开口引荐人给大将军好像...”然后喝几口茶,让卞三公子急一急,在三公子急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的注视下,才接着续道:“没干过这种事关键,就怕大将军一个不高兴觉得我胡乱办事,把我军纪处理了。咱们北军军规甚严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不小心那就是个死字啊!”
卞楚风听陈乐天说这话,仔细一想明白过来,不是说不行,而是有风险。一方面是大将军可能会不高兴,可能就会把陈乐天给处罚了。另一方面是这事陈乐天没做过,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总的来说就是也许能成功,也可能会失败,甚至可能有风险。低头沉吟片刻,卞三公子道:“陈公子,帮不帮取决于你,但你今天能把话说到这份上,说明还是很想帮我的。从现在起,我卞楚风就欠你一份人情,以后你有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不损害家族利益,我都愿意帮你!”
陈乐天听这位纯洁的卞三公子如此诚挚的话,心中挺感动的。这位卞公子尽管已经竭力隐藏身上那股端正之意,但还是不时露出来的君子正意,本就让陈乐天很有好感。他知道,像卞楚风这种出身名门的,就怕在别人面前显露出高人一筹的气势,尤其是在有求于人的时候。
能让卞楚风说出这话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陈乐天都知道,既然话已出口,卞公子就不会食言,定然是能做到,只要不触及家族利益,哪怕上刀山下火海。
这种贵族子弟甭管本性好还是坏,胸中都有一股言出必行之气,哪怕是杀人不眨眼的纨绔,也多数都是这样。
所以本来准备多吊会儿卞公子的陈乐天没好意思再继续装模作样下去,点点头,一副虽然为难,但下定决心的模样道:“卞公子放心,在下不敢保证一定能办成,就如你方才所言,只能说尽力而为。”
卞楚风高兴的一蹦老高,抓着陈乐天的胳膊道:“多谢陈公子,太感谢了。陈公子现在就是我的大恩人,您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陈乐天笑着道:“事情还没成,成了你再高兴,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对了,你为什么这么想见大将军?”
卞楚风道:“这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吧。我刚才说了啊,大将军写的那本中原地理浅论,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想问问呢。你看过吧?”
陈乐天道:“岂止看过,我都会背,这是对前锋营所有伍长的硬性要求,必须能熟练背诵,否则鞭三十。”
“鞭三十也不多嘛...”卞三公子陷入对大将军的无限畅想中,随口道。
陈乐天想骂他,鞭三十听起来不多,可那三十鞭可不是简单的藤条鞭,而是一股跟手臂差不多粗的藤条合在一起,每一下打上来,稍微手重些就能抡的受刑人后背皮开肉绽,三十鞭下去,至少要躺十天才能下床。
所以背不下来的人整个前锋营只有一个人,可惜恰好就是陈乐天。他仗着自己常常给大将军出谋划策就没放在心上,以为大将军不会抽查他。结果的确前锋营所有伍长都抽查了一遍,都没查他,但是在此事过了一个月后,大将军忽然把他叫去抽查他。
而且倒霉的是正好抽查的是他忘了的那一小节,所以就被打了。
那天,大将军把前锋营所有伍长叫到校场上,观看陈乐天赤膊上身吃三十鞭。
三十鞭打完,陈乐天强撑着走到帐中,然后大将军亲自来给他上药,一边涂药一边叹息道:军纪是不讲私情的,打在你身,
痛在我心啊。回头你若是心气不平,可以伤好了以后找我练一练,我保证不还手。孩子啊,本将军心疼...
帐中别的袍泽笔挺的站在那,大气不敢出,生怕大将军一个不高兴,把他们也鞭了。
陈乐天趴在床上,龇牙咧嘴的,说道:“大将军此言差矣,卑职罪该当责,心下惭愧,绝没有怨言。”其实心中却在想,找你单练?找揍吗我?明知道我打不过你。
大将军走之后,帐中袍泽们都说大将军亲自给你上药,回头你伤好了可要好好去感谢大将军。
“感谢个屁,我得这样趴着至少五天,真是一点不念我功劳,太狠了。那本书我早就看过了,非要让人倒背如流,有个什么用?”陈乐天抱怨着。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伤好了以后到我这来,把书从头到尾背给我听。你刚才说什么?”大将军明明走了,却又忽然掀开帐门探半个头进来。
“呃...回禀大将军,卑职说,那本书是必须倒背如流的,用处不言而喻。大将军放心,养伤期间一定多背几遍加深记忆。”陈乐天疼的不想说话,但还是得说话。
“大将军放心,我们一定要督促他的,养伤期间,至少让他背给我们一人听一遍。”袍泽们道。
大将军欣慰的点点头:“你们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背一背,我当然是希望你们都能背会的,之所以只要求伍长们背,不是只需要他们背,而是他们责任更大。当然,全北军将士都能背会是我最大的心愿。如果不行,起码咱们前锋营将士都要会。但我也知道,如此要求你们也太严苛了,所以,唉...算了吧,你们随意吧。”
大将军走后,陈乐然对旁边的袍泽道:“你出去瞅着大将军有没有走远,太吓人了刚才。”
袍泽们听大将军说希望他们也要都会背,差点吓尿裤子,对陈乐天道:“瞅个屁。你赶快把中原地理浅论给背熟点,否则大将军要是一气之下让咱们前锋营将士人人都背,我们可不饶你。”
第四百七十八章 准备进总督府
想到往事,陈乐天也陷入了沉思。
卞楚风是陷入对大将军的无限畅想中,那个爱兵如子的大将军,那个用兵如神的大将军,那个以天下为己任敢跟圣上对着干不计自身生死的大将军...
而陈乐天是陷入那个常常找借口揍他拾掇他的那个大将军的思念中...
“卞公子,我给你点关于见大将军的建议。”陈乐天道:“如果能说得通的话,如果大将军答应我见你的话。你最好带点见面礼给大将军。”
“那是自然,不消陈公子说的,见面礼肯定很丰厚的。”卞三公子拍着胸脯道。
陈乐天摆摆手:“你理解错了。我说的见面礼不是你以为的金银珠宝,你要是敢送这些东西,那估计大将军当场就一脚把你踹飞了。东西不管值钱还是不值钱,一定要送实用的东西。”
“实用的东西么?”卞三公子低头想了想:“什么算实用的东西?碗筷什么的吗?还是军伍里不多的尿壶什么的吗?”
“你脑子怎么这么呆板,读书读哪去了,再好好想想。”陈乐天气笑着在卞三公子肩膀上拍了拍,心想你这贵公子如此端正,昨天不是挺会变通的吗,怎么现在又脑子转不过来了?
卞公子被一骂,顿时清醒了点,道:“那我送点笔墨纸砚、古籍字画之类的行吗?”
陈乐天点头:“哎这就对了,孺子可教也。字画之类的不要,笔墨纸砚古籍是非常好的,尤其是古籍,如果是绝版孤本,大将军恐怕会奖赏你一个甜甜的吻。”
卞公子这下心中大定,盘算着家里有多少孤本珍本,能拿多少本。还有方据说是五百年前魏国国君用过的砚台,不过爹爹不一定舍得给他。哎不对,爹爹要是知道他是送大将军,恐怕把碧波湖拿出去送都愿意。
他亲眼见过爹爹酒喝多了之后跟他说,儿子啊,是爹没本事,爹也想见见大将军的啊。
爹爹不容易,其他的他帮不了爹爹,如果能博得大将军的高兴,说不定大将军也能见爹爹,能完成爹爹这个心愿,爹一定很高兴吧。脸上的皱纹都能笑绽开些。
两人在各自的沉默中安静良久。
上午吃街的人并不多,这是正常的,真正来吃东西的,还是得等到午后和晚上,尤其是晚上,夜市上那灯火通明的光辉,人潮人海中,各种香喷喷的味道飘在空中,真让人心醉。
圣人云食色性也,只要是人,就永远逃不开吃的诱惑和享受。
享受,永远都包含着吃,甚至可以说包含大量的吃。口腹之欲,可以大大满足人们啊。
吃到好吃的东西不比到手一个美丽的女人感觉差啊,更何况,吃的不分男女老幼都能享受。
陈乐天吃了不少糕点,喝了好几壶茶,吃饱喝足后跟卞三公子一起在吃街里逛着。
昨日那紧张的气氛,还有阿姐在,卞公子不能跟陈乐天多说什么。今天没了阿姐在,气氛轻松多了,卞公子充当陈乐天的向导。
说着这条吃街的历史和起源。
以及他们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所以来逛吃街非常惬意。平日里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很好或者心情不好不坏,都会想来这里走走。
卞公子边走边道:“当初吃街刚开始的时候,没多少人看好,那时候愿意来这租铺子的商家很少,再加上乡亲们还是习惯大街两旁的商铺。所以一直有好几年都不见起色,甚至一度有被提出来取消的危险。但还是王爷一直支持,说咱们蜀地需要一个这样的地方,这是咱们蜀地的特色,咱们天府之国的招牌。暂时没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再坚持几年,多给点扶持,肯定能好起来的。没想到后来吃街生意就越来越好,恐怕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吧。从濒临关闭到生意火爆,只用了一年时间。现在,商家想进来,一个最小的铺子都要十两银子的租金。每天来此地吃东西的人过万。每天这里的银子过手数超过五千两。陈公子,怎么样?说到吃,咱们成都能不能算天下第一?”
陈乐天笑说:“不能算天下第一,俗话说文无第一,吃的东西也是分不出第一的,不过从数量上来说,这条吃街肯定是能算天下第一的,这里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到了下午,卞公子邀请陈乐天去碧波湖家中去
玩,陈乐天婉拒了。陈乐天觉得还没到那时候,不能轻易的把这层关系用上。再说了,那卞家大小姐那么漂亮,万一动了心就不好了。
卞公子很是失望的跟陈乐天分别,陈乐天答应他,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后天晚上在燕归巢见面。
燕归巢在成都的分店并不是成都最大的青楼,但也是能排的上大宋前五的。
卞公子为了让陈乐天有在家的感觉,这才特意选了燕归巢。
第三天的时候,陈乐天没有继续出去吃喝玩,而是来到总督府衙门外看看。这是他们明天要来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将有一场不输之前的恶仗要打。
总督府衙门盖的并不富丽堂皇,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除了门额高大宽阔些,门口一对石狮子更威严些,其实并没有多么令人晃眼。
尤其是跟蜀王府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陈乐天知道,就像人不可貌相一样,总督府就是朝廷安插在蜀地最大的一只眼睛一颗棋子。虽然平时看不出这颗棋子的作用,甚至他与蜀王府的权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蜀地的一切,因为总督府的存在,让朝廷根本就不用担心蜀地的稳定情况。
民间大多数人都认为蜀地的平安是因为历代蜀王从来就没有抵抗朝廷的心,但谁要相信这个说法,那只能说明太幼稚了。
藩王不造反从来不可能是靠藩王自己自觉,一代自觉两代自觉,三代四代呢?总有一个仗着自己是一地藩王动起心思来的。
所以还得靠朝廷的实力和限制。在你心脏钉上一颗钉子,看起来平时不影响你任何,但当你动起坏心思,这颗钉子往往能起到极大作用。
白天的总督府大门当然是开着的,就算到了晚上,总督府的门也不关,这是总督府从一开始便立下的规矩,任何时候,都要接受百姓来上告。
门口石狮旁的巨大鸣冤鼓,就是个佐证,到了晚上,鸣冤鼓旁则会点起一盏明亮的灯。
百姓有冤屈,何时都可以上告。
这总督府写在文件上的话。
第四百七十九章 从外面看看总督府
总督府的事务虽然不多,但此时清晨时分来来往往进出大门的人几乎可以说是络绎不绝。
陈乐天绕着总督府衙门,走到后门外,在后门外看到一些乞丐正坐在地上聊天。
后门旁的守卫却并不驱赶他们,陈乐天觉得很奇怪,于是便走上去,扔给乞丐一人几个铜板,装作无意道:“你们怎么敢在这里坐着,不怕总督府官老爷赶你们吗?”
乞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看起来机灵些的乞丐小声道:“官老爷们从来不赶我们啊,总督大人都经常路过给我们银子呢,总督大人说我们是苦命人,说别人能赶但官府不能赶。”
陈乐天还是头一回听说,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可以去蜀王府,那里来往人更多,你们可以讨到更多银子吧。”
那乞丐连连摇头:“蜀王不让我们去,蜀王说我们去会影响蜀王府的形象,说我们又脏又臭...我们一去就赶我们。”
“原来如此,还是总督大人好哈。”陈乐天说着,便走开了。乞丐们也不敢说蜀王府坏话,连抱怨的眼神都不敢有。
陈乐天心想,蜀王倒也算识相,这可是个保身的好法子。朝廷如此信任,给蜀王最大的自治权,蜀王要是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对百姓还好,那就是大问题了。
用脑袋想想。蜀地自治权力如此之大,除了不能有军队,赋税什么的全都是蜀地自留自分配。这种情况下,你蜀王若再是百姓们人人称道个个敬重的,那朝廷怎么想?你蜀王到底是想先笼络人心再造反还是一边笼络人心一边准备造反?
显而易见啊。
当然了,百姓们能看出这个问题的人并不多。譬如那些乞丐,他们只会单纯的觉得蜀王对他们不好,不体恤他们,明明总督府都允许他们坐那乘凉,你蜀王府却非要跟朝廷对着干,朝廷迟早要治你罪。
你蜀王自己整天净享乐,给我们这些要饭的一条活路都不愿意,陛下迟早要把你杀了。
而这,恰恰是蜀王
最需要的保命的东西。
每一代蜀王都不能缺这个,一旦缺了,就是蜀王这个名号即将在这世上消失的征兆。
对百姓好就是对朝廷不太好,这就是历代以来藩王的最大危险。
这代蜀王做的很好,起码从对乞丐的态度这件小事上,就证明了蜀王的精明。
至少能保这一代平平安安寿终正寝。
陈乐天往旁边走了十几步,只见一顶轿子慢悠悠来到后门。乞丐们纷纷站起来围上去。
轿子停下来,从轿子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穿着普通人的衣裳,但看那气势绝非普通人。
陈乐天不禁驻足远远看着。
只见那中年男子也不嫌乞丐们臭,笑眯眯的对他们说几句话,然后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一人一个铜板。陈乐天心想,看起来也是个贵人,怎么出手如此小气。但是反观那些乞丐,却没有人不满足,甚至脸上的表情比陈乐天给一人好几个铜板还要高兴。
拿了铜板的乞丐们目送贵人走进去,然后又回到树根下面了。
陈乐天走回去问道:“那可是位大官?”
还是方才那个乞丐回答道:“那是总督大人啊,听口音公子是外乡人吧,咱们成都人很少有不认识总督大人的。”
“没错,我前几天才到这里。总督大人好像一点架子都没有啊,也不嫌你们臭。”说着,陈乐天笑了起来。
乞丐们也不生气,毕竟方才这位公子给了不少铜板。给了银子,开个玩笑也没什么。道:“总督大人对我们很好的,咱们几个也经常帮总督大人做...”
“咳咳...”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一个老乞丐忽然出声打断,咳了几声道:“总督大人心怀百姓,再臭都是他治下的子民,他不会嫌弃的。”
“说的很有道理。”陈乐天点点头,心想估计这波乞丐偶尔会帮总督大人做些打探消息的事情,这老乞丐恐怕是头头,还不让说。
又在总督府
后门外流连了片刻,陈乐天看看总督府旁边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于是他走上去,扔给小二三钱银子要了间二楼临街正好可以看见总督府院内情形的雅间。
小二得了赏钱,本来就堆满笑容的脸上硬生生又挤出更多的笑容。
陈乐天让小二上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肉,小二问上什么酒肉。陈乐天站在窗边看着总督府人来人往的院子,忽然道:“总督大人平时来这里喝酒吗?”
小二立刻来了劲,道:“贵客这话可就问对了,总督大人每隔半个月都会来这里喝一顿呢,谁也不陪,就一个人,坐这里五斤牛肉三斤酒喝一下午呢。”
陈乐天心想这总督大人酒量不错,肚子也不小嘛。道:“那就按照总督大人的上,哦不,上双倍的,十斤牛肉六斤酒。”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小二把洁白的抹布往肩膀上一甩,一溜烟跑下楼去准备酒菜了。
陈乐天在窗边站着看了总督府院子良久,直到上来的牛肉不再那么热乎,才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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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回到衙门里的总督大人洗了把脸,长吁一口气,往椅子上一坐,心中挂念巴中城的那位既是老友也是下属的曹县令。
这几天巴中城传出来一个消息,巴中城县令通匪,与铁头帮勾结多年,共同搜刮百姓财物。
初听到这个消息是那几个常年替他打听消息的乞丐告诉他的,乞丐们说现在成都知道的人并不多。然而仅仅过了三天时间不到,乞丐就告诉他成都几乎已经是人人皆知了。
总督大人不知道此事传播的如此之快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消息本来就在外面传的很猛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原因,这对巴中城曹县令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总督大人跟曹县令几十年交情,且不论朋友交情,光从上级下属想来,他也不想自己这个能够让百姓们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的下属出事。
第四百八十章 总督担忧县令惆怅
今天,总督大人去了趟渡口,在渡口的一个茶馆里跟自己的线人了解情况。
总督大人让线人去查曹县令这件事。
虽然时间很短,只短短几天,线人虽然不能去巴中城调查,但根据关系网得到的很多详细资料一综合,事情的大概脉络就出来了。
传言中,曹县令跟铁头帮勾结了很多年,每年铁头帮都会给曹县令巨额的银子,以此来换取曹县令对铁头帮的‘照拂’,当然了,这种照拂是台面下的,而且这种照拂严格意义上来说,只不过是一种不用力。
多数收买-官吏,都是让官吏做事,或是开方便之门或是直接利用职权。而曹县令这是很高级别的买通。就是我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不认真的去剿匪。
总是说要剿匪,我也去剿,声势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像最后一次,但就是不出真力。这你能怎么查?表面看来我已经很努力了,你也找不到我的毛病。
总督大人在线人那得到这些关于传言的内容,心中是忐忑的。
他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按照他对曹县令过往的了解,曹县令不是这样的人。但话说回来,那都是很多年前还是同窗时的事情了。人是会变的,这么多年离得那么远,虽然偶尔曹县令都会来跟他谈公事,但毕竟没有在一起真正经历过什么,到底曹县令有没有变坏,现在是未知的。
总督大人还让线人把这段时间以来巴中城发生的大事详细列了出来。
然后总督大人当场就发现,这些事之间有着很明显的关联。
从一开始的风传巴中城县衙通匪,到县尊亲自上阵剿匪,到县尊身受重伤差点命丧土匪之手,到接着的二十个官吏通匪案,这个案子巴中城县令和县丞都有上书,内容基本上差不多,同时都递交了三分,一份给蜀王府一份给总督府,一份直上朝廷。
这是蜀地特殊的规矩。
二十官吏通匪案这才刚刚尘埃落地,判处这二十个官吏秋后处决。事情终于结束,
这才没过多久,新一轮传言就又上来了。
总督大人心中对于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不得不产生怀疑。这段日子巴中城发生这么多事情,绝不是偶然的巧合。
回到衙门里,总督大人洗把脸后,长舒一口气。对着脸盆里的水映出自己的脸道:“曹琳啊,希望这些都不是真的,希望只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哪怕是县丞或主簿想夺你的位子,那我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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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巴中城。
县尊大人在县衙里焦头烂额,这几日的风云突变直接让县尊大人恢复的不错的身体又陷入了不好的情况。
本来已经可以下来慢慢走几步不用人扶着,但这一着急上火,又得人扶着才能走了。
“夫君,衙门的事就别操心了,好好歇歇吧,你太辛苦了。”夫人一大早就来夫君身边伺候,这几天她很担心自己夫君的身体。
而外面沸沸扬扬的流言,县尊大人严令不能在家宅里传播,谁若敢让夫人知道决不轻饶。
搬弄是非的人很快就能查出来,如果你们在家宅中还敢传,那就是死不足惜!
很少发怒的县尊大人让管家把原话说给下人们听,下人们都点头说不敢乱说半个字。其实家中佣人都是县尊大人选了很多年选的,可以说都非常可靠,就算县令不让管家训话,也不会有人泄露给夫人。
而平时夫人很少出门,置办什么都有下人去做。
“夫人,这段日子你在我身边好好照顾我,辛苦你了。”县尊大人也在几日前就让夫人照顾他,所以外面传的人尽皆知的流言夫人一点都不知道。
尽管多数时候县尊大人都是让夫人在旁边陪伴他,而且还经常让夫人回避,比如说赵彪来向县尊大人说什么的时候。
夫人没怨言,这是惯例,这么多年来,夫君在做什么她从来不多问,毕竟公务上的事情她这个女人家还是少打听为好。
夫人让自己休息,别再操心,但
县尊是有苦难言,现在事情到他头上了。这回他若是一个不小心处理不好,那就不是丢乌纱帽的事,而是身死名臭的结局了。
“夫人你放心,我作为一县长官,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辛苦点没什么,只要百姓们好就值得。”县尊对夫人如此说道。
夫人只能默然点头,没有继续再劝。
赵彪又来报告,夫人主动退避到隔壁自己房里。
“大人,查到了,陈乐天那伙人去成都了!”
县尊大人心中一跳,骤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顿时头有些晕眩,赶忙扶住旁边的椅子坐下。
赵彪快步上来扶住县尊:“大人!”
县尊摇摇头,深呼吸几口,稳住心神道:“估计现在已经到成都了,随行的有几个人?”
赵彪道:“听渡口人说有八个人,但是否还有其他暗中跟随的就不知道了。刘大明也跟着在,还有应胜于厚两人也在。”
县尊沉吟半晌道:“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就是要去总督府告状了。”
“告谁?”赵彪手有些颤抖,他不敢往那上面去想。
“除了我还有谁值得他们去成都告状?”县尊大人道。
赵彪顿时陷入非常揪心的状态,也不知是替县尊担忧还是替自己担忧,反正就是很害怕。
县尊拍拍赵彪的肩膀:“不用害怕,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关未必就过不去,想当年也有人告过我,不也没成吗?想拉我下马,真的不比提拔我上去简单。”
县尊的自信给赵彪不少安慰,这个跟着县尊几十年的老伙计此刻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害怕,好像天要塌了的感觉。
但县尊大人的安慰还是管用的,赵彪道:“大人,我是担心大人,我这条命都是大人的,为大人死也是我理所应当的。”
这种感觉,倒也颇似一种国家将亡,而我愿以我之命换取国家不亡的忠心耿耿。
第四百八十一章 纠结啊
能怎么办呢?
县尊不停地在心中问自己。
怎么去面对这件事?陈乐天他们已经去成都总督府或者蜀王府告状了。蜀王府告状,一旦罪名坐实,蜀王府是不会保他的。毕竟蜀王压根就跟他不熟,一个小县令通匪,这么大的胆子不杀了留着做什么?
若是去总督府告状,那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总督大人跟他是同窗。若是念点旧情,即便不会包庇他,能判的轻一些,流放几年,或许还是有可能的。
只是那个同窗当年就是一根筋,曾经在离别宴席上,拍着胸脯说以后做官一定秉公执法,绝不徇私绝不枉法。
也不知这些年有没有点变化。
这一夜县尊大人辗转反侧一夜没睡着,到快天亮的时候,忽然想明白了。
正如前段时间一样,他也是忽然想明白了,就算是死,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儿子女儿都送出去了。在县衙通匪传言汹涌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把儿子和女儿安排出去了。
他早已安排好了后事,那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或者说他早已准备好一败涂地,现在又何必再担心?
从开始就注定无法回头,那么能让他把后事安排的妥妥当当,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怕就怕什么都没安排,牵连到孩子。
大儿子进了北军,小儿子送出去读书,女儿也以其他借口送出去暂住了。
县尊大人来到自己在县衙隔壁的一处宅院。这所宅院就是跟杀手中间人见面的地方,可以算是县尊大人的一个别苑。但这只是暗地里的,明面上这处宅院是巴中城一个富商的。之所以看似多此一举的在县衙旁边有宅子,是遵循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原则。
没有人会想到这栋宅子是县尊的,所以也就没有会想到县尊大人会在这里,那么县尊大人要安排布置一些不那么光彩的
事情的时候,就会非常的隐蔽。
今天县尊大人在这里约了一个人,就是这栋宅子明面上的主人,巴中城富商姜欢。姜欢今年刚满五十岁,但因为保养的很好,所以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更因为常年的练武,而显得很是壮硕,即便是在这春天厚衣裳还没脱的时节,也能看出虎背熊腰的姿态。
不过,在县尊大人面前,姜欢很谦恭,这也一个商贾在县令大人面前理应的姿态。
“姜欢,你跟我多久了?”县尊的大人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姜欢。
姜欢则站在一旁低头拱手道:“有十五六年了吧。”
县尊道:“这些年我在你这也挣了不少银子,我相信你,把银子放你这让你钱生钱,说到底我还是得谢谢你。”
姜欢听了这话,登时满脸惶恐的说道:“大人何出此言。承蒙大人厚爱,托大人的福,这些年我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连成都都开了铺子,怎么说也得是小人谢谢大人。”顿了顿,姜欢一咬牙,道:“大人,放在我手上的银子您放心,没有丝毫问题,谁也查不出什么来。小的一直谨遵大人吩咐,不记账不落纸上,全靠我脑子记着的。”这话一说,姜欢后背出了一阵冷汗。最近城中的传言...他也很怕啊。
县尊道:“你做的是对的,你按照我说的做,本来是没什么风险的。只不过我们都疏忽了一点。”
姜欢不明白。
县尊接着道:“不记账本,不上纸笔,经过你的一番运作,的确无法查出任何东西了。可是承载证据的纸上资料虽然没有了,但活的证据还是很多的。比如说你手下经手的那些人,虽然都是各人负责个各人的,但总归还是能留下踪迹。尤其是...假如你被抓起来了呢?”话音未落,县尊大人目光如电射向姜欢。
姜欢顿时一愣,随即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来:“大人,小人绝不会出卖大人的,大人与小人向
来不认识,没有任何交往...”并且汗流浃背,砰砰砰的猛磕头,好像连铁头功似的。
县尊大人似乎很满意姜欢这样子,待姜欢头磕破了才慢悠悠出言道:“好了,起来吧。”
姜欢不敢起:“小人对大人一片赤诚,若不是大人小人如今顶多还是个小摊贩。小人就是死也绝不会说出任何事来!”表达自己的忠心,此时姜欢只恨自己读书少了,说不出更能显露忠心的话。
“起来,你的忠心我早就知道。”县尊抬抬手:“今天来,只是想跟你讨论讨论关于这件事的,你知道,现在外面传言传的很凶,我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尽管对手可能并不能查到什么,但我也要做准备。你懂我的意思吗?”
姜欢小心翼翼站起来,沉吟片刻,仿佛是在思考县尊大人的话,而后才小声道:“要不小人这段日子就不出门了,就在这待着了,方便大人随时来询问。”
县尊大人呵呵笑了笑,很明显姜欢的意思是我就禁足在这,您放心了吧。但是县尊却摇摇头道道:“你很聪明,十几年前我就知道了,所以一直用你。如今这个非常时期,只要我们能顺利度过,将来你就自由了,不用再听我的了。你也不用在这待着,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只是来问问你情况,你先跟我说说去年的情况。”
姜欢悄悄抹把汗,跟县尊大人汇报了过去一年来县尊放在他手上的银子的收益。这是每年都要例行跟县尊汇报的,都是类似于县尊去年累计本金加利息一共多少,比上一年多多少这样的。
其实姜欢也算得上县尊的心腹。县尊在商场上有十个心腹。这十个心腹都是比较大的商人,每年能够消化的银子大的上数万两小的数千两都有。至于其他的较小的商人,都是由赵彪安排,县尊大人是不跟他们接触的。他们也不知道上面的最大东家是县尊大人。如此一来,县尊大人的风险就能最大限度的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