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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飞尘     修行在大宋txt下载     修行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二章 狗改得了吃屎吗

    李公公一行人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来到西郊外的一个村落。

    这是成都最穷的村子,住在这里的,都是身体残缺或经受重大打击一蹶不振的人。简单说来,就像是成都每天都要运送出去的大量没有用的垃圾。虽然如此比喻有些过分,但与事实基本没太大出入。说的好听点叫消沉,难听点就叫废物。

    用成都权贵人家常说的话就是,这个村子里都是被世道冲刷下来的人。

    比如说李公公他们刚进村子,在村头跟他们打招呼的那个浑身又脏又破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的家族往上推五代,是蜀地的高官,是常常伴随在蜀王身边的重臣。只可惜由盛转衰的极快,好日子没过到二三十年,就被政敌给掀落马下,家族从此开始衰落之路。

    到了他这代,不仅权力没了钱财没了,连人都没了,家族中近点的叔伯堂兄弟们都或死于非命或生病或老死一一都不在了,他父母也早亡,只剩下他这个独苗。更为悲惨的,是他在二十岁那年,就因为走路没注意撞到了一位高官之子,就被那高官之子的家奴给打断一条腿,打伤了五脏,从此成了个日夜咳嗽不断,病殃殃的瘸子。他的内心,也彻底躺下不愿起来了。

    伸冤,曾经自然也是去努力过的,但结果可想而知。所以还有什么值得去做呢,已经落得如此地步了,就算祖辈是帝王又怎样?这辈子就这样,饿了就去讨点,困了就睡,无论再厉害的人物,也再不会对自己产生殴打的兴趣了,反而偶有愿意施舍几两银子的。

    “小赵,讨到媳妇了没?”李公公脚下不停,笑问那瘸腿男子。

    “咳咳咳...”他先是惯例剧烈的咳几声,然后费劲的从站着的土墩上下来,瘸着腿一步一拐的追上李公公,开心的说:“李老爷终于来了,我盼的眼睛都要瞎啦。”

    “媳妇儿呢?”李公公又问。

    祖上没保佑他的小赵耷拉下脑袋:“李老爷就别取笑我了,再找一百年我

    也找不到媳妇儿。”

    “你总是不信,咱...我早就说过了,找到媳妇儿就是你转运的开始。”

    “可小人这样子咋能找到媳妇啊?”

    “不是找不到,是你没去想办法,没去做。”

    说话间,李老爷进村的消息渐渐在村子里传开了,很快,李老爷一行人就被整个村子里的人围住了。

    约摸有三四百人,蜂拥而出。这三四百人每个人的样子都是不同的,虽然都穷困,但有些人收拾的挺干净,衣裳再破,但干净。有些人则脏的十几丈外就能闻到身上那股酸臭味。

    但九成的人,都是身有残疾的。缺胳膊少腿最常见,没鼻子瞎眼也常见。像小赵这样的,甚至还只能算是普通的,不算特别残缺的。

    但是外表的区别,恰恰与他们同样的眼神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斥着麻木、漠然,似乎这世上在没有什么事能激荡起他们的心。

    大家把李公公一行人围住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几担兀自还在散发热气的东西上。他们的目光在此时,在看着这些食物时,终于有了些许生气。

    “分分吧,都别急,一个个来。谁挤谁抢就揍谁。”李公公说着。

    然后侍卫们开始准备,而这三四百人听了李老爷的话,用最快的速度立刻就排成了七八个纵队,整整齐齐的。不过并不安静,因为所有人都在说着谢谢李老爷,李老爷长命百岁财源滚滚官运亨通洪福齐天......

    这些人也不知从哪学到这么多赞扬的话,乱七八糟用起来,李公公听了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这是他第二十次来了,一切如常,一切没变,一切照旧。

    李公公知道自己现在在这群人眼中,近乎于活菩萨。在他们常年饱受饥饿的时候,给他们送来如此多的食物,那对他们来说无疑就是菩萨。

    我们确实是不想动弹不想做事,可我们还是要吃要喝啊。

    很快,五百个馒头五百个卤蛋五百个饼子都被他们吃完了,五百斤米和五百斤面也都分发完。

    接着这些人纷纷跪下来向李公公磕头,每人磕了三个头,口中颂扬的话又说了很多。

    “虽然你们颂扬的话多数都用的不恰当或者用错了,不过,并不影响我听着很舒服。”李公公倒也不避这些人磕头,泰然受之:“不过我的建议你们最好听一听,其实都不难,能走出去一个人,我送来的这些吃的,就不算白费。”

    村民们面面相觑,字字句句都是能听得见的,每个字也都知道,可连起来,就不太懂了。

    李老爷是大人物,在最初来村子里的那几次,都会详细询问村中每一个人的情况,然后李老爷都会提出自己的意见。比如说对小赵,就让他找个媳妇,再比如说小李,就建议他早起...

    李老爷的建议大家都说好,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如果是个普通人,那李老爷的建议肯定是能做到的,但他们都是残缺的人。

    小赵这病秧子加瘸子,能找到媳妇儿除非天上掉馅饼。小李从小就睡得多,一天要睡十一个时辰,他就算大冬天睡在雪地里都不怕冷,无论如何也早起不来。郎中说他这叫嗜睡疾,根本就治不好的。

    等等这些东西,都是村民们早已认命的东西了,要改?就算李老爷你杀了我们我们也改不了啊!不是我们不想改,是真的改不掉啊!

    “狗改不了吃屎吗?我养过一条狗,他从出生时,我就严禁他吃屎,看见一次就打一次,并且给他吃肉,只给他吃肉,只用了一年,他就再也不会去吃屎,哪怕摆在眼前,它也看都不会看一眼,它甚至在看见别的狗吃屎的时候会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李老爷如此说道。但是众人仍旧懵懵懂懂,还是不怎么懂,或者可以说是更加听不懂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踩乱晃

    陈乐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探查到了县丞最隐秘的心头之痛。

    为此,他几乎动用到了漕帮在巴中城的所有势力,并且整整花了七天时间。

    在得到县丞的秘密之前,他甚至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不过运气还是护佑着他,让他得到了这么个很重要的信息。

    过程并不如何复杂。

    某天晚上,他正在宅院里散步,忽然脑海中突发奇想,想去看看县丞大人此刻正在做什么,于是他就去了。

    先是在县丞大人的宅第四周转悠了一会,然后跳进宅院里,发现县丞大人正一个人喝酒,喝了一壶后又来到了院子里赏梅花,然后调笑了几句侍女,惹得小侍女窘迫不已。

    然后县丞大人并没有在院子里就把侍女办了,而是继续接着赏花,直到深夜,他才终于喝完第二壶酒,然后他便回房睡觉了。

    这几个时辰下来,陈乐天从县丞大人身上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但这种不一样究竟是什么陈乐天也说不上来。一个人在家的县丞,显得非常可怜,脸上的镇定和官威卸下来之后,县丞大人像极了落魄书生屡试不第。

    这就很是奇怪了,县丞不应该会有这种神情。而更多的,是心事重重,还有陈乐天无法形容的深深的寂寥。

    于是陈乐天在县丞大人的屋顶坐了一个时辰后,就回去了,回去做什么呢?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县丞大人的一切资料都重新翻阅一遍,一个时辰后,一无所获,或者说从资料上看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蛛丝马迹。

    陈乐天坐下喝杯李萱儿半夜起来泡给他的茶,催促李萱儿去睡觉之后,又思索了良久,最终在天放光时下令,所有漕帮收集资料的帮众,即刻停止手头的事情,专门搜索和县丞大人有关的资料。“记住,是县丞大人从小到大所有的资料,只要能够搜寻到都给我找。”陈乐天如此给孔、单两位管家下令。

    在两位管家的敦

    促和吩咐下,收集资料的人员在日夜不停的努力后,于七天后的清晨,所有能够找到的关于县丞的资料全部来到陈乐天的书桌前。

    所有资料按照时间的顺序,整整齐齐清清楚楚。

    然后获取资料的帮众在他们认为可能有用或者重要的资料上,用的纸的边缘颜色是不同的,用的是蓝色边的纸。陈乐天把所有边缘是蓝色的纸都抽出来,仍旧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好。

    即便已经通过筛选了,但这蓝色边缘的纸张仍旧有超过三百页。毕竟县丞大人几十岁的人,只要是可以找到的资料到现在汇聚在一起,自然不会少。

    “萱儿,得辛苦你跟我一起看了。”陈乐天拍拍萱儿的肩膀。

    “不辛苦,你最辛苦。”李萱儿玉手伸出,也同样拍拍陈乐天的肩膀道。

    两人相视点头,竟然像是知己好友那般,而非爱侣。

    然后两人就开始了长达十个时辰的查阅。期间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两人就没停下过。

    李萱儿在翻到一些觉得奇怪的、吃不准的地方,会跟陈乐天商量。而陈乐天在翻到一些资料时,也会告诉李萱儿。比如说年少时的一件事,陈乐天告诉李萱儿,李萱儿就会在成年后与少年时那件事有关的事情上,多多注意点。

    然后重要的、可能有用的,放一起,没用的另放一起。

    如此一来,筛选之后再筛选的,就是陈乐天要的。

    封山和刘大明提议一起帮忙,但陈乐天拒绝了,理由是必须由他陈乐天全部过目,哪怕麻烦一些耗费时间一些,他也必须这样做,因为这种类似大海捞针的资料查阅方法,其本身太过于庞杂,而庞杂的同时,只有全部集中于一个人的眼下,最终由这一个人在大脑中进行拼接整合,才有可能最终聚合出最有用的资料。

    换句话说,就像人,所有任何行动思考最终都由脑子控制,控制中心只能有一个,才能发挥最

    大的效用。

    “大明,二位东家将来可能要分庭抗礼,你听谁的。”封山在门口站岗,问旁边的刘大明刘大状师。

    “那当然是听陈东家的。”刘大明低声道。

    “那你就错了,当东家跟夫人产生分歧时,我反正是听夫人的。”封山认真的道,顿了顿,又道:“你想啊,东家跟夫人产生分歧,不管是谁对谁错,最后认错的肯定都是东家,如此一来,我只要听夫人的,肯定是不会被骂的,无论我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我都没有任何责任。但是,如果我听东家的,那夫人肯定对我不满,那到了最后东家认错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来一句,都是那封山说的,我去把封山拖来揍一顿给你解气,那我岂不是要受那无妄之灾?”

    刘大明听的一愣一愣的,朝封山竖起大拇指道:“怎么以前没发现你如此狡猾?我还当你跟以前一样老实呢,没想到士别三日,就被江湖这口大染缸给染得面目全非了嘛。”

    “这叫明哲保身嘛,什么狡猾,别说的这么难听好吧。再说了,小刘你也别装,你才是耍手段的高手,比我至少高一百丈。你玩那些手段更高明更让人难以发现罢了。”封山撇撇嘴道,早把封山鄙视了一万遍。

    刘大明嘿嘿笑笑,忽然正色道:“东家这次在蜀地盘桓的有些久了,不知会不会影响在书院的地位,还有在京城的网。”

    “什么意思?”封山不确定他理解的对不对。

    刘大明道:“就是字面意思。”

    封山顿时也有些担忧了,不过想了想后,便摇头道:“应该不会,书院大宗师们可喜欢东家了,特别是安师和柳师,真把东家当成高徒来对待呢。还有夫子的弟子们,尤其是大弟子王轻鸿,那更是把东家视作好朋友呢。再说了,东家来蜀地前是请过假的,又不是擅自离开书院。这你不用担心,你是没去过京城,不知道咱们东家在京城那是如何的一踩乱晃!”

第四百二十四章 有点头绪

    十个时辰的连轴转,但是并没有让陈乐天和李萱儿觉得有多累。这就要归功于在他们过去的生命中,他们很少有伤害身体的习惯,比如说常常晚睡,比如说常常迟起之类的,所以当他们需要彻夜不眠的时候,他们反而能够一直精力充沛的专注做事。

    进行到第六个时辰的时候,上面记着有用资料的蓝色边缘的纸张已经全部按时间排列在一起了。

    陈乐天和李萱儿同时长舒一口气,相视而笑。

    李萱儿习惯性的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但却被陈乐天抢先拿到。男人给女人倒杯茶,并且亲自端给女人,并且道:“请。”

    李萱儿喝口热茶,有些不好意思,见陈乐天表情严肃,她有些不习惯,小脸红扑扑的道:“你别这样看我。”

    陈乐天却还是盯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来,干杯。”举起茶杯,郑重的道。

    在陈乐天看来,此时此刻的李萱儿,完完全全就是他事业上的伙伴。一个他绝不可或缺的伙伴。

    这六个时辰下来,疲惫是有的,但把有用的资料筛选下来后的成就感,也是很大的。

    两人对坐简简单单的喝了一炷香的时间,接着又继续了。

    “萱儿,这七八十页资料,是重中之重,我们就在这里翻找。我之前夜探县丞宅院,所看到的感觉到的,一定都在这些重中之重的资料里。我们还是老办法,一人一半。”陈乐天把县丞大人幼年时少年时的那一半给李萱儿。

    李萱儿嗯了一声,低头认真翻阅起来。

    “这县丞大人真是个值得我们学习的读书人楷模,不赌钱不嗜酒不狎妓,连欺凌弱小都没有过。真是太干净了!干净的不像个县丞。”陈乐天边看边摇头。过去的六个时辰里,他极少看到县丞大人又过什么不妥当的行为,最大的恶事无非就是十八岁那年看一个人不顺眼,于是跟人打了一架,把人家头打破了,赔了十几两银子。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他陈乐天扪心自问,才二十年不到的人生,

    恶事至少就做了有三四件。这还是他这个常常自诩正人君子的人,他陈乐天能够如此自诩,自然是有那个底气。但若是跟县丞大人的过往相比,他陈乐天还真就当不起正人君子这四个字。

    首先,他在边疆的时候,去魏国国境内割魏**卒头的时候,因为自己北军军卒的身份差点被识破,而杀了个魏国普通百姓。这件事于他来说,杀无辜百姓,他就被县丞大人远远甩在身后了。

    其他几件就不必说了。

    当然了,这只是从所获得的县丞大人的资料上看来,是这样,也许县丞大人有别的隐秘的恶事暂且还没发现呢。

    陈乐天又翻了会,伸过头看看李萱儿看着手上的纸,他发现李萱儿眉头紧锁,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重要的。

    “什么?”陈乐天凑过去,蓝色边缘的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字,定睛看了会,陈乐天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问道:“萱儿你说说,看出啥了?”

    李萱儿指指手上的纸道:“你看这一条,刚上任两个月后,几大家族在宴宾楼宴请县尊县丞大人,会议中途,县丞大人去酒楼后院去了半个时辰未归,而县尊也去了,又过了半个时辰后,两人一起回座...”萱儿说罢,抬头看着陈乐天。

    陈乐天微微皱眉:“这条有什么奇怪?可能是去后院醒酒了吧。”

    “你再看这些。”李萱儿往后翻,先翻到紧接着方才那一页的第二页:“县丞大人连续好几日没有去县衙主持工作,直到五日后,县尊大人亲自去县丞家中探望,第六日,县丞大人正常到县衙工作。”李萱儿接着翻,一连翻了三页,读了三条,几乎都是些关于县丞大人有点想要撂挑子不干或者闹情绪的迹象,之后都是县尊大人去劝说,县丞大人就又正常做事了。

    陈乐天与李萱儿对视片刻,道:“你是说县尊和县丞在密谋什么?从那天的宴席开始?”

    李萱儿不置可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是奇怪。我看到,在那天宴席之前,县丞大人对县尊没有那么俯首帖耳,但是宴席之后

    ,县丞大人对县尊就有了巨大的改变。虽然从礼节上看不出变化,但是漕帮帮众们得到的资料中显示,私底下县丞对县尊,如同臣子见到圣上。乐天哥哥,我也说不准,我就是觉得不正常。”

    陈乐天放下手头的资料,端起茶盏喝上一口,再喝一口,脑袋里飞快的转着。“你的意思是...县尊大人给县丞下了套,不知用什么办法把县丞牢牢控制在手上了?那天的宴席就是陷阱,所以之后县丞对县尊的态度才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对,乐天哥哥真聪明。我心中觉得奇怪,这些资料合在一起,我觉得有问题,但我却想不出到底问题在哪,但是我一说给你你就立刻说出了最大的可能。”李萱儿一手握拳,妩媚的原地转个圈,高兴道。

    陈乐天见李萱儿可爱的模样,不禁心头一动,忍不住凑上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李萱儿顿时大窘,赶忙看向门的方向,幸好幸好门关着在。“乐天哥哥不要闹,现在在办正事呢。”

    “最大的正事就是跟你生个孩子。”陈乐天笑道。

    李萱儿更是脸红到脖子,转过身低头继续翻资料,不理他。

    陈乐天从后面嘻嘻哈哈的抱了下她,道:“好啦好啦,不闹了。咱们抓紧时间查,终于有了点头绪了。”

    说罢,两人继续埋头查阅。

    然后陈乐天看自己手上的县丞中年也就是靠近现在的资料时,就多留了个心眼。或者说,就特别注意县丞和县尊之间的情况了。

    继而陈乐天果然发现,私底下县丞和县尊的关系非常不正常,不正常到真的就像是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

第四百二十五章 山人妙计

    按照正常的大宋官场情形,县尊和县丞是互相制约互相掣肘互相竞争的关系,可以说,有县丞在,县尊的位子就永远没有那么牢固。

    县丞可以越过县尊直接上书朝廷言治下的情况,更可以直接参奏县尊的过失。

    虽然从位置上来说,一个是一把手一个是二把手,但绝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起码不说平起平坐,也是互相制约的。

    但巴中城的县令和县丞的这种关系就不正常了,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县丞大人刚进县衙的时候,跟县尊是很明显的针锋相对,但只短短几个月,忽然情况就变了。县丞变成了唯县尊马首是瞻的傀儡县丞。

    “乐天哥哥你看这里!”李萱儿忽然道。

    陈乐天凑过去。

    己巳年三月初九,辰时,县令出县衙,去南郊刘家村。

    四月初十,未时,县令出县衙,去南郊刘家村。

    ...

    从资料上陈乐天看到,在之后两年的时间,县令几乎每隔一个月就会去一次刘家村。

    但是去刘家村干什么,漕帮帮众就不知道了。

    而这个己巳年三月,就是那天宴席的时间。而在宴席之前,陈乐天并没有在资料上发现县尊与刘家村有任何关系。

    “如果那天晚上发生了非同寻常的事情,那这个刘家村很可能与之相关。从时间线上来看我们的推测应该没错,现在我们就要找刘家村的资料。”陈乐天看完后,说道。

    李萱儿点点头,继续翻查。

    这条线索的线头一旦抓到之后,即便再长再隐秘的线,也都能顺势拉起来了。

    于是之后两人手上有用的资料就越来越少了。越少,就越直观。

    剔除庞杂的海量的信息,剩下的就是重点。

    距离他们开始查阅,将将过去十个时辰,从清晨到凌晨,线几乎已经被陈乐天和李萱儿给全部起上来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地方,刘家村。

    县尊大人很可能是给县丞大人下了个套,然后把县丞牢

    牢控制在手上了。似乎是悬了一把随时随地可能落下的刀在县丞大人的头顶,而那把刀,极有可能就在刘家村。

    南郊刘家村是个挺大的村落,陈乐天随便打听了下,城中人人都知道那个村子,那个村子里有三四百户一两千人,是个大村子。

    “刘家村。”陈乐天从怀中摸出早就让封山不知从哪弄来的巴中城地图,往桌子上摊开,指向南边的刘家村。

    李萱儿若有所思,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后道:“那我们去刘家村查吗?”

    陈乐天神秘的摇摇头:“山人自有妙计。”

    忙完这些后,陈乐天让李萱儿去睡觉,李萱儿说不困,但被陈乐天强令,于是她只得乖乖去睡。

    陈乐天在书房里又坐了会喝了一壶茶,待天明之后,叫来封山吩咐几句,封山领命而去。

    封山带了几个人离开宅子,一行四五个人先是来七转八拐的兜了好几圈,最后才来到一处客栈,在客栈里几人乔装打扮一番,在出门时,已经从护卫模样变成了富商模样。打头的是封山,其他人则充当富商的家奴。

    一行人来到刘家村。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村头有个**岁的小孩蹲在地上玩泥巴,封山见了,操着一口山东的口音问。封山混迹江湖多年,各地人都接触过,山东话本来就不难,他很自信自己说起来没有人能识破。

    小孩抬头看看他们,可能是有些害怕,犹豫了下才说:“我叫狗剩,你们找谁?”

    封山道:“俺们不找谁,俺们想从你家地里挖点东西。”

    那孩子顿时听的一脸好奇:“挖什么?”

    封山心想,要是京城的孩子,听我这么说,肯定立刻就用怀疑的目光看我们,而且肯定赶快就跑回家跟爹娘报告这个事情了。

    因为京城的孩子见多识广,见的外乡人比见的京城人数多得多了。孩子就是这样,见多识广了,戒心就重,不像这小城村落里的孩子,除了害怕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戒心。

    封山笑道:“那就不能告诉你了,小孩子家的不要打听这些。你只需要

    带我们去你家田地上就行了,我们会给你两个铜板。”

    小孩听到要给两个铜板,顿时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好,我带你们去。”

    “好孩子。”封山摸摸孩子的头。

    一行人跟着孩子来到他家的田地上,此时田地上并没有人,小孩告诉封山他们爹娘去集市上卖菜了,要中午才能回来。

    封山把两个铜板给孩子,便下令开挖。几个人哼哧哼哧的挖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后,封山猛地蹿过去,从地里捧出个什么东西上来。孩子不禁凑上来,封山立刻把手背到身后,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看。”

    叫狗剩的孩子实在是好奇的很,但奈何不敢跟这些叔叔们放肆,只得悻悻作罢。眼巴巴的望着操着外地口音的那个叔叔往别人家去了,狗剩估计他们是去别的地方挖了。

    眼看他们走远,狗剩赶忙凑到刚刚挖出来的那个洞前瞅瞅,除了一个并不大的洞之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狗剩疑惑的挠挠头,回家去了,不过他手上捏着两个铜板,他有些犹豫的想了想,肯定是要去买两串糖葫芦吃的,于是他决定,吃完糖葫芦再回家把这件事告诉爹娘。

    当孩子狗剩津津有味的把糖葫芦吃完后,封山一行人已经挖过五家田地了。其他几家都是大人在家,封山直接摆出大富商的架势,说你们村子里的土好,里面长了一味非常好的药材,让我们挖一点就给你们几钱银子。

    农夫们懵懵懂懂的,不怎么能听懂封山的话,但是总有些觉得这些看起来绝对不缺钱的富贵者们不会平白无故给他们钱,于是就不敢答应。

    封山则掏出银子,往他们手上一塞,说道:“这些药材你们分辨不出来,在你们地里就跟泥土一样没有任何作用,但是我们是专门做这个的,我们懂,你要是不干,我现在就走。”说着,就转身要走。

    那农夫握了握手上的银子,忽然脑袋就转过来了,赶忙说:“您挖您挖,您尽管挖。”

    就这样,一连挖了五家。

    然后就有很多村民听说了这件事,纷纷主动跑来找封山他们。

第四百二十六章 刘家村

    “听说村里来了一伙专门收药材的大老板,是山东来的大富商呢,好几家都拿到钱了呢。咱们去看看...”

    “好像是在地里挖几锹就给几钱银子。”

    “真有这么多吗?到底是什么药材,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你管他什么药材,咱们都不认识,放在地里都是浪费,既然有人要,这钱咱们不能不挣啊。”

    乡亲们一边加快脚步去寻那伙人,一边议论纷纷。

    封山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来了几百个百姓,这些百姓翘首盼望去他们家地里也挖点。在村里几个老者的提议下,众人安静下来,听这位山东富商说话。

    封山拱手说道:“各位乡亲,某从外地来,对此地本不了解,但前几日在城郊散步时,无意中路过贵村,就发现了在下可以用得上的药材。你们这里土好,很适合那种药材的生长。不瞒大家说,这些药材在我们手上的确有用,但在你们手里就毫无用处了。”

    百姓们听罢,吵吵嚷嚷各说各话,这个说要给五钱,那个说给一钱就够了。

    还是老者们让乡亲们不要乱糟糟,让富商先说。

    封山接着道:“这样吧,咱们慢慢来,每天挖十家,咱们都统一一下,每家给二钱银子,你们看行不行,若觉得价钱低了,可以再商量。”

    说罢,便走开,给大家商量的空间。

    乡亲们讨论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由几位老者拍板,要三钱银子。

    老者们作为代表,来跟封山谈。

    刘家村的几位老者说话都挺有水平,也并不像多数商贾那样讨价还价,于是身份为山东富商的封山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封山摸着自己下巴上浓密的假胡子,最终跟众人达成口头协议,为了表示诚意,封山预先付了明日来挖掘的十家的银子。

    第二天

    ,封山一行人早早就来到刘家村,继续挖。

    刘德章老人是刘家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村民们有什么矛盾都会找他来调解,他一句话往往就能让两家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人的心都平了。

    他起初听到有富商来他们村里收药材的时候并没放在心上,平时也常有各种各样的商旅从他们村里收东西。

    但后来听大家说是一种长在土地里的药材,刘德章就觉得奇怪了。他们村算是比较贫瘠的土地,地上只能长些必要的庄稼,祖祖辈辈也从来没听说过还能适合药材生长。所以刘德章就跟着众人一起来了。

    经过跟自称黄姓的山东商人简单聊过之后,刘德章认为这伙人就是来收药材的,不是想来欺骗刘家村百姓想从村民手里讨巧的。这也不怪刘德章小心谨慎,毕竟不止一次有外人来刘家村以非常低的价钱从乡亲们手上买走了本该挺值钱的东西。比如说曾经刘家村几乎人人家都有祖上留下来的一种茶壶,茶壶看起来很普通,跟市面上几文钱一把的茶壶最大的区别似乎也就是耐摔点,后来才知道,这种茶壶的质地是非常难得的一种玉石,而那段日子这种茶壶在京城卖的非常好,几个铜板收走后能卖一两银子一只。

    吃过亏的百姓们其实并没有长记性,也许事后他们会后悔,但毕竟吃的挫败太少了,过不了多久就忘了疼。每当又有新的诱惑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又会重蹈覆辙懵懵懂懂的被骗。

    后来老者们就告诉大家,不要胡乱答应。

    但大家当时都点头如捣蒜,可惜一事到临头必然是稀里糊涂的又被骗了。

    不过这一次,老者很确信自己没看错。

    这个姓黄的满脸胡子的山东富商,说起话来条理分明,也没有表现出看不起他们乡下人。有一说一,说自己愿意花钱买你们刘家村地里的药材,确实能让乡亲们多点收入,但也明确说自己收药材当然也是图利,但咱

    们各挣各的钱,你们要是愿意咱们就成交,你们要是不愿意咱们也不勉强,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就是了。但刘老您得把这事儿给弄明白了,咱们今天说好了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别到时候明天一变后天又一变,那就不合规矩了。

    刘德章听富商这么说,心也就放下了,因为此富商会这么说,说明了此人是真想做生意,而不是想来讨巧。讨巧的人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这些话一旦说的村民不高兴了,村民很可能就不理会他了。讨巧商人,一定是好话连篇的哄骗。只有真正想做生意的人,才不怕生意谈崩,因为谈崩不做也比亏本做划来。

    “黄老弟,这么客气干什么?”刘德章见那富商带了些吃的喝的来给村民。

    封山道:“不值几个钱,大家热闹热闹而已,俺们外乡人常年出门在外,看见刘家村的乡亲们民风淳朴,心里高兴。刘老您喝几口?”说着,封山拎起一坛酒拿起两个酒杯满上,递给刘德章一杯。

    刘德章平时喝酒,只不过并不嗜酒,接过酒杯酒香四溢,显然是好酒。笑道:“那老头我就不客气了。”说罢干掉杯中酒。

    “黄老弟,我看你们收的这种药材神秘的很,至今老儿也没看见你们收的药材的模样。恕老儿多问一句,咱们这地方向来土地贫瘠,本不适宜种庄稼之外的东西啊。”刘德章说道。

    封山嘿嘿一笑,拉着刘德章往旁边走几步避开众人道:“不瞒您说,虽然刘家村土地比较贫瘠,但您应该也知道,就算是贫瘠的土地上,反而有时候更有利于某一种东西生长。就像大漠里的仙人掌,大漠里的胡杨,那些树你要是把他移到多雨的江南反而活不了。咱们收的这种药材,恰好非常适合刘家村土地上生长,所以我说啊,这就叫缘分。也是我们这些卖药材的运气好,更是刘老您跟乡亲们给面子。这就叫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在下很高兴,挣不挣钱倒成了次要的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县尊来刘家村

    三天之后的清晨,陈乐天没等天亮就跑去县衙外蹲守着。

    从黎明前至暗时等到天明,他在县衙大门外能看到县衙大门和侧门的早点铺子里吃早饭。

    十几个包子下肚,天已经大亮,陈乐天喃喃道:“不早了,怎么还不出来?”

    又吃了几个包子喝了第二碗豆腐脑,终于,县尊大人从侧门出来了。

    但是县尊大人似乎行动还是有点不方便,几乎就是被人抬进轿子的。正好是趁着没有百姓路过,几个人从侧门出来的。

    陈乐天见县尊大人乔装打扮成了个年纪很大的老人,若不是那双眼睛陈乐天记得很清楚,恐怕就也要被骗过去了。

    陈乐天远远的跟着轿子。

    轿子先是在城中转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往真正的目的地而去。不出陈乐天所料,往南,刘家村的方向。

    陈乐天心想:县尊大人挺能忍的,到第三天才出来,真是难为他了。

    轿子来到刘家村外三里处的一片树林中,陈乐天仗着自己的修为,直接在高高的一棵大树顶端站定,居高临下看县尊大人一行人从轿子换成马车。

    陈乐天亲眼看见县尊大人其实身体恢复的还好,至少能慢慢的走几步。眼见换到马车里之后,人也换了一批。陈乐天心想,县尊如此小心,恐怕是担心咱们盯他的梢。只可惜县尊估计错了,我这个修行者要盯你的梢,除非你找个跟我境界水平差不多的当护卫才行,否则都是白搭。

    不过话又说回来,陈乐天很清楚,县尊大人不可能现在找个护卫十二个时辰保护自己,这样一旦被百姓知晓,那县尊大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不畏死的儒士风采就不稳了。

    县尊大人上了马车里后,马车跟轿子先后离开,再出林子时,一切如常。

    马车缓缓驶进村子,村民们看到赶马车的人,也都不在意了。因为赶马车的老刘就是刘家村的人,经常赶着马车到处讨生活

    ,多数时候都在城里给富贵人家拉人拉货挣点小钱。今天回家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老刘,最近生意怎么样,客人多吗?”路过的村民跟老刘打招呼。

    “生意不错,这一个月挣了好几两银子。有空请你喝酒。”老刘笑着说。

    “你就吹吧,是一年挣好几两吧?你说请我喝酒都说过八百多回了,没一次说的是真的。”村民撇撇嘴,老刘哈哈一笑,擦肩而过。

    马车缓缓走着,马车里只有县尊大人一人,和两个侍卫。县尊大人双手交叠而放,眉头微皱,心中些许忐忑。

    昨日,他在刘家村的眼线忽然来报告,说有一伙药材商人,在村子里收药材,给三钱银子就给在地里挖几锹。

    至于是什么药材,那伙人搞的非常神秘,根本就不让他们看。而且那种药材好像非常细小,又跟泥土的颜色差不多,所以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药材。

    眼线报告完之后就离开了,县尊听罢起初也没放在心上,但是紧接着后来一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首先,这伙人是不是药材商?如果是真的药材商,那么在刘家村兴师动众的收购药材,每家挖几锹就给三钱,加在一起可就不是小数目了。另外,这伙人是在地里挖东西,这样可能会导致所有村民都把地让这伙人挖几锹,那岂不是会发现自己在刘家村的一个秘密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种可能,这伙人不是真的药材商,如果不是,那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去刘家村挖地是想干什么?是不是陈乐天那伙人发现了什么?

    这么一想,县尊大人身上冷汗就冒出来了。如果是后一种,这伙人跟陈乐天有关,那就太可怕了。

    县尊越想越心里发虚。陈乐天这伙人能掌握二十个当地官吏的罪证,无论是走的白道还是黑道,能量都是不可谓不大的。那县尊心虚就是正常的,虽然县尊在巴中城一手遮天,但面对如此劲敌,绝不能掉

    以轻心,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县尊安排今早来刘家村看看。

    此时县尊在马车里,心情渐渐恢复平静。来到刘家村一切如常,就说明事情都还在掌握中。只要在掌握中,那么,我这个县尊来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马车在村里七拐八绕的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村子西北角的一处很偏的地方。刘家村土地本就贫瘠,这一块硬硬的板土,更是贫瘠中的贫瘠地。所以这块地自古以来村民们就都不太愿意要。一般都是被分给在村里最没份量、最没讲话权利的人,

    而老刘的祖上就曾经是这么样的人。于是这块地在一百多年前的重新分配耕地的时候,就分给了老刘的爷爷的爷爷。然后一辈一辈传下来,到了老刘手上,就几乎成了实打实的荒地。不过近几年,老刘开始给县尊大人做事,成了县尊大人的心腹后,这块地就没再荒了,而是被种上了庄稼和菜。当然了,收成并不好,最好的光景时也就只能收别家一半的粮食。

    也就是说,在这块地上,同样的努力春耕夏耘,得比别人少一半收成。

    所以村民们都嘲笑老刘傻,都这样了,还在上面种庄稼,倒不如不种庄稼,把田地卖给别人,让那些有钱人在上面盖屋子,不管是住也好,当厂子用也行啊,也比你傻乎乎在上面累死累活好啊。

    每当这时候,老刘都说,这是咱祖上传下来的,不管怎么不好,我也舍不得把它卖了,卖了我下去怎么见祖上爹娘呢?

    村民们听了这话,就更是嬉笑:你老刘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媳妇都没,儿子也没,这才是没脸见地下的祖宗,你把田地卖了,总够娶个媳妇生个儿子,你将来下去见哪个祖宗都不怕。

    但老刘兀自固执的奉行他的绝不卖祖田。

    老刘在家门口停下马车,把马拴在树上,左右看看,没看到有人,这才凑到车厢前躬身道:“大人,可以下车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老刘赶马车看看

    县尊嗯了一声,扶着老刘的肩膀走下马车。

    两人快步走进屋子里,两个随从在门外守着。县尊走不快,所以几乎是趴在老刘身上被老刘背进屋子里的。

    也幸好老刘长的壮实,否则一般人也背不动并不瘦小的县尊。

    老刘的家很小,只有一间屋子,没有卧室没有厨房,屋子靠东墙的地方放一张床,西墙下就是锅灶。中间有张破旧的桌子,桌子四周有两个凳子,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东西了。

    县尊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还是忍不住说:“我每年给你不少银子,怎么还不把屋子修缮修缮?”

    老刘端上来一杯茶给县尊。茶杯是他专门在家里留待县尊大人来的时候给县尊大人用的,茶叶也是他昨天特意买的。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小的不敢翻修房子,怕地里...地里那被发现了。再说小的这屋子不用翻修呢,小的又不娶媳妇。”

    “谁说你不娶媳妇的?你还真准备一个人过一辈子?”县尊喝口茶,心想,这老刘也算是有心了,也不知从哪买这茶叶,虽然不好喝,但倒是贵。很显然只有不懂茶的人才会买这种茶。

    老刘是县尊大人无意中发现的一个人,说起来,也算是老刘的救命恩人。虽然县尊当时只是举手之劳,甚至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只能说是碰巧了。

    但老刘从此就对县尊大人视若天大的恩人,每到年节,总是花费半年的积蓄买点东西送给县尊,不收还不行,不收就长跪在县尊家门外不走,曾经最长一次跪了三天三夜。差点就跪死在外面。

    后来县尊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就收了礼,再到后来,县尊看他如此忠心耿耿,就想着可以用一用他。于是老刘就成了县尊的眼线。

    老刘这人老实是老实,但也不缺机灵,再加上他是个赶马车的,经常驾着马车在城里城外的转悠,一年成都都要来回跑好几趟,所以县尊就让他帮自己传递或者打探消息。

    久而久之就成了县尊的心腹。

    尊身边最大的心腹狗腿子是赵彪,老刘是仅次于赵彪的心腹。

    说到媳妇,老刘脸有些发涨,说道:“小的找不到媳妇的,没女人看得上小的。”

    “你手上银子呢?我听说你一不赌钱二不喝酒三不逛窑子,钱呢?”县尊道。

    “银子在这呢...”说着,老刘就跑到锅灶旁边,扒拉着地上的柴草堆。

    “停停,过来过来,谁让你拿出来了?我问你有多少?”县尊实在是替这个老刘担忧啊。

    老刘掰着手指头算了良久,然后郑重的答道:“一共存了三百八十二两三钱。”

    “这么多?”县尊吃了一惊,没想到老刘存了这么多银子:“你有这么多银子愁什么娶不到媳妇?你只要拿出五十两来,在村长们面前晃一晃,我保证三天之内就有人上门给你讲亲,十五天之内日子就能定下来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县尊知道老刘不是真傻,在村民面前只是装傻而已。

    老刘低下头,不说话了。

    “说,你怎么想的。”县尊加重语气。

    老刘又挠了会头,才道:“小的...小的给大人做事,是报恩,不是图大人给银子,大人非要给,小人就把银子存起来,将来死之前还给大人。”

    县尊愣了愣,骂了句日你大爷:“你这脑袋里都是实心的吗?你把我做事,我给你钱,天经地义,什么死之前还给我?本官能要你的银子吗?真是蠢货!我命令你,今年年底前把媳妇给我娶了,否则以后别来送礼给我。跪死了我也不收!”

    老刘这就傻了,呆住老半天,也不知道该说啥,抓耳挠腮的在那。

    县尊看他这模样,无奈笑笑:“别浪费时间了,干正事吧。”

    不说娶媳妇,老刘又恢复正常了,走到床尾的地方,摸索了片刻,抓住一个很小的拉环,用力一拉,出现一个口子,露出阶梯。阶梯下面站着个人,抬头看见老刘,便走了上来。

    “大人。”那人上来后,朝县尊拱手。

    县尊道:“最近怎么样?”

    “启禀大人,一切正常。”那人答道。

    县尊道:“那伙药材商人怎么样了?”

    那人道:“现在在村西边挖,我问了,他们不强求,给挖就挖,不给挖就不挖。暂时没发现异常,是山东来的富商。出手很阔绰。”

    县尊大人让那人回去,重新关上密道入口:“老刘,上马车,带我去看看他们。”

    “大人您不能露面啊...”老刘急道。

    县尊道:“我不露面,就坐车里,你赶着马车装作路过,然后问问情况,我在车里听听就行。”

    于是老刘驾着车,继续上路。赶着车走到村西边,果然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

    “狗剩,你家不是最先挖的吗?你还来干什么?”老刘马车先走到人堆旁,坐在马车上问伸脖子瞅正在挖的铁锹。

    狗剩回头道:“我就看看,今天他们给看了。对了,他们补我们家钱了呢。真是大好人。”

    老刘奇道:“补你家钱了?还有这种好事吗?”

    老刘昨天就听人说,第一家是狗剩家,当时狗剩爹娘都不在家,狗剩自作主张,两个铜板就让他们去挖了。后来的人家都是三钱银子,老刘还替狗剩觉得可惜,没想到富商们居然会补狗剩家的钱。老刘往日里都笃信无商不奸,这回还真是想不到呢。

    狗剩撇撇嘴:“这算啥好事,有的人家地里好像药材多,他们还会多给点呢,三叔家就得了四钱银子。”

    老刘又问问村民们其他情况。

    前几天一直藏着掖着不给看他们挖的是什么药材,但今日他们给看了。但是即便给看了,村民们还是看不明白到底他们挖的是什么。

    有时候挖三五锹,他们就蹲下来在土里挑挑拣拣,然后放进一个黑色的布袋里。有时候又会挖个几十锹才蹲下来挑拣。而且挑出来的东西,看上去跟泥土非常相像,村民们根本就看不出任何不同来。

第四百二十九章 来到李家村

    虽然已经挖了好几天,让刘家村百姓挣了不少银子的药材,但至今它的样子都还是个谜。

    不过村民们倒也并不在意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只要有银子挣就行,管别的没用,也不需要知道究竟是什么药材,长什么样,通通都不需要。

    银子,银子才是最实在的。

    老刘在马车外,一会这跟这个聊几句,一会跟那个聊几句,聊了半个时辰左右,才上车走了。

    转了一圈,再次回到老刘家。

    县尊坐在屋里,沉思良久,最终,他让老刘掀开密室入口,把下面看守的人叫上来。叮嘱那人道:“你现在就去把那女子转移到其他地方,记住,一定要低调行事,千万不要引人注意。”

    那人道:“要不要把他送离开巴中城?”

    县尊摇头道:“不用,换个村子就行。”顿了顿,又道:“隔两三个村子,你去租个宅子让她住也行。”

    县尊说罢,就出门上了马车。

    老刘载着县尊,原路来到了换轿子的那片竹林,而恰好此时,竹林里又来了一顶轿子。县尊再从马车里下来,上轿子。

    马车回村,轿子回县衙。

    老刘家,看守的那人遵命回到密道中。

    那人顺着梯子走下去,下面灯光有些暗淡,但是走路足够亮了。下面的通道并不太大,很显然是并不多的几个人挖出来的。

    不过按照常理来说,密道很少有很多人一起干出来,除了帝王的陵寝。

    像这种个人用的密道,为了保密,在建设的时候,就只能用几个人甚至是一两个人常年累月的挖掘。

    那人在密道里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一间小屋子里。里面有一个女子,那女子见看守来,赶忙站起来,以为是县尊要召见她。

    “把衣服换了,跟我走。”看守说道。

    女子乖乖的从柜子里拿出男人的衣服换上。再加上戴了帽子,那女子就不像个女子了,看起来只是个身形很瘦小的男子。

    如果此时县丞大人看见这个女子,必然会大哭一场。因为这个

    女子就是当年彻底改变他宦海生涯的人。

    就是那个当年被县丞在后院临时起意给办了的侍女。

    这么多年,县丞也不知道这女子在哪里,但县尊常常提醒县丞,那女子被安排在某个地方,吃喝不愁,一切都很好。

    面对县尊这种暗示和提醒,县丞只能一切但凭县尊吩咐。

    县丞知道那女子是被县尊藏起来了。但县丞根本不可能找到,一步错,就是步步错,根本就无法翻身了。

    女子跟在看守人后面,出了密室,老刘看看左右无人,赶忙让他们上马车。

    马车叮铃铃慢悠悠的行出村子。

    而此时,陈乐天正远远跟着马车。

    陈乐天一直都跟着在,在跟回到树林里的时候,轿子和马车分开,在片刻的犹豫后,陈乐天没有选择继续跟县尊,而是跟着老刘又回到刘家村。因为他觉得跟着老刘,可能收获更大。

    陈乐天在外面看见老刘赶车来到自己家门口,走进家门,没过多久,就带着两个人出来了。打头的是个块头不小的男子,后面跟着的是个个头很小的男子。因为离得有些远,所以陈乐天并不能清楚的看清他们的脸。

    马车继续上路。陈乐天压低帽檐,高来低去,尽量踏在人们不注意看不到的地方。

    跟踪是个很累的活,陈乐天深有体会。

    不过这次跟踪的都是普通人,恐怕连纯粹的武者都没有,因此原本应该很累的跟踪倒也不是那么的累。

    陈乐天跟着跟着,随手折下一个树枝,贯上真气,扔过去。

    陈乐天只需要用一个很小的石头飞过去,只要稍稍撩开马车帘子一角,就能看到里面的人。

    小树枝或小石头以极快的速度飞过去,但到达马车帘子上时,却只是看似有意无意的掀开了帘子。

    陈乐天这回离他们有些近,只有大概十几丈,于是陈乐天就看清了那个瘦小男子的脸。他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男子的容貌有些奇怪,但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继续跟着。

    马车徐徐,穿

    过隔壁村子,来到李家村。

    看守对老刘道:“到村南的宅子。”

    老刘点点头,轻挥鞭子。

    来到看守很早之前就在此地租的一处宅子。这是县尊大人早就准备的地方,俗话说狡兔三窟,为了保险起见,专门用来制约县丞大人的这柄剑,当然是要有好几个藏身之所,否则也不安全啊。

    就算县丞有心背着县尊去查,也没那么简单就能查到这女子。

    其实县尊曾经想过另一个法子,就是把这个女子杀了,这样就省事很多,不用把这女子藏来藏去,风险会降低很多。但后来县尊仔细一思量,又觉得这法子不妥。

    因为如果把女子杀了,假如有一天,县丞跟他这个县尊撕破脸了,或者县丞大人就是不理他这个县尊了。那么到时候县尊就要真的用那件过往的案子把县丞拉下马来。

    但女子不在了,没有了人证,真想要定县丞的强-暴民女的罪名,恐怕也不太容易。

    况且,一旦县丞发现异常,可能就会猜到那女子死了。一旦猜到,只要县丞死不承认,那就治不了县丞的罪了。

    因此县尊就没敢用这个法子,继续把女子藏着。一旦有不谐之事发生,县尊随时都可以把女子拎出来,把当年那事抖落出来,县丞就一定会身败名裂。

    所以这把刀不能丢,也不能毁。

    这处宅子并不大,同样也是处在李家村偏僻人迹罕至的地方。任何村子里都有这样的角落。

    看守带着女子跳下马车进了宅子。老刘则驱车离开了。老刘的马车有点显眼,不能长时间停,得不停地动起来,这样大家才不会怀疑他。

    看守和女子进了宅子,就立刻关上门,道:“你暂时就住这了,去收拾收拾。”

    女子点点头,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去找自己睡觉的屋子收拾了。

    看守在院子里转悠,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他必须如此小心,他不能辜负县尊大人把这么重要的担子托付给他。转了一个时辰,屋里屋外院里院外都查看了个遍,他才放心的去烧壶水喝。

第四百三十章 心疼钱

    陈乐天跟到李家村,见那两人进了一处宅子,陈乐天皱眉心想,县尊大人开始转移人了吗?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人?县尊为什么要把他们安排在那个老刘家,那赶马车的家那么小,怎么能住下三个人?现在他们又来到了李家村,到底是什么人呢?

    很多疑问都在陈乐天心里升起。陈乐天一时间想不明白,于是便不再想。远远的站在一棵松树顶,看那人在院子里转悠了良久,才回到大厅上喝口茶。然后陈乐天忽然看见一个女子出现在宅子里。

    陈乐天疑惑的定睛一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先前那瘦小男子根本就是个女人,穿一身男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原来是个女人呐,金屋藏娇吗...”陈乐天自语道,当然,他知道县尊没有好色之疾。而且这女子也不是什么绝色美女,县尊更不可能为了个外室费尽心思。听百姓们说,县尊大人的夫人很好,甚至常常建议县尊纳妾。

    陈乐天见那女子神态跟普通女子无异,眉宇间就是最普通的农家女子,跟那男子说起话来都低着头,而那男子则是一副吩咐的语气跟女子说话。

    陈乐天一直待到天黑,等到宅子里两人生火做饭才走。

    回到在巴中城临时的家,陈乐天接过李萱儿递来的茶一连喝了三杯,道:“今天可把我渴坏了,没时间喝水,一口水都没喝。”

    李萱儿道:“封首领这几天天天早出晚归,在做什么?”

    陈乐天笑道:“他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逛青楼去了。”

    李萱儿皱皱眉头,还真就想了想,然后道:“我看不像,他每天都带几个人出去,回来的时候那样子看着也不像是去那...那地方了。”

    “哈哈,我随口一说你还真信,封山是我安排他去忙事情了,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山人自有妙计。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估计用不了几天,我就能把县尊那把悬在县丞头上的刀给找到了,到时候那把刀咱们拿在手上,

    就一切好办了。”陈乐天道。

    李萱儿道:“怕也没那么容易,县令不会束手待毙的,乐天哥哥你要小心点。”

    陈乐天又喝杯茶:“那从明天开始你去查这事儿,我就在家歇歇了。危险就让我家萱儿去担了,行不行?”

    “当然行,那就说定了,明日我去查。”李萱儿立刻道。

    陈乐天哈哈一笑,伸手揉揉李萱儿的头:“那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再说了,萱儿现在是在修计谋,等萱儿去成都拜了名师学武大成了,萱儿你想不担危险的事都不行。现在嘛,还是我来做就行。”

    陈乐天说的都是真心话,他现在也是真的把李萱儿当做合作伙伴来看待了。可以说,现在的李萱儿在陈乐天眼中,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貌美倾城的渔家女了。或者说,再也不只是陈乐天第一眼看到的那个美丽单纯的女孩了。

    是个美女,跟只是个美女,差别就太大了。

    而李萱儿听了陈乐天说的这番话,心里也高兴。他高兴的,同样也是乐天哥哥再也不止当她是他的爱人了。她要做的,就是他的伙伴。能够在事业上给他尽可能多的帮助,是她最大的心愿,也是她唯一的心愿。

    两人说着话,封山也回来了。封山一进大厅看见陈乐天和李萱儿,拱手行礼。

    然后封山看看陈乐天,欲言又止。

    “跟夫人有什么好隐瞒的,有啥说啥。”陈乐天还在喝茶。

    封山这才道:“东家,这几天花了不少银子了,我们是不是能撤了?”今日在挖掘现场,陈乐天远远的跟封山打了个招呼,所以陈乐天知道今日县尊肯定是去刘家村了。这几天,每天都要花不少银子去买那并不存在的‘药材’。

    其实陈乐天的计谋很简单。

    一切线索指向刘家村。

    而陈乐天去去刘家村转悠了一天后,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于是他就想,他自己去肯定

    是发现不了的,但是让县尊带着去肯定就能发现线索。

    那怎么让县尊带着去呢?不难想到,若想让县尊主动去刘家村,肯定要让县尊有点不放心刘家村里的什么,只有这样,县尊才会去。

    那就挖地吧,常言道,掘地三尺也要把什么什么找出来。

    于是陈乐天就想了个让封山带人扮作收药材的富商,至于为什么是山东富商,则是封山自己的发挥,可能是封山对山东话更为熟练些。

    当时封山提出疑问,收什么药材呢?我们又不认识什么药材,就认识几个枸杞什么的。别人问起来我什么都不懂啊。

    陈乐天说,说你机灵怎么现在成了浆糊?非要认识什么药材才行吗?你就随便去挖几锹,挑点拣点看的顺眼的土装进袋子里,他们知道个屁。你神神秘秘的样子,在不懂行的人眼里,真的像极了高僧大德啊。

    封山也是聪明人,陈乐天一点拨,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当即叹了声‘我日!’,说东家您真是太聪明了,东家你一个脑袋瓜估计得顶-我这脑袋瓜一百个,这法子你都能想出来,佩服佩服!

    陈乐天笑着踹封山一脚:“别拍马屁了,你那脑袋瓜也不差,你给我好好努力,争取将来这种小事就不用我动脑筋,你自己就能想到法子。”

    封山听了这话,正色道:“东家放心,我一定努力。”

    而现在,封山花钱买泥土实在是买的心疼了。陈乐天笑道,你这人啊,就是心疼钱,钱算什么?钱是王八蛋啊,都是身外之物,何必那么在意,我都不在意你在意的屁啊。明天你给我继续去收药材,直到全部收完才行,要所有愿意给你挖的人家都挖一遍,没地方挖了,你再结束。

    封山无奈的叹口气喃喃道:“有这些银子咱们得喝多少顿酒啊。”

    陈乐天当即站起来,封山听见椅子响,顿时加快脚步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里去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盘问

    夜色浓浓,陈乐天在夜风中看着那座宅院。

    陈乐天在寻找机会,他在找那个看守跟女子分开的机会,他们晚上睡觉的屋子都是相邻的,所以陈乐天不想晚上动手,如果那女子一叫,就会惊醒那个很是警觉的看守。

    诚然,陈乐天可以把那个看守杀了,但非必要的情况下,他不想杀无辜之人。还有就是他是修行者,杀个非修行者,心里的坎总过不去。

    这小小巴中城虽然藏污纳垢的很,虽然县尊大人不是什么好人,但县尊下面这些替县尊做事的人,可以说无非就是讨一口饭吃,或者纯粹就是迫于县尊大人的淫威不敢拒绝罢了。

    毕竟这里不像京城,在京城,你不想跟恶人同流合污,那你摘出来,不跟这些人搅和就可以,你就过你穷但是不提心吊胆的日子,也很少有人能威胁到你。毕竟天子脚下,所有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在做事的时候总是要多注意三分的。

    更为主要的,还是金殿上的皇帝陛下,是个千古以来的明君。明君在上,下面的宵小,京城里的宵小,能在少有的黑暗的地方捞点贪点,但绝不能也绝不敢大张旗鼓。

    说到底,陈乐天就是不想多杀人。

    他在军伍里杀人都杀的腻了,所以回来后,他想歇一歇。

    陈乐天一直在外面等到第二天早晨,看着两人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看守跟女子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出去以后看守把门从外面锁住了。有防止那女子逃跑的意味。

    陈乐天终于等到个机会了,那个看守的人每天早晨都会有一个时辰左右去集市上买东西,或是买些熟食,或是买些菜回来,用作日常他们做饭做菜。

    今天也没有例外。

    那男子刚走,陈乐天就跳进院子里。

    那女子刚刚坐下开始洗衣服,忽然见到有个人跳进院子里,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握紧手中的棒槌。

    “小娘子,不要害怕嘛。”陈乐天满脸奸邪的笑容,上前几步。

    陈乐天每往前走一步,那女子就往

    后退两步,手上的擀面杖随着手臂抖的非常厉害,显然是害怕极了。

    直到陈乐天走到哪女子跟前,那女子也没敢抡起擀面杖,反而咚的一声擀面杖掉在了地上。

    陈乐天抬手搭在女子肩头,女子忽然就吓得瘫坐在地上,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陈乐天就傻了,心想,这是什么套路?吓哭了吗,吓傻了吗?起码你得反抗一下,然后反抗不了了再哭吧。

    女子哭的非常厉害,不过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流泪,眼泪像断线似的不停地往下流,从指缝从手上流出来,落在地上。

    “你别哭了,我什么都没做好吧。”陈乐天蹲下来道。

    那女子扯腿蹬了下,后退几步,还是哭。

    “我做什么了?我打你了吗?”陈乐天道。

    不出所料,还是哭。

    “住嘴!”陈乐天忽然喝道,同时一拳把地上的一块砖头打碎了,发出挺大的声响。若不是怕声音太大引来人,陈乐天得把青石板打碎了。

    那女子顿时就不敢再哭,抽抽噎噎,强忍着眼泪。

    陈乐天站起来,点点头沉声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敢有半句虚言,直接杀了你。”语气颇为凶狠。

    那女子抽噎着,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陈乐天问。

    “桂...桂芝”女子答。

    “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其实陈乐天是在故布疑阵,为了避免之后女子把情况告诉县尊,陈乐天不能一上来就问重点。

    “还有一个人,他出去买东西了。”名叫桂芝的女子回答。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前几天,有天早上来这里的。”

    “你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我看外面还上锁了,我以为这里没人才进来的,为什么要把你锁在里面。”

    “那人是专门看我的,怕我逃跑,其实我不敢跑的,而且我在这里也挺好的,有吃有喝的,又不要做什

    么事,我不会跑的。”

    “他为什么怕你跑,你是他抓起来供他淫乐的吗?”

    “不是的,女子摇头,我是...”说到这,女子忽然住口不敢说了。

    他忽然想起来县尊跟他说过: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他知,多一个人知道你就多一份危险。被县丞知道你在哪里,铁定是要把你杀了。只有你死了他才能安心。

    陈乐天见她忽然不再说了,心中有数,猜到他是有顾忌,毕竟她只是一个弱女子,道:“你是哪里人?”

    “就是巴中人,公子...这里没有银子的。”女子道。

    陈乐天道:“没银子嘛,不是有你吗?你虽然算不上大美人,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我将就一下就行。”

    那女子一下子就吓得瘫在地上,默默的哭了起来,看那样子,是要接受来犯者陈乐天的摧残了。

    陈乐天嘿嘿笑了几声,忽然转身在院子里转悠起来,转了片刻之后,又走回女子身边道:“你跟县尊是什么关系?”

    女子听到县尊这个词,吓一跳。一颗心七上八下,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更不知道怎么掩饰。县尊大人只是叮嘱过她不要跟别人说,但是也没教他怎么遮掩啊。

    “县尊把你藏在这里,我看你俩不清不白,我要是把这事告诉县尊夫人,恐怕你就倒霉了。”陈乐天说话的同时,盯着女子的脸。他不想错过女子的任何表情。

    但是女子除了慌乱失措,根本就没有任何别的表情。

    如果此时是县尊大人,陈乐天倒是可以看出些端倪。

    直到现在,陈乐天虽然已经追查到关键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女子。但陈乐天仍旧不知道,到底县尊大人这把刀是什么刀,是怎么威胁县丞大人的,到底是用了什么事情在威胁,都还没查出来,所以他需要弄明白到底县尊是在用什么事威胁县丞。

    “不是的,县尊大人与奴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女子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谁信?”陈乐天冷笑。

第四百三十二章 我什么都说

    女子竭力否认跟县尊有关系,而陈乐天只是在扰乱女子的心神罢了,他当然知道县尊跟她没关系。

    “我看有问题,怪不得夫人让我...县尊大人确实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只可惜他还是犯了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这不全是他的错,这是天下所有男人的错。”陈乐天摇头叹息。

    女子停止哭泣,偷偷看了眼陈乐天,心想,莫非这人是县尊大人的夫人派来的吗?

    陈乐天暂时不说话,让她自发的想。他装作失言,说出夫人让我四个字,便不再说,就是为了让女子自己去联想。

    果然,女子越看越觉得这人就是县尊夫人派来的。一定是县尊夫人觉得县尊最近有些不正常,所以派人来跟踪。但女子又觉得不太对劲,他们过来李家村没几天,县尊也从没来过,怎么会跟到这里了呢?啊,一定是看守跟县尊碰头的时候,被这人看见了,所以他就跟踪看守找到了这里。对,肯定就是这样。

    两人都无言良久,女子道:“一会看守回来,你可以问他。”

    “我当然不能问他,我问他他肯定去报告县尊大人,县尊大人知道...反正就是不能让县尊知道。”陈乐天说着,忽然目光凶狠的看着女子:“你若是敢透露半个字,定然要你小命!”

    叫桂芝的女子害怕的后退一步,连连点头:“奴家什么都不会说的,请公子放心。”

    陈乐天满意的点点头,丢下一句“我明日再来看看,你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跟县尊大人有什么关系,给我想仔细想清楚了”,说罢,纵身一跃跳出墙外不知所踪。

    女子在院子里呆立半晌,才缓过神来,害怕的抱紧双臂。当天晚上,她一夜没睡,她根本睡不着,她非常害怕,她不敢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看守人。

    她猜到,那个男子一定是县尊夫人派来的。听说县尊夫人是大家族的女子呢。所以夫人当然会很在意县尊有没有在外面有女人。桂芝心想,如果是自己的男人,是像

    县尊这样的男人,那自己肯定不敢质疑男人在外面找别的女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县尊夫人是大家闺秀,不是自己这个肮脏的奴婢能比的。

    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哭了,泪水打湿了枕头。隔壁房间的看守人能听到她翻来覆去的声音,不禁问她怎么还没睡,在想什么。

    为了看守严密,以防桂芝逃脱,县尊特意嘱咐就算是睡觉,也要随时能守着。所以桂芝和看守人每天晚上睡觉,两间屋子中间最多都只隔了一层屏风,声音都能清楚听见。

    桂芝没答话,过了一会才道:“可能是白天睡得久了吧。”

    看守声音冰冷的道:“赶快睡,别胡思乱想。”

    “是。”

    其实看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这是县尊为了防止长期看守,容易被盯梢,不停地换人盯梢的可能就小很多。

    不得不说县尊在安排事情上是非常谨慎和周到的,这习惯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的,而是这么多年日积月累的结果。

    说完话,桂芝不敢再动弹,强忍着睡不着要翻身的**,硬是熬到了天亮。

    待看守的人出门,女子正在想,那人会不会还来,然后陈乐天就跳进院子里了。

    女子见他又来了,这回倒是没怎么惊慌,只是下意识的抱着双臂。

    陈乐天今天就不客气了,自己去倒了杯茶端在手上喝。“昨天我让你想的事情,想好了吗?”

    桂芝小声说:“昨日我想了一夜,想的很清楚,奴家从来没有跟县尊有任何不好的关系,奴家连县尊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蒙他妈谁呢!没有关系县尊会对你这么好?给你安排吃住,还专门安排人保护你,我怎么没这么好的待遇?”陈乐天恶狠狠的道:“看你长得挺老实的,怎么说话如此不老实?你若是再不跟我坦白,我就要施以酷刑了,县衙牢房里的酷刑见过吗?”说着,往前几步走。

    桂芝吓的双腿发软,流着泪道:“公子不要,奴家真的跟县尊大人什么都没有,呜呜...”

    “快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长时间了,县尊多久来找你一次!”陈乐天语气强硬,手也搭上了女子的肩膀,稍稍用力。

    女子肩膀甚疼,哭的更厉害了,害怕的不断地说着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陈乐天手上加大力气。女子哭着哭着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陈乐天呆了呆,道,这就吓晕过去了?太弱了吧你。随即一想,也难怪,你又不是什么厉害的人,唉...

    陈乐天探探鼻息,人没事,就是晕了而已。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她醒来,陈乐天无奈,舀了瓢井水泼醒了她。

    桂芝醒来看到陈乐天,又开始哭了,口中依然说着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陈乐天冷笑一声:“你还嘴硬,还不老实?人证物证都在,你还狡辩,装晕就能逃掉了吗?”

    女子见陈乐天冷笑着上来,浑身吓的不停的颤抖。当陈乐天的手再度碰到他身上的时候,她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陈乐天歪头看着她:“说吧,在哪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县尊多久来一次,说清楚了。”

    “那年,在宴宾楼,我刚刚从乡下来到城里。爹娘相继病死了,家里有没有别的人,奴没日子过,就来了城里。是奴运气好,碰到了好心的宴宾楼一个厨子的夫人,她看奴可怜,正好那段时间宴宾楼在招工,就把奴介绍进了宴宾楼。奴在里面没干几个月,有一天...有一天城里面的有钱人宴请县尊还有...还有县丞。奴很高兴,能有活干,有活干奴就能多拿点酬劳。可是...”桂芝说到这,眼泪又下来了。

    宴宾楼。陈乐天在心中默念这个地方。这也是在资料上,他们分析得出的,县尊给县丞下套的地方。这女子终于还是容易搞定,才第二天就可以解决了。只要她开始交待,一切就好办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县尊夫人误会

    只要她开始交待,就不急了。

    陈乐天道:“这么说来,你跟县尊就是在宴宾楼认识的?难怪夫人...难怪我就觉得县尊大人不太正常,总是在外见吃饭。这外面的宴席啊,就是要少参加,酒一喝就特别容易出乱子,最好下了公事就立刻回家,在家里陪陪老人夫人孩子,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

    桂芝看了眼陈乐天,心想,这话想来肯定是夫人说的。男子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见她沉默,陈乐天道:“你别想蒙混过关,接着说,后来怎么认识的?是不是你故意去勾引县尊大人的?”

    桂芝看这位公子说到勾引这个字,似笑非笑,用一种看笑话的眼神看着她。她忽然心里更加难受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吗,她做了什么呢?她从乡下饱一餐饥一顿的来到城里,只不过是为了讨一口饭吃,承蒙贵人相助,才得以在宴宾楼上工。本来她以为可以一辈子就这样过,冻不到饿不到,是这世上顶幸福的事了。

    可是不知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在那天晚上,在那个点,在那个地方,正好碰上了县丞大人,只不过是一个对视而已,她的眼神没有任何勾引的意思,她也不懂如何去勾引男人啊,她还...她还没成婚啊。

    为什么非要怪她呢?她只是个不想饿死冻死的女子而已。

    “接着说啊,发什么愣?”陈乐天一声呵斥把她的神拉回来。

    桂芝无声的抹抹眼泪,接着道:“然后我跟着上菜,菜上完,我从院子里路过,要去给别的桌子拿菜,就...就...”

    “就什么?”陈乐天皱眉问道。

    “就碰到了来院子里的县丞大人。”桂芝说到这,眼泪忽然又多了很多,声音也变了。

    这时候,陈乐天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手绢,递给她。

    她起初不敢接,但看眼前男子神色里有着可怜,褪去了凶恶,她便大着胆子接过手巾,擦了擦眼

    泪。定定心神,接着道:“然后县丞大人喝多了,就把奴给...”

    “县丞大人?不是县尊大人吗?”陈乐天装出一副惊愕的样子,其实他听到这,就已经明白了大概。但他必须表现出自己的惊愕,这样才能避免被怀疑,他必须要时刻保持着自己是县尊夫人派来的人这一角色。只有这个角色才是最不会被怀疑的。

    桂芝摇摇头:“是县丞大人。然后,县丞大人酒醒了,县丞大人酒喝多了才会这样,他酒醒后非常后悔,不停地磕头,奴不敢说话,奴不知道该怎么办。”

    “县丞大人把你给强了?在宴宾楼的后院?没被别人发现吗?”陈乐天继续惊愕,像吃了个巨大的包子似的张着嘴,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相信,此时此刻,就算真的是县尊夫人在这里,县尊夫人也绝对就是这个表情,没错的。

    人生就是一场戏,演的好的才能成为人生的成功者啊。大将军这话诚不欺我也。

    叫桂芝的女子点点头接着说:“然后县尊大人正好路过,看到这个事了。奴家很害怕,县丞大人这样的贵人,就算杀了奴家,奴家是铁定逃不掉的。县尊大人起先也不知道怎么办,县尊大人说了县丞大人,说县丞大人堂堂朝廷命官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然后县尊大人安慰奴,问奴家里的情况,奴就照实说了。县尊大人问奴,是不是要状告县丞大人,奴如何敢这样做?想都不敢想,奴就说不敢。县尊大人再三问我,并且告诉奴,只要奴想状告县丞大人,县尊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包庇的...”

    “县尊大人如此清官,当然会这么做,这是不用有任何怀疑的。咱夫...咱们大家都知道。那你告县丞大人了吗?”陈乐天明知故问,如果告了,县丞大人早就关进监牢,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放出来在哪个地方耕作种田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桂芝道:“奴当然不敢,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奴心里好乱,奴好害怕。”回想当年,桂芝眼里闪烁

    着极大的害怕,好似这种恐惧已经刻进他脑海中去了。那昏暗的院子里,那冰凉的地上,那戳人的灌木丛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历历在目...

    想了良久,才又接着说道:“县尊大人最后跟奴家说,既然奴家不想状告县丞,那就让县丞大人拿点银子给奴家,算是赔偿行不行。奴家脑子都是懵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家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后来呢?”陈乐天问。

    桂芝接着道:“大人说,奴家要是不接受赔偿银子,立刻就要带奴家去县衙击鼓鸣冤。奴家害怕,奴家就答应了。县尊当时就让县丞拿了一百两银子给奴家,奴家拿了银子,县尊就让奴家先接着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奴家很害怕,但是奴家尽量不让人看出问题,奴家很努力了。后来县丞和县尊就回到座中了。

    第二天,县尊大人就派人来把奴家接走了...

    陈乐天道:“然后就把你安排住在这些地方了?你之前住在那个老刘家多久了?”

    “老刘家从一开始就住到现在了,中间也住过几个别的地方,然后前几天才住到这个地方来。”桂芝一切都交待了。

    说完这些,桂芝感觉一直堵在胸口里的那口气似乎出了些。好像觉得舒服了一些了,但是更多的,是交代完这些后,心中忽然升腾起来的不安。若是被县尊大人知道了怎么办?她没有乖乖听县尊的话谁都不说。

    可是她也没办法啊,是县尊夫人派人来逼问她的,她若是不说那人就要对她施以酷刑啊,她也不想说啊,不是她的错啊。

    而且,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县尊夫人误会的,她本来就跟县尊什么事都没有的。她怎么能让自己影响了县尊和夫人的关系啊,县尊大人那么好的人那么个清正廉明的官,她受县尊的恩惠已经够多的了,她绝不能让自己伤害到县尊,哪怕要自己死,来报答县尊,她也愿意。她绝不能害县尊夫人误会。

第四百三十四章 靠近了一些

    若不是县尊大人,可能他早就被县丞大人杀了。就算县丞大人不杀他,她又能去哪呢?她已是残破之身,她根本无法找到一个人会娶她,谁会要她这么个普普通通又残破的人呢。

    她恐怕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吧。

    “那这些年,你跟县尊大人见过几次面?”陈乐天问,眼睛里还有些很明显的疑惑。

    桂芝抹掉泪水,渐渐止住流泪,她知道,之所以对方会这么问,肯定心中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毕竟她的确像是个县尊大人养在外面的外室,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吃住都安排,说给任何人听都会如此怀疑,她低头想了想,大概算了算,然后才道:“那天之后,县尊大人一共来看过我大概五次,加上前几天那次,一共六次。”

    陈乐天上下审视着她,打量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谎言。而她,尽量让自己抬头,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心虚。她听人说过,只要没有做亏心事,就不要怕别人的质问。她跟县尊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她不怕任何人问这个。

    陈乐天打量良久,微微点头,忽然一屁股坐下来,道:“如此说来,你跟县尊倒是没有任何不应该有的关系了...嗯,我回去...那我也就放心了。”说着,站起来,去屋里端了一杯茶出来,一连喝了三杯,才接着道:“你也是苦命人,我之前误会你了,现在跟你说声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女子赶忙摇头道:“没事的,公子,我知道您是明白人,我也知道您误会我是正常的。一个正常的人,都会怀疑的。”

    陈乐天怜悯的看着她,叹口气道:“你真命苦,上天待你甚薄啊。”

    女子也叹口气,道:“也不薄了,这么些年,我什么事都不用做,每天就是吃喝睡觉,最多洗洗自己的衣裳扫扫地,不用出去上工,每天很闲呢。”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公子很亲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陈乐天也感受到

    她对自己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畏惧害怕,到现在变成了可以靠近自己。从她说这句话的语气,陈乐天知道,这是正常的一个人,在对另一个人说起自己心中隐藏多年的秘密,说出自己从没对别人提起的事之后,很正常的一种改变。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想要进步,其实就是从互相交底开始的,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我就会对你非常相信,或者换一种说法,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对你说我的秘密。无论是被迫还是主动,都会有同样的结果。

    这是未知来信里学到的,陈乐天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此时此刻,他知道这个叫桂芝的苦命女子,跟他交了底之后,对他产生了不应该有的信任。

    “桂芝姑娘,女人这一辈子,就要活得有信心,你不要总是觉得自己被县丞那个了,就不是个好女子了,那又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你应该尽量不受这件事情的影响,它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你被狗咬了,过很多年后你还会耿耿于怀吗?你会怀疑自己是自己的错狗才咬自己的吗?”陈乐天伸出手在她头上揉揉:“要相信自己是很好的,你是没去过京城,京城很多女子明明长得根本就不好看,但她们走路的样子,就好像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似的,你要是去提醒她们长得一般般,那她们会当场把你撕了...”

    “呵呵...”桂芝听的不禁笑了,道:“公子真会说笑,公子去过京城吗?”

    “妈的,差点露馅。”陈乐天心想,口中道:“那倒没有,我是听一个远房亲戚说的,他经常在各地跑,做生意的,今年过年他回家跟我在一起喝酒,我听他说的。他还说,越是大城,人多繁华的城,女子越是觉得自己美。他还说,在京城稍微家境殷实一点的女子,脸上涂的粉一年就得花好几两银子呢,不过这个我不太相信,几两银子都够咱们活一年了,他说的肯定是富贵人家才这么干。”

    桂芝听的陷入沉思,她倒是真的相信这位公子家的表亲说的话,她作为女子,深知容貌对所有女子有多么的重要,只要有可能,没有哪个女子不愿意花钱给自己的脸上好好打扮呢。

    两人正无言而坐时,外面忽然想起开门声。

    桂芝忽然惊醒过来,慌乱的先看看陈乐天,再看看大门。

    陈乐天轻声道:“我先走了,明天后天有空我再来陪你说话。”

    说罢,纵身一跃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门从外面开了。桂芝暗道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若不是那公子武艺高强瞬间就不见了,就要被看守的发现了呢。

    看守人手里拎着不少熟食走进来,看见桂芝坐在台阶上,满脸泪痕,手里捏着手绢。他皱眉道:“你怎么又哭了?哭什么?”

    桂芝站起来道:“我容易哭,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家了,对不起。”

    看守人摇摇头,一边把菜往桌子上放一边道:“你反正不是想家哭就是想故去的爹娘哭,你能不能换个哭的理由?看到你哭哭啼啼的样子我就心烦,这么好的日子我都想过,你还成天哭来哭去,真是不知足啊。”

    “对不起,下次不哭了。”桂芝低头道。

    “你哪次不是说下次不哭了?最后不都还是照哭不误吗?你拉倒吧,想哭就哭吧。”看守人真是想不通,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干,就是吃喝睡觉,除了一年只能出门一次,还得各种乔装打扮,不太自由,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有这样的好日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还有什么能哭出来的呢,真是令人费解。

    桂芝不再说话,转身去厨房拿碗筷,今日看守人买的都是熟食,就不用做饭了。

    碗筷拿来,她给摆好,两人沉默的吃了起来。

    天色已至中午,也不知那个公子有没有回去复县尊夫人的命。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不要矫枉过正

    桂芝觉得,县尊夫人一定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了她。要知道,县尊大人真的是很好很好,也很厉害的人。

    不过出身大户人家的县尊夫人也很厉害呢,就这样把她查到了。

    那位公子回去把事情的始末说给县尊夫人听之后,县尊夫人肯定就不会再怀疑县尊大人了呢。不过,县尊夫人肯定会因此对县丞大人有了意见。

    唉,可是县丞大人也不是多坏的人呢,那天晚上是喝多了才那样做的。事后酒醒县丞大人头上都磕个老大的包呢。

    “县丞大人只是犯了个男人都会犯的错,酒后失行,你既然决定不状告县丞大人,就要试着去理解他。”县尊大人的话至今想起来,桂芝也觉得很有道理。

    “你吃饭就好好吃饭,发什么愣?”看守人见她似乎是想什么想的出神,于是伸筷子敲敲她的碗,她这才回过神,低头吃饭。

    ---

    陈乐天回到住处。走进宅子,哈哈大笑。

    宅子里刘大明正在院子一角在沉思着什么,忽听东家的笑声,他走过来拱手道:“东家何故发笑?”

    “因为我今天弄清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陈乐天道。

    刘大明想了想,道:“难道是已经在刘家村查到了线索?找到了县尊控制县丞的把柄吗?”

    “没错,正是!”陈乐天一拍手,把刘大明拉到书房里,外面侍卫太多了,几百个漕帮帮众在里面,真是做到了宅院里没有保护不到的死角。进了书房才能说秘密:“今天我终于把那个女子的嘴给撬开了,那女子所言真让我大吃一惊!”

    刘大明点点头,等陈乐天继续说下去。

    昨天陈乐天回来后,就把碰到个女子的情况跟他说了。刘大明当时就觉得,既然是个很普通的女子,那极有可能跟下半身有关。但是刘大明没说。

    陈乐天把叫桂芝的女子所说的都说了一遍,刘大明听罢沉吟良久,道

    :“那倒也是在情理之中,难怪县丞这么多年几乎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恐怕就是因为那件事给他留下了太多的阴影,让他心中有着极大的顾虑,不敢再让自己犯错。”

    陈乐天斜了眼刘大明:“你别吹行不行,听你这语气你早有预料?”

    刘大明拱拱手:“我昨日便猜到是这类事情,但没敢说。不过我本以为是县尊大人给县丞故意下套,我以为所有都是县尊安排好的,包括那个女子,但现在听东家您说来,却并非如此,才知道原来县尊大人只是顺势而为的。东家,我觉得这个县尊真是不简单,他能把一件偶然发生的意外事情,利用的如此之极致,绝对是个很强大的对手啊。”

    陈乐天嗤笑一声道:“强大个屁,小聪明而已。我始终认为,他这种人若是能把这些聪明用到他的官位上,用到为百姓做事上,那他就算做不到名垂青史,起码也能垂范巴中城,即便过了五百年,翻起巴中城县志,他曹县尊的名字也绝对赫然在列。”

    说罢,陈乐天喝口水,又道:“不过你提醒的对,就算县尊大人不强,我也要认真的去应对他,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

    “东家英明。”刘大明拱拱手。

    李萱儿此时见门开着在,便走了进来。刘大明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陈乐天把情况又跟李萱儿说了一遍。李萱儿皱眉道:“那县丞怎么如此不堪?怪不得这么多年没做什么坏事,原来是心中有愧,真是衣冠禽兽!乐天哥哥,萱儿不得不怀疑,他还做了别的坏事隐瞒着在,资料上没记载的坏事。”

    “萱儿先别生气,听我说。”陈乐天让李萱儿坐下:“在这件事上,县丞大人肯定是做的不对的,但萱儿要知道,无论任何时候,我们做事时都不要带着情绪。哪怕对手再坏再黑,咱们都不要有情绪。因为情绪会影响我们做决定,会遮蔽我们的双眼,让我们做出错误的决定,明白吗?”

    李萱儿听罢此言,沉默片刻,然后点

    点头:“乐天哥哥说得对,萱儿知错了。”

    “你也常读史书,这个道理肯定早就懂了,只是一时听到这种事心中气愤而已,谈不上错不错。你且安坐,我跟你说个我的想法,这是个临时起意的念头,你听听看行不行,有没有必要。”陈乐天见李萱儿马上又要陷入自我怀疑中,赶忙转移她注意。

    李萱儿当然中了陈乐天的套,抬头问:“你说。”

    陈乐天揉揉自己脖子,好像有点酸,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导致的,然后道:“我准备跟那个女子谈,让她心甘情愿离开县尊的牢笼,把她掌握在我们手上,然后等这件事结束,我们给他在京城安置个家,怎么样?”

    李萱儿一开始点头,但后来犹豫了,道:“给她在京城安家行吗,她家就是这里的,你说她常常想家,恐怕她不愿意吧。”顿了顿,又道:“她那么信任县尊,她肯定不会答应我们一起帮着扳倒县尊的,如果我们跟她摊牌她甚至会给县尊透露消息。”

    这么一想,李萱儿又觉得方才对那女子的怜悯有些不该。那女子虽说是受害者,可是在面对强权面对侵害的时候,在县尊大人已经明确告诉她可以状告县丞的时候,她却选择了退缩选择了噤声,这不就是在纵容坏人吗。

    如果每个人都不敢反抗恶人,那么这世上还要牢房还要公堂干什么?大家都不做声默默忍受就是了。

    陈乐天看她表情,猜到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摸摸她的头道:“你也不要矫枉过正。那女子是受害者,她是无辜的,这是无可争议的。她害怕畏惧其实不能怪她,他只是个乡下来讨生活的弱女子罢了,你我是京城出来的,你在京城长大,你见的世面读的书都比她多,你不能用你的想法往她身上套,你不能想如果是你定然会怎么怎么样。我就给你举个例子,我比你个高,我够个东西很轻松,但是你不一定,你可能不管怎么努力你都够不到,那我能对你说‘你怎么这么笨,怎么就够不到’吗?”

第四百三十六章 越境可能有多大

    所以说,你要考虑她与你的幼年童年少年都是不一样的,她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况且,这世上就没有让弱者去承担责任的道理。保卫家园,建设家园,从来都应该是咱们这些强大的人去做的。

    “可是她为什么就不能去做强大的人?她努力去做了吗?”李萱儿站起来,如此问。

    陈乐天笑着摇摇头道:“她连饭都吃不饱,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你让他怎么去努力强大?咱俩生在京城,只要稍微有点想法,随便干点什么都饿不到冻不到。但这又回到了方才我说的,不能用咱们生在盛世京城的观点来看生在穷乡僻壤的他们,那样不公平。”

    “萱儿,始终带着怜悯的心态去看人,是不会错的。”陈乐天微笑着看着李萱儿。

    李萱儿和陈乐天对视良久,最终点点头:“乐天哥哥,谢谢你教我。”虽然她还没能完全理解,但她至少明白了陈乐天所言,盛世人不能笑乱世人,通俗点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不能去笑腰疼的。

    李萱儿还是担心一旦对那叫桂芝的女子说明白他们是想对付县尊,她肯定会反对,甚至帮县尊,那都是很正常的。

    但陈乐天告诉她,自己不会对她说真实情况的。只告诉她,现在需要把她转移到别的地方,当然,依旧是以县尊夫人的名义,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起疑心。

    治县尊谁的名头最有用?那定然是县尊夫人。

    李萱儿问:“那要是不管你怎么劝她,她都不愿意跟你走呢?”

    陈乐天想了想道:“那就只能强行带走了,打晕带走,也不难。不过尽量还是用文的,用谈的方式是最好的。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就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说动她,连哄带骗就行了,乡下女子,别指望她能识破我的计谋。”

    李萱儿又问了几个问题,包括把那女子放在哪,陈乐天当然是想把那女子带回他们自己的宅子看管起来。但是李萱儿提议还是另外找个地方,让封山

    派人去看着就行,往他们的住处带不太安全,毕竟可能他们宅子的周围早就布满了县尊大人派来监视的眼线啊,一旦被县尊的眼线发现这个女子在陈乐天这,那县尊就明白陈乐天这是要从县丞那下手了。

    那他们就从主动变为被动,从暗处变成明处了。

    陈乐天听了李萱儿提醒,这才想到这点,道:“真是多亏了萱儿提醒,我还真就没想到这个呢,还以为带回来多么的安全。”

    李萱儿笑道:“原来乐天哥哥也有了事不周的时候啊?真是难得难得啊。”

    陈乐天又想起来什么,道:“还是得放在咱们这,放别的地方我看也不安全,咱们可以把她乔装打扮一番,反正咱们这每天来来往往侍卫都有不少,乔装打扮后的她应该不会被发现。”

    ---

    县尊大人在县衙隔壁的宅子里,在这个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见了杀手中间人林炎日。

    林炎日把杀手失败的消息告诉了县尊。

    县尊气的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壶摔的粉碎:“夏境杀手就这样被杀了?但你之前告诉我那个陈乐天是春境修行者!”县尊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非常生气。

    林炎日摇摇头,道:“大人,陈乐天的确是春境修行者。”

    “春境修行者杀了夏境修行者?”县尊听了这话不禁气笑道:“就算我不太懂修行界的事情,我也知道这叫越境杀人,请你告诉我越境杀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炎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万分之一恐怕都没有。”

    “所以这万分之一就被我碰上了?你说我能信吗?”县尊大人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这句话。

    林炎日站起来,认真的拱手行礼道:“大人,这是事实,我没必要骗你,如果我想瞒你,我就没必要还来找你,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我们的关系,我何必做这事?”

    县尊大人缓缓站起身,盯着没有戴面具的林炎日看了许久。许久后才道

    :“那你跟我好好说说,是怎么会的。一个春境修行者怎么样把一个夏境给杀了,而且杀得悄无声息?你给我好好说说,说的清清楚楚。”

    林炎日也站起来,微微低头,整理下语言,道:“按常理来说,这样的事是极难发生的。但有几种特殊的情况,也是有可能导致这种结果的。第一,陈乐天用了邪派内功,在短期内让自己的真气大增,让自己明明是春境的境界,但拥有了比夏境还要强大深厚的真气。第二,那个杀手失手,在交手的过程中被陈乐天用计谋算计了,于是就败了。”

    县尊大人嘴角抽动了下,道:“在交手过程中被计谋算计于是败了?这种可能有多大?你当是攻城略地?就算是攻城略地,在绝对的强大实力面前,任何计谋也是没用的!这道理我这么个普通人都知道!”

    眼见县尊有些激动,林炎日又是拱了拱手让大人息怒,然后道:“大人说的是,的确,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没用的,尤其是在战斗中,春境打不过夏境,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但也不是说就没这个可能。也许是那个杀手当时被什么事情分神了,被陈乐天寻到了空当击杀了。大人,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但这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无法保证的,任何事都不是十成十的,更何况是买-凶-杀-人这种事。但在下愿意负全部责任,大人要在下付出什么,尽管说便是。”

    县尊抬起手,目光冷淡。林炎日站在原地,静待县尊一巴掌打过来。虽然他们是交易的关系,虽然已经交易了很多年,但走到今天这步,他这个杀手中间人绝对是有主要责任的。县尊相信自己,给他任务,给他赚钱的机会,但他在最后一连失败了两次,死了两个人。

    不管是对县尊大人还是对那两个死掉的杀手,他都是心中无比愧疚的。这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甚至能觉得心里好受些,能少受些煎熬。也许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愧疚,人生最难的事也就是心中坦荡。

    如果县尊能把他打得半死,那就更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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