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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飞尘     修行在大宋txt下载     修行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铁牛的心机

    直到晚上人定亥时,秦铁牛才带着几个随从回到秋实客栈。

    这个时间的秋实客栈,丝毫没有白天喧嚣留下的一丁点痕迹,只剩反差极大的宁静。

    陈乐天坐在大堂中间的桌子旁,一边看书一边喝茶一边等秦铁牛。

    秦铁牛走到陈乐天旁边坐下,给自己倒杯茶喝了,道:“今日怎么又回来了?”

    “武当修行已结束,当然要回来。你天天都忙到这么晚吗?”

    秦铁牛道:“这么快就结束啦?好,让厨房整几个菜咱们喝几杯?”

    陈乐天点头同意。

    秦铁牛又道:“基本上每天都是如此,这不,刚刚去跟西街的李记茶叶铺谈妥茶叶的事。”

    陈乐天瞧了瞧站在门口的几个随从,道:“看起来都是底子不浅的武道中人,不错啊,这么快就开始着手办了?”

    秦铁牛朝几人招招手,几人立刻走了过来。秦铁牛站起来道:“这位就是陈东家。”

    “东家好。”几个随从立刻单膝跪地拱手道。

    “好,你们好,起来吧。”陈乐天抬抬手。

    几个随从不敢起身,瞧了眼秦铁牛。

    秦铁牛立刻怒目圆睁,一人一脚将三人踹翻在地,骂道:“东家叫你们起来,你们他妈的看我做什么?”

    随从们顿时明白过来,爬起来对陈乐天道:“东家我们知错了。”

    陈乐天笑笑,示意秦铁牛和几个随从都坐下,道:“铁牛,这就是你不对了,咱们兄弟是自家人,我还怕你抢我位吗?”

    秦铁牛刚坐下,听了这直截了当的话,又站起来恭敬的道:“东家,兄弟是兄弟,但咱们是兄弟也是主仆,规矩不能乱。”

    陈乐天道:“铁牛,你这样就不好了。”

    “东家!”秦铁牛微微提高嗓门。

    陈乐天立刻会意,点点头,对旁边不敢坐,只站着的几位随从道:“铁牛总是这样郑重其事,哈哈。既然你们是铁牛找的人,我就不存在不相信你们的,我也不会亏待你们。至于今后,若你们有自己的想法

    ,尽管可以来跟我提,我绝不会捆着你们,但丑话说在前头。有想法,提前说,可不能首鼠两端拿着两家钱做事。”

    随从们异口同声道:“东家放心,我们誓死效忠。”

    陈乐天的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然后微微点头。

    秦铁牛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去站岗。

    待几人走到门口,秦铁牛与陈乐天对视一眼,对陈乐天竖竖大拇指道:“聪明还是你最聪明,我不如你啊。”

    两人相视而笑,举杯,一切都在酒中。

    秦铁牛方才这场戏是做给随从看的。

    自从与陈乐天说定,要培养他们自己的武装力量。秦铁牛就开始着手准备了,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从自家十兄弟的帮会中选出了一百多个人。这一百多人,都是武道中人。年少时被十兄弟帮过。后来入了绿林黑道,但还是记着秦铁牛十兄弟的恩情,把自己当做十兄弟群体中的一员,但凡十兄弟有需要,他们是随叫随到。

    这回秦铁牛招揽护卫,这些人就加入了。

    但是一百多人,说实话,人太多太杂了。

    秦铁牛明白,想要加入的人,看的无非是两个方面,一是陈乐天现在可见的未来是无可限量的,如果可以攀附上,那日后跟着鸡犬升天指日可待。二则,就算陈乐天以后在修行上停滞不前,做不成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大宗师,也没关系,秋实客栈日进斗金,他们在陈乐天身边干,薪酬自然是不用说非常丰厚的。

    所以秦铁牛需要筛选,最终,经过他自己还有其他九位兄弟的考察,可以说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最终录用了二十个人。

    这二十个人从过往来说,是没有丝毫可以怀疑的地方。但这只是第一步,过去没有二心,不代表今后也不会有二心。但是这就需要更长时间更多方位的考察了。

    秦铁牛对这二十个人,想了个制度。

    四人为一组,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只需要一组随行护卫秦铁牛,东家也是如此,由一组护卫。

    有事的时候,五组二十人就一起出行护卫。

    这五组人互相监督,若发现违规隐匿之事,即刻向东家或者秦铁牛报告。

    秦铁牛把不好听的话都说在前头,并且告诉他们,不管在不在这干,大家都是兄弟,不会因为你出去自立门户就不跟你做兄弟了。

    而方才那场戏,秦铁牛以卑微的姿态,替陈乐天造势,让这几个护卫在内心上,确确实实把陈乐天当做第一东家,而非他秦铁牛。

    秦铁牛此举,一方面为陈乐天考虑,另一方面,也是表露下自己的心迹。

    正如秦铁牛方才所说‘兄弟归兄弟,规矩是规矩。’两者能共存,但不能混为一谈。

    陈乐天心中感慨,秦铁牛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混不吝了,有心机有魄力有办法。

    如果单纯比拼底层社会谁更会玩更会混,那毫无疑问秦铁牛肯定是超过他陈乐天的。

    “铁牛,我越来越佩服你了。”陈乐天喝口酒道。

    “乐天,我也越来越佩服你了。”秦铁牛也喝口酒道。

    两人说罢,都是微笑不语。

    男人之间就是如此,感情诚挚到一定程度,都足够聪明到一定程度,在一起的时候反而话不多。不是无话可说话不投机,而是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们就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了。

    一壶酒喝完,两人又喝了一壶酒,然后又喝了一壶酒。

    一直喝到月上中天,两人都有些微醺。

    陈乐天拍着秦铁牛的肩膀道:“铁牛兄弟,说实话,刚回京那会儿,我对你是很不满意的。”

    秦铁牛点点头不说话。

    陈乐天又接着道:“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并非像那种什么都不想做的懒惰之人,你只是缺一个机会而已。”

    秦铁牛笑笑,还是没说话。

    陈乐天又道:“不过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铁牛,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活法,你秦铁牛就算现在不在我这做事,你还是以前那个秦铁牛,我也仍旧是把你当兄弟。咱们的情义,从小便建立起来了,只要你还是那个善良的秦铁牛,咱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暴增就暴揍

    夜深时,陈乐天和秦铁牛各自回房休息。

    陈乐天上床盘腿而坐,运起自己的真气。

    自己是以儒武入修行境的,但是现在,气脉二海中最多的真气却是道门的真气。

    太平心法在身体内呈一个金黄色的球状。这个球便是掌教师父修炼了几十年的太平心法的精髓。

    还剩八成的太平心法,如今可以看成是蛰伏在陈乐天体内。陈乐天需要将这个金球剥开然后吸收化为己用。

    掌教师父说,过程可能很漫长,十年二十年也是说不准的。

    眼下,陈乐天也不奢望在短时间内化用了它,目前最重要的是故固其根本,让它不再流失。

    多流失一份,将来陈乐天化用时就会少一分。要知道,这天平心法的强大,就算是一分,对于普通修行者来说,可能就是三五年的修炼才能补充上的。

    陈乐天再次将自己的气脉关窍全部打开,把自己原本的真气全部倾泻-出来,而体内的那个黄金球,兀自巍然不动。

    待陈乐天将体内所有自己的真气全部倾泻完毕,白色的真气萦绕在身边。

    在体内的太平心法,就像个绝顶高手,而自己的真气,像一群初出茅庐的雏儿。

    雏儿并不知道这个金色之球是什么,总是上前试探,金色球不为所动,根本不理会这些雏儿。

    雏儿们三番五次都动不了这个金球,也不敢强来。这几日,都不再尝试着去跟金球亲近。

    这些陈乐天都能感知到,毕竟是发生在自己气脉二海中的事。

    陈乐天缓缓睁开眼,看看将自己隐在其中的白色如雾般的真气,笑道:“那是掌教大真人的太平心法,你们好好跟人家学学,争取早日把它制服,早日让他真正成为我自己的真气。”

    真气也不知听懂陈乐天的话没,继续自顾自的盘旋环绕。

    几炷香过后,洗涤过的真气慢慢又流回到陈乐天体内。而那颗金球兀自不动如山。

    陈乐天吐出一口气。这进出真气的涤荡之法,真是一种很好的方法,这要多谢王重阳。要不是王重阳提点他用这个法子,他到现在也不懂。更加不舍得也不敢去这么做。

    就好比一个人,有了一千两银子,你让他把一千两银子拿出来在太阳底下晒一晒,他肯定是死都舍不得的。

    更别提什么敢于把它拿到人多的地方遛一遛了。

    陈乐天觉得道门经书上有个道理说的很好,不仅仅放在道门上合适,放在这天下哪里都很合适。

    人想要有所得到,就不能怕失去。当你不害怕已经到手的东西失去,就是你不会失去的时候。

    道理说起来有点拗口,但实用的很。

    陈乐天若不是得到王重阳的指点,把真气倾泻-出来,也不会知道,原来这个法子是可以大大提高修为速度的。

    在这之前,他每日修炼,修天地灵气为己用,每天只能增长一丁点,而现在,自从会了此法,每一天的修炼抵得上原本三天。

    一年就抵得上三年,十年就抵得上三十年,想想都要笑出来。

    收回真气,陈乐天往床上一趟,睡觉。

    第二天,陈乐天在家休息了一天。

    第三天早上陈乐天来到青天阁。

    守大门的守卫看到陈乐天,都招呼道:“陈公子好,许久不见。”

    “你们好。”陈乐天笑着挥挥手,走进青天阁。

    径直来到安师家,柳师也在。

    陈乐天从怀中掏出掌教师父让他带给两位大宗师的信。

    柳师拿过信,拆开看了会,道:“真他娘的下血本,这李老哥真是会做生意,他是没去做生意,他要去做生意,保证日进斗金,乐天,连你那客栈都比不过他信不信?”说着,把信递给安大宗师。

    安师看了会,不禁笑道:“到底还是李掌教棋高一着,非我等所能比。”

    陈乐天道:“学生惶恐。”陈乐天给两位大宗师

    倒上茶,接着道:“太平心法花了掌教师父一生的心血,如今却给了我,我真不知...真不知安师和柳师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日后肯定能成天下第一?到时候连带着兴旺武当?然后就证明掌教师父棋高一着了?”

    柳师嗤笑道:“你别做梦了,不是像你这么理解的。武当送咱们书院这么大一个人情,咱们书院得还,懂了吗?跟你没关系。要是咱们送去的别的学生,估计李掌教同样也会这么做。”

    陈乐天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掌教师父看重我呢,正愁身上忽然加了这么重的担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呢。我这个人呢,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太多责任...”

    柳师双目一瞪霍然站起来,吓的陈乐天赶忙后退几步,吃吃道:“柳师...”

    柳师指指陈乐天道:“别又耍嘴皮子,小心我揍你,还没揍够是吧。”

    “岂敢岂敢。”陈乐天赶忙拱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两个盒子道:“柳师安师,这是我从陆大真人那要的,之前你们嫌少了,我这回多要了点,而且是更好的固本培元的药丸,每日一粒,够吃一个月。陆大真人特意说,此药最适合大宗师服用,普通修行者吃了可能会气脉二海爆裂而亡,但大宗师服用后,会让真气暴增,是专门为大宗师炼制的神品丹药。”

    柳师将信将疑的看了看陈乐天,陈乐天睁大眼和柳师对视,一副无愧于心的模样,柳师这才有些相信,以微不可见的幅度点头。

    其实根本并非如此。

    陈乐天吹得牛半真半假,他确实是从陆大真人那要了这几盒药丸。陆大真人也确实说过这丹药能补真气。

    但是什么普通修行者吃了会气脉二海爆裂而亡,大宗师吃了能真气暴增,这完全就是胡说八道,专为讨好两位大宗师而自己瞎编的溢美之词。他也不怕,柳师吃了以后发现自己没有真气暴增,恐怕就要把他暴揍一顿了。

    在家休息了一天,陈乐天回到青天阁,找到安师和柳师复命。

第一百六十八章 热烈的酒

    安柳两位大宗师把陈乐天的气脉二海用自己的真气游走了一番,均是点头赞叹:“李掌教的太平心法果然浑厚,只剩八成,也是足以傲视群雄了。”

    柳师道:“武当是咱们大宋道门之首,向来要去面对草庐天师们的挑战,如今,李掌教没了太平心法,以后这挑战之事,却不知会落在谁的肩膀上。王重阳倒是可以试一试,但毕竟还差那么点,张越似乎也可以,但这小子痴迷剑道,一年里难得在武当待几天。”

    陈乐天告诉两位大宗师,现在连王重阳也出去游历了。

    柳师和安师听陈乐天这么说,都有些惊讶,说王重阳自小在山上长大,到过最远的地方无非就是武当镇的集市,恐怕几十里外的汴京城都没来过,如今怎么改性出去游历了?

    于是陈乐天便把王重阳为什么要出去游历的原因说了出来。简而言之就是受了天上的师父的点化,师父让王重阳去边疆看一看、长长见识。师父说,无论是什么人,无论你修的是世俗还是儒家亦或是佛还是道,见识都是要有的,闭门造车出门合辙的事儿,终究是少的,更多的还是出门不合辙。

    所以王重阳在几天前,就孤身一人往边疆而去,陈乐天建议他直接去北军找大将军,可能会有不同的收获。而且有大将军照顾着,这个自幼没在世俗沉浮过的王重阳,也能安全点,不至于被人下黑手。

    柳师大笑,大力拍着陈乐天的肩膀说,乐天你还是很聪明的,眼里能看出点事儿。就王重阳那小子,出去给人一蒙一个准,你让他去找李大将军是再好不过的了。

    陈乐天也笑,说我就是这么考虑的,王重阳太单纯了。他的道心纯净无暇,非常适合修道,但是拿到江湖世俗里,又是反过来不太合时宜了。

    安师看着陈乐天道:“你武当修行几个月,看来不只是修为上,思想上也长进了不少啊。”

    陈乐天肃然拱手,道:“安能辜负安师和柳师的期望,弟子天赋不够

    ,但不谦虚的讲,努力还是很努力的。”

    回到修行院,陈乐天一连七天宴请同学们。

    大家都知道他陈乐天是去武当修行了。

    在去武当之前,陈乐天几乎每天都很忙,要不是被派去武当,他按计划几个月前就要开始登慎独楼了。

    现在,他学成归来后。同学们都表达了对他的想念。不仅仅是修行院的同学,还有六艺的同学,譬如说大胖子田皓,譬如说贫困生周过庭,很多很多。

    因为陈乐天一是汴京城的名人,二是青天阁新一届学生里的名人。虽然这个名,并非是什么修为上的高手之名,或者为国为民的贤臣之名。但不管怎么说,即便是被教习和大宗师打出的名,那也是出名嘛。

    再加上,陈乐天出身商贾。并不像那同样考入修行院的名人相府公子李成俊那般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倒也不是李成俊看不起大家,而是李成俊家世显赫,大家不太敢或者说不太愿意去跟他结交。

    但是陈乐天就不同,商贾出身,绝对算得上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低微。这个身份就很好了,再穷困的人在陈乐天面前也不会觉得自惭形秽啊。

    所以不管是穷人之家还是巨贾之家还是无业游民之家还是孤儿...等等各种各样社会底层的百姓子弟,都愿意跟陈乐天交往。

    再加上陈乐天会说话懂人情世故,比他们这些同学都要老练,自然,在同学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也就算不得什么怪事了。

    一连七天,每天晚上在秋实客栈摆上几桌。

    陈乐天也不大搞声势,并不一下子把所有同学都宴请。而是分批次,今天请二十个,明天请二十个。给出的理由大家都信服:搞的阵势大了,恐怕影响不好,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聚众谋取什么呢。另外,又不是我陈乐天成婚,非要搞到一天,大家想跟我说话都说不上。倒不如一天一两桌,都能真真实实的跟每位同学聊一聊说一说。

    同学们纷纷表示同意,觉得陈乐天这个法子非常好。

    于是,每天晚上,本来就拥挤不堪的秋实客栈就多了一两桌挥斥方遒的同学少年们。他们在二楼包厢里,一边吃喝一边热烈的聊着天。

    秋实客栈的二楼本来是只有客房没有包厢的,但秦铁牛把它改造扩大了一番。把客房挪了一半到靠后面环境更为优雅之处,至于二楼空出来的,就用可以随时移动的屏风隔成一块一块的,做包厢用。

    而且紧邻围栏的包厢这一面,都是敞开的,楼下人可以看到上面的情景。

    楼下的食客们起初并不知道这些年轻人是什么来头,随便互相一问,都是大吃一惊,原来这些人都是青天阁的学子呀。

    青天阁学子。

    这五个字,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地位那是无比的高高在上。更何况是京城的百姓,汴京城百姓自豪的最大来源之一,便是青天阁,便是青天阁培养出来的这些学子。

    “我说,这些人也跟咱们长得差不多嘛,看不出来区别嘛。”

    “你以为呢,难道还能比你我多长一双眼睛多长两只耳朵吗?”

    “不是,肯定有不同的,但是这个不同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不同的都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哈哈。”

    “看不到的地方?哪里?裆下?哈哈哈...”

    “武功高强裆下自然比咱们厉害咯,不信你去试试呗。”

    “你看看你们说的都是什么话。楼上那些都是咱们大宋的顶梁柱,都是咱们大宋的未来,看看你们这些污秽不堪的话,要脸不?”

    百姓们昂头看一看这些学子,然后低头跟朋友说几句,然后喝杯酒。

    有说不完的逸闻趣事,有说不尽的感慨之言。

    搞的这几日,秋实客栈的酒都比平时卖的多了好几倍,因为有了更好的谈资,所以大家酒兴就更热烈了嘛。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一刻

    青天阁的学子们,在楼上谈论着天下大势,江湖大势,修行界大势,每一个年轻的学子,在血液中都流淌着滚烫的热血。

    而楼下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是热血沸腾。虽然这个天下他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江湖大势,更是与他们无关,修行界,则更是他们连边都摸不着的高高在上的无上高地了。

    但是,他们仍旧非常热衷于酒桌上说着这些事,酒酣耳热之际,说着这些人这些事,他们与有荣焉。

    我是汴京城的百姓,我是大宋的百姓,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还要生在这片土地上,还要跟着大家一起与有荣焉。

    贫困生周过庭跟大胖子田皓坐在一起,跟他们同桌的有两个修行者。周过庭小声的跟大胖子说,我跟你讲,你别惹他们,他们这些修行者一拳就能把你打死了。

    大胖子嗤笑一声,端起酒杯,对着另一边的一个修行者道:“康大哥,喝,过庭刚说的话你听见没?”

    那个修行者点着头,笑道:“周老哥可别埋汰我们,你们就是骑在我们头上,我们也不敢动手,大宗师们三令五申,修行者不得仗着武艺跟六艺院的学生动手,无论什么情况,只要修行者动手,即刻开除出书院,十年内不得再考书院。”

    胖子田皓看看周过庭,周过庭却满脸不信,道:“说是这么说,但哪能真这么实行。我前几日还看到康大哥跟一个同学打架呢。”

    康姓修行院弟子道:“我那是跟同为修行院弟子的人在打架,不是六艺学子。周大哥你是不知道,就在半个月前,跟我同住的王同学,跟六艺的一个同学发生矛盾,那六艺同学骂人不带脏字,骂的王同学实在听不下去,一脚把那六艺同学踹飞了。当天下午,柳师就让王同学卷铺盖滚蛋了。王同学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哀求,结果被柳师喊人抬着扔了出去,连学籍都除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周过庭将信将疑。

    陈乐

    天忽然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真事,一点不假。当时我都傻了。我起先也不信啊,又不敢问柳师,于是问其他同学,找了几个当时在现场的同学,大家都说这是真的,王同学不仅仅被开除学籍,而且十年之内是不能再考青天阁了,太惨了!”

    周过庭听陈乐天也这么说,这才相信了。顿时觉得身上的压力小了很多,不然跟修行者坐在一张桌子上,总觉得一言不合对方就会扔个酒杯过来,然后自己就被砸死了。

    大胖子田皓跟康同学隔着桌子干了一杯,笑着道:“所以说啊,咱们以后最不怕的就是修行院的同学,吵架他们肯定吵不过我们,打架呢,他们又只能打不还手,多爽啊,哎嗨,康老哥,回头我要去你们修行院班里大闹一番。哎,不能打,哎...”大胖子说着便站起来,左扭右扭,硕大的腰身和屁股跟只黑熊似的扭动着,惹得两桌学子哄然大笑。

    陈乐天一人陪几杯,说几句话,又到另一桌陪几杯说几句话,两边来回这么吃,倒也丝毫不觉得累。反而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在军中时,不打仗的时候,大家一天训练下来,到了晚上,围着篝火吃着打来的野味,以水当酒,也能酒不醉人人自醉喝的微醺。

    那时候,军中袍泽们都是糙汉子,现在,这些同学是完全不同的一群人。

    袍泽们盔甲衣裳泥巴灰尘破洞,同学们干净清爽洒然。袍泽们方言不知几何,说起话来唾沫星子横飞,黄牙黑皮乱糟糟的头发。

    同学们都说着一口流畅的京城官话,说起话来清晰有力,白牙白皮肤,油亮的头发盘成一个发髻,上带儒冠。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但是在这一刻,陈乐天从这些同学的身上,仿佛看到了那些北军袍泽的影子。

    陈乐天手拎着一壶酒,看着这些同学,眼眶蓦然的有些湿润。他深吸一口气,站在两桌中间,大声道:“来,同学们,咱们敬楼下的兄弟姐妹们一

    杯酒!”

    同学们纷纷附和,都站了起来,走到栏杆边,举起酒杯。

    陈乐天道:“叔叔伯伯兄弟姐妹们,谢谢你们,我们青天阁弟子,会用我们的一生,去保护你们,去保护大宋,感谢你们的信任,谢谢!”

    其他同学也跟着陈乐天喊道:“感谢你们,用一生,去保护你们,保护大宋。”

    楼下众人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二十多个学子一饮而尽杯中酒,将杯底示与楼下之人。

    此时,秦铁牛站在楼下,见楼下众百姓愣在当场,便大声道:“大宋有你们,甚幸,甚幸!来,大家喝。”

    一楼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也纷纷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将杯底示与楼上之人。

    楼上之人望着楼下之人,每个人都感受到肩膀的担子,担子很重,但压不垮我们。

    楼下之人望着楼上之人,每个人都心中感激,在身前,站着这些人,他们安心啊。

    许多年过去后,在场的汴京城百姓再忆起这个晚上这个场景时,仍旧是心情激荡到头晕脑胀。

    有幸在这天晚上,在这里举起酒杯,在这里经历到、看到这个场景的人,在回去后,都会讲这晚空气中弥漫的叫做豪迈的气息,代代相传的说给子孙后代听,尽管无人知道,子孙后代到底能不能想象的到这种豪情。

    无论是楼上的所谓天之骄子,还是楼下的所谓贩夫走卒。

    在这一刻,他们缺了哪一方都不行。

    他们都是大宋的子民,他们都是天下的一份子。他们感谢彼此,他们护卫彼此,直至魂飞魄散也不分离。

    在秋实客栈一街之隔的三楼内,站着安柳大宗师。

    还有夫子。

    夫子透过窗子恰好能看到秋实客栈内的场景。夫子万年不变无波古井般的心情,在此刻竟然神奇的荡起了一丝涟漪。

第一百七十章 有大事发生

    夫子今日并没有穿院长特制的衣裳,穿的是便衣,青色长衫黑色裘袍。

    柳师道:“夫子,这小子净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您看...”

    夫子道:“还好吧,怎么能说是花里胡哨呢,很激动人心啊。”

    柳师撇撇嘴,不太服气。

    夫子又道:“你们看看,这便是咱们大宋学子的魄力和担当。他们都是好孩子,不像你们年轻那会儿,满脑子的计谋诡诈,成天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好像人活着就是为了算计。”

    柳师道:“夫子,您可别过河拆桥啊,要不是咱们这些老家伙日日夜夜算计,他们现在这帮孩子哪能过得那么舒心。”

    夫子双手往栏杆上轻轻拍着,看着紧握酒杯在楼上临望楼下众人的陈乐天,仿佛从他脸上看到了些什么。

    然后夫子转过身,走到桌子旁,端起安师的酒杯,给自己斟满酒,走到栏杆边,对着并不知情的陈乐天举起,然后一饮而尽。

    安师和柳师面面相觑,心中惊骇。夫子多少年没喝酒了?往日的酒桌上,夫子从来都是以水代酒,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三十年前?四十年前?两位大宗师都记不清了。

    今天是柳师请客,在天河大道旁柳师自己的屋子里。这间在汴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四进四出的大屋子,起码值三万两,黄金。

    今日三人跟往常一样,搁几天就要在一起聊聊天。不是说在书院里不能聊天,而是,在书院里和外面私宅的氛围不一样。

    跟在柳师的私宅中,完全不一样。

    柳师准备了一壶酒给安师和自己俩人喝,至于夫子,准备的是极品大红袍。

    “夫子,你...”柳大宗师根本没想到,夫子竟然主动的给自己倒了杯酒,遥遥与毫无所知的陈乐天干了一杯。

    然后夫子将杯底示与陈乐天所在的方向。

    微微一笑,夫子道:“这小子有点意思。”

    柳师和安师对望一眼,各怀心

    思。

    夫子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道:“只是有点意思而已,你们还得多多鞭策他,若是连慎独楼都登不上,我可是不会收他为徒的。”

    “那是自然。”柳师赶忙道:“名正言顺名副其实是必然的。夫子,你看李玄同给他的太平心法如何?”

    夫子道:“有些可惜了,李玄同若不给陈乐天,再打磨二十年,恐怕一身太平心法能到天下前三。不过也只是理论上有这个可能而已。目前来讲,陈乐天能保证真气不继续流失就已经很不错了。”

    安柳两大宗师回到桌子旁,继续吃菜喝酒。夫子一人独自凭栏,继续看秋实客栈内的事。

    而这边,秋实客栈里气氛热烈,青天阁学子们与楼下百姓们都被方才这场对话调动起来了。整个秋实客栈里,说话声,酒杯相碰声,筷子碰盘声吵吵闹闹,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这天晚上,秋实客栈一直忙到人定亥时,人才慢慢散去。

    陈乐天左手扶着周过庭右手扶着大胖子田皓,将他们拉倒大门口,大胖子田皓的马车早已停在门口等待,两人道声谢,便钻进车中呼呼大睡了。

    陈乐天笑着跟每一个人挥手道别,所有人都送走后。陈乐天轻吐一口气,转头对身边的秦铁牛道:“还有三天。”

    秦铁牛笑着点点头:“还有三十天最好,很热闹,很真情,大家都很佩服你,但又不怕你,乐天,你这点,恐怕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

    陈乐天摆摆手:“别夸我了,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就这样,一连七天。整个汴京城都知道了,陈乐天在自家客栈宴请同窗。每天两桌,先到先得。

    在饭局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整个青天阁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儿。然后当届的同学,纷纷来找陈乐天,差点把陈乐天在青天阁的屋子给挤炸了。

    同学们都要求陈乐天请客,凭什么只请那一两百人,我们怎么都不在邀请之列?瞧不起我们?

    陈乐天

    诚惶诚恐的说,岂敢岂敢,我是怕你们忙啊,我倒是想全部邀请,可是没这个胆子啊。我要是把消息放出去,所有同学全来吃饭,万一被人骂说我自作多情,那多不好呀。

    同学们都不服,表示你别找借口了。

    你敢不敢放话说,宴请全部同学?敢不敢?就问你敢不敢!

    陈乐天被这么一激,哎了一声道:“这有何不敢?”当场就宣布,但凡青天阁新一届学子,看得起我陈乐天的,不讨厌我陈乐天的,全部都来我家秋实客栈吃饭,来多少吃多少!

    “好!”众人拍手叫好,然后转身就去喊人了。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整个青天阁几千学生全部得到了消息。

    然后陈乐天回去后,把这个事儿跟秦铁牛和店里的伙计一说,把大家全镇住了。

    几千人,怎么吃,要是还像之前这样,一天吃两桌二十人,得吃到猴年马月去啊。要是在一起吃,那秋实客栈得再大个五六倍才装得下。

    陈乐天见众人一副惊愕的表情,道:“怎么?这就吓住了?干就是了,不就几千人嘛,银子使劲花,好酒好菜使劲上,家里不够待,咱们想办法去租个地方也行...”

    秦铁牛忽然道:“前些日子,我在南郊买了一处二百多亩的院落,你看用来供他们吃饭行不行?”

    “啊?二百多亩院落?”陈乐天手一拍,道:“那敢情好啊,明天带我去看看,有住的地方吗?我怕他们酒喝多了有些人回不了家,要是能住人最好了。”

    秦铁牛道:“房间都有,床铺之类的暂时没,但好搞,回头我安排人去买就行。”

    然后,多日之后,在腊月十六日,这天正好是沐日。青天阁跟大宋官员们一样,教习和学子们也休息沐日。

    这天一早,汴京城出现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儿。这件事儿起初让专司治安的汴京城巡街捕快们吓了一跳,总觉得要出大事。不过后来在弄明白状况后,大家才松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一章 首屈一指呀

    从青天阁大门里,三三两两往外走出学生。大家成群结队,像春游踏青一般,往汴京城南门而去。

    巡街的有些年纪大的人不明所以,担忧的问身边的年轻捕快:“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大事了吗?”

    年轻捕快笑说:“哪有什么大事,这是青天阁修行院的学子陈乐天在南郊宴请青天阁所有当届学子呢,大家都去吃饭喝酒呢。”说着,年轻巡检轻叹一声,露出可惜的神情,道:“唉,我考了三次都没考上,要是考上了多好,现在就能跟他们一起去喝酒了,顺便也沾一沾陈乐天的喜气,那陈公子可是咱们年轻人的楷模呀...”

    年纪大的捕快这才放下心来,道:“就你还考青天阁,你拉倒吧,你再考十次都没用。你看看这些学子,哪个不是满脸贵人相,咱们普通人呀,跟他们比不了,就别做这个春秋大梦了,老老实实过咱们的小日子,好得很。”

    年轻捕快当然不服气:“我真想对您说一句,少放点那什么。”

    “哎,揍死你丫的。”年纪大的捕快抬手就要打,那年轻捕快见情势不对,哧溜一下早跑的远远的了。

    学子们经过南城门的时候,守门的小吏见这么多人,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就拦住了。

    结果几位学子把青天阁特制的学子腰牌往小吏面前一放,小吏们立刻恭恭敬敬双手奉还,毕恭毕敬的站到一旁,目送这些栋梁骄子们出城。

    出了汴京城南门,学子们又继续往南走了两刻钟的光景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南郊地域最好的一块地方,占地超过了二百亩。其中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供住人的厢房就有一千多间。

    这处院落原本是个富商所拥有,但是那富商后来准备去别的地方做生意,再加上岁数大了,本就不是京城人的富商,又起了落叶归根的念头,就想把在汴京城第二好的这块宅子卖掉,只留个最好的宅子,给自己的子孙。

    正好,秦铁牛也在寻找宅子。汴京城周围,想要买处好宅子,本来就

    是难上加难的事儿。价格贵不说,关键很多时候,你有钱也买不到。

    能在汴京城周边拥有大宅院的人,这些人原本就不是差钱的主儿。你有钱怎么了,我也有钱,我想卖你才能买到,我不想卖你出一百万两我也不稀罕卖。

    所以秦铁牛手里攥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想买好地儿,买了几个月却都没买到。

    终于,这次等来了这个机会。

    十兄弟里的老七如今也是小有名气的富商,跟这个宅子的原主人是好朋友,正好,老七就把秦铁牛介绍给了卖家。

    那卖家也知道秦铁牛如今是陈乐天跟前的心腹,对于陈乐天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挣秦铁牛多少银子。

    况且,能跟秦铁牛搭上关系,那就等于是有了个陈乐天做后盾,万一日后真有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儿。实在没办法了,还能来试着找一找秦铁牛,甚至,若是能让陈乐天帮一帮,那就稳妥了。

    这就是个护身符啊。

    所以那上了年纪的富商,并没有开多高的价格,甚至要的那价格,等于是半卖半送。只收了三万两。

    秦铁牛对于汴京城东南西北门外的宅子价格早就心里跟明镜似的。一听富商报了这个价格,当场就把老七给揍了一顿,并且骂老七从中赚了多少钱?

    老七惨兮兮的说,大哥我一分钱没挣啊,天可怜见,我要是从中自己捞了钱,我天打雷劈啊。

    秦铁牛听老七这么说,更是暴跳如雷,又更狠的把老七揍了一顿。

    然后问,我让你把我留心买宅子,你他妈连你朋友都坑,你还是人吗?

    老七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老大是以为自己用了强,逼迫得富商半价卖这处宅子。

    那富商赶忙解释说,秦掌柜误会,误会了。七爷只是跟我提了一下,是我自愿以这个价格卖给您的。七爷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怎么可能坑我啊。您误会了。

    秦铁牛这才半信半疑的从老七身上撤了腿。

    老七龇牙咧嘴的揉揉腰,说我真冤枉,大哥你还不知道我啥人嘛,我再混,也不敢仗着咱们现在的势头去欺负人啊。

    然后那富商就苦口婆心的跟秦铁牛说,秦掌柜、秦爷,说实话,小老儿我现在也不在乎这点银子,能卖给您,那是小老儿的福气,三万两跟六万两没多大区别,小老儿还想以后有麻烦了,来劳烦秦爷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铁牛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块地这处宅子,本就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既然这富商愿意卖这个人情,他秦铁牛也就坦然收下,三万两买下,什么都不多说了。

    买下之后,秦铁牛在这占地二百多亩的宅院里转了好几天。越看越觉得买对了,买值了。

    除了所占地域大之外,里面的装饰布局构造,里面亭台楼榭所花的心思,价值就更大了。

    可以这么说,这片宅子是金玉其外又锦绣其中。里里外外都是精品。

    更让秦铁牛没想到的是,刚买没多久,这就派上了用场。

    青天阁所有来赴宴的学子,先站在宅院外,就开始佩服陈乐天,说陈兄这个眼界这个人脉,真不是我等可以比拟的。出了南门,两刻钟就走到这里,光是离城这么近,咱们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啊。

    要知道,这些学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能让他们说出这种话,难呐。

    然后走进宅子,随处一坐一看,那些学子们就更是打心底佩服了。

    这一山一景,一花一水,无不是花了大心思营造出来的。甚至有些出身名门去过皇宫大内的学子,都叹道,这其中精致的设计,恐怕是出自某某园林世家的手笔吧。

    陈乐天把秦铁牛拉到隐蔽拐角处,大力的拍着秦铁牛的肩膀说:“铁牛,真他娘的得好好感谢你。你他娘的太替兄弟我长脸了,他娘的从哪买来这么处好地方,哈哈哈,你看这些同学,个个都他娘的惊呆了,以后我在青天阁的地位,他娘的那就是首屈一指呀,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哪里做的不好

    三千人,在两百多亩的宅院里,还是稍显的有点挤了。

    但没有谁抱怨,因为谁也不会嫌一个私人宅院,装三千人还不够。

    之前在秋实客栈吃了七天的那些跟陈乐天走的比较近的同学,本来不好意思再来了,但是被陈乐天骂了一通:你们啊,不去给我热闹热闹,还想当缩头乌龟吗?很多同学我可能都不认识,都得你们去招待,你们想憋着,没门,都给我早点来干活。

    这些同学有了充分的理由,那自然是早早就来了,天没亮,一百多人就到了。

    起先都去找陈乐天,陈乐天正在打坐练功,没时间理他们,让他们去找秦铁牛。

    秦铁牛一开始当然是拒绝的,说你们好好歇着喝喝茶聊聊天就行,咱们这仆人无数,忙的过来。但是这一百多位同学坚决要干活。

    秦铁牛无奈之下,给他们找了个迎接的活儿。让他们给刚到的同学指路,把连茅厕都找不着的同学们交给他们,其实他们自己也找不到茅厕,只不过可以陪着其他同学一起找。

    这一百多人对于三千多人来讲,还是太少了。但有他们在里面活跃气氛,来赴宴的同学就不至于在宅子里觉得孤单无趣。

    还是秦铁牛的功劳,考虑到宅院太大,人又太多,所以他提前了十几天就开始安排。因此,端茶倒水的仆人,恐怕也有上千人。

    也算是陈乐天这个东家舍得花血本,否则光这一千多临时找来的仆人,也得上万两银子。

    陈乐天有秦铁牛全权负责,不急不躁的练完功,神清气爽的来到大门外迎客。

    陈乐天毕竟不是大宗师,照片挂在青天阁大门旁,人人都认识。多数同学只听过他陈乐天的名字,但并不知他长什么样子。

    所以陈乐天站在门口,跟每一位同学打招呼,很多人不认识他,所以秦铁牛就安排了贫困生周过庭大胖子田皓等几人跟陈乐天一起站在门口,向同学们介绍,这位是陈乐天。

    每来一个人,他们就得说一句,这位是陈乐天。

    这位是陈乐天。

    同学们都纷纷道:“感谢陈同学盛情,叨扰叨扰了。”

    陈乐天则拱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能来就是给我面子,今天我这面子可是比脸盆还大呀,哈哈。”

    宅院中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距离饭点还有一

    个多时辰,人基本上就来差不多了。

    秦铁牛在门口设了个桌子,让每一个来吃饭的学子都在上面签个名。陈乐天本来是不同意的,说,谁来吃都行,不能真一个个核验身份。

    秦铁牛说,不是怕乱七八糟的人来吃,而是能宴请到这么多学子,这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

    等于说是把全天下的栋梁精英,未来的王侯将相,都请来了,这份荣耀,记下来,将来这个本子,就他妈得价值百万金啊。

    陈乐天笑笑说,铁牛你这生意经,简直不得了。随你吧。

    由于来人实在太多,秦铁牛发现一个桌子不够用,于是就又添了几张桌子,然后发现还不够,又再添了几张,一共十几张桌子,分别让来赴宴者签字。

    到了吃饭的点,门口终于清静了下来,一门之隔的宅院里则是人声鼎沸,犹如赶集时候的菜市口。

    陈乐天和周过庭大胖子等人是说的口干舌燥,趁着这个机会,赶忙端过茶水迫不及待的喝了起来。

    秦铁牛此时从院子里走出来,笑道:“里面都安排好了,基本上都入席坐定了。三百多桌。你们先歇会儿,一会还要忙。”说着,走到让人签名的桌子旁,翻看了会儿,道:“一共三千零二十八人。”

    陈乐天道:“缺了七八百,看来也不是人人都愿意来吃我这顿饭嘛。”

    周过庭立刻道:“那也不是,有很多人都是临时有事呢,我这边有个假条,你看看。”说着,递给陈乐天一大摞子纸条。

    陈乐天接过来一看。

    “陈兄,在下有事在身,实在脱不开身,下次你再补我。”

    “陈兄,家中父亲病危,要人照顾,老弟我就失礼了。”

    “乐天兄,在下不喜喧闹,待来日兄弟我请你在家单独喝几杯,失礼了。”

    多数都是这样的话,一共有一百多份。陈乐天看了十几份之后哑然失笑道:“还真写请假条,真把我陈乐天当成什么大人物了,哈哈。”笑了几声,忽然转头看看周过庭,陈乐天又道:“周兄,看来你跟同学们关系很不错啊,都把假条托你带我呢。”

    “我这还有些。”大胖子田皓忽然也递过来几摞假条。

    “好好好。”陈乐天接过来笑道:“田兄也不错,哈哈。”

    众人都是笑。

    青天阁学子遍布天下

    ,甚至还有域外之人,就更别说梁国魏国西域这些地方的人了。

    再加上现在已经腊月过半,早几个月前,就已经有要回家过年的同学提前走了。

    所以这新一届学子里,有五六百人此时并不在青天阁内。

    譬如那草庐弟子杨越山。

    杨越山要是在,那肯定也是早早就要来帮忙了。

    所以除掉这些不在青天阁的,九成以上的人都来赴宴了。

    现在,青天阁当届学子里,人在青天阁没有回家也没有写假条的,估计只剩一两百人。

    陈乐天道:“回头统计一下没来的这些人的名字,我一个个去拜访。”

    周过庭和大胖子等人对视一眼,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陈乐天忽然大笑,道:“你们以为我是去兴师问罪吗?错,大错特错!我是去负荆请罪,我要去问他们,我陈乐天哪里做的不好,若是对我陈乐天有意见,尽管提,提多少问题我就改多少毛病,绝对改。”

    几位同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仍旧愣在那。

    秦铁牛道:“真话?”

    陈乐天道:“真话,孔圣人在上,弟子此言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违心,天打雷劈。”

    天没打雷,没有雷打下来。

    陈乐天说完,看着天,看了一盏茶的时间,忽然道:“哈哈,你们看,我没说假话。”

    众人又都笑。

    这一刻,这些本来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陈乐天的同学,忽然觉得很了解陈乐天了。

    忽然觉得这个从小命途多舛,后来遇到这么多贵人,后来又凭借自己超凡的意志力和不要命的努力,如今的大宋之栋梁,年轻人中的翘楚。

    好像很容易理解,好像脱光了站在众人面前。

    我陈乐天,就是胸怀天下,就是严以待己宽以待人。谁看我不顺眼,我就要去问你,看我哪儿不顺眼。

    我尽我所能的去让自己变得更好,也不愿意多结交一份仇怨。

    这便是陈乐天对同学的态度,是绝不同于对外人的态度的。

    他可以因为项飞说几句无礼的话,就把这位堂堂尚书之子骂的狗屁不值,但是他绝不会因为那些同学没来,就因此不高兴,他会用行动告诉那些同学,我做的不好,我就改。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各做各的事

    对外人,陈乐天是寸土不让。

    谁要是敢对他陈乐天面前说半句皮里阳秋的话,可能当场陈乐天就得把你放倒在地。

    但是,对同窗,对袍泽,他确实非常非常的宽容。宽容的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有袍泽为证,在军中,他对袍泽们,那就是一个好字,只要是北军的人,没的说,有困难找我陈乐天,绝不让你失望。

    现在回到汴京城,对青天阁的这些同窗,陈乐天更是宽容的不能再宽容了。

    贫困生周过庭和大胖子田皓等人连连叹道:“陈兄高义,是我们这届学子们的楷模呀。”

    陈乐天道:“什么楷模,哪次被教习揍,嘲笑我的不是你们,我都成了青天阁教习们的木人桩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

    正笑着间,众人忽然发现远处缓缓行来一辆马车。

    马车是那种最普通的,只要能掏得出十几二十两银子就能买一辆的马车。

    马车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大门前。

    车帘撩开,一张陈乐天还算熟悉的脸出现。

    “陈兄,我来迟了,失礼失礼。”面容英俊,风华无双的男子走下马车,朝陈乐天拱手。

    “李兄能来,蓬荜生辉,待会可要多喝几杯呀。”陈乐天把住来者的手臂,笑道。

    众人都跟着行礼。

    这年轻公子,正是相府公子李成俊。那位青天阁本届学子中,家世最为显赫,入学考试一甲第一等的相府公子李成俊。

    李成俊还是那副老样子,脸上很少有笑容,淡淡的表情近乎于冷漠。他穿的还是老样子,朴实无华,但干干净净。

    陈乐天在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直到前一刻,他都没看到李成俊来。

    想想自己先前与李成俊聊得挺合得来呀,难道是自己没亲自去跟他说,所以不高兴不来了?没理由啊,李成俊不是这样的人呀。

    幸好,现在李成俊来了,坐着与他身份极不相配的破马车来了。

    李成俊是什么人?那是当今圣上幼时的玩伴,圣上无数次要他入朝为官,甚至坊间传言,圣上亲口说过,你要是愿意入朝为官,你要是想要丞相之位,我愿意为了你把你老爹给劝退了。

    结果老爹下朝回家后,把李成俊逮到狠揍了一顿。说你小子真行,翅膀他妈的比老子我还硬。你要是敢在我自己申请告老还乡前,入朝为官,我就把你狗腿打断。

    可见,圣上器重李成俊到什么程度。

    但凡是有点脑瓜子的人都能想到,圣上之所以如此,绝不会只是因为两人幼年时亲密的关系。

    当今圣上那是千年一遇的明君,明君如此看重的人,只有一种人,贤才,大贤之才。

    光凭关系用人的,那是昏君的惯用伎俩。

    而且,李成俊这个人,从来就没有一丁点可以指摘的地方。无论是上层的文武百官,还是下至普通百姓贩夫走卒。

    但凡是见过李成俊的,无一不是交口称赞。

    说李公子是绝对的栋梁之才。

    所以对陈乐天来

    讲,李成俊一来,那么他这场宴请,就圆满了。

    从上到下,从贤才到庸才,我陈乐天一应都能拉拢来。

    将来,天下之人说起这场宴会,史书上提起这次聚会,陈乐天这三个字,将滚烫的印刻在史书上,闪闪发光。

    陈乐天道:“李兄进去稍作,我们马上就来。”

    李成俊点点头,随着秦铁牛安排的仆人走了进去。

    周过庭小声对大胖子道:“李公子活的好累。”

    大胖子白了眼周过庭,道:“有啥累的,还能有陈兄累吗?陈兄有一大帮兄弟要照顾,李公子家世显赫,相国又是重臣,他们家还没轮到他累呢。”

    周过庭道:“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李公子醉心于修行,但是老相国非常反对他修行,刚开学那会儿被老相国关在家里,入学大典都没来参加呢。人啊,最痛苦的事儿不是求不得,而是老爹不给你求。”

    大胖子听了这话,深以为然道:“好像是这个理。对,怪不得李公子成天不开笑脸呢,唉,想想也是,老相国对他太严苛了,都不只是严苛,而是有些过分了。学修行怎么了?李公子学修行的同时又没耽误读书咯,听说明年春闱的科考,李公子要去参加呢。”

    周过庭点头道:“是啊,我听士林中人都说,李公子精通四书五经,夹杂百家学说无一不精通,都说这次的三甲李公子必然能占一席之地呢。”

    陈乐天叹道:“李公子这种全才,才是我等楷模啊。”

    秦铁牛道:“李公子是咱们修行上的楷模,你是咱们做人上的楷模。”

    众人听罢,都是纷纷点头,说秦铁牛总结的太好了。

    一致认为,修行要学李公子的纯心静气,做人要学陈乐天的有容乃大。

    到了开饭的时间,陈乐天领着众人走进宅院内。

    在第一进宅子和第三进宅子中有第二进宅子。这第二进宅子正中间是贯通前后两进宅院的。

    秦铁牛就以第二进宅子大堂为中轴线,前院中院连接起来,摆了三百多桌。

    每桌坐十个人,一点不挤。

    上首几桌自然是相对来说地位较高的学子坐。秦铁牛在安排位子时,并没有特别规定哪个人坐哪一桌。

    但是学子们有这个自觉性,把上首留出来给家世好的同学坐。

    李成俊自然是坐在上首桌子上的。他进门后,同学们也不敢过于热情,只是拱拱手算是行礼了。李成俊也一一回礼,没有无礼,但也没有露出多余的笑容。

    第一桌是东道主陈乐天,以及这一届青天阁学子中,家世最为煊赫的九位学子。

    除了相府公子,还南军统帅之孙,还有六部尚书侍郎的几位儿子孙子或侄子侄孙。

    陈乐天原本跟这些人都没什么交集,最熟悉的就是李成俊。

    除了李成俊之外,其他人几乎都没说过话。

    现在坐在一起,反而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尴尬,但是没关系,陈乐天三言两语,便缓解了这种尴尬。

    而李成俊跟这些人还是比较熟悉的,李成俊主动地跟这些人说着话。

    陈乐天听了会儿才明白,原来这些人能来,恐怕都是李成俊从中说的,避免冷场。

    “李兄,你看你,大人物就是不一样,来赴宴总得最后一个到。”

    “是啊李兄,我们早早就到了,却不见你,还差点以为你临时有事来不了呢。”

    李成俊道:“我确实有事,被我爹骂了一早上,刚刚他才被同僚叫去喝酒,所以才放了我来。我差点就来不了了。”

    这一说,一众尚书侍郎子弟就都表示理解了。

    李成俊大哥不管是学习还是修行,那就是一个词,霸道。他老爹比他还霸道,一言不合就是打、揍、关。

    这么大人了,还经常被老爹揍。

    不过相国只是普通人,所以自从李成俊开始习武之后,老爹打他基本上就留不下痕迹了。

    况且后来李成俊又踏入了修行境,老爹经常在家大腿粗的木棒打断七八根,跪在地上的李成俊一点反应都没。老爹只能气喘吁吁的扔掉棍子,骂你小子这翅膀太硬了。

    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李大哥好啊,从来不跟人说老爹严苛。偶尔有人大着胆子问老爹天天揍你,你烦不烦。他李成俊都是摇头正色道:“不打不成材,我爹打的好。”那副虔诚的样子,让外人无不感叹,老相国这辈子能有这么个儿子,不只是这辈子,就连下辈子也一起值了。

    李成俊担负起联通陈乐天和这些高官子弟的任务。一改冷峻寡言,跟这些平日里经常随着各自父亲叔叔伯伯互相拜访的兄弟们聊着天。

    陈乐天长见识了,心想,这李成俊看来也是八面玲珑之人,真是他娘的服,什么都行,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人,操啊。

    待所有人坐定,陈乐天举起酒杯,站起来朗声道:“诸位同学,今日,很感谢大家能给我这个面子,给我这么个机会来请大家喝几杯酒。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来,干了这杯!”

    现在的陈乐天内力真气浑厚,稍稍带点真气,说出来的声音不会让近处的人觉得吵,同时又能让远处的人能清晰的听见。

    众人纷纷站起来,举起杯:“干!”

    几千个人异口同声从口中吐出这个‘干’字,声震十余里外。甚至连南门的守城小吏们都能听见这雄伟之声。

    秦铁牛站在不远处,笑着喃喃道:“干!干谁?”

    旁边的老三道:“干这世上一切不平之事!”

    南门守门小吏对身边人道:“干?干什么?”

    另个小吏道:“还能干什么,干酒呗。青天阁学子们现在正在喝得快活呢,真羡慕...”

    先说话的小吏又道:“这一届的青天阁学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好像这次的学生都很齐心。考试的时候,我亲眼见到几千学子站在青天阁大门下,喊着为国为民,一起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呢。”

    另个小吏道:“好像是啊。不过跟咱们都没关系,咱们干好咱们的事儿,他们大人物做他们大人物的事。咱们虽然是小人物,但咱们对得起咱们穿这身衣服。”说着,两个小吏不约而同的理了理身上的守门盔甲。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兄弟最好的事

    曾经的吏部侍郎,如今的城门令郭永春郭大人,短短几个月而已,两鬓就从青丝变成了花白,整个人再也没有当初那股子上位者的气势。

    但是,郭永春的眼睛,却有着往日里从来看不见的坚定。

    郭大人背负双手,看向南边,笑道:“今日之后,陈乐天声名大振,恐怕要连千里外的人都要知道这个名字了。”

    小吏们道:“那些青天阁学子们的声音很大啊。”

    郭大人道:“青天阁这么多届学子,好像从来没有那个学子,能够以一人之力,把大家都聚集在一起吧。呵呵,陈乐天名声是大震了,可会不会惹得朝中有人不满呢?聚众...谋什么呢?”

    果然,当天早朝就有人上奏,青天阁学子聚众喧哗,扰乱秩序。

    言官们的嘴,那是比什么都能东拉西扯的。说扰乱秩序还算是好的,甚至有的言官直接说这些学子有异心。

    幸好圣上早已知晓这件事,青天阁的事儿,他这个做皇帝的,多说也没用。历来祖制,除非青天阁造反,否则朝廷不得干涉。

    所以圣上端坐龙椅,待言官们一个个说的唾沫横飞,说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圣上才悠悠开口道:“又不是咱们国子监学子的事,青天阁学子的事,朕也管不着,你们要是有兴趣,退朝后可以去找找他们的麻烦。”

    众言官顿时偃旗息鼓,苦着脸不说话了。

    让他们去找青天阁学子麻烦?几千个如狼似虎的年轻人在那里吃喝。他们要是去打扰,恐怕会被那些酒喝多的同学给扔出来。

    谁敢去管?又没有聚众斗殴打架,只不过是在私宅中喝酒而已。

    人多点怎么了,咱们高兴。又没有哪条律令说,喝酒的人不能超过多少人咯。

    圣上都说管不着了,我们这些言官还说个屁。

    秦铁牛站在大门外,摸着下巴看着什么都没挂的门口,喃喃道:“宅子叫什么名儿好呢?”

    “聚贤庄如何?”充当护卫的老三道。

    “什么他妈的聚贤庄,绿林豪杰吗?咋不叫聚义厅?”秦铁牛骂道。

    “学子堂怎么样?”一个仆从道。

    “什么学子堂,土的掉渣,能给东家想个有点水平的名字吗?”秦铁牛又骂。

    众人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名字,都低头沉吟。

    秦铁牛忽然道:“乐天居。哎,这个名字好,回头问问东家行不行。”

    “好呀,这个名字好,乐天知命我无忧,知命但不认命,好,太好了。”老三虽然是粗人,但到底是读过点书的,还知道这句前人之言,不禁拍手称赞。

    秦铁牛蓦然沉默了起来,让众人进去伺候着。自己在台阶上坐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想起很多过往的事。

    往事如烟,没有什么特别惊心动魄的事。

    自从陈乐天回来后,自从做了秋实客栈的新掌柜后,秦铁牛所过的日子完全不同于往日了。

    直到今天。

    他这一天里,见到了青天阁几乎所有的学子。

    在这些天下栋梁的身上,秦铁牛看到了完全不同的风采。

    在这些人中,也许将来有许多人会泯然于众。但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怀着对未来无限光明的希冀。

    而他一个曾经混迹于坊间无所事事的混子,现在竟也成了这些天之骄子,未来的国之栋梁们口中的秦老哥秦公子。

    这在往日里,他是想都不会想的。

    今天的秦铁牛,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一个人,只要他足够努力的、尽心尽责的去做事,他就定然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陈乐天初去从军那会儿,他还经常怨天尤人,觉得上天对他们不公,觉得他们这十兄弟个个都是老天的弃儿。

    论出身出身卑贱,论贵人相助没有碰到一个贵人。可以说都是伤心人。若不是抱团在一起,早就不知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甚至被抛尸荒野了。

    但是现在,秦铁牛彻底的改变

    了自己的想法,而自己这些兄弟,也都渐渐地发生了转变。

    好像在这两三年间,每个人经历了更多的事情之后,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秦铁牛忽然对身边的老五邱兴安道:“人生最快乐的事是什么?就是好多年后,身边那帮朋友还在,而且大家还能在一起从灯火通明聊到东方渐白。”

    老五很赞同。

    秦铁牛知道,这是非常难的。

    难在哪?事实上并不是难在众人感情的变化上。其实人与人之间的美好感情,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基本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换言之,也就是说,我们今日是好兄弟,如果一直在同样的环境下,我们会永远都是好兄弟。

    之所以很多时候,会发现时过境迁感情淡了,并不是感情本身淡了,而是人变了。

    你变得强大了,成熟了,而我还是那个怨天尤人的幼稚的我,再重逢在一起时,当然会发现,曾经无话不谈,变得话不投机。曾经酒逢知己千杯少,变得相对不知所言。这种情况是最多见的。而且,可悲的,令人可笑可叹的,是那些一直没有进步,还在原地踏步的人心中,变得只是别人,是你看不起我这个曾经的兄弟了,是你变的势利了。

    他们从不会想,难道不是别人已经没办法跟我聊什么了吗?难道不是别人已经在努力试着跟跟我沟通,但我满身的怨气让对方无从说起了吗?

    这些东西,没进步的人都不会去想。

    所以现在的十兄弟,秦铁你非常庆幸,他们都在进步,每次聚会在一起,大家都能发现:哎,老二好像比之前懂的多了些;老五好像身上的戾气少了些;老四好像对于宋梁局势更加了然于胸了;老七好像身上的铜臭味又小了些。

    这就很难得了。

    而且这也充分的表明了,秦铁牛他们原先几个兄弟的眼光。

    因为他们眼光独特,能把人看得准,能看出这些人不会原地踏步,所以这些兄弟才没出他们所料。

第一百七十五章 商贾怎么了

    桌上的菜并不像燕归巢这样超高档酒楼的风格那样,盘子精致好看能做艺术品收藏,菜却只一点点。只有女子脸大的盘子里,青菜只有七八颗。而且清淡无味到让人直摇头。

    反观秦铁牛安排的菜肴,就是一个词,实惠。

    盘子大,菜也多。

    而且味道绝对是汴京城最一流的味道。

    如今秋实客栈的几位大厨是秦铁牛花重金找来的。而且也不只是钱的作用,这些大厨都是曾经受过秦铁牛十兄弟恩惠的人。

    这些人都在燕归巢等最一流的酒楼里做过大厨。

    而秦铁牛找到他们之后,明确提出,只是传达意向,愿不愿意来,都不影响你们还是我们十兄弟的朋友。

    总有因为各种原因,更在意银子的。但同时,也总有人再缺钱,也还是把情义放在第一位。

    所以就有五位大厨从各个一流酒楼里离开,来到秋实客栈了。

    秦铁牛非常感谢他们,给他们双份的报酬,因为大厨,是一个酒楼的灵魂。没有好的大厨,你把客人伺候的再好,价格再便宜,烧出来的菜不好吃,生意也绝对不会好。

    从根本上来说,做酒楼,唯有饭菜可口,是唯一的出路和活路。

    到了秋实客栈的大厨们,每天就一个字,累。

    不像在燕归巢,几十个大厨,再多的客人他们也不累。

    但是在秋实客栈,就他们五个大厨。一天忙下来都是累的腰酸背痛。

    但是他们觉得很开心很满足,秦掌柜给的双份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秦掌柜一直鼓励他们开创发明新的菜。让他们这些喜欢做菜的大厨们,好像回到了刚刚开始学做菜的少年时候,满脑子的奇思妙想都有了用武之地。

    不管是英雄还是狗熊,天才还是庸才,能找到个用武之地,这才是最重要的,千金不换呐。

    所以今天,秋实客栈的大厨们都来了。大厨们非常庆幸,接受了秦老大

    的邀请。

    试想一下,一个厨子,终其一生,能有几次机会做给青天阁学子们吃饭?

    而且还能做给新一届青天阁几乎所有学子吃饭。

    以后出去,碰到别的地方的厨子,哪怕是燕归巢的大厨,可以自豪的问一句:你们做过饭给青天阁的学子们吃过吗?你们一次见过最多的青天阁学子有多少?十个、还是二十个?

    算个鸟,老子给三千多青天阁大人物们做过饭,在一起,在同一天,在同一顿饭!

    所以我说你们是垃圾,你们服吗?

    想必,对方肯定会说服了服了,就算不说,也会默默无言,再不敢猖狂。

    这份荣耀,那是要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加在一起,才能拥有的啊!

    因此,这三百多桌饭菜,这些大厨使出了这一生与做菜有关的最大的能耐。每个人都倾其所有本事,去做每一道菜,去完善每一个细节。

    从菜肴的口味,到摆放在盘子上的形状,到上桌的冷热程度。

    每一处细节。

    所以,到了学子们口中,学子们都是赞不绝口。说自己吃了这么多年外面的菜,今天这顿饭菜的味道是最好的。

    甚至连首桌上,陈乐天李成俊他们这桌的人。尚书侍郎等子弟,在尝过菜肴之后,也是微笑着赞好吃。

    虽然他们只是浅浅夸赞几句,似乎只是客套话,但从他们不停的动筷吃的实际行动看来,夸赞恐怕并非是客套之言。

    陈乐天知道,这些高官子弟,各自家中的厨子,恐怕也是不比燕归巢里的厨子差的。况且,这些子弟们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呢,恐怕只要这世上有,能吃,不管是一万两一斤还是三万两一斤的如何名贵的食材,他们定然都是吃过的。

    陈乐天笑道:“如果觉得还能入口,各位兄台就多吃点,档次不高,但都是自家厨子费尽心思整出来的。”

    李成俊道:“陈兄真是不简单,生意做到这份上

    ,也是汴京城一绝了。”

    陈乐天嘿嘿道:“李兄就别埋汰我了,商贾之道只是小道而已,不值一提。其实弟弟我一直很羡慕诸位的叔伯父兄,在朝为官,那才是真真实实的为百姓做事,这才是大义之人,才是天下的顶梁柱。做买卖的生意人,下等人啦。”

    诸位高官子弟都纷纷点头,很欣慰陈乐天这个商贾能有这个念头。

    商贾算什么?囤积居奇,贱买贵卖,从本质上来说,挣的都是黑心钱,都是瞒骗、欺骗、耍滑头挣来的钱而已。

    而读书做官,替天下百姓谋福祉,替朝廷做事,才是正道正途。

    这陈乐天什么都好,就是这商贾出身,有些令人觉得不妥,不过仔细一想,这陈乐天从军五年,已不能算是真正商贾出身,真算起来,应该算是军伍出身。

    高官子弟们听陈乐天这番自鄙之言,倒是觉得有些过分了,出言道:“陈兄也别气馁,这么想,若不是你自家有客栈酒楼,想要宴请咱们这么多人,恐怕也会手足无措吧。”

    只有李成俊瞥了眼陈乐天,不可见的轻轻摇摇头,与众人想法不同。

    陈乐天此时,也看向李成俊,两人四目相对,各自都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什么。

    李成俊知道,此刻陈乐天心中所想,定然是你们这些只知道夜郎自大的人知道什么,商贾怎么了?若没有商贾互通有无,这天下的百姓吃的穿的行的住的,就全部都得自己动手做。汴京城不生产的东西,汴京城百姓就享受不到,信阳城的木材再好,汴京城的皇宫也用不到。商贾是地位低,但并不是真的因为商贾无用而地位低,而是因为朝廷不能去提倡大家全部去做生意。

    而陈乐天也知道,李成俊此刻肯定在想。陈兄啊,你要原谅这些人,毕竟他们还都太年轻了,他们需要社会的毒打,需要去多经历一些多看一些,等到他们到了他们父辈那个年纪,到了那种学问层次时,不用别人说,他们自然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跟你走没错的

    跟陈乐天关系比较近的那一百多个学子,此时都负责帮不认识不相熟的同学们联络感情。

    他们在三百多桌之间奔走着。

    大胖子田皓仗着自己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努力去认识更多的人。

    而周过庭虽然家境贫寒,但他家是规规矩矩的耕读世家,根正苗红。所以相比于巨贾之家出身的大胖子田皓,周过庭受欢迎的程度还要更大些。

    众人吃了半个时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每一桌上的酒都喝了超过三坛。除了不喝酒的,几乎所有人都有些微醺了。

    都是年轻人,就算本来有些人来之前已经想好,绝对不喝,但到这被同学们几句话一刺,就忍不住要喝了。

    整个场面的气氛更为热烈了。

    有几张靠后的桌子竟然开始划起了拳。不过这只是少数,毕竟大家都是国之栋梁,对于划拳这种市井之事,会的人还是不多的。

    在这个圈子里,不会划拳并不会被大家视为异物,会划拳才会显得奇怪。

    所幸的是,还没待大家出声提醒,那桌划拳的学子忽然觉得不对啊,这又不是在青楼小酒馆,这他娘是天之骄子国之栋梁的宴会啊,划拳像什么样?于是惊的一身冷汗的一桌人立刻停止这种举措,纷纷说,大家看到没,这就是划拳,其实我们也不甚会,只是偶尔会看到那些市井小民玩,看到了吧,其实划拳这种事一点意思也没,还不如多喝几杯呢,来来来,大家喝。

    陈乐天看到这情形,不禁哈哈大笑,说那桌同学太机智了。回头要好好跟他们结交一番,如此机智之人,想必不管日后做什么,都能走出一条路出来的。

    陈乐天对李成俊道:“李兄,上次杨越山去揍你了吗?”

    李成俊道:“什么意思?杨越山为什么要揍我?”

    陈乐天便笑着把跟杨越山开的玩笑说了,说杨越山因为孙子书被抓之事,心中觉得有愧于他陈乐天,所以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求。于是我就

    说,李兄想要跟修行者切磋,你可以去把李兄揍一顿。

    李成俊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也真是顽皮。那杨越山背井离乡来咱们京城求学,你应该多照顾他,别拿他开玩笑。不管怎么说,若不是杨越山出言提醒,恐怕你也得被抓去草庐。杨越山是正人君子,仅凭这点,你也要多照顾他。”

    陈乐天点头道:“李兄说的是,回头年过了等他来,我就请他去燕归巢。”

    李成俊:“......”

    酒酣耳热之际,首桌上的这些高官子弟也开始不正经了。说起了各自在燕归巢的风流韵事。角落里的划拳声又响了起来。甚至有些桌,已经有人因为喝多而一头钻到了桌肚底下摸鱼去了。

    陈乐天借口去上茅厕离席。

    走到房中,倒杯茶。

    秦铁牛也走了进来。两人各自大口喝着茶。

    陈乐天是因为喝了不少酒而口渴,秦铁牛是因为跑来跑去忙的口渴。

    “铁牛,今天谢谢你。”陈乐天道。

    “拉倒吧你,我该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能一次见到这么多青天阁的天之骄子?这些人,将来可能是某国的帝王,某国的丞相,某国的大将军,我今日有幸,我三生有幸啊。”秦铁牛道。

    陈乐天只是笑笑,不再多言。

    两人沉默喝茶,一杯接着一杯。

    喝完后,两人又坐了下来。

    都有些累了,所以两人都没说话。就这样沉默的坐了会儿,先后又走出去,一个继续去忙,一个继续去陪人喝。

    “陈兄,有空来我家一趟,我爹想见你。”陈乐天屁股刚落座,李成俊便道。

    陈乐天大惊:“见我?李相国见我做什么?不会打我吧。”

    李成俊道:“反正你也经常被教习打,应该不怕打吧。”

    “哎,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陈乐天跟李成俊干一杯,又道:“不对啊,不怕归

    不怕,可是我也不想被打啊。”

    李成俊笑,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笑了。同桌的其他人偷眼瞧着他跟陈乐天,都在心里想,李兄往日里一个月难得见一次笑,今天这是怎么了。这陈乐天究竟有什么神通,竟然能把向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李兄哄的发笑。

    要知道,虽然李成俊尽量将自己对于这些老哥老弟们的轻视掩藏着,但这些人也都是聪明人,就算不聪明,自小跟着叔伯父兄也是见过无数大场面,见过各种各样的大人物。他们能感觉到,其实李成俊李兄跟他们是有隔阂的。这种隔阂并非李兄刻意为之。而是无意间的隔阂。

    他们与李兄坐而闲谈时,李兄其实是字字斟酌顾忌他们面子的。但是偶然透露出的只言片语里,对他们还是不满意的。

    尽管他们能考上青天阁,已经是万里挑一的人杰了。在外面在家族中,他们早已是众人膜拜敬佩学习的楷模。

    但是,在李兄面前一站,就只有自惭形秽的份了。如今,进入了青天阁,也是泯然于众了。

    这么样的一个人,竟然在陈乐天发出宴请令时,他立刻就找到他们这群人,告诉他们,陈乐天的宴席你们要去赴宴。

    他们当然是不敢拒绝的。本来他们还准备观望观望,看是不是大家都去,要是大家都去他们这些上层学子也不能脱离大部队呀。现在好了,李兄说了,他们就必须要去了。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李兄为什么要跟陈乐天这么个没什么大背景的人相交。

    当然了,陈乐天的没背景只是相对于他们来说,跟他们这些个个家族都是手眼通天根基深厚的子弟是绝不能比的。

    李兄跟他相交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搭上大将军这条线吗?文武不能过从甚密,这是铁板钉钉的规矩呀。除此之外,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唉,他们想来想去,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李兄的心思我们是猜不到的了,但是没关系,咱们跟着李兄走,没错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二十年后,再打一架

    众高门子弟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李成俊如此结交陈乐天,到底是图个什么。

    这年头,江湖对于庙堂的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

    江湖是江湖,庙堂是庙堂,二者泾渭分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而且,江湖再强大,也不可能压过庙堂军伍的千军万马。任你是多么厉害的大宗师大真人大德高僧,一万兵马阵列在前,你也得跪下认错。

    所以,今后必然是要走仕途的李成俊,跟陈乐天结交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陈乐天说到底,说破天,混个天下前十,也不顶啥用啊。

    只能说,在百姓眼中,能博得一个满堂彩罢了。

    而百姓们真正看中的,真正爱戴的,在这个太平盛世,是能是那些为民做主,为民请命的官员而已。

    你让我吃饱,你替我主持公道,你替我修桥铺路,我感恩你一辈子。

    至于高来高去的修行者,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当然了,百姓们中大多数的,没有鲤鱼跳龙门成功的人,他们最羡慕还是飞来飞去的修行者,因为他们以为,大丈夫或者说大人物生当如此。

    虽然想不通,但这些高门子弟有一点他们是有自知之明的,李成俊李兄的见识,是高于他们的,如果他们不能理解李兄的举动到底是何用意,那不一定是李兄走了一出昏招,很有可能是他们没看出来用意而已。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一定非要拿自己不够灵光的脑袋强行去想,最便捷最可靠的法子,是不用想。不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就跟着李兄做就行了。

    我不理解你往那里走是要去哪,但我就跟着你,我想你也不会为了把我们拐骗到沟里,把自己也搭上吧。

    所以说,这些高门子弟,其实他们比普通人厉害的地方在于,他们可能在具体的事情上,看不够透彻真切,但他们会看大势会看人。光是这一点,就比普通人强很多倍了。

    很多普通年轻人,他们看不懂的事儿,往往就是一通乱抱怨,觉得上位者们这么做,真他妈的脑子进水。

    等到事后真相浮现,证明是他们不懂而不是上位者脑子进水。这个时候的他们呢,又不去反思,反而说,是那些人运气好。

    但这些高门子弟不,他们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他们很自信,但不会盲目自大。他们懂得跟随正确的人去走一条他们现在看不到希望,但那个正确的人一定能带他们走出希望的这么一条路。

    这也就是为何汴京城高门子弟千千万,但能考入青天阁的,只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跟李成俊比,他们是垃圾,跟其他高门子弟比,他们是栋梁。

    就这么简单。

    忽然,一坛酒摔落在地。靠西北角有一桌人竟然打了起来。

    陈乐天赶忙站起来循声走过去。

    原来,正是方才划拳的那桌人。

    几个人酒喝多了,从一开始的争执到大声争吵最后竟然发展到打起了架。

    陈乐天走到桌子旁,看四五个人扭打在一起,旁边两个酒坛子碎裂在地。

    陈乐天前走两步,一手拎一个,把他们全部分开,问道:“怎么回事儿,打什么架?”

    这一桌坐的都是六艺的学子,可以说都是读书人,但也绝对不是瘦弱的主,因为每天都练,所以有两个人甚至是那种虎背熊腰,长得跟军伍悍卒似的。

    这两人打的最为狠。他们一个叫赵华一个叫温发,两人本来关系还不错,家里都是普通京城小吏子弟。

    方才划拳的时候,两人起了争执,酒喝多的情况下,你说我赖皮我说你赖皮,都说对方划拳的时候耍赖,明明输了却不认输不罚酒。

    吵着吵着,两人平日里多练武,虽然只能算三脚猫功夫,但脾气都练的不小。吵几句竟然没控制住动了手。

    这一动手,两方各自偏向

    于他们各自的人就帮着一起打。于是就扭打做了一团。

    陈乐天弄清楚状况后,把赵华和温发拉过来,一只手搭在一个人的肩膀上,看看他俩,道:“都是读书人,打什么架,书都白读了吗?幸好你们这桌没有修行院的学生,要是有,这场架一打,这桌有几个修行院的就得开除几个。”

    赵华和温发这时酒也醒了大半,歉然道:“陈兄,对不住,我们酒喝多了,失态失态。”

    陈乐天摇摇头,道:“没事。来,大家都坐下。”说着,抬手示意众人都坐下。

    待众人重新落座,陈乐天也在他们这章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杯道:“今天这酒,是我回京后喝的最开心的一顿酒。因为有你们诸位同学,能给我这个面子,我很高兴,很自豪,我希望,再过十年,二十年,只要你们还在京城,或者就算不在京城,只要我还能联系到你们,我希望还能有那么一天,咱们还在这里,还他娘的喝个一顿酒,你们到时候再他娘的打一架给我看,行不行?”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赵华和温发两人也褪去了脸上的红白尴尬之色,跟着笑道:“好,那咱们就约好了,二十年后,再在此地,在打一架!干杯!”

    一桌人连干三杯,方才大家的不愉快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陈乐天当先放下酒杯,一抹嘴道:“你们慢慢喝,多吃点,我再去别桌看看。”说着,站起来,走两步又转过身来道:“就你们划拳那水平,说真的,我可以一个划你们十个。我在军中,说到划拳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不信你们可以问你们谁家有在北军的亲戚。”说罢,陈乐天像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一般飘然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一桌学子。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然后又继续划起拳来。

    男人之间就这点最好,这一刻打的不可开交,下一刻就能继续喝酒划拳,只要有共同的奋斗目标,即便产生细枝末节上的分歧,也算不得什么,一杯酒就能过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生不过如此

    一个多时辰后,大家都吃喝差不多了,开始站起来活动了。

    这三千多人都是天之骄子,并非市井之徒,不像普通百姓们宴席之后要么就赌钱要么去就逛青楼。

    这些学子们对于这些普通人都喜欢的事,其实兴趣缺缺,唯一一桌会划拳的,在打过一架,在被陈乐天邀请参加二十年后的宴席之后,也就偃旗息鼓了。

    学子们吃饱喝足,目睹了一件奇事。就是在秦铁牛气定神闲的指挥下,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仆人们瞬间将所有杯盏菜盘碗筷全部收拾完毕,然后摆上瓜子水果茶水等等。其如闪电般的速度让学子们咂舌。

    然后这些学子们便又开始了聊天。

    这些学子们哪个不是学富五车的,谈天说地纵论古今,那是他们最为擅长的活儿。

    陈乐天端着杯茶,在这桌边站着听会儿,又踱步到另一桌听会儿,他也常常会插上几句。当然,拥有另一个世界的见识的陈乐天,自然能经常抛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话出来,让众人更加佩服他。

    也有很多人不愿再坐着,去到宅院里走走。两百多亩的宅院,够他们转悠了。

    陈乐天随便跟他们聊了聊后,便也去散步了。酒喝了不少,菜也吃了不少,肚子都吃撑了,走走也会舒服些。

    贫困生周过庭和大胖子田皓等几位同学跟他一起散着步。

    几人转过一条鹅卵石小径,移步换景,忽然一座凉亭和一尊小池塘映入眼帘。池塘中的水清澈见底,水中一条条红色鲤鱼清晰可见优哉游哉的在水中。

    陈乐天指着池塘中的鲤鱼道:“诸位,你们看这鲤鱼好看吗?”

    众人瞧瞧,普普通通啊,有什么好看的,但东道主问好不好看,又怎能说不好看呢,于是都违心说道:“好看好看。”

    陈乐天道:“真的好看吗?你们今天中午吃的就是这些鲤鱼啊。”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这个笑话有点不好笑,周过庭道:

    “陈兄,今天的鲤鱼烧的很好吃,不过每桌一条,得三百多条,恐怕得把你这宅子里所有池塘的鱼都要吃光了吧。”

    陈乐天道:“不至于,我这宅子里大小池塘有十几个,起码有上万尾鱼。你们以后想吃鱼了,就来我这自己钓或者捞。我有个想法,在这里自己种菜自己养鱼养猪养羊...等等,专供咱们秋实客栈用,你们看这个法子如何?”

    众人听了,都点头道:“这是个好法子,而且这还能当做一个噱头。”

    陈乐天接着道:“而且我可以把这里打造成一个给人游览玩耍的地方,大家没事的时候,都来我这玩啊休憩啊。你们说,玩的好了,美景欣赏的够了,回京后,还能不去我的秋实客栈吃饭?”

    众人更是点头称赞陈乐天有眼光有想法。

    陈乐天安静了片刻,忽然道:“但是挣钱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我想要的,是多交朋友,能让大家能有一个找到家的地方。”

    众人这就有些听不明白了。陈乐天看看众人懵然的表情,微微一笑,故作高深。其实心中想的是,你们当然不懂了,乌托邦你们听过吗?

    其实这个想法,陈乐天只是在转过角来,看到这个小池塘时,脑袋里灵光一闪,临时想到的。

    最近的未知之地来信中,他看到了这样一个形容。

    说在世界上,有很多人,觉得活得很累。确切的说,是因为找不到知己,而总是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总是觉得自己不应该生在这个世界,觉得自己生错了世界,应该换个世界降生。

    于是,经过时代的发展,就有了这么一种地方。

    这个地方可以是一处宅院,宅院里吃喝玩乐什么都有,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

    这里,就是大家来寻找同道中人的。

    打个比方,假如一个人生来有三只手。这三只手活在都是两只手的人间,很累很无趣。

    那么他就可以来这个地

    方,这个地方是全天下所有三只手聚集的地方。来到这里,你就不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了,因为这里全部都是三只手的人。

    而在未知之地的信中,在那另一个人间。就有很多这样的地方,有些是三只手聚集的地方,有些可能是三只眼聚集的地方。当然了,真正的三只手三只眼,只是举得一种例子。意思是,在很多想法上,与世俗格格不入的人。是那些从外表上看起来与他人一样,但内心却截然不同的人。

    是思想上是灵魂上的区别。可以说是同道中人的聚集地。

    倒是有点像儒家弟子们都聚集在儒家,道门弟子都聚集成道门,禅宗弟子都聚集成禅宗。但又并不像儒释道这样泾渭分明。

    这些人来到这个乌托邦,其实并不是想永远的活在这个乌托邦里。他们只是暂时的放空自己,放松结束后,他们还是要回到现实生活中,把自己伪装起来继续活下去。

    当时陈乐天看完这封信后,心里就生出了很多想法。

    转而联想到自己所在的这个人间,他觉得没什么区别好像。

    这人间,谁不是戴着面具过活呢?做官的,要看着上峰的脸色做事,上峰派下来又难又麻烦的事儿,解决起来掣肘无数,但却不能推脱,只能恭敬的对上峰说您放心,一定办到。

    经商的。明明看这个客人非常不顺眼,根本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但为了钱为了银子,还是得笑脸相迎,变着法儿夸赞哄着对方。

    就连那些高官王侯,哪个不是这样?甚至于圣上,在面对他国的侵略时,明明恨的咬牙切齿,但还得言辞抱有大国威仪,客客气气的先礼才能后兵。

    这人间,多的是活的不自在的人。每日里睁开眼,就开始演戏给人看。演给父母看,演给伴侣看,演给孩子看,演给上峰看,演给下属看,演给路人看,甚至,演给自己看。

    这人间,一场戏而已。

    这人间,不过如此而已。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结网不如忘掉鱼

    那个世界管这种地方叫乌托邦。陈乐天想了很久乌托邦这三个字,觉得这三个字应该是有意义的。

    乌、托、邦,乌,应该是黑暗的意思,托,托付托给的意思,邦,城邦邦国的意思。

    那么乌托邦三个字合在一起,就可以解释成,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可示人的黑暗的一面,我们可以把这一面托付在一个城邦里面。

    而这个地方这个场所,就叫,乌托邦。

    陈乐天也不知自己理解的是不是那个世界的本意,但这不重要。反正这个理解在他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非常贴合,非常实际。

    未知之地的来信中,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也让他感觉到,其实人世间的很多事,看起来似乎铁定是这样,但不一定就真的是这样。

    多数事情,都只是约定俗成而已。一旦破掉这个约定俗成,那就不一定了。

    难道三妻四妾就一定好?那么,在那个世界,人人只能娶一个老婆,就少了很多家族内部的争斗。

    难道儿子就一定比女儿可靠?在那个世界,很多儿子最后根本不管父母的死活,但是女儿,几乎每一个女儿,都会对自己的爹娘好,爹娘生病了,女儿都会悉心照顾。

    所以从未知之地的来信中,陈乐天是看着这些信中长大的。他心里想的,他的很多观点,其实是与这个人间很多人不一样的。

    而且这种不一样,并非是平行的不一样,确切的说,应该是站在更高的角度所看的不一样。

    众人站在山脚下看来来往往的众生。

    聪明的人站在半山腰上看来来往往的众生。

    再往上的人站在山顶上看来来往往的众生。

    而陈乐天,很可能是站在云层上,不仅看着这座山下来来往往的众生,可能也在看着其他山下来来往往的众生。

    所以陈乐天脑中灵光一闪而出的点子,众人觉得非常新奇,但对陈乐天来说,则是没什

    么难度的点子。

    他对于世界的观点,不只是由眼下的这个人间塑造的,同时也是由未知来信中的‘那个人间’塑造的。

    所以他陈乐天与所有人都不一样,起码比他们看的都要高都要远。

    贫困生周过庭对于陈乐天的奇思妙想佩服的很,道:“陈兄,你这个点子,有可能会引起其他商家竞相效仿啊,你要做就要抓紧,不然被别人抢先就麻烦了。”

    陈乐天笑笑道:“这倒是不用担心,我只是随便说了下大概意图,其中很多细节和具体操作手法,是别人学不来的。别人要学也只能学我的皮毛,而学不到我的筋骨,更学不到我的灵魂。不过周兄的提醒,我记下了。”

    周过庭道:“惭愧惭愧,陈兄早已把什么事都料到了,我只不过是多余提醒,多余,哈哈。”

    周过庭自从进入青天阁后,除了读书学习就是在食堂干活,而且还带着大胖子,大胖子硬是把他的工钱都给周过庭,美其名曰,你能带我干活减肥,我就满足了。

    所以现在来说,周过庭贫困生的这顶帽子已经有点松动了。要知道,青天阁学子干活的工钱只比正式员工少一点点,而本来青天阁员工的工钱就很丰厚,所以说,按照目前的每月收入,三年期学满后,周过庭估计能攒下够娶媳妇的钱。

    但是周过庭还是很简朴,身上这件满是补丁的衣服,陈乐天觉得好像每次看到他他穿着都是这一件,搞的他忍不住想上前闻闻臭不臭,是不是几个月不换衣服。但其实并不臭,那就可能周过庭有两件这样满是补丁的旧衣裳换着穿。

    陈乐天道:“周兄,你要是看得起老弟我,以后我家秦掌柜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你,如何?”

    周过庭赶忙道:“这话从何说起,你让我读书我倒还勉强凑合,秦掌柜他们做的那些江湖之事,我哪里懂啊!”

    陈乐天抬起手,点点周过庭,满脸坏笑的道:“周兄你就别装了,大胖子早就跟我

    说过了,你兼着做了七八年漕帮智囊团的一员。黑道你又不是不懂,别谦虚了,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就让秦铁牛去找你。”

    周过庭大惊失色,愣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道:“大胖子也是没心没肺,这事儿都跟你说了。你可别误会,我那是报恩,一分钱不收的,不是我想给黑道做事,是迫于无奈啊!”

    陈乐天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黑道白道都一回事儿,白道不一定都是好人,黑道也不一定都是坏人。周兄,你这军师是逃不掉了,起码在青天阁这三年,你是逃不掉了。除非日后你做了大官或是成了大儒,到那时候我们才不敢去劳烦你。”

    贫困生周过庭抹了抹脸,朝陈乐天拱手道:“蒙陈兄看得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咱们可事先说好,我一分钱不会收的。”

    陈乐天道:“行行行,一文钱不给你,我乐得省钱。”

    陈乐天和周过庭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把他拉到了旁边。所以其他同学并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回到众人中,大胖子道:“你俩说啥悄悄话呢,是不是准备撇下我们去逛燕归巢?”

    陈乐天装作吃惊状:“这都被你发现了?好吧,既然你这么聪明,那明日晚上去燕归巢的钱就你付了,反正你家有钱。”

    大胖子田皓一拍胸脯道:“没问题,我包圆了,你点十个美女都行。”

    陈乐天挠头道:“十个美女恐怕是满足不了我的,起码得二十个,至于周兄,我看周兄至今还没开过荤,恐怕得三十个美女。”

    众人都笑,其乐融融。

    继续步行游览,又走到一处假山实景,周过庭道:“前朝有个举人,号荷塘退士。仕途不顺,四十岁都不得堪当重任,心灰意冷之下,回家买了个宅子,种花种草,早早的开始了颐养天年的日子。我看这座假山,很有那位荷塘退士的意境,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退而结网,不如忘掉这些鱼啊...”

第一百八十章 宴会结束

    羡慕人家能握着钓竿在这钓鱼,我捞不着机会钓鱼,不如去结网,去做这些钓鱼者的后勤事。

    但是,不服气啊,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那干脆就既不钓鱼也不结网,彻底跟鱼断绝关系吧。

    彻底跟这庙堂了断,回家莳花弄草做了闲人吧。

    读书、种地,就这么简单,就这样活着,一直到死,不也挺好的吗。

    这便是这位荷塘退士最后的想法。

    这处假山园林之景,倒颇为附和荷塘退士的风格。那位隐士后来临死前写了一部书,不写大道至理,就写晚年的生活。写自己的宅院格局,布景、植被等等之所要表达的意思。

    周过庭恰好读过他写的这部书,所以当众人走到这处景色时,周过庭觉得这处景色很是眼熟,想了会儿终于想起,原来是跟荷塘退士的书中所记载他的宅院景致差不多。

    想必这处宅院当初建设者,也是读过那本书的。

    周过庭感叹着,陈乐天接过话头说:“为什么要放弃呢?古书中有言,夫谋之一不见用,又怎么知道终身不被用呢?等着便是,心中有想法,并且为之而努力奋斗,等十年等二十年,跟心愿相比,等这么些年华又算得了什么呢?若是那荷塘退士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又怎么会在五十出头的年纪便忧愤去世了!说到底,他还是心中不甘,不服气,但是又觉得没有希望,在纠结与愁闷中,草草结束这一生,真是可惜、可惜!”

    周过庭正色,对陈乐天道:“陈兄此言甚合我意,这世道不管是清平还是黑暗,想替百姓做点事儿,哪有那么容易的。荷塘退士若是真能想明白,回家著述几部,或是写史,哪怕是写几步诗集文集,留待后人品味,内心真的把朝堂之事放下,那这样也挺好。但是,心中又放不下,却又忍受不了孤独,就没必要了。”

    “人生啊,就是如此,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哭着来的,就应该有受苦的觉悟,人

    生苦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都不算事儿。你们看我,这么胖,从小就胖,多走几步路都喘,我想像个普通人那样,跑跳却都不可得,但我不灰心,郎中说我这辈子想减肥是不可能减下来的了,但我不信,我就努力去减,我干活,我流汗,我就不信了,我还有几十年能活,我就要跟天跟命去争!”大胖子忽然插嘴道,这一番话说来,众人频频点头。

    陈乐天大力拍拍大胖子的肩膀,道:“好,田兄,没想到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得了,就凭你这句话,回头我去找你,我正好对于减肥这个事略懂一二,我给你制定一套减肥的办法,不管最后成不成,试试没坏处。”

    大胖子田皓感激涕零道:“真的?啊哈哈,陈兄出马,我减肥有望啦,哈哈哈...”高兴的要跳起来,兴奋的大叫大嚷。

    众人看着大胖子如此失态,都哈哈大笑。

    过了好一会儿,大胖子擦擦激动的眼泪道:“陈兄肯帮我,我这事儿就成了七成了,你们都不懂陈兄的本事。”

    众人道:“陈兄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大家都懂。”

    大胖子道:“陈兄答应的事儿,就成了,哈哈。”

    两百多亩的宅院,很多学子在此观赏散步,直到天色将晚,众人才开始相继离开。

    陈乐天再次站在了宅院大门外,与同学们一一作别。

    夕阳西下时,汴京城的盛况再现。

    几千名学子从南门外如潮水一般贯入京城,在天河大道上三三两两往青天阁走去。

    路人有了上午的先例,知道这是学子们赴宴归来,纷纷驻足观看。

    这些学子本身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无数京城百姓夹道观看,能一次见到这么多未来的帝王将相,得修几辈子才能修道的好机会啊。

    这些如骄阳一般初升的太阳,这些人脸上弥漫的,是自信与坚定。自信于自己天之骄子的身份,坚定于自己不管未

    来终将会走上哪一条路,都会拼尽全力去努力奋斗,绝不偷懒绝不浪费光阴。

    而此时,在柳大宗师的私宅内,仍然是站着夫子和安师以及柳师。

    夫子扶着栏杆看着天河大道上不停走过的青天阁学子,又有点想喝酒了,不过现在这里没酒。

    安师道:“夫子,这陈乐天的号召力,有些可怕啊。”

    柳师道:“这三千多学子,个个都是极有个性的,真没想到,都能给陈乐天面子去赴宴。”

    夫子不说话,只是微微低头,看到一个学子的儒冠掉在地上,那学子赶忙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正正经经的又把儒冠戴上。夫子忽然道:“帽子掉了得捡起来。”

    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安师和柳师摸不着头脑。

    夫子又道:“帽子掉了,得捡起来。就算是要扔,也要把它捡起来洗干净,然后再扔,这是凌云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那小子说的对不对,你们觉得呢?”

    柳师道:“凌云那小子没意思,整天苦大仇深的,好像谁都不如他意,我还是喜欢王轻鸿。”

    夫子道:“凌云在少林寺的修行不知如何了,凌云跟着智通法师修行,这俩人在一起倒是有点意思...”

    安师笑道:“这俩人虽然性格迥异,但在一起反而能互补,我想,智通大师不会藏私,不出意外的话,凌云此行,定能有长足的进步。”

    柳师道:“还长足的进步?凌云再进步就要骑到我们头上了,妈的,这帮孩子,真拿命去修行啊!”

    安师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总有一天要被这些后辈踩在脚下的,你看下面这些孩子,个个脸上都写着我要当大宗师,我要把大宗师们拉下马来。你怕也没用,这是不可避免的。”

    “哎,你别泄气,我跟你说,哪有那么容易的,想把咱们拉下来,他们还得要个十几二十年。”柳师倒是很有信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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