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搬家
义军掀起的风波让长江以北的地区战火连天,然而长江以南,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大家都在忙着过自己的日子。
不过时不时还是会有对现状感到不满的人,渡江前往北岸,追寻义军而去。
公鸡岭,前不久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忽然来了一批人,在这里大兴土木,建造了一个还算宽敞的小院后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就有人搬到这里住了下来。
虽然身在润州,但是这整个天下发生的事情,也不会脱离唐宁的耳目。
浩浩荡荡的义军杀到了开封府,知道禁军尿性的唐宁心里面暗自觉得赵佶这次要遭重。西北,不知死活的西夏人又在辽人的撺掇下走上了自取灭亡的道路。
各种各样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入唐宁的耳朵里,但是最让他在意的,还是完颜娄室用了半年时间就把大宋燕云路拿下的消息。
辞去官职回到润州的这一年多,唐宁一直处于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他知道原因,但他就是无法从里面逃出来。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是唐宁最害怕的时候。他每一天晚上的梦里,赵煦都不肯放过他。
他开始变的不会笑了,从前粘着他的孩子们也渐渐从他的身边离开了。
头发一抓就会掉一大把,唐宁现在的脑袋上光秃秃的比智流和尚的脑袋还要干净。
他本人并不觉得什么,但看着唐宁每天这样下去,王诗、刘依儿她们的心里都十分难过。
所以唐宁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要再跟她们在一起了。
于是他干脆让人在公鸡岭里面建了一个小院子,只带着徐宁过来,师徒二人就在这里生活。
每日早晨祭拜一下牛叔等人,然后喂马,再整理一下自己的小花园。粗茶淡饭后,便是授课时间。
不过唐宁也没什么好讲的,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徐宁自己在读书,偶尔问唐宁一个问题,然后唐宁做出解答。
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孤独,但至少能让王诗她们少些惦记。自己一个大男人,天天让家里的婆娘操心,确实不怎么样。
这天唐宁正坐在院门口喂马,师徒二人的吃喝可全都指望这匹马了。每过两天徐宁就要背着一个大背篓骑着这匹马进城买上不少的食材,虽然很累,但师父总会给他做一桌子好吃的犒劳他。
徐宁很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搬到这里来,师父给出的理由是他已经不正常了,但是在徐宁的眼中,这个略显阴鸷的师父,才应该是正常的师父啊。
“狗官!”正当徐宁蹲在师
父身边啃着黄瓜看师父喂马的时候,忽然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师父,是五师娘。”徐宁小声的说道。
能对师父用这种称呼的人,除了五师娘以外就没有了,徐宁有时候常常好奇,师父与五师娘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五师娘才会对师父这般称呼呢?
唐宁站起身来,望着林间小径上骑着马过来的裴仙童。
上次四师娘带着恭师弟过来的时候,师父都没有咧开嘴笑一下,徐宁因此偷偷打量着师父,想看看师父会不会给五师娘一个笑脸。
但是师父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像是一块从不融化的坚冰。
“来了。”待裴仙童跳下马来,唐宁便轻轻说了一声。紧接着裴仙童也不管徐宁就在一旁看着,一把抱住了唐宁,在唐宁耳边小声说道:“狗官,我想你了。”
唐宁轻轻点头道:“我也是。”
“你骗人,不然你为什么要住到这里还不让我跟过来?”
唐宁无奈的道:“我在家里只会让你们跟我一起愁眉苦脸,何必呢?还不如在这里,我的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那他呢?”裴仙童指着徐宁愤愤不平的道:“那你为什么让他跟你一起来,就不让我跟你一起来?”
唐宁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裴仙童也是二十多岁了,唐宁怎么都想不到这女人竟然会吃自己徒弟的醋还是个男徒弟。
徐宁见状,不敢多呆,连忙倒退着溜回院子里面。
“我的徒弟我不带在身边,难道要让他自己去学习吗?”唐宁无奈的道:“带他在身边是为了教他知识啊,更何况我也需要一个跑腿的给我买吃的不是吗?”
“我就不行嘛!”裴仙童噘着嘴道:“我也能给你当跑腿呀!”
唐宁瞅瞅裴仙童,叹了口气:“我怎么舍得让你给我当跑腿呢。”
在院里偷听的徐宁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五师娘带来了不少东西,其中一半都是给师徒二人的换洗衣服。
院子里有水井,徐宁也很勤劳,两人换下来的衣服,他都会亲手洗干净。
不过王诗还是担心唐宁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伙会过得不舒服,所以每隔一周就会亲自,或是让家里其他人来一趟,给唐宁送些换洗的衣服和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来。
家里还有些肉,有些菜。裴仙童最喜欢吃唐宁做的饭,所以唐宁便亲自下厨给裴仙童炒了一桌子的菜。
平时饭菜都是徐
宁来做的,唐宁对这个徒弟仁至义尽,不仅把自己的知识交给了他,就连做饭的技术也一样都交给了他。
幸得有徐宁在,饭桌上的气氛才没变的过于沉闷。徐宁一边吃,一边跟裴仙童聊着家里的事情,裴仙童也都一一作答。
唐宁只是闷头吃饭,一声不吭。
如果说从前的唐宁是一头猛虎,那么现在的他毫无疑问,已经变成了一只病猫。其实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唐宁作茧自缚,但是他明知如此,却就是无法释怀。
与赵煦的约定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浮现,而现在,已经无法完成与赵煦约定的他,脑子里每每出现赵煦的脸,他都觉得那是索命的厉鬼在冲自己招手。
久而久之,这份愧疚折磨的他难以入睡,甚至白天都偶尔会出现幻觉。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的表情越来越少。
家人们为此感到十分的担忧,而唐宁最终也选择了搬出来这条无奈的路。
他不想因此影响到自己的家人,更何况让王诗陪着自己一起愁眉苦脸,只会让自己的心情更加难受而已。
“对了狗官,瑜姐姐要我把这个给你。”
吃到一半,裴仙童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唐宁。
唐宁放下碗,接过这封信揣进怀里,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捧起碗吃饭。
裴仙童看着他抿了抿嘴,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直陪唐宁呆到了黄昏,才在唐宁再三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晚上,唐宁坐在屋内,借着烛火打开了齐献瑜的信翻阅起来。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东京城,应天府的战事一直牵挂着赵佶的神经。
这天夜里,他无论如何都睡不好。一闭上眼睛,他就有杨戬哭喊着从殿外跑进来跟自己说他打了败仗的幻觉。
所以他干脆瞪大眼睛望着床顶等天明。
怀里的妃子发觉他的状况,便腻声问道:“陛下,这都深夜,您快些休息吧,明日还有国事等着您处理呢。”
赵佶叹了口气:“朕不困,你先睡吧。”
妃子伸手揉了揉赵佶的脸,在他耳边低声道:“既然陛下还不困,那就让妾身来帮您一把吧!”
说罢,那只手便开始往下探。
赵佶觉得自己某个关键部位被捉住,不由心头一荡,紧接着,妃子便趴在了他的身上,不停的扭动。
赵佶脑子里的担忧顷刻间烟消云散,一翻身就将妃子压在了身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兵败
应天府的战事并不乐观,官兵在此部署了十五万的兵力,誓要将义军拦截于此。
但是义军也足有二十万的兵力可供方腊驱使,虽然其中大多数都是没什么作战经验,昨天还扛着锄头下地干活的农夫,但是有了火药的帮助,即便是他们也足够跟官兵分庭抗礼。
加上杨戬这个鼠目寸光的家伙屡次三番错失良机,导致官兵的防线全面缩水。
之前他们还在守着整个京东西路,如今他们只能围绕应天府和袭庆府来防守。
徐州、兴仁府、东平府等地,都已经落入了义军囊中。
镇**的驻地内,赵正跟高树商量下一步的打算。两人对着地图比比划划了半天,也没商讨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杨戬的缘故,官兵在这里的行动可以说是束手束脚。任何一支官兵的调动或是出击都要上报杨戬,并且要在杨戬批示之后方可行动。
可他老人家在应天府里面吃喝享乐,三天两头也不见他批阅文书。待折子上去,由他批阅,信使再把批后的折子发下来时,守军早就被义军给击败了。
战机稍纵即逝,发现机会若不及时出击,接下来只能落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杨戬似乎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徐州守将在此之前发现了一个机会,没有上报杨戬就主动出击,结果大破义军,阵斩八千。
这本该是一场值得庆祝的胜利,但杨戬却以忤逆上官为由,将那名将领杖责五十。
半条命都打没了还不算完,他甚至威胁其他的将领,编造罪名上报赵佶。
杨戬乃是赵佶最忠实的狗腿子,赵佶对于他那是相当的信任。加上蔡京这个宰相跟杨戬同流合污,赵佶把折子一给他看,他就说他对此早有耳闻。
赵佶当然是满心愤怒,觉得自己手底下出了这么个人实在是耻辱。
于是那名可怜的徐州将领被抄家,自己的脑袋掉了不说,妻妾,甚至是女儿都被卖入了官坊任人取乐。
出来混的谁还不是为了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啊?一见这徐州将领下场如此凄惨,大家就都知道这杨戬是只手遮天的主了。
赵的身份虽然不惧他,但是除了赵之外,也没人敢站出来了。
赵孤掌难鸣,恐怕还要被杨戬污蔑。自己这个当了皇上的弟弟别的本事没有,猜忌的本事可是一绝。
他一旦发现自己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到时候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想到此,赵不由觉得唐宁的急流勇退,是因为他预见到了这一天。
唐宁这个人似乎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就是他可以通过一个人的名字看出来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舜臣在种朴手下的时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扔到兵堆里都不会溅起水花的那种。
可当唐宁把他要过来之后,这家伙竟然接连立功,一手长弓使得出神入化,每逢战时,必定能狙杀敌方军阵中的军官,以致敌方军阵大乱,从而方便镇**取胜。
这样的例子还有不少,譬如宗泽,譬如种建中等人,因此赵十分怀疑,他在得知赵佶当了皇帝之后,就知道会有今天,所以他才炮打儒州城,给自己一个辞官退去的理由。
高树见赵坐在那不知想些什么,就叹了口气,朝赵拱了拱手退出去。
有杨戬这家伙在头顶上指手画脚,京东西路的宋军就一辈子别指望能主动出击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宋军的溃败是可以预见的。虽然义军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但至少,在八月初,义军攻破了应天府。
杨戬在百余亲骑的护卫下狼狈逃回了开封府。
赵佶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十五万官兵现在只剩下八万,其中有四万人马还都是负责在应天府与开封府中间布防的镇**。
接下来就到开封府了,自己该怎么办?
赵佶不禁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曾布这段时间过得很艰难,他与蔡京之间的权力争夺,已经让他心力憔悴了。
与自己相比,蔡京年富力强,而且他又深得官家宠信,想要在他手里面讨便宜,实在是困难无比。
不过他到底还是个心怀天下的士人,听说宋军大败,他惊得非同小可。
应天府就是开封府的最后一道屏障,应天府被义军攻破,接下来义军岂不就是该进攻开封府了吗?
开封府百姓众多,一旦义军攻来,恐怕都不要义军出手,光是那些不知所措的百姓就能把开封府给毁掉。
想到此,曾布决定要亲自去见一次赵佶。
他心里面有一个想法酝酿了很久,但他迟迟未敢跟赵佶说。现如今,事态紧急,赵佶虽然对那个人意见很大,却也容不得他不考虑此事了。
于是这天下朝之后,曾布便匆匆拜见赵佶。
曾布的忽然造访令赵佶颇感意外,自打自己把曾布从枢密使提拔成了右相后,就没怎么见他出过政事堂。
对他的工作态度,赵佶十分欣赏。但很可惜的是,赵佶跟其他的皇帝都不太一样。
这个文艺青年比较感性,像蔡京这种经常跟他见面的人,他就更加喜欢。而曾布就算是闷头替他把整个天下都治理的非常好,他也不领这个情。
正在延福宫里面玩乐的赵佶就这么接见了曾布,曾布见状,心中长叹一声。
如今天下大乱,义军甚至攻破了应天府,马上就要到开封府来了,但这个人却依旧在这里游玩享乐,一点危机感和紧迫感都没有。
曾布有些后悔,他想起了章。
那个老家伙一定很早就看穿了这一切吧?早知如此,自己应该跟他站在一边的。
如果自己也支持他,他的计划说不定就成功了。
可惜啊……
“右相!”赵佶十分热情的跟曾布打了声招呼:“快来坐,快来坐!你看看这台上的杂耍,表演的可太好啦!
胸口碎大石,你看看你看看,这位猛士一锤子下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陛下……”曾布打断了赵佶兴高采烈的介绍,低声道:“陛下,微臣虽然不反对您在闲下来的时候找些乐子,但是,陛下,现在义军正在向开封府推进,您这样做,是不是……”
“哦哦,你说的对,你说的对。”赵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示意那些玩杂耍的可以停下来了。
随后他就转头往外走,曾布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那么曾相,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告诫朕不要这样做的么?”赵佶虽然在行动上让曾布十分满意,不过他的表情和话语,却似乎充满了对曾布的不满。
“曾相你今天能对朕提起这件事,想必曾相一定有对付义军的锦囊妙计了。”赵佶瞥着曾布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曾相不妨告诉朕,好让朕也感受一下曾相你的智略啊。”
对于赵佶阴阳怪气的话,曾布除了无奈之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身为天子却气度如此狭窄,连装模作样的糊弄自己都懒得糊弄,曾布心里面这个难受啊。
这就是如今的大宋天子,可怜自己还笑话过耶律延禧。
现在再看看,他赵佶跟耶律延禧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此曾布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但是这天下毕竟是无辜的,自己身为士人,为了这天下出力也是理所应当。
所以曾布深深吸了一口气,朝赵佶拱手道:“回陛下,老臣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一计说与陛下。
望陛下念在江山社稷的份上,切勿感情用事,听老臣详细说来!”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意外的客人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而最轻松的一种,无疑就是逃避。
唐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所以他也知道赵佶上台之后肯定会对自己进行打压排挤。
就算赵佶准备重用自己,等到那个时候,自己的身体都该上锈了。
镇**是属于大宋的,不是属于他唐宁个人的。皇帝的命令就是燃料,没有燃料,镇**这辆车怎么也开不动。
这对唐宁来说是个大问题,而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又会相当的棘手。所以唐宁干脆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乌纱帽一脱,背着手逍遥自在。
但是这样做的后果也十分严重,那就是整整一年的时间,唐宁一直都在被自己内心的愧疚所折磨。
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它不仅让唐宁变成了秃子,还让唐宁连情绪都慢慢消失了。最要命的是它还间接的影响到了唐宁的家人,每当看到王诗她们因为关心自己而露出的焦急之色,唐宁心中的愧疚就更严重了。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早上起来时,天空就阴沉的厉害。到了晌午,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唐宁搬了张凳子坐在屋檐下,直勾勾的瞅着一滴滴水从屋檐上滑落。
屋内,徐宁正在读一本不知什么名字的书。看他津津有味的样子,这本书的内容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天气还会有人拜访,眼望着一辆马车停在了院门口,唐宁便拿起一旁放着的油纸伞,撑开之后,便朝那辆马车走去。
车夫穿着雨蓑,将马车停好,就连忙跳了下来。也没跟唐宁打招呼,径自去后箱取了一把伞撑好,又从车架下面取出一个板凳放好,随后敲了敲车厢道:“老爷,咱们到了,可以下车了。”
“嗯。”
车厢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回复,紧接着车厢帘被掀起,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出现在了唐宁的视线中。
见到来人,唐宁赶忙上去搀扶。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他不敢怠慢的人的话,自己的老丈人无疑算一个,其次便是眼前这位了,自己的师父。
周怀今年都七十多岁了,就连退休这两个字对他来说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老人家年轻时到处跑落下了病根,年纪大了之后,稍微动一动就会觉得疲累。虽说也不能因此就不活动了,但是从润州城到公鸡岭,还是一段不短的路程。
“师父,您怎么来了。”唐宁连忙道:“您若是想见弟子,派人知应一声,弟子立马就会过去见您,您亲自来这么远的地方,真是……”
“老夫才懒得见你
。”周怀在车夫和唐宁的搀扶下,慢慢的从马车上下来,笑着说道:“你小子走了就走了,老夫倒不觉得什么。
但你把老夫的徒孙带走,可是让老夫想念的紧。
正逢今日老夫心血来潮,便过来看看。你这院子还算不错,可有酒喝?”
唐宁点点头道:“这里别的什么都不多,只有酒多。每隔三天就会有人往这里送酒,喜欢喝什么师父您自己挑,弟子这里差不多什么品种的都有。”
“呵呵,好。”周怀笑眯眯的点点头,上下打量一番唐宁后,便迈步朝院子里走去。
车夫举着伞连忙跟上。
唐宁与周怀之间的互动不算多,以前唐宁在东京,两人之间书信的往来比较勤。但回来之后,两人之间的谈话就没多少了。
一来是因为唐宁自己出了问题,不跟他找话谈,他就能把嘴巴闭一天。二来也是因为周怀年纪大了,话少,也懒得说话。
所以师徒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最常见的情况就是两人一起晒太阳。一个瞪大眼睛发呆,另一个则是闭着眼睛安然养神。
今天是破天荒的一次,师父竟然从他家里出来,冒着雨来看自己了。
屋内读书的徐宁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跑出来看了一眼,见是周怀,便惊喜的叫道:“师公?师公您怎么来了?”
比起唐宁,徐宁可太喜欢自己这位师公了。他老人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看透世事的睿智,在他没跟着唐宁来公鸡岭之前,他每天从竹柳书院回来,总要去跟师公汇报课程。
唐宁的教育更看重弟子自己的天赋,但周怀的教导在点拨上更胜一筹。
往往他三言两语就能让徐宁茅塞顿开,不像他跑去问唐宁,云山雾罩的说了半天,最终还是要自己去悟。
师父来了,唐宁自然没理由闲着。
让徐宁陪他师公说话,他亲自下厨,把徐宁早上买的豆腐切成块,烧了点调味汁淋上去当下酒菜,又取了些白酒,想了想,还是换成了果酒。
一并端上去之后,周怀就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道:“你小子这两年毛病不小,但这做饭的手艺却不减当年啊。”
唐宁嗯了一声,提起酒壶给师父倒酒。倒完之后,又问了问徐宁:“你也喝几杯?”
“不了不了,弟子还是算了。”徐宁犹记自己喝醉了耍酒疯的惨烈现场,他酒量不高,属于两杯下肚就立马上头的类型。
所以他从唐宁手中接过酒壶道:“您和师公喝,弟子给您两位添酒。”
唐宁点
点头,指了指豆腐道:“本来想给您炒个黄豆,但是您也上了岁数了,再吃黄豆说不定牙要崩掉,想想还是没给您炒。
这块豆腐还算新鲜,今早您徒孙去城里买的,本来准备留着晚上吃,既然您来了,就权当个下酒菜吧。”
“味道也不错。”周怀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豆腐,尝了尝,点头冲徐宁笑道:“你也尝尝,你师父现在难得下厨,可别错过了。”
徐宁舔了舔嘴唇,瞅瞅唐宁,唐宁冲他点点头,他这才敢动筷。
才吃了一块下肚,还没来得及品尝是个什么味道,就听师公对师父说:“回来有多长时间了?”
“一年了。”
“一年了啊。”周怀嘬了口酒:“一年的时间也不短了,男子汉顶天立地,一年的时间,有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呢?”
唐宁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见状周怀放下酒杯道:“自打你回来的那天起,老夫就觉得你不太对劲。但是老夫并没问你是怎么回事,因为人生不如意,十之**。
燕雀会因为一场风雨而停下脚步,但鸿鹄不会。即便被风雨打落,鸿鹄也会再次振翅高飞。
你曾是老夫引以为傲的弟子,你也曾作为鸿鹄在天下自由的翱翔,但你为何要夺回润州,变成了停下脚步的燕雀呢?
一年了,老夫以为你会重新振作,但老夫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躲得更深了。
你究竟在躲什么?你又在怕什么?你面对的问题,你心里的问题,难道是躲到公鸡岭就能解决的吗?”
周怀一番不疾不徐的话语就像是在唐宁的心里丢下了一颗炸弹。
轰隆一声巨响,就把唐宁本就憔悴不已的内心世界轰然炸碎。
他伸出两只手捂着脸,把脑袋深深的埋在了胸口。
周怀见状,深深的叹了口气。
唐宁是一个坚强的人,这一点他比谁都更加清楚。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够咬着牙跟着自己去西北,甚至还上了战场,期间没有说过一个不字,这份毅力,并非是常人所能拥有的。
然而在这一刻,唐宁脆弱的像是一株幼苗。
徐宁惊讶极了,他从来没见过师父这样的时候。那个在州统御万军,一言可决生死的大帅似乎消失不见了,他摘下了那副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具,露出了一个平凡男人的脸。
在这一刻徐宁忽然间意识到,所有的坚强都并非是与生俱来的,那些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或许远没有想象中那般强大。
第一百三十章 枯叶飘零
安慰别人的时候我们常说一句话,就是心里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好一些。
在周怀的劝说下,唐宁开始缓缓说起了他与赵煦之间的故事。
这段故事从来都不为外人所知,就连周怀也是头一次听说。
他惊讶于赵煦对唐宁的信任,也赞赏唐宁对赵煦的忠心。不过他并不理解,为什么唐宁对赵佶的成见颇深。
“您没在东京城呆过,可能不了解。陛下还在王府中的时候,最出名的不是他的仁德,更不是他知人善用,而是他画画的好,字写的漂亮。
人们提到他,就没有不提起这两件事的。”唐宁解释道。
“可是这跟他做皇帝有什么关系?”周怀皱着眉头问道:“画画写字,也不影响他当皇帝啊。”
“可上一个跟他具有同样才能的人是李煜。”唐宁这个时候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李煜身为南唐后主,画工了得,他的字更是千金难求。
更别提他才华横溢,吟诗作赋信手拈来。
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在这些方面的造诣越高,就相对的说明他越不适合当皇帝,因为他在这些事上花费的时间太多了。”
周怀若有所思。
“如果现在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出一个安于享乐,不那么想做事的皇帝,也未尝不可。但事实是外有契丹、女真、党项,内有奸臣当道,宦官酿祸。
如今这个天下需要的是一个类似先帝的中兴之主,而不是一个享乐皇帝。
在这件事上我十分赞同章相的意见,他早在向太后询问之时,就说过‘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的话。
但遗憾的是我当初未能站出来支持他,而先帝也没有在立储这件事上过多的表态。先帝驾崩之后,向太后掌管朝政,而在此之前就时常进宫讨好她的陛下,理所当然的成了继位的人选。”
唐宁一边喝酒,一边吭哧吭哧的说道。
他每说一句,就要一口气把酒喝光。徐宁就在一旁帮他续杯。
周怀用两根手指头揉着酒杯,沉默不语。
唐宁的话里表达了太多大逆不道的思想,不管赵佶适不适合当皇帝,他如今身为天子,唐宁就不该在背后非议。
“你喝醉了。”沉默良久,周怀终于说道:“好好休息吧,过几天再来见老夫一次。”
“……”唐宁瞅了瞅周怀,心中没来由起了几分怒火。
愚忠!
临走之前,周怀还是对唐宁认真的说道:“老夫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老夫觉得,你既然答应了先帝,要助其收复燕云,无论如何,就不应该半途而废才是。”
“……”
你说的轻巧,唐宁在腹中暗自道。
周怀走了,雨也停了。唐宁独自一人喝得烂醉,徐宁费力的把他搀扶到床上去。
第二日唐宁酒醒,回忆起昨天自己说过的话,不由一阵冷汗直冒。
自己都说了什么啊?明知道赵佶小心眼,自己还叽里咕噜的说了这么一大堆,万一传出去,传到赵佶的耳朵里怎么办?
唐宁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头疼的厉害。
不过把话都说出去的感觉确实不错,这一年多他的身上就像是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一样,但是今天,也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他找人倾诉的原因,身体轻巧了不少。
喊来徐宁,对一脸人畜无害的徒弟道:“昨天我跟你师公之间的话,你不许往外传,明白了吗?”
徐宁眨巴眨巴眼睛道:“什么话?”
唐宁盯着他瞅了半天,忽然乐了。伸出手揉了揉徐宁的脑袋道:“小机灵鬼。”
他不笑还不要紧,他一笑,把徐宁吓得浑身直哆嗦。
师父可是足足一年没笑过了啊……
就在唐宁觉得神清气爽是时候回家一趟的这一天,一个噩耗又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下午唐宁正在收拾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准备跟徐宁回去,一身雪白的周冲来了。
五六年前周冲就被他父亲弄到了润州陪他爷爷,当初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如今也成了个壮实的小伙子了。
看到他身上的孝衣唐宁心里就咯噔一声,紧接着唐宁就听到周冲伤感的说道:“爷爷今天早上没起来,家里人以为他是昨天来你这累了,想要多睡一会儿,没想到……”
唐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随后便人事不知了。
…………………………
“你为什么在这里?”赵煦茫然的问道。
“你喝多了。”周怀叹了口气。
“既然答应了先帝,就要把这件事做好……”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赵煦愤怒的吼道。
唐宁猛然睁开眼睛,像是一个被救起的溺水之人,大口大口的喘气。
在一旁打瞌睡的王诗听到动静一下就醒了过来,她看着脸色苍白的唐宁,捂着嘴一下子扑到了唐宁的身上。
“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唐宁努力的吞了口唾沫,哑着嗓子道:“水……”
天已经黑了,昏黄的烛火微微透着亮光。王诗连忙去桌上给唐宁倒了杯水,送到唐宁手里。
唐宁接过来便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干净净,长出了一口气道:“我这是回来家里了?”
王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不然呢?徐宁说你听到师父走了的消息就倒在地上了,谁还敢把你留在公鸡岭?”
唐宁揉了揉还在发痛的脑袋道:“我这是昏过去多久了?”
“都三个时辰了。”王诗拿手背擦了擦眼眶里面涌出来的泪水道:“瑜姐说要不是徐宁那孩子骑着马就直接跑回来送信,她到的及时,你这条命就没了!”
唐宁愣了一下,摸摸下巴道:“有这么邪乎?”
王诗看他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在他肚子上锤了一拳道:“你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呢?你差一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没事哦了,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唐宁叹了口气,冲王诗伸出双臂:“别那么激动嘛,来,咱们俩也有日子没见了,让我好好抱抱你。”
王诗愣了一下,旋即扑倒唐宁怀里放声大哭。
唐宁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感受到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唐宁这心里愧疚的厉害。
……………………
周怀的葬礼,按照他生前的安排,十分的朴素。
他是一个不提倡铺张浪费的人,唐家人在东京城大手大脚惯了,回来之后,这种习惯落在他的眼里,也没少挨他的骂。
师娘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先走了一步,在周成未赶回来的这段时间,周冲,以及唐宁就是葬礼的主持人。
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是嫡传弟子,论亲厚程度,两人应该是一样的,除了辈分有所差别。
第一天唐宁因悲伤过度而昏迷不醒,第二天他就穿上了孝衣,住进了周府。
沈括非常的感慨,他的年纪也到了将行就木的时候,就像是一条柳枝上的枯叶,风一吹,便会有一片叶子轻轻落下,紧接着,其他的叶子也会纷纷飘落。
他觉得周怀就是那片第一个飘落的叶子,他停留在这条柳枝上的时间,也不长了。
前来吊丧的亲友纷纷在装着周怀尸体的棺材前或作揖,或磕头,王仲显甚至抱着周怀的灵柩痛哭不止。
他与周怀的关系最为亲厚,两人早年便是相识,几乎做了一辈子的朋友。如今周怀先他一步而去,叫他怎能忍住这份悲痛?
每有吊唁完毕之人经过唐宁身边,唐宁都会跟周冲跪拜答谢。一开始还有人想要阻拦,毕竟唐宁身为大宋国的侯爷,这礼实在是太重了,一般人受不起。
但当他们看到唐宁那张没有半点表情的脸,和那双灰暗的眸子时,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咽回了肚子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突然出现的光头男
唐宁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也是很多人喜欢他的原因。
他虽然在朝堂上树敌颇多,但是正因他这个性格,赵煦从未对他有过忌惮,而唐宁也很好的回应了赵煦的期待。
这个世界上有恩于唐宁的人不多,牛叔已经长眠于地下,牛婶虽然尚在,但她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当初在简陋的环境下生出小石头似乎让她落下了病根。
其次,就是周怀,再然后就是赵煦。
在这一只手可以数过来的人里面,赵煦,周怀接连而去。
或许这是在一个时代结束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但这无疑让唐宁悲痛万分。
前一天才因为周怀的一句话而有所振作,后一日就听到了他与世长辞的消息。
唐宁觉得这个世界在跟自己开一个针锋相对的玩笑,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他要接二连三的遭受这种打击?
转眼间师父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唐宁的心情依旧没有好转。周成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赵佶贪图享乐,蔡京一人把持朝政。
而他又不愿与蔡京同流合污,这辈子的官算是做到头了。
加上生父故去,他干脆辞了官,带着家眷回到了润州。
兄弟两个见面时,周成倒是看得很开。
草木尚有枯荣,人有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
况且周怀活了七十多岁,无病无灾的走了,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算是喜丧了。
唐宁也知道是这么个理,但是他怎么都想不通,前一天还在跟自己喝酒,劝说自己不要自暴自弃的师父,转眼间就已不在人世。
他这么多年,见惯了生死,但这种极度突然的感觉,实在是让唐宁一时间难以接受。
就想赵煦死的时候一样,他才派自己去河间府,没多久就驾崩了。
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唐宁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像是……就像是他们两个人商量好了,要用自己的死来胁迫唐宁去收复燕云一样。
“老弟啊,这些年,父亲多亏你在润州的家人照顾啦。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得谢谢你啊。”
夜深人静,周成跟唐宁在家里喝酒。
桌上两三盘佐酒小菜,周成喝得醉醺醺的,握住唐宁的手说道:“不过父亲活到了七十六岁,算是长寿。
而且他老人家无病无灾,走的很安详,你也不用悲伤过度。
我听说你最近的状态一直不太好,我回来有一周了,见你也一直是这幅作态……没什么的,这是喜丧啊。”
他身为周怀的儿子都这么说了,唐宁也无力辩驳。更何况这是事实,他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加了一出戏,有些
被害妄想症而已。
举起酒杯跟周成碰了碰,唐宁一口把杯中酒喝光,摸着自己的大光头苦笑道:“大哥,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明白呢?
可是我这心里,是真的不好受啊。
你也知道,师父走的前一天,他特地跑到公鸡岭关怀我,为我解开心结。第二天他老人家就走了,我到现在都觉得这是在做梦……太突然了……”
周成笑道:“你这话可不像是一个将军能说出来的,我以为你这么多年征战沙场,早就见惯了生死,没想到还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啧啧,真是稀奇。”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当这个人变成了师父,我就没办法置之度外的看待生死了。”
“算了吧。”周成摆了摆手:“春秋祭祀,以时思之。生事爱敬,死事哀戚。人死不能复生,今后就把父亲留在我们心中便好。
不说了,来,喝酒。”
两人碰了下杯,再次一饮而尽。
周成提着酒壶给两人的酒杯满上,然后问道:“父亲去见你,都跟你说什么了?而且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这两周打听了一下,听说你都躲到公鸡岭里面盖了个小院自己住去了?”
唐宁犹豫了一下,猛地干了一杯酒,然后把来龙去脉又给周成说了一遍。
周成摆了摆手道:“嗨,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既然你觉得这件事成了你的心魔,那你把它摆平不就好了?”
唐宁一愣道:“我怎么摆平……”
“简单啊,给陛下上书,叫他再让你领兵作战不就成了吗?”周成说着,又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酒。
唐宁这个时候才觉得周成已经开始说醉话了,他说的容易,实际上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正想到此,周成忽然间神神秘秘的道:“嘿嘿,你是不知道,你培养出来的那个方腊有多厉害。
他已经率领义军攻破应天府了,我从东京城出来的时候,他正往开封府进军呢。
我给你提个醒,有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方腊这小家伙本事太高,一般人降服不了,所以啊,这正是你再度出山的好机会。”
唐宁闻言便是一愣。
“顺便我再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我交接职位的那一天,听来兵部取东西的枢密院签书说,右相正在拟定你的新官职呢。”
“……”
最终周怀喝得不省人事,他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但他内心里,一定对没有见到周怀最后一面而悲痛万分。
不过他带来的消息却让唐宁颇感意外,赵煦要重新启用自己了?
这天晚上唐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连带着王诗也没睡好。
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赵煦和周怀的脸,一个在问自己做什么,另一个就在说,既然答应了就要去做。
迷迷糊糊之间唐宁还是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醒来的时候唐宁也记不清那是个什么梦,但是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在这场梦里一共进行了六百多句的对话,其中不择手段这四个字出现了五百多次。
不择手段。
唐宁呆呆的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
曾布早就听说润州这地方不错,很适合养老。很多从京中退下来的大佬,最终都把养老地选在了润州。
这里不仅风景秀丽,还有寺庙与道观。亏心事做的多了总要找个信仰支撑自己活下去,那些大佬们无论是寻佛还是问道,在润州都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带着赵煦的任务,曾布第一次亲自到了润州。
一下船,看着嘈杂热闹的码头,就觉得这地方恍惚间已经有了几分东京城的样子。
仆人跟在曾布身后下了船道:“老爷,要不您先找地方歇歇脚,小人去问问丹阳侯住在什么地方去?”
“不急。”曾布摆了摆手:“先逛逛也不迟。”
主仆二人说罢便一前一后开始闲逛,走完了码头走集市,走完了西市走东市,早上下的船,逛完已经是中午了。
随后主仆二人就寻了个食肆准备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曾布一边吃着这家食肆特色的蟹黄包,一边随意的看向店外的街道。
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算拥挤,也不稀疏,整齐的街道上偶尔有一两辆马车驶过,安静祥和就是这座城市给曾布最直观的感受。
待此间事了,自己来到这里养老也不错。
曾布一边品尝着蟹黄包,一边想道。
门口走进来一大一小两个客人,大个的男子身材挺拔,小个的姑娘脸蛋精致的像个瓷娃娃一样。
看她的岁数,大概是那男子的女儿。
“客官请进……这边坐,您二位吃点什么?”
“小瑜姐,想吃什么?”
“唔……蟹黄包吧。”
“好,那就来两屉蟹黄包。”
“好嘞,二位稍等片刻!”小二转头就朝后厨跑去。
三月份的天气不算炎热,但今天似乎有点例外。所以那男子把头上戴的范阳笠取下来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曾布还是头一次看到脑袋如此光溜的人,最称职的和尚还会有些发茬,他脑袋上就真的是光秃秃的一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爷我不见客
曾布曾经见过唐宁很多次,两人一个是枢密使,一个是将军,交道打的一点不少。
他看那带着女儿的光头有些面熟,但他记忆中的唐宁总是扎着一个灵动飘逸的马尾,跟这个光头相去甚远。
于是曾布一时间也不敢相认,只能当做那是一个跟唐宁长得十分相似的人。
“小瑜姐,咱们出来一上午了,除了逛就是吃,可别忘了咱们出来是干什么的呀。”光头男望着那小姑娘说道。
曾布本不想偷听,但是两桌离得比较近,怎么都会听到,所以他只能被迫偷听两人之间的谈话。
小瑜姐?看来他们不是父女啊。
“给娘亲买生日礼物。”小瑜姐回答道。
“那咱们下午就不闲逛了,好好给娘亲准备一个生日惊喜好不好?”
“好。”
曾布看着那光头男子捏了捏小瑜姐的鼻子,然后两人的目光就不经意间撞在了一起。
“曾相?”光头男不确定的问道。
曾布一愣,瞅着那光头男道:“你怎么知道……”随即他惊讶的看着光头男道:“你莫非是丹阳侯?”
唐宁摸着自己的大光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幅扮相实在是让曾相您见笑了。”
曾布眨眨眼道:“老夫一开始就觉得像你,但老夫印象中你的头发没现在这么……这么稀疏。
所以老夫一时间也没敢相认,没成想,还真的是你。”
唐宁叹了口气道:“一晃就是一年半没见了,唐某变成这样,也是有很复杂的原因的。”
曾布点点头道:“听说尊师与世长辞,丹阳侯节哀顺变啊。”
唐宁笑道:“多谢曾相关心。”
两人说到这儿,就谁也不继续往下说了,气氛略显尴尬。仆人不敢插话,曾布便看向唐瑜问道:“这位是……”
“我女儿唐瑜。”唐宁笑着介绍:“闺女,这个叫曾爷爷。”
“曾阿爷。”唐瑜这孩子虽然内向话少,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听到父亲介绍,就冲曾布喊了一声。
曾布又是一愣。
他指指唐宁,又指指唐瑜道:“可老夫刚刚听你叫她……”
“我们爷俩私下叫着玩的。”唐宁毫不在意的说道。
但曾布却非常在意,对他这种标准的文人来说,礼数是十分重要的。无礼就代表着不守规矩,而一个人要是连规矩都不守,还怎么能放心的委以重任呢?
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成何体统!这成何体统啊!”曾布怒了,他指着唐宁道:“堂堂大宋国的侯爵,竟然称自己的女儿为姐,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曾布忽然间的愤怒似乎吓到了唐瑜,她本能往唐宁身边缩了缩。
闺女受到了惊吓,唐宁这个当爹的自然是满心不喜。即便面对的是曾布,他也皱眉道:“我怎么叫我的闺女是我的事情,曾相,您管的是国事,难道唐某的家事您也要费心管上一管吗?
您就不怕操心操的太多,把自己累死?”
这话说出来,曾布的仆人也不能在一旁吃面看热闹了。霍然起身指着唐宁道:“你放肆!”
“轮到你插嘴了吗?”唐宁搂着闺女怒斥道:“你是个什么身份,敢跟本侯如此讲话?你才放肆!”
一年多没发怒了,这一怒似乎把一年多以来积攒的情绪全都发泄了出来。
在唐宁严酷的目光之下,仆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他的脚便绊到了椅子上,一个不稳,便摔了个四仰八叉。
见唐宁发怒,曾布也有些愣神了。
唐宁年纪还小的时候,十分的桀骜不驯。一句话说出来往往能把人气个半死。
但他随着他慢慢长大,他的性格也越来越沉稳。尤其是当他的家人都搬到了东京城之后,就再没听说他跟人起冲突了。
曾布与唐宁打的交道不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看着唐宁长大的人。从前和和气气的唐宁忽然因为这件事发怒,这令他颇感意外。
几人之间的争吵让周围的食客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不过很快他们的目光就被唐宁光秃秃的大脑袋吸引了。
唐宁见状,心知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站起身握着闺女的手,把范阳笠扣在头顶,朝曾布说了一句告辞,就起身离开了食肆,留下曾布一个人在这里愣神。
“老爷……”摔到桌子底下的仆人捂着腰弱弱的叫了一声。
曾布透过窗户见唐宁的身影渐行渐远,便叹了口气。
看来这一年多,这小子的性格发生了不小变化啊。自己不应该因为这件小事就跟他起冲突的,自己还是带着任务来的呢。
想到此,曾布就觉得脑袋疼。
小二端着两屉蟹黄包过来了,没见到唐宁人,挠了挠头问曾布道:“打扰一下二位,不知道二位有没有见到这桌的客人……”
“他们走了。”曾布坐回椅子上道:“这两屉蟹黄包就给老夫吧。”
“……”
…………………………
在食肆里遇到曾布算是一个意外,一个月之前周成就告诉自己曾布正在拟定自己的新官职,看来是有意要自己重出江湖。
对于这件事唐宁思考了很久,那天晚上有关不择手段这四个字的梦让他想了很多,师父最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和赵煦枯瘦的手,苍白的脸,翻来覆去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是的,既然与赵煦有约定,就要不择手段的去完成。收复燕云十六州是赵煦临终前托付给自己的事情,自己也答应了下来。
如果没能完成,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心魔了。
既如此,那就放手去做吧。
不择手段。
有了这个想法的唐宁一下就重新焕发了活力,跟之前那个颓废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王诗甚至怀疑是不是唐宁又勾搭上了哪个妹妹焕发了第二春,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为了让唐宁恢复如初,王诗她们想了很多的办法。甚至有五英战吕布的情节出现,但还是没什么效果。
看来唐宁这是自己走出来了,这就是好事呀!
一下变得精神起来的唐宁还想鼓捣出一点动静为自己复出造势,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朝廷更重视这件事,甚至派了曾布这个朝廷大员亲自出马来请自己。
虽然曾布还没说他是为什么来的,但可能性也就那么几个。曾布好歹也是朝廷的右相,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如果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凭什么跑到润州来啊?
想到此,唐宁心中便有有了新的计划。
派曾布来这个主意肯定是赵佶那个白痴想的,因此他的底线肯定也比自己预估的要更低。既然这样,那自己就可以趁机提出更高的价码了。
想到此,唐宁便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
……………………
“生日快乐!”
“二夫人生日快乐!”
齐献瑜今天从医馆回到家中时,忽然就从两边的厢房里跳出一堆人来一边鼓掌一边大喊。
齐献瑜心中有些窃喜,之前每年唐宁都会为家中人庆祝生日。
但唐宁今年患了心病,前不久才走出来。自己的生日又是家里女人里最早的,她之前在路上还担心唐宁会不会不记得,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瞅着唐宁笑眯眯的站在院中央,齐献瑜十分的感动。但是当她看到唐宁那颗反射着太阳光的秃头时,气氛一下子就被破坏的淋漓至尽。
“你笑什么笑!”唐宁十分敏感的问道。
裴仙童一边伸手摸着唐宁的脑袋一边笑嘻嘻的道:“齐姐姐过生日,她开心的笑不行呀?”
“她那笑肯定不是因为开心才笑的!”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脑门上长眼睛了。”
正在这时,门房忽然过来了。
“老爷,外面有一人自称是曾布,想要见您。”
唐宁哦了一声,随便摆摆手道:“让他走吧,今日老爷我不见客!”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个比喻
夜里齐献瑜支着脸颊侧躺在唐宁身边,看着满头大汗的唐宁道:“谢谢您今天为妾身过生日。”
“老夫老妻的了还客气个什么。”唐宁有气无力的说道。
齐献瑜光洁的肩膀露在外面,脸色也有些潮红。嗯了一声又道:“可是您不见曾相真的好吗?您不是说他这次来润州就是找您商量事情的吗?”
“没什么不好的。”唐宁回答道:“虽然那老头确实是不辞辛苦远道而来,但是谁叫他吓到咱闺女了。
喜欢发脾气就找大街上的阿猫阿狗去发,我闺女我自己都舍不得跟她大声说话呢。”
齐献瑜撇了撇嘴,心说这一年多天天冷着脸吓得瑜儿都不敢去你身边的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一样。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妾身也不多问了,时候不早了,咱们睡觉吧。”
“睡吧睡吧。”唐宁点点头,然后就搂着齐献瑜进入了梦乡。
说来奇怪,自打唐宁决定不择手段也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哪些奇怪的梦了。
睡眠质量好了,黑眼圈就不见了,脸色也不复这一年多以来的蜡黄,变得渐渐有光泽了。
唯一的遗憾是头发还没有长出来的迹象……
第二天一早起了床,门房又来了。
“老爷老爷,那个自称曾布的人又在外面要见您了。”
“你就说老爷我去隔壁的梦溪园了,让他有什么事情就去梦溪园找我。”
“哦。”门房答应了一声便匆匆的离开了,过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他又找上了正在跟唐恭玩耍的唐宁。
“老爷老爷,梦溪先生跟那个自称曾布的人一起来了。”
“唉,儿子,爹爹虽然想多陪你一会儿,但现在看来不成了。”
唐恭瘪着嘴就要哭,李子赶紧过来抱住唐恭道:“爹爹有事,娘亲陪你玩好不好呀?咱们玩认字的游戏吧,男孩子不认字可不行哦……”
李子一边说着一边给唐宁使眼色让他赶紧走,唐恭这孩子极度的缠人,尤其是在他哭的时候,被他缠上这一天除了哄他什么都别想干了。
曾布是谁李子也很清楚,大宋国的右相,是万万不能怠慢的人。
本来昨天人家就来了,宁哥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不见人家。不见就算了,至少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啊,老爷我今天不见客这借口还真是有够差劲的。
于是一听门房过来说起曾布,李子就想着赶紧把唐宁赶跑。
唐恭哇哇大哭,已经匆匆离去的唐宁狠着心装作没听见。
唐宁先前已经对门房说了,让曾布跟沈括进来,所以他在前堂就见到了正在喝茶的二人。
沈括和曾布很有共同话题,两人年纪相差不多。沈括年纪比曾布大五岁,今年已经七十五了。但身体状况十分不错,这跟他早年间游历天下分不开关系。
他年轻时候为了追求科学曾经走访过许多地方来调查跟科学有关的事情,后来沉迷做官又心术不正这才惹出了之后的臭名声。
曾布也到了这个力不从心的年纪,这一次赵佶派他来也算是把这老头子给折腾惨了。
虽然曾布对沈括的名声还是心存顾虑,但是他意外的发现现在的沈括人还不错。
不再醉心仕途而是沉迷于培养学生的沈括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虽然跟他日夜相处的唐宁心里十分清楚的知道这老倌依旧是脸皮厚如城墙,但是对曾布这种与他打交道不多的人来说,沈括还是很有魅力的人。
谈吐幽默,见多识广,脑子里装了很多东西的沈括无疑是一个好的谈话对象。这也是为什么曾布到了沈括家里在唐宁没在场的情况下都能聊两个时辰的原因。
“啊,臭小子你来啦。”沈括跟唐宁的关系可非同一般,且不说两人早年间的交情,唐宁这些年也没少了跟他的书信往来,有的时候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都会给沈括寄回去。
所以看到唐宁的时候沈括就十分自然的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他就看着唐宁的大光头乐不可支,每次见到唐宁的光头时,沈括都会露出一副想笑又不想笑的表情。
唐宁知道他做出这幅便秘的样子完全就是为了恶心自己,实际上他压根就不想笑。
“你怎么来了,沈老头。”唐宁明知故问,然后看着一脸黑线的曾布惊讶道:“哎呀,这不是曾相吗?您怎么大老远从东京城到润州来了啊?
您岁数不小了这一路上没少折腾吧,来人呐,快扶曾相下去休息,快!”
仆役们七手八脚的冲上来就要把曾布架下去,曾布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莫生气,他沉声道:“丹阳侯,老夫明明昨天才跟你见过面!”
“哦?是吗?”唐宁挠了挠头道:“那可能我们见面时并不怎么愉快,所以让我给忘记啦,没事,咱们就当今天是您来润州之后头一次见吧!”
说罢指着那几个仆役大声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快把曾相扶下去休息?万一曾相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担待得起吗?”
沈括笑呵呵的
看着,也不说话,自己悠哉悠哉的喝茶。
看来曾布把唐宁得罪的不轻啊,不过能让这小子如此气急败坏的恶心一个人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适可而止吧!”曾布的仆人鼓起勇气站出来说道:“丹阳侯!昨天的事情就算是小人的不对,请您不要再为难老爷啦!”
唐宁眨眨眼道:“什么叫就算?况且昨天的事情本侯已经忘了,而且本侯也没为难你家老爷啊,本侯这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万一你家老爷累了晕倒在本侯家中怎么办?
这消息一传出去,天底下的人不得以为是本侯谋害曾相吗?”
曾布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分明就是这混蛋在挖苦自己。
说句老实话他确实想在唐宁家中来一出一病不起以此打消唐宁嚣张的气焰,但现在看来这招用不出来了。
“放心吧丹阳侯,老夫就是死也会在死之前爬到你家外面的。”曾布冷笑了一声道。
唐宁这才挥挥手屏退了四周众人,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道:“有这话,您早说不就成了,来来来,曾相您快喝茶,这可是上好的茶叶。”
这个混蛋!
曾布鼻子都快气歪了,自己明明是说了一句恶心他的话,但怎么现在自己这么生气?
扭头看了眼幸灾乐祸的沈括,曾布恍然大悟。果然沈括还是比较了解唐宁的,方才在他家里沈括就告诉自己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千万不要试图激怒唐宁,这样只会伤到自己。
曾布调整了一下呼吸,沉声道:“丹阳侯,老夫今天过来拜访你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您说。”唐宁点了点头:“不过答不答应唐某是不敢保证的。”
“……”曾布悄悄握紧了拳头,他看着唐宁那张欠揍的脸,苦苦劝说自己千万不要冲动。
“唉,如今天下大乱,狼烟四起,内有义军之忧,外有夏、金之患。朝廷实在是分身乏术,能征善战者皆在西北统御兵士抗击党项,义军、金军则无力应付。
陛下有意让你重新率领镇**平定贼人,一扫纷乱,不知丹阳侯意下如何?”
唐宁哈哈大笑道:“一伙昨天还在种地的乌合之众就能搅乱天下,那这天下就被搅乱也罢。”
“……”曾布额头上青筋暴绽,但他心知这是唐宁故意挖苦自己,把自己激怒了之后更方便他谈条件,所以曾布再三劝诫自己不能上当。
“陛下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怎么做都随你,他会让其他人配合的。”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吃屎去吧
配合?开什么玩笑,最不配合的就是他赵佶了。
不过既然曾布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把条件说一说,看看他能不能答应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否定赵佶吧。
“好啊,既然曾相您都这么说了,那唐某这里也有几条小小的建议想要跟您提一下,不知道您能不能代替陛下答应呢?”
“丹阳侯尽管说来,但凡不是越过底线的要求,老夫基本上都能答应。”
“首先,唐某听说为了节省开支,如今将作监已经不再制作火药、突火枪等军械,同时烈性火药的研发也已经被中断了,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曾布皱着眉头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可是机密……”
“您别管唐某是从哪里听说的,您就说是真还是假就完事了。”唐宁盯着曾布,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曾布叹了口气道:“好吧,这些都是真的。为了陛下能够扩建延福宫,将作监已经停止有关火药的制作与研究了,成本有些高。”
“曾相,您可别忘了正是因为有火药我大宋国的军队才能所向披靡,如果没有火药,再度回到从前的肉搏战,我们可不一定是那些游牧民族的对手啊。
所以唐某希望将作监能够恢复制作,并且投入更多资源来研究烈性火药,您看,这个建议能否答应下来呢?”
早在曾布离开东京城之前与赵佶的商讨中,他就预料到了唐宁会有这么个条件。
唐宁这人虽然被赵佶深深的忌惮,但是他归根结底还是个一心为国的人。或许他对赵煦以外的皇帝不会表现的向对赵煦那样尊敬,但是祸乱天下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火药是如今的宋军之本,这一点在枢密院中早有共识。
但是赵佶为了扩建延福宫在这上面投入了大笔的资金导致国库空虚,不得不从其他地方抽出钱来为将士们发军饷,为官员们发俸禄。
有人可能会说用的着花这么多钱吗?
事实是用的。
但并不是材料贵,也不是人工贵,更不是因为从内到外都是由金子来做,而是因为扩建延福宫这件事赵佶交给了五个人去做。
他们分别是杨戬、童贯、梁师成……好吧见到这三个人的名字接下来这两个不说也罢,都是一路的货色。
有五条寄生虫不停的从中聚敛财富,不仅工期被耽误,花费也越来越多。
而且赵佶这个狗日的脑子是真的有问题,在他眼里杨戬是可靠的部下,童贯是值得信赖的朋友,就连蔡京这个奸相之名远播四海的人的都被他认为是值得
托付的肱骨……
还能指望他什么呢?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这么一想,北宋末年会经历靖康之耻一点都不奇怪,而且说句老实话,在赵佶继位后的第二十七年才迎来这一天还是太晚了。
叹了口气,曾布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咬牙道:“好吧,老夫答应了!”
实际上他早就跟赵佶提出了这件事,赵佶也答应了。
“多谢曾相!”唐宁拱了拱手:“曾相深明大义,唐某万分佩服。”
“好了,这种话就不要多说了,你还有什么建议呢?”曾布把建议这两个字咬的很重,因为这明明就是唐宁的条件。
“嗯,第二条建议么,就是唐某不想再折腾家人了。况且最近的事情也不少,唐某希望即便是唐某在外领兵作战,家人也能继续留在润州。”
“唔……虽然这有些逾矩但也未尝不可,好吧,这一条老夫做主答应了。”
“最后一条么……”唐宁眯着眼睛道:“唐某希望在唐某重回镇**之后,能够将军中将校全部换成原本的成员。”
曾布立即说道:“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唐宁问道:“就像是士兵们挑选兵器,你总不能让一个箭术一流的弓箭手去挥刀子吧?这不是胡闹吗?”
曾布心说你这小子还真是话多啊,这个条件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陛下虽然要用你但他却没说过信你啊,在军中安插他的人手来监视你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如果你把他们都调走了,你万一拥兵造反陛下不是都不知道了吗?
这个绝对不行,不是说自己这关过不去,而是陛下那关过不去啊。
唐宁摊手道:“如果这一点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吧,反正润州也没遭殃。”
“唇亡齿寒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你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说风凉话?”
曾布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怒斥唐宁。
“哦,那就等润州遭了殃我再回去带镇**吧。”说罢唐宁起身道:“看来唐某无法与曾相您达成共识了,曾相,您还是赶快回东京城吧,晚了说不定都找不到东京城了。”
“此话怎讲?”曾布虽然知道唐宁说的不是好话却还是傻傻的问了一句。
“当然是义军会把东京城毁于一旦啊,我听说延福宫建的那叫一个漂亮啊,五座宫殿争奇夺巧,内藏全天下的奇珍异宝哇!”
“你……”曾布惊恐的看着唐宁,他万万没想到唐宁嘴里会说出这种类似诅咒的话来。
“送客。”见曾布神情唐宁也懒得戏弄这个老人了,对左右吩咐了一声后就背着手准备离开。
但就在他前脚刚迈出门槛的时候,曾布却在后面道:“丹阳侯,老夫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一番。”
“曾相,您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输过吗?不管是跟强盗作战还是跟女真人作战,您想知道唐某为什么被他们送了个百战百胜的称号吗?”唐宁望着似乎苍老了很多岁的曾布说道。
曾布那双显出疲惫的眸子一下就亮了起来,难道唐宁要在这里向自己传授百战百胜的秘密不成?于是他带着期待问道:“原因是……”
“因为我从来不打不会胜利的仗。”唐宁做出了十分简单的回答。
“……”曾布喃喃道:“可是陛下绝对不会答应的……”
“那就让他抱着他的延福宫去吃屎吧!”
“……”
…………………………
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唐宁现在是爽的不得了。
赵佶这狗日的一直都没放过自己,在自己回到润州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家附近一直有武德司的吏员监视。
一开始唐宁还不知道,是师兄何关半夜三更睡不着,手痒了去偷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偷到了武德司吏员的头上,把他们的腰牌给偷回来了。
何关不认字,就找上唐宁想问问他这玩意值不值钱。
以前就是这样的,因为唐宁也都会告诉他。因为他知道何关现在偷东西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让他自己当梁上君子的技术不要荒废了。
每每他在前一天晚上去偷东西,第二天晚上就会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问价钱也只不过是想要感慨一下,想要说出譬如:“哇,这种破烂都这么值钱呀!”类似的话。
天知道唐宁看到武德司吏员的腰牌时是个什么感受,那个时候的他还有着满头的秀发。
打这之后赵佶在唐宁心里的地位就跟一坨屎差不了多少了,要不是看在他跟赵煦是同一个爹生出来的份上,他早就把赵佶画成画挂在墙上朝他丢大便了。
当然,如果赵佶跟赵煦不是同一个爹生出来的,现在义军的领袖就不是方腊而是他唐宁了。
但这句心里话无疑让曾布备受煎熬,某种意义上他反倒成了这句话的受害者。
一方面他期待唐宁能为大宋国再度建功立业,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对仇视天子的唐宁坐视不理。
这句话到底要不要告诉陛下?坐在返程船只上的曾布,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结盟
曾布最终还是无法接受唐宁的第三个条件,所以他直接离开了。
在军中大换血,不论什么时候这都是只有皇帝才能做的事情。他再怎么有能力,也不过是一个武将,他有什么资格来做这件事?
从五代十国的时代结束后,大宋国就对武人的要求十分苛刻。其实这也不是赵匡胤立下的规矩,早在后周建国时的郭威时期,他就已经意识到让武将掌权是畸形的了。
所以在军中安排人手一向都是皇帝最喜欢做,也是只有皇帝才能做的事情。
不这样的话怎么分化主帅的权力?如果他的部下都对他言听计从,那他要造反岂不是易如反掌?
陈桥兵变是赵匡胤夺权的手段,在他之前还有郭威澶州兵变夺了后汉的权,往日如今历历在目,赵佶这个小心眼的皇帝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镇**之所以没有面临这种情况,完全是因为赵煦对唐宁那莫名其妙的信任,和唐宁对赵煦那莫名其妙的忠诚。
即便如此,到了改番的时候依旧还是塞了个赵进去。而现在在赵佶的掌控下,镇**早就已经被全部换成忠于他的人了。
战斗力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军队只要忠于皇帝就可以了,这就是赵佶那颗脑袋里装着的观念。
曾布回京之后跟赵佶禀报此事,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是替唐宁掩瞒了那句很暴力的‘吃屎去吧’。
赵佶点点头说:“既然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咱们就不要勉强他啦!好啦曾相,你这趟出差辛苦啦,来,朕请你吃好吃的!
来人呀!叫御厨做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晾肉香肠……”
“……”
曾布抱着沉重的心情吃完了这顿饭,赵佶跟他想象中的态度多少有些出入
“什么?!他居然不同意?可恶!如果没有他的话,义军攻入开封府,朕岂不是要遭殃了?
不行!朕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快去派人请丹阳侯!”
“不行啊陛下,丹阳侯提出了三个条件,前两个都不算什么,第三个实在是太过分了,以您的心胸怎么可能答应啊!”
“曾相,你这是在说朕心胸狭窄吗?好吧!朕痛定思痛,痛改前非,以后朕会以宽阔的胸怀治理天下!”
“陛下……听到您这句话老臣就是死也心甘情愿啦!”
“不行!曾相,这个天下还需要你我君臣二人携手治理!”
“陛下……”
“曾相……”
以上皆是曾布个人的想象。
虽然现在这个结果也没什么意外,但是赵佶连问都不问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曾布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就像是这件事压根就不用他坐六天船骑三天马然后再坐一天船到润州去也是同样结果的感觉。
赵佶在曾布还没走的时候就找了个借口去延福宫跟他的妃子们白日宣~淫去了,曾布离开皇宫的时候心情十分沉重。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义军就要打到开封府里面来了。唉,要是能让他们发生意外原地解散就好了,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怎么想都不可能的。
“报~!报!曾相,前方传来线报,义贼因为内讧在应天府激战三日元气大伤如今已经退回京西休养生息去啦!”
“什么?!”曾布大惊失色,难道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不成?
“发生这种事肯定是有原因的曾相!”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下巴很长的男人说道:“在下皇城副使刘令,见过曾相!”
“哦!原来是你们干的好事啊!”
刘令坐下来之后就开始给曾布解释来龙去脉,原来早在方腊逃走的时候武德司就已经安排人手混进去了。
而且那个人现在的地位还不低,在应天府城破之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挑动了一场内讧。
只不过曾布的话让刘令的感觉有些微妙,什么叫‘原来是你们个干的好事’?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干了好事。
曾布摸着下巴说道:“不过贵司的人还真是厉害啊,方便的话可以告诉老夫是用什么理由挑动内讧的吗?”
刘令笑道:“无非就是钱财分配不均罢了,曾相可能不知道,义贼的成分非常复杂,其中有农民,有士兵,还有山贼。
其中农民士兵的数量并不多,但这些人本意是好的,他们在攻破城池之后也不会做过分的事情。
但是山贼就不同了,他们本身就目无法纪,城破之后虽有约束,但还是会背地里胡作非为。
农民和士兵组成的那一部分跟他们积怨已久,借着攻破应天府后的机会那个密谍就挑起了双方的争端,一场内战就这么打响了。”
曾布恍然大悟,怪不得赵佶对这件事一点都不上心,自己提出去润州请唐宁出山也是一副随你喜欢的样子。
刘令说完对曾布拱了拱手道:“曾相,陛下觉得这件事瞒着您不好所以就派在下跟曾相您说明此事,叫您不用担心。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哦……慢走……”曾布冲匆匆
离去的刘令摆了摆手。
虽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义军的问题总算是能抛到一边了,现在大宋国面临的问题不少,义军结束之后还有党项人。
不过党项人有西军来抗衡倒也无所谓,有所谓的是在燕云八州肆虐的金军。
三天之后的朝会上曾布向赵佶提出了这件事,赵佶才想起来有这档子事,一拍脑门道:“众卿可有什么好的提案啊?”
“求和吧,求和吧。反正那些野蛮人不过是贪图我们的钱财而已,既然如此不妨施舍他们一些。”也不知道是那个家伙说出来的这句话,反正听他的声音就很欠揍。
但他的想法也代表了大部分宋臣的心声,天下太平最好,没人希望打仗,这影响他们捞钱。
曾布一挥手怒斥道:“怎能求和?尔等难道不懂得寸进尺吗?今日若向金军献上金银财宝换取一时和平,万一他们贪得无厌怎么办?”
“那就再送他们一批嘛,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蔡京说的很有道理,曾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不过曾相说的也有理,不如我们干脆与金人签订盟约吧,这样他们就不敢轻易动手了。”
“好主意!”
“我赞成!”
“……”
赵佶闻言笑道:“不愧是蔡相啊,好就这么办!”
第二天,载着金银珠宝的宋国使者队伍就开始向金国出发。
差不多大半个月抵达了金国的首府,完颜阿骨打亲自接见了宋国使者。
“尔等因何而来?”完颜阿骨打开门见山。
“是我大宋皇帝有意与陛下结盟,特派我等前来拜访陛下。”宋国使者老老实实的回答。
完颜阿骨打说道:“原来如此,不过跟你们结盟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你们会出兵协助我们攻打辽国吗?
你们会每年给我们献上礼物吗?你们会……”
完颜阿骨打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这就是他与宋国结盟的条件。
不过此次结盟势在必行,毕竟金国会从八州撤兵。
“嗯?什么时候答应你们撤兵了,不要做白日梦啦!”随宋国使者队伍一起来到开封府见到赵佶的金国使者如是说。
“……”
“反倒是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出兵攻打辽国,不然的话盟约就作废!我大金皇帝会出兵攻打开封府哒!告辞!”
“……”
金国使者牛逼哄哄的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小的建议
“怎么办,这样好像不妙啊。”
“野蛮人到底还是野蛮人,不值得托付!”
“说的是啊,可恶!”
看着大殿上唉声叹气的大臣们,曾布站了出来得意洋洋的道:“老夫早就说了金人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与他们结盟无异于引狼入室。”
蔡京跨前一步喝道:“曾相,你在这里说风凉话的意思难道是你质疑陛下那英明神武的决断吗?”
本来赵佶还有些后悔没听曾布的话,听蔡京这么一说,他也愣了一下道:“此话怎讲?”
“如果不是陛下选择跟金人结盟的话,我们现在又怎么知道金人原来是这样的无耻呢?陛下,您实在是太英明啦!如果没有您的话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金人的本来面目啊!”
一个能当宰相的坏人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蔡京这番话一下子就让赵佶喜笑颜开。
而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大臣们也立马跪倒在地大声道:“陛下威武!陛下英明!”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这件事非朕一人之功,众卿也都为此出谋划策,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朕会给你们赏赐的!”赵佶志得意满的说道。
“谢陛下!”
曾布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现在处于石化状态。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明是惹了一身的麻烦却好像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一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不过这帮金人也是问题,陛下,微臣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蔡京跪在地上抬起头说道。
“哦?蔡相有什么好的建议快快说来!每次朕都是听了你的建议才能屡屡解决问题呀!”
这种建议不听也罢曾布很想这么说,但他被蔡京接下来说的话雷到了。
“陛下,咱们干脆跟辽人结盟去对付金人吧!”
“好就这么办!”
“陛下英明神武!陛下英明神武!”
“……”
好个屁啊!跟金人的盟约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呢怎么就开始背叛了啊!
这又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可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啊,要真这么做了岂不是让大家都以为宋国是背信弃义的恶人之国了吗?
“陛下且慢!”事已至此曾布也不得不站出来了,他抱着笏板满头大汗的说道:“陛下,不行啊!咱们才刚刚与金国签订了盟约,此举无异于背信弃义啊!”
“曾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质疑陛下英明神武的判断吗!”蔡京指着曾布厉声喝道。
本来赵佶心里还觉得曾布说的话没错,心中有些愧疚,想着要不就算了吧,怎么也得先跟金人处一段时间再说。
蔡京这一句话直接点燃了整个朝堂,大臣们纷纷站在蔡京这一侧朝曾布吐口水。
难道自己的理解是错误的?
“那个老头怎么这么自以为是啊,明明陛下的判断就是正确的。”
“就是就是。”
身后杨戬和童贯的窃窃私语也传入了赵佶的耳朵里,赵佶的内心不由动摇了,难道曾布才是错的哪一个。
“不是的!”曾布心里一片悲凉,赵佶本人的判断能力本来就不行,现在再加上这帮人为了讨好蔡京而可劲的忽悠赵佶,赵佶一定也上当了吧。
抬头看了眼赵佶,果然他的眼神不善。
“曾相,您年纪大了还是在家歇息一阵子吧,接下来这段时间的朝会您不用来了!”
完了,被停职了。
曾布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但是看着哀哀哭泣的老伴,曾布又把收拾好的行李放了下来。
这里可是他愿意为之奉献生命的大宋国,现在还没到他撤退的时候!得想办法补救!
与此同时,在润州的唐宁正在吃叫花鸡。
“学会了吗?良儿,温儿,接下来只要拿小锤子把上面的泥敲掉……然后拨开荷叶就可以吃啦!”
“哇!爹爹好厉害!”
“哇!好香呀!”
“呵呵,快尝尝吧,来闺女,这块鸡腿给你。”
竹柳书院迎来了难得的休沐日,于是唐宁就在家中给这几个孩子做了一顿叫花鸡。
当然少不了徐宁,不过他刚刚被刘依儿叫走了,估计是找他帮忙算账去了。
“老爷,外面刚刚有人送了封信过来。”仆役走到唐宁身边小声说道。
“知道了,帮我放在书房吧!”
“是。”仆役又拿着信走了。
唐宁瞅瞅狼吞虎咽的唐良唐温,又看看小口小口吃着鸡腿,像个淑女一样的闺女,心中感慨,到底还是闺女好啊。
“呀!你们在做什么!”逛街回来的王诗一进门就看到了后院起了烟,以为是走水她在关泽的告知下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怒气冲冲的走到后院就看到了这一幕。
“你要弄就出去弄啊,你这弄得满院子都是烟……”说话间看到了吃了满脸油的唐温和唐良:“啊,这两个孩子要不得了……”
“娘!这是爹刚刚做好的叫花鸡,您尝一尝,可好吃啦!”唐良抓着个鸡翅送了过去。
儿子喂食,王诗就算不开心也还是小小的咬了一口。
“呀!你们在干什么!”刚刚外出去附近道观上香的裴仙童回来了,一进院就看到唐宁、王诗还有三个孩子蹲在一个火堆边上大
快朵颐。
“呀!妹妹回来啦!快尝尝,这是夫君刚做好的叫花鸡……哎呀,怎么没有啦!夫君,妾身还没吃饱……不对,妹妹还没吃到,再做一只嘛。”
“……”
这还没到晚饭时间呢干嘛要吃饱啊。
唐宁虽然心中这么想但还是又做了一只。
“呀!你们在……”
唐宁瞅瞅两幅鸡骨架制止了牛婶的话道:“别说了牛婶,我再做一只。”
于是整个下午,唐宁都在做叫花鸡。期间从唐府后院冒出来的浓烟让周成跟沈括都派了仆役来帮忙救火。
虽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两家人的心意可不能不领,于是直到晚上唐宁依然在做叫花鸡。
最后的两只做好了派人送去周府跟梦溪园之后,唐宁总算是能到书房看一看那封信了。
浑身叫花鸡味道的他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便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信没有落款,依旧是像先前那封信一样的情报,里面说了义军内讧以及宋廷跟金国结盟的消息。
唐宁对这封信里情报的准确程度没有任何怀疑,如果说在能给他送信的这些组织里面找一个收集情报能力跟武德司不相上下的组织的话,也就只有送信这封信来的那些人了。
义军内讧其实不能说是一件坏事,当然是对他们自己来说。
自古以来成功的起义都是以农民为主要的推动者,任何没有农民参与的造反少有成功的例子。
之前义军的组成就有些隐患,那些山贼本性不善就等于是一个又一个的定时炸~弹。
从激战三天来看这或许也是方腊想要的,这次内讧等于是重铸义军,抛弃了那些隐患之后的义军再度卷土重来之时只会更加的强大。
不过这还需要一段时日,毕竟山贼们曾经是义军的重要组成部分,经历了京东西路之战以及应天府内讧的义军已经元气大伤,损失惨重。
之前情报上说他们杂七杂八的人加起来有二十万,现在也就只剩下三万了。而且这里面大多数还都是没什么作战经验的农民,如果自己是方腊的话现在肯定在忙着练兵吧。
不过这倒是次要的,宋金结盟这个消息才是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些主和派的能力,没想到他们能跟刚刚夺走燕云的金人握手言欢,看这趋势马上是要扭头对付辽国了?
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辽国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再给点力这座大厦就会轰然倒塌。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国穷途末路之下可能会有一个爆发,但是有完颜阿骨打,就是爆发了也会很快的镇压下去。
赵佶难得的聪明了一次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改变
但是唐宁这份情报毕竟不是最新的,情报到他手里也会延期,所以当他得知赵佶被撺掇的跑去跟辽国结盟攻打金国的时候,就不由叹了口气。
一帮蠢货。
是的,在唐宁接到那份情报后没多久,赵佶就暗中派人去辽国跟耶律延禧商量结盟的事情。
两个昏庸的家伙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于是便约定在金军出兵辽国之时,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金人自然对此毫不知情,他们满心满肺的是想灭了辽国。
本来他们还没有发动一场灭国之战的本事,但是在赵佶的承诺下,完颜阿骨打想了想,最终还是集结了三十万兵力分三路出兵辽国。
不求一次灭掉辽国,只要能够逐步蚕食他们的领土就好。
女真族盛产优秀的猎人,追着猎物漫山遍野跑是愚蠢的猎人才会做的事。精明的猎人会把猎物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一个小小的区域内,然后布下陷阱,守株待兔。
宋金双方这还是头一次合作,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重视,赵佶特地派了童贯作为监军。
童贯虽然是个宦官,又贪财,但此人在办事的时候还算靠谱。他在知人善任这件事上要比赵佶好一百倍,他挑选的几名将领虽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不能说是拿不出手。
不过金军兵分三路显然也是让宋军的背叛行为有些难以实施。
无论如何他们也只能帮辽人解决其中一路的金军而已。
不过他们也能事先提供情报,告诉辽人金军的发兵路线。
在这种背景下,宋、辽、金,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三国争霸终于要开始了。
而此时的唐宁,还在一面带着孩子们玩耍,一面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永远顶着这个光秃秃的脑袋……
天岭之战后辽国已经丧失了主动权,不仅是领土缩水,可战之士也随之锐减。
在天岭一战中,辽国损失了太多优秀的将士,经验丰富的老兵也大多在那场战斗中患难。
所以面对金国的三路平推,耶律延禧心里还是十分恐惧的。
三月,他派了述律培、耶律让、耶律檀等人集结四十万兵力抗击金军。
只不过在一些人眼里,这四十万兵力虽多,却不一定是金军的对手。
四十万的数字虽然很唬人,但是其成分,大多都是临时征募的新兵,没有作战经验,而且其中壮年者少,老弱居多。
很多人对这一仗都不是特别的看好,金军来势汹汹,这些人心中恐惧,于
是便找了个机会带着家眷出逃,投奔金国。
完颜阿骨打的心胸是比较开阔的,他的仇恨对象只有辽国的皇族。
或者说即便他不恨耶律延禧,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他要做的就只有吞并辽国。为此他十分欢迎原属辽国的百姓和大臣跑到他这边来。
削弱敌人的力量来增强自己,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事情了。
宋军随金国南路军作为三路之中的主力进攻辽国,双方在西京道与南京道的交汇处不期而遇。
战事随即打响,辽国作为防御的一方,已经摆好阵型准备迎接金军的攻击。
金军骑兵比较多,所以完颜娄室就跟童贯商量,说让他的骑兵游曳与辽军军阵两边,再让宋军的步兵作为正面的主力。
童贯说:“贵军之中难道没有步卒吗?”
完颜娄室不满的反问道:“难道你们宋人与我等结盟就是为了隔岸观火吗?”
童贯听罢哑口无言,只好答应下来,心中却想,你完颜娄室也就趁现在嚣张了。
于是乎在正式作战的时候,冲到一半的宋军忽然调转矛头开始进攻金军本阵。
同时,留在金军本阵之中的宋军也忽然对金军动手。
对面的辽兵一片哗然,此时他们的主帅跳出来说道:“宋军是我们的伙伴!他们是帮助我们击败女真蛮子的!兄弟们冲啊!去帮助宋人!”
辽军士气大振,吱哇乱叫着就跟宋军一同冲了上去。
宋军临阵倒戈完全出乎完颜娄室的预料,他大喊一声:“不好!中计了!”然后便下令全军撤退。
打是打不过的,人数太多了。而且本阵也已经乱了套,游曳在外的铁浮屠也不方便发挥实力。
南路金军大败而归,士兵们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最终只逃脱五万人,剩下的一半要么是被杀了,要么就是被俘。
完颜娄室回去汇报完颜阿骨打,完颜阿骨打勃然大怒道:“宋人竟背信弃义至此!”
遂派使者前往宋国,一是质问,二是宣战。
赵佶挖着鼻孔说道:“你要战,朕便战,朕有将士千千万。”
完颜阿骨打火冒三丈,干脆将另外两路军收回,重新集结三十万,合兵一处进军宋国。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辽国虽然很想在一旁隔岸观火,但实际情况并不允许。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金国如果真的把宋国击败了,光凭辽国是无力抵抗这个庞然大物的
所以趁着金国出兵之际,耶律延禧派人偷袭金国的南京道。
此举一击得手,辽国直接将南京道夺了回来,并且在析津府立栅筑垒,建立防线。
完颜阿骨打气得吐血,两国夹击之下,由不得他不分兵。
本来这对于辽国和宋国来说是一件好事,兵力上的压制就代表这战局上的优势,但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就是当初完颜阿骨打率领三千人也能击败浩浩荡荡前来讨伐的十万辽军。
虽然这个数字是夸大的,实际上辽国只派了三万人来,但是面对自己三倍的兵力依旧能以少打多而取胜,足以证明金军的悍勇。
况且金国建立之后内部还是一个奴隶制社会,想要获得更好的生活就只有提升自己的阶级,而提升阶级最简单的方式无疑就是从战场上获取战功。
因此金国士兵都相当野蛮,不是一般军队能够抗衡的。
宋军虽然有火药,但是因为赵佶的缘故,火药的威力已经不比从前。而且突火枪什么的虽然有装备,但因为这些东西用起来损耗太大,所以不到关键时刻也是不会用的。
这就是赵佶跟赵煦的区别,一个昏庸之主跟中兴之主最大的差距。
澶渊之盟废止后,节省下来的岁币赵煦全部投入了军费当中。民生固然重要,辽国式微,金国崛起,这种局面,正是宋国大展身手的好时候,所以此时还是军事上的发展更重要一些。
所以那个时期的宋军基本上就是一个个行走的金子,主力军全部是武装到牙齿,更别提镇**这种打仗根本不在乎消耗的军队了。
到了赵佶时代,钱都哪去了?没错,全用在他自己的吃喝玩乐上了。当然,在他的眼中,他为了天下百姓也拨付了不少,但那些银子实际上都落入了蔡京等人的口袋。
赈灾粮饷尚且有人贪墨,更别提蔡京他们用胡编乱造的理由忽悠赵佶拨付的款项了。
军队还是那个军队,装备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从骨子里面,情况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原来每月补给一次的火药,变成了三月一次。慢慢的又变成了半年一次,现在是每年冬天才补给一次火药。
补给一次的量又少的可怜,要是整个冬天都在打仗,半个冬天就要消耗殆尽。
唐宁把敌人消灭在进攻道路上的战略虽然消耗很大,但却实实在在的有了效果。不仅将士们的安危得到了保证,那些老弱病残也能通过军器来发挥战斗力。
而这一切,都随着赵佶的继位彻底的改变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古北馆之战
古北馆,位于辽国南京道与宋国河北东路的交界处。这里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但非要说的话,唐宁曾经在这里大破金军,也算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场所。
因为完颜阿骨打与瀛洲出兵宋国的河东,所以耶律延禧趁虚而入,派兵前往析津府,欲图夺回辽国对于南京道的掌控。
战略是成功的,金军确实被他从南京道赶了出来。
但金人肯定不愿意就这么善罢甘休,于是他们在滦河一带重新集结,准备对辽军发起反攻。
现在的局势,就是宋辽两国联手抗金,然而这样真的能把金国灭掉吗?
完颜阿骨打一代雄主,他最初骑兵之时,手下不过三千人。然而就是靠这三千人,他便把辽国的三万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虽说辽国也不一定是派了正规军来,但人数上的压制是确确实实的。可即便如此完颜阿骨打还是取得了一场大胜,女真族武士的战力真的不容小觑。
耶律延禧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无能为力。而放眼整个大宋,与金军打过仗的人也就只有镇**了。
所以赵佶不知道这一点,整个大宋上下都有一种错觉。
唐宁能够百战百胜虽然跟他本人的临场指挥能力有一些关系,但是拥有他完全就是仰仗着火药之威。
有了火药,就是派他们上场他们也能轻易取胜,所以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相当狂妄的。
之所以他们会跟金人结盟之后,后脚就背叛金人跟这件事也有关系。他们觉得拥有火药就等于无敌,不服?不爽?那我就丢火药炸你。
但他们跟本就不明白,即便是火药,也要靠数量才能取胜。
火药出现的时间不短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邻居之间的斗殴也该对对方常用的招式有所防备了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三国之间的关系的确就是邻居之间的斗殴……
童贯率领十万禁军在河北迎击金军,而另一边,古北馆处的金军与辽军已经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本身虽然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地方,但是跟滦水扯上关系后就不一样了。
金军还指着滦水把北边的士兵往南运呢,而古北馆占据着滦水的一部分,如果不把古北馆拿下,金军运兵就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敌人想做的事情就是你要去阻挠的事情,这么简单的道理,即便是耶律延禧这样的白痴也会明白。
于是古北馆就成了一块激烈的争夺之地了。
完颜娄室自打当初被唐宁奇袭大名府搞
得狼狈不堪之后,好像就一直不怎么走运。
明明他也不是什么赔钱货,但每次出事好像都莫名其妙的跟他扯上关系。
先不说以前的,就说宋军临阵倒戈的事情都能发生在他身上,真是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不过也正因如此,完颜娄室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在古北馆,他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身为一军主帅他应该在更安全的地方发号施令,但是他不,他亲自率领六千士兵来到滦水的东岸跟辽军作战。
辽军在这里部署了五万人,光是靠近滦水的六座军寨内就放了两万人进去。
完颜娄室率领部下渡河的时候就遭到了这帮家伙的猛烈打击,一番艰苦的挣扎后总算是到了东岸。
脚跟还没站稳辽军就杀过来了,完颜娄室又率领部下奋力抵抗。他身先士卒,一路砍杀不停。身边的士兵见主帅都这么勇猛,一个个也都士气高涨。
奈何辽军人数众多,从中午打到天黑,终于辽军还是撤退了。
完颜娄室好不容易抢到了一个立足之地,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于是命令士兵连夜构筑军寨。
士兵们才经历半天的激战早就疲累不堪,现在完颜娄室又让他们建立军寨,体力上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不过主帅也亲自下来帮忙,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可就在他们忙了两个时辰,已经到了深夜的时候,辽军又杀过来了。
此时军寨已经有了些雏形,内部虽然没来得及弄,但最外面的寨墙用来防守还算坚固。
辽军夜袭让他们有些慌乱,不过依托寨墙,也算是能够抵抗一下。但是他们在体力上的消耗实在不小,已经快一整天没合眼了,所以辽军还是不可避免的占了些上风。
军寨正面一度被辽军攻破,完颜娄室带着亲兵过去,才勉勉强强抵挡住这一波进攻。
辽军先行撤退,完颜娄室的副将擦着汗说:“总算是把他们打跑了,大帅,咱们赶快休息吧。”
完颜娄室摇摇头说:“他们才不是被打退了,他们是重新集结去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半个时辰,辽军再度嗷嗷怪叫着杀了过来。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亮,金军有些难以抵挡。完颜娄室见状只好下令,金军又回到了滦水西岸。
“先在这边休整吧,等援军到了咱们再杀回去。”完颜娄室望着一脸灰败之色的部下叹了口气道。
随后他的目光又朝东岸望
去,依稀可见对岸的辽军正在拆除他们刚刚建立的军寨。
“对方的指挥官是谁?居然能跟本帅打成这样,有些本事。”
“回大帅,是耶律大石。”副将回答道:“他今年才二十岁就中了进士,是辽国皇族中人。这一次他是被派来做监军的,但他们这支部队的将军似乎是落马摔死了,所以暂时由他担任指挥。”
“才二十岁?!”完颜娄室瞪大了眼睛,随后便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三天之后,三万金军顺滦水而下。本欲在东岸下船,但是完颜娄室的斥候早就侦察到辽军在东岸设伏,所以最后还是在西边下了船。
有了这些援兵完颜娄室总算是有了跟耶律大石打攻坚战的底气,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在一周后的夜里渡河。
这天晚上起了雾,二十步往外基本上就看不见什么东西,实在是天公作美,这个机会可不能浪费。
不过耶律大石似乎也有这方面的担忧,他派了巡逻队在岸边不停的巡逻。瞅着岸上朦朦胧胧的火光,完颜娄室知道暴露是迟早的事,不过要是能把这些巡逻队解决掉就更好了。
所以他派了几十人先悄悄的趴在岸边等到辽军巡逻队来的时候,再突然从河里面杀出来。
想法是好的,可惜辽军不配合。其中有一人半路似乎去撒了泡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兄弟们都倒在了地上,一帮人在扒他们的衣服。
好在他没举着火把,于是他偷偷溜了回去报告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当即派兵前往岸边,完颜娄室的部下还未全部上岸就忽然遭到了辽军猛烈的进攻。
不过背水一战说的就是这个时候,双方的战斗格外的激烈。
一方不愿意对方上岸,另一方又不愿意下河里泡着,于是两边打的是头破血流。滦水里面都是箭矢和尸体,原本还算清澈的河水已经变成了深沉的红色。
夜里还算好些,可到了白天变的触目惊心。
两军又在岸边从夜里打到天亮,但这一次是辽军有所不敌。
滦水东岸辽军一共建立了六座寨堡,而完颜娄室选择了最南边那一侧寨堡来发起进攻,而耶律大石只能调集南侧三座寨堡的兵力来对抗金军。
另外三座寨堡的士兵要赶过来还需要一天的时间,在这之前,这边就已经处于劣势了。
算你走运。耶律大石瞅了一眼岸边的战况,如此想着,随后就下令副将道:“撤!回到寨堡重新集结!”
“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 枢密副使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的时光就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头问一问自己这三十五年以来都发生了,唐宁给自己的答案是他长大了。
辽金两国之间的古北馆之战已经过去三年了,谁也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地方竟然会爆发一场改变三国势力均衡的战争。
古北馆之战是金国取胜了,而且还是在面对宋、辽两国的夹击之下获得的胜利……
完颜娄室靠着他的三万士兵在滦水东岸打下了一个落脚点,然后便把战线朝着古北馆内扩张而去。
耶律大石自然不允许这种事的发生,他集结了剩下的四万兵力在靠南的地带与金军摆开阵型进行决战。
此战在耶律大石的指挥之下,辽军略微占了些上风。但你有张良计,我又过墙梯。完颜娄室也不是什么孬才,他派了一支骑兵奇袭辽军的补给站,将辽军的粮草补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辽军士气遭受重击,士兵们无心恋战,耶律大石只得下令撤退。
与此同时,宋国听说古北馆一带爆发战争后便欲前去支援。一开始的路线是走燕云西部八州,顺道还能把失地收复。
但是在跟驻守于此的金军交手之后,宋军无奈的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于是只好灰溜溜的撤退,最后走辽国拥有的燕云东部八州绕道前往古北馆。
当初唐宁就干过假道灭虢的事情,所以辽军对借道路过的宋军相当的不待见。
一路饱受白眼和非议的宋军开始对辽人产生恶感,总算是抵达了古北馆之后,作为援兵抵达战场的八万宋军立刻就投入了战斗之中。
粮草被烧,士兵们无心恋战。耶律大石只有让士兵们撤回寨堡内防守这一条路,然而完颜娄室却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率兵一路攻克辽军寨堡,一共七座寨堡,他已经攻下了五座。
看着逃回来的残兵败将,耶律大石心中也开始摇摆不定。
就在这时宋国的援兵及时赶到了,并且与其同行的还有五万辽军。
以这接近十万人的军队对付完颜娄室的三万人,耶律大石的心中非常有把握。
但就在这时,预料之中的情况发生了。
辽军的援兵统帅认为耶律大石年纪太小,不能服众,又没有经验,所以就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由他亲临战线指挥。
同时,这名统帅还认为宋军就是只会缩在后面丢火药的窝囊废,于是他又让宋军的指挥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宋军指挥使一听不干了,心说自己好歹也是陛下亲自点名的,你凭什么这么贬低我啊?于是就跟辽军统帅起了矛盾。
完颜娄室这个时候也没闲着,他派士兵夜袭辽军寨堡,杀人放火之后就迅速逃离,辽军慌乱之下出现了踩踏事故,死在自己人手底下的甚至比金军更多。
耶律大石实在是忍不了了,他正欲跟两人理论的时候却收到消息,说是金军的援兵顺滦水而下了。
三天之后果不其然一支庞大的船队抵达了古北馆地带,并且再次拉来了两万援兵。
但是这两万人的装备可不一般,光是看着就让人咋舌。耶律大石心中暗道不妙,于是派人去收集情报,最终得到了一个震惊的结果,那就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御驾亲征,跟这两万人一起来到了古北馆。
消息不久后就传了出去,天下震动,辽军加派援军,宋军也加派援军,准备在此地讲完颜阿骨打击败。
不过完颜阿骨打也不是一动不动的木头,他才下滦水第二天就下令由他和完颜娄室各领两万五千人,兵分两路攻打剩余的两座辽军寨堡。
宋辽联军竭力反抗,但到底还是挡不住完颜阿骨打的攻势。这个人只要开战的时候往阵前一冲,大喊一声:“冲呀!”
那些女真士兵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怪叫着冲了上来。
犹如摧枯拉朽一般,宋辽联军的防御阵线被完颜阿骨打彻底击溃,两座寨堡被分割开来,再也不能相互帮扶了。
十万联军就这样以一种令人茫然的方式被完颜阿骨打率领的金军所击溃,一如他当初用三千兵力击溃三万辽军一样。
被围剿的两座寨堡内逃出来的士兵寥寥无几,当他们与宋辽两国加派的援军碰面时,一路丢盔弃甲的他们只剩下了三万不到。
其中大部分都是在逃亡的途中被金军的骑兵追剿,要么就是战时被金军俘虏。
而且两个统帅一打起来就不见了踪影,到最后还是耶律大石收拢了残兵败将,逃到了援兵前来的路线上。
消息传出去后,耶律延禧和赵佶都十分愤怒。下令要找到那两个统帅,然后斩首示众。
实际上这俩人早在当初逃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玩完了,就算回去的话他们也承担不起这样的罪责。
十万人被五万人打的溃不成军已经不是指挥能力的问题了,是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在指挥的问题。
所以他们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跑到了金军那边去投降。
完颜阿骨打虽然不喜欢这两个人,但为了让更
多的人能够投靠过来,他还是接纳了这两个人。
只不过这俩人会不会因为喝了坏水闹肚子闹死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接下来金军的援兵又顺着滦水下来了,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在滦水东岸朝着古北馆进军。
完颜阿骨打御驾亲征就表示他对这块地势在必得,按照宋辽朝堂上那帮人的尿性,估计是要讲放弃古北馆的。
但是古北馆这块地方扼守滦水,对于靠滦水运兵的金国至关重要。这里不能轻易交出去,所以他们还是硬着头皮说继续打。
打就打,结果二十万宋辽联军在古北馆被完颜阿骨打杀了个人仰马翻。全天下的人都对这场战争抱着很大的希望,赵佶还派了童贯去,又从西军中调了刘法等人作为统军将领。
耶律大石也在收拢残兵败将逃回之后得到了辽军监军的赏识,特地让他来指挥作战。
然而即便如此,宋辽联军最终也没能取得胜利。
每个时代都有一个被世界宠爱的幸运儿,完颜阿骨打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人就算亲临战阵,那些迎面而来的箭矢似乎都会拐弯一样绕着他走。
火药爆炸的时候,也不会在他身边爆炸。
带着三百个亲兵冲了一轮下来之后还剩一百个,他自己居然毫发无损。
女真人比较迷信,见状他们对完颜阿骨打的崇拜更加疯狂了,他们山呼万岁,背景就是宋辽联军仓皇逃窜。
随后,完颜阿骨打占领了古北馆后便班师回朝,此后三年内,三国之间并未爆发大型战争。
三年后的今日,完颜阿骨打派完颜娄室,完颜宗翰,领二十万军出兵宋国。他自己领三十万军出兵大同府,直取耶律延禧。
不久后这个消息就传到了赵佶的耳朵里,这天朝会,坐在大殿的龙椅上的赵佶脸色十分苍白,他哆嗦着嘴唇,看向一片死寂的文武臣列道:“众……众卿可有御敌之策?”
“陛下,事已至此,我们投降吧!”
“是啊陛下,辽国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金国才值得我们交往啊,我们跟金国结盟吧!”
一时间众说纷纭,朝堂上又成了一片菜市场。
曾布前些年在与蔡京的争斗中失败,被赵佶一怒之下炒了鱿鱼。
自从他走之后,这个朝堂内的脊梁柱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除了投降,求和之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第一百四十章 死秃子
新晋枢密副使张景明这是头一次参加朝会,他很激动,也很失望。三十多岁的年纪就成了枢密副使,这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但张景明出自镇**的前身镇江军,在熙河开边2.0战役中立下战功。同时,他还在平灭交趾之战中,作为使者出使占城国,不仅成了占城国的驸马,还指挥占城国的军队在南线的战事中屡屡取胜。
听说占城国王以辅国之名把他留下,他都没有答应,还带着占城国的公主一起回到了开封府向朝廷复命,这人的履历上简直是每一撇每一捺都在加分,没道理不得到重用。
“陛下!微臣有办法能够解决现在的问题。”
就在其他大臣们稍微安静了一些的时候,张景明抱着笏板,出列道。
“哦!是张卿!”作为自己亲自提拔的人,赵佶对张景明抱着很高的期待。他希望张景明能够以唐宁对赵煦那般的忠心来辅佐自己。
“张卿有什么好办法,快快说来!”
张景明不疾不徐的道:“陛下,在此之前,微臣有一件事要询问陛下。”
“哦?什么事?”
“不知陛下以为,如今我圣朝面临的威胁有几处呢?”
“不就是那女真人吗?”赵佶有些奇怪的回答道:“难道说除了女真人之外,还有其他的威胁吗?”
张景明叹了口气,三年里他某一次因公事去了趟润州,见了唐宁。唐宁招待他的时候两人谈及赵佶,对于赵佶的白痴,唐宁毫不避讳。
那个时候张景明还以为唐宁只是说说,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义军自打三年前的内讧之后就销声匿迹,当初那么轰轰烈烈的一场起义在没有官府的干预之下就结束了。
事到如今,连点踪迹都没有了就好像当初压根就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这正常吗?
这诡异的现象背后一定有着它的原因,而赵佶现在竟然不把这当回事了?
“陛下,如今不仅金军是我们的威胁,当初闹得天下大乱的义贼,您也应当对其保持警惕啊。”
“说什么呢你!”蔡京果然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那群义贼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陛下的仁德所感化而散去了,你现在提起他们,莫不是觉得陛下没有仁德的品质?”
赵佶闻言,眉头一皱,不悦的看向张景明。
蔡京扣帽子的本事相当厉害,更厉害的是他能一边扣帽子一边拍赵佶的马屁,偏偏赵佶还就吃这一套。
张景明没有蔡京那么厚的脸皮,也没有唐宁那尖酸刻薄的本事,面对蔡京的突然发难,他就跟曾布一样,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实便是如此……”张景明弱弱的说道。
赵佶虽然心中不悦,但是他准备给张景明一个机会,毕竟他对张景明给予厚望。
但现在肯定不行。
于是下朝之后他把张景明叫到了文德殿询问了一番。
没有蔡京在一旁捣乱,赵佶还是能听得进去的。张景明把理由详细说明之后,赵佶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按照张卿你的说法,如今我大宋不仅要应对金军,还要防备义贼了?”
“是的。”张景明回答道:“但是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义贼盘踞在京东西路,虽然销声匿迹,但只要去调查一番,总能找到他们的蛛丝马迹。
解决掉他们,我们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对付女真人了!”
“不错的建议。”赵佶赞许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果然知人善任。随后他又问道:“方才在朝会上,张卿你说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你能否说一下是什么办法呢?”
张景明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请丹阳侯出山。”
“……”
三年前,赵佶曾经派曾布去请唐宁出山,但是唐宁提出了三个条件。
前两个都无所谓,第三个条件对于赵佶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唐宁想要把镇**打乱重组,但这样的话,赵佶安插进去的人手就没了效果,唐宁要是玩一手陈桥兵变2.0,他都没法应对。
把心中的顾虑一说,张景明就笑着回答道:“陛下,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您只要给丹阳侯一支其他的军队,不就成了吗?
不论他是否更换副将或是军官,士兵们对他都是陌生的,他就算有不臣之心,也难以付诸行动啊。”
赵佶抚掌笑道:“张卿啊张卿,你不愧是真的肱股之臣啊!”
说罢,便要立刻安排使者。此时张景明自告奋勇的道:“陛下,如果陛下信得过微臣的话,这件事就让微臣来做吧!
微臣好歹也与丹阳侯是旧识,由微臣出面,丹阳侯答应的几率说不定会大一些。
赵佶思量了一番后答应了,翌日张景明就出发前往润州。
……………………
唐瑜十六岁了,孩子长大了本来应该是件好事,但是对于唐宁来说,一个严峻的事实正摆在他的面前。
“师姐啊,你现在方便吗?小弟有样东西想要给师姐你看。”
“嗯。”
“当当!师姐,昨日小弟午夜梦回,遇到了一个白胡子老者,教会了小弟做这份点心。小弟早晨起床之后,便立即着手制作,做好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师姐。
师姐不是喜欢吃甜食吗?来尝尝这个点心的味道怎么样?”
“是甜的吗?”唐瑜眨着她大大的眼
睛问道。
徐宁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把食盒举高了一些点头道:“是啊是啊,师姐你快尝尝吧!”
这完全就是一个臭小子想要拐跑自家的闺女啊!
而且那哪是什么白胡子老头在梦里教给他的,那明明就是自己昨天才跟他一起做出来的蛋糕!
为了自己这个喜欢吃甜点的闺女,唐宁煞费苦心,经历了九九八十一次失败才终于做出了一份像样的蛋糕。
本来准备有了经验后今天做一份送给闺女吃,没想到却让这小子捷足先登……不过他一直帮自己打下手也能学会,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是很聪明的。
唐宁勃然大怒,暴喝一声:“住口!吃甜食会得糖尿病哒!”说罢就要冲出去阻挠。
王诗赶紧拉住唐宁道:“哎呀夫君,您就别在这添乱了。”
“我添乱?”唐宁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这是为女儿的身体着想!”
说罢扭头冲站在唐瑜面前的徐宁吼道:“臭小子你的课业做完了吗!没事敢跑到老子家里瞎晃,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了你的腿!”
“很好吃。”唐瑜的世界里似乎根本就没有自己抓狂的老父亲,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微微弯起,嘴角还沾着一点蛋糕屑,轻声对徐宁说道。
徐宁宠溺的笑了笑,伸手摘下唐瑜嘴角的蛋糕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别当老子不存在啊!”唐宁怒发冲冠。
“呀!都叫您别生气了,您看,您才长出来的头发又掉了。”王诗伸手捞住从唐宁头上飘落的一根头发很伤感的说道:“这下您又成秃子了。”
“……”
“我家里还有其他味道的,你要不要去尝尝?”
“好呀。”
于是徐宁跟唐瑜就脚步轻快的消失在了唐宁的视线中。
“……”唐宁悲伤的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道:“女大不中留啊。”
“有什么不好的,徐宁喜欢瑜儿,瑜儿也喜欢徐宁,随他们去不就是了。”
“瑜儿才十六岁!”
“妾身在瑜儿这个年纪,都快嫁给您了。”
“……”唐宁剜了一眼王诗道:“到底不是你自己的姑娘……”
王诗闻言瞪大了眼睛,随后站起身十分生气的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妾身对这几个孩子都是视如己出!”
说罢便气呼呼的拂袖离去。
唐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挡在王诗面前道:“老婆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诗一把将唐宁推到一边,冷笑一声道:“别跟我说话,你这死秃子。”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遗憾
张景明下船的时候居然在码头看到了唐宁举着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还写着自己的名字,他有些哭笑不得。
一路走到唐宁面前,此时的唐宁正在吃炸糕。
“你消息还蛮灵通的。”张景明一点都不客气,直接从唐宁的食盒里拿了一块炸糕吃。
唐宁哈哈一笑道:“为了今天我足足等了三年,听说你来了我就迫不及待的迎接你了。”
说罢便跟张景明勾肩搭背的上了马车。
车夫依旧是林威,这个人脑筋像是死的一样。明明跟乔楚都生了孩子,还执意要随侍唐宁左右。以他的资历,作为唐府的元老自居都不为过。
上了马车之后张景明就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道:“既然你知道我来了,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吧?”
“三年前曾相来了一次,可惜那一次没谈妥。”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张景明叹了口气:“能打的都在西北,中央的禁军,北地的边军里就没几个将领是能依靠的。
因为童贯执意要对金军发起进攻,从西军调过来的刘法已经因战事失利被贬回西北了,真是可惜了这个人。”
“是啊,还有镇**,想不明白龙椅上那位脑子里是个什么情况,居然把镇**打散分到其他的军队里面去了。”
唐宁说着又从食盒里面找到一块蛋糕递给张景明。
张景明摆了摆手,他现在食量不大,刚刚那块炸糕就已经填满他半个胃了。
“这件事说起来也有我的原因。”张景明解释道:“为了让你复出,我向陛下提出建议,告诉他只要让你领着一群陌生的士兵去作战就不用担心会出事。
你这边准备的怎么样?”
“能理解。”唐宁把蛋糕又放回了食盒:“神潜那边我已经去信了,他的回复是让我去吃屎,看来当初我辞官对他的打击很大啊。”
“呵呵,我听说他现在过得不错。就是他那个婆娘似乎不一般,能把他管的死死的连一房小妾都娶不到,不过他跟我说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女儿,想以后让她嫁给我儿子。”
“这不是挺好的吗?”唐宁笑了笑。
“对了,唐良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了。”
“十五岁了啊,不小了,怪不得陛下跟我说想要把德康公主嫁给唐良。”
“不成,德康才多大啊,她比良儿还小两岁,怎么也得等十八再说。”
张景明笑道:“十八会不会太大了一些啊?而且德康公主在宫里面过得不是很好,先帝走后
,陛下违例为刘氏加恩礼。
成了太后的刘氏并没有因此满足,甚至屡次干预朝政。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宫里面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唐宁笑眯眯的回答。
张景明看着唐宁道:“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在东京城里跟大臣们一起上朝真是可惜了,你要是上去,就没蔡京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唐宁还是笑眯眯的。
“总而言之,因为刘氏的缘故德康在宫中不怎么受待见,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有意让唐良跟德康约婚你没答应,好歹未来是要嫁到你家的,怎么也得照顾照顾人家呀。”
唐宁点点头道:“这事不急,八字还每一撇呢。等我随你回京见了陛下,他老人家想不想要我的脑袋都是两说。”
张景明警惕的道:“你准备干什么?”
“当然是把镇**重新拉起来啊。”
“可是陛下已经把镇**打散分到……”张景明说到这不说了,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说罢便找了个其他的话题又聊了下去。
马车一路回到了唐府,站在门口的张景明感慨道:“这宅子变化真大啊,跟我记忆里的大不一样了,而且还要比你在东京城的宅子好多了。”
“嗨,京城里面规矩那么多,想怎么建房子都得可着别人的规矩来。在咱们乡下就没这么多的规矩。”
“这倒也是。”张景明应了一声就随唐宁一同进去了。
牛婶正在丫鬟的搀扶下散步,她前不久换季时大病一场,如今初愈,身体虚的厉害。唐宁要她多运动运动,她便每天上午在院子里散步。
“这是……”牛婶看着张景明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个人,于是就问了一声。
“牛婶,认不出我来啦!”张景明笑着走上前:“我张景明呀!以前跟唐宁是竹柳书院的同学,没少上咱家蹭吃蹭喝!”
“哦!”牛婶恍然大悟,随后看着张景明蓄起的胡子道:“一晃你都长这么大啦……”
唐宁在一旁叹了口气。
牛婶也就才比自己大十岁而已,但这个时代的人平均寿命连五十都到不了。虽说师父他们都是年过古稀,但是他们从青年时代就很注重保养。
对这些文人来说,医术虽然不是必需品,但也是需要学习的一门学问。
而牛婶早年间就因故变成了逃户,吃了好些年的苦,又在简陋的环境下生了小石头,之后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就要继续干活。
当时不觉得,但却落下了病根,现在年纪大
了,什么病都找上门来了。这个时代的药物也没有后世那么丰富,而且有些疾病即便是到了后世,也是要跟一辈子的。
所以牛婶苍老的厉害,才四十五,身形就已经略显佝偻了。
接下来寒暄一番后,牛婶就要亲自招待张景明,张景明连说不用,又补充说他是来找唐宁说事情的。
但这依旧没有打消牛婶的热情,她让唐宁领着张景明去书房,自己则去了后厨鼓捣饭菜。
“牛婶也到了这个岁数啊。”张景明感慨的道。
“再过十年,你我也该差不多了。”
两人伤感了一会儿就进了书房,随后便聊起了生活当中的事情。
说是来找唐宁说公事的,其实张景明要说什么唐宁早就知道了。
正是因为他跟张景明早就暗中有所往来,张景明才会提出让唐宁复出的建议。
况且就算不是因为张景明早就跟他说过这事,东京城里面发生的事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不择手段嘛,可不是光在嘴上说说就叫不择手段了。
“神潜虽然叫我去吃屎,但是没有明着拒绝,所以他来不来是不确定的。种建中如今也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将,让他再给我当副手,恐怕很难了。
再说他一把年纪来给我当副手,我自己也不好意思。
高树回了老家种地,以他的性格,能回老家种地就说明他已经失望透顶了,不可能再复出。
将官里要么就是回老家的,要么就是跟着方腊一起造了反。再不然,就是已经散到天边去了……
看来想要重构镇**,确实不容易啊。”唐宁在跟张景明说着镇**故人的事情。
一支军队想要拥有很高的战斗力,士兵的强度固然重要,但更加重要的还是这支军队的基层军官。
临场指挥的人是他们,而不是唐宁。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旦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就要靠他们随机应变做出反应了。
所以一支彻彻底底的新兵军队从来都是被当炮灰的,也只有唐宁这种人会带着正规军去找山贼练手。
张景明在润州停留了三天就离开了,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唐宁。
得知丈夫要再度领兵出征,王诗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但是这一次她让裴仙童跟在唐宁身边,关于唐宁的安全,总算是能放下心了。
齐复遗憾的没能参与进来,他三岁的女儿昨天晚上嚷嚷着要月亮,她快三十岁的老爹还真架着梯子上房去给她摘。
结果就跟预料之中的一样,不小心从房顶摔下来摔断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