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羊吃狼
曾凡带着他的思考回到了将作监,齐献瑜刚刚给唐宁换过了药,刘令又来了。
对于唐宁受伤的事情,刘令只字未提。看来这家伙也是知道几分内情的,他只说让唐宁穿好衣服,跟他一起进宫去见赵煦。
上一次有人这么说,结果唐宁被绑架了。这一次赵煦大概是考虑到唐宁的感受,所以特意派了刘令来找自己。
穿好衣裳,唐宁就跟刘令入了宫。
“刘哥,知道官家找我干啥不?”路上唐宁小声的问刘令。
刘令摇摇头道:“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啊。不过还是可以给你一点小小的提醒,官家找你,是想跟你聊一聊很久之前就想跟你聊的事情。
在你被绑架的事出来之前,一方面是因为官家事情多,另一方面,也是官家在为你争取一些权力。
但你被绑架的事情出来之后,官家意识到继续把你留在东京,只会让你越来越危险。
所以等这次谈话结束之后,官家应该就不会再见你了。而且你离赴任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可不要说老兄我不够义气。等一会儿见了官家,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两人说这话,就已经进了宫,到了御书房门口。
这里和赵煦处理公务的大殿完全不同,待宦官通报之后,唐宁一进去就觉得十分狭窄。
就好似后世农村乡下的土房子,进了门,拐个弯就是炕,炕对面是一个桌子,两边摆着四个书柜,看样子藏书十分丰富。
赵煦盘腿坐在炕上,要是再给他配个烟袋,就跟干完农活回家抽袋烟潇洒潇洒的老农没什么区别了。
他面前摆着个小型的茶几,上面放着一个茶壶,两个杯子。他面前的杯子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茶汤,另一边的则是扣着的。
唐宁一进来,赵煦就伸出手,指着自己对面的位子,示意唐宁过来坐下。
出身北方的唐宁对上炕这种事再熟悉不过了,躬身行了一礼,就把两只鞋的脚后跟一踩,脱掉鞋子就上了炕,坐在了赵煦的对面。
似乎是斟酌了一番,赵煦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昨日你被绑走,我这边也有过错。”
赵煦上来就直奔主题让唐宁有些意外,但他还是低头道:“与官家无关,是微臣太不谨慎了。如果再仔细的观察一番,或者再试探一番,就不至于会落到小人手中了。”
“在御书房,你不必拘谨。我今天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话的。短时间之内,这可能是你我之间最后一次谈话了。所以废话少一些,咱们两个开诚布公的谈。”
唐宁
心中腹诽,开诚布公,那不还是我单方面的?你一个皇帝,怎么可能把心里话告诉我?就你做过的亏心事都不知道有多少……
才想到这,就听赵煦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昨日后来到场,并且用鞭子拷问你的人,是我手下的一个内侍。他也是我派出去的,同样的,他对你的拷问,也都是受我的指使。”
“……”
“听上去很难接受是吧?不过听那内侍回报,说你意志坚定,怎么都不肯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应该已经看出端倪了,我说的对不对?”
“官家,微臣是大宋的子民,是您的臣子。火药的配方是大宋的机密,微臣怎能……”
“开,诚,布,公。”赵煦说一个字就顿一下,同时又用手指在面前的小茶几上敲一下:“今天我们两个,在我的书房里面说的就是真心话。”
“……好吧,微臣承认,当时微臣已经看出来了。”唐宁见赵煦的目光咄咄逼人,便下意识的产生了退缩心理。
他决定相信一次赵煦,相信他是愿意跟自己以心换心的。
赵煦笑了一下,正欲开口,可能是来了感觉,才吸了一口气,就开始咳上了。
唐宁急忙伸出手想要去拍赵煦的后背,但是手才伸到一半,脖子上就是一凉。
“钤辖,你要做什么?”
那个老宦官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里拿着的,竟然是唐宁那日丢在马车上的匕首。
“都知……咳咳……你……咳……你出去……”赵煦一边咳嗽一边费力的说出了这句话。
老宦官哼了一声道:“此等奸佞小人,心中不知敬畏。无官家之位,亦无我圣朝之位。放他跟您独处,老奴不放心!”
赵煦狠狠的拍了下茶几,然后用力的挥手。嘴巴忙着咳嗽,一句话说不出来,却狠狠的盯着老宦官。
老宦官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唐宁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沉声道:“如果官家出了什么问题,你,以及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不要想得到好下场。”
说完,过去拍着赵煦的后背,又用手帕轻轻盖在赵煦嘴巴前面。等到赵煦咳完了,这才将手帕攥成一个团,躬身告退。
赵煦这次咳的不算厉害,但脸色还是有些潮红。苦笑了一下,自嘲的对唐宁道:“很讽刺,对不对?
我身为一国之君,天下之大,予求予取,然而却染上了让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
今天既然是要开诚布公的说真心话,那么我就告诉你。
唐宁,我的时间,不算多。”
一听这话,唐宁浑身都在打摆子。
大哥,能不能不要玩这么刺激的。咱俩认识才多长时间啊?我们彼此之间还没有多深的了解,就算是谈恋爱,也没有这么快就结婚的吧?
赵煦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就证明他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隐瞒的心思。
这份待遇让唐宁诚惶诚恐,同时他也有些承受不住。因为赵煦皇帝的身份摆在这里,你能想象一条龙把自己的心窝子掏出来给你看的场景吗?
唐宁想象不到,或者说压根就没想象过。所以当他置身于这种场景的时候,他的思维开始混乱了。
“官家,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赵煦脸色苍白,伸手把唐宁面前扣着的茶杯翻过来,又给唐宁倒了一杯茶,轻笑道:“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别人能跑能跳,我却要担心跑起来跳起来,会不会让我又在床上躺好几天。
就连走路,我甚至都要比别人慢一些。
但正因如此,我才深刻的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最终还是有限的。即便是我这个号称天子的人,抓一把沙子,指缝里也总会流走一些。
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或者很多的帮手,来帮助我将指缝中流走的沙子收集起来。”
赵煦说到这,低头喝了口茶。
唐宁不敢说话,而且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赵煦明显是开始讲真心话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只带耳朵不带嘴巴比较好。
嗯嗯了两声,就听赵煦叹了口气道:“前一阵子,我的这种想法还没有那么迫切。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吗?”
唐宁摇头道:“微臣不知。”
赵煦抿嘴一笑道:“你不妨猜一猜。”
这就是要唐宁参与到对话中来的意思。
于是唐宁挠了挠头道:“要微臣来说,就是……洪德堡之战了。”
赵煦未置可否,眉毛一挑道:“何以见得?”
“洪德堡一战之前,自称狼的后代的西贼,将我大宋百姓称作懦弱的羊羔。他们认为狼吃羊无可厚非,认为这是自然的规律。
而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此前几十年的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唐宁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抬头一看赵煦,眼中并无不满,反有鼓励之色,于是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洪德堡一战彻底扭转了这一局面,从狼吃羊,变成了羊吃狼。西贼一时间对这种状况很难理解,也很难接受。
不止他们,微臣以为,辽人应当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微臣斗胆说一句,如今的天下局势,我大宋正面临开国百余年未有之大变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的期待陪伴你
“……什么是蝴蝶效应?就是我在东京城里面放个屁,辽人在大名府就会闻到臭气熏天的味道。
洪德堡一战的胜利并不止是外表那么简单,如今我朝已经与西贼攻守易势,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我朝手中。
往小了说,西贼以后再进犯我们,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分量。
往大了说,西贼在我们军、政、商三方面逐渐的蚕食之下,最终崩溃解体,国不复国,回到最原始的部落状态,甚至灭国也并非不可能。
而西夏的土地自然会归我们所有,有了大批的土地安置流民,又有了优质的良马出产地以及马场,我们再对付辽人,就不会那么吃亏,不会再面临当初两条腿跟四条腿赛跑的尴尬局面。
当辽人再无优势的那一刻,燕云十六州也只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这就是洪德堡一战取得胜利的蝴蝶效应,当然了,产生肉眼可见的效果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唐宁一吹上牛就刹不住车,尤其是赵煦今天的谈话主题叫做讲真心话,而且自己以身做法,从一开始就营造了一种宽松的氛围。
唐宁心中的戒备也就放了下来,于是嘴巴就跟着刹不住了。
叽里咕噜的吹了一个时辰的牛,从虽然里面有半个时辰的废话,小半个时辰在讲一些毫无营养的段子,但光是剩下那小半个时辰的干货,就让赵煦觉得唐宁还是很有见识的。
可赵煦哪里知道,唐宁这些话都是后世的精英学者通过全世界几千年的失败与成功总结出来的道理,他站在巨人肩膀上看到的世界,跟他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唐宁说完觉得口干舌燥,就端起茶杯咕咚一口把茶水都喝了下去。
如此暴殄天物,赵煦忍不住提醒道:“你慢点喝,这不是一般的茶叶。”
瞅着哭笑不得的赵煦,唐宁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在跟赵煦聊天。想到自己刚才嘴巴没了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脑袋上就又开始冒冷汗了。
赵煦见状,笑道:“你不用紧张,今天就是畅所欲言。出了这个门,我只会记得你说的有用的话,没用的我也懒得去记。”
说着,又给诚惶诚恐的唐宁倒了杯茶,摇头笑道:“之前刘公事把你的资料给我时,我还觉得你年纪这么小,刘公事是不是对你期望过高了。
后来你师父和张知州,甚至还有从来不问政事的王家老四,都联名给我上书一封,把你夸的天花乱坠。
你可知当时我是很生气的,我想这些人不是把我当小孩子么?
山野之中确实是有大贤不假,但过分的吹捧,和欺骗是同样的概
念。不过那时我留了份心思,我想着如果是真金,那必然是不怕火炼的。
丢到火最旺的地方,才能看出这金子的成色。
果然,幸好那时我没有把你全盘否定。你后来的表现,堪称让我惊讶。
环州防御战,洪德堡伏击战,你的表现虽然都不是最优秀的,甚至只能算得上是平庸。但在同龄人之中,你一定是一枝独秀。
今日你这一席分析,更是让我受益良多。有许多事情,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这里没有别人,我偷偷跟你说一句。其实要是你年纪再大些,身上又有功名,来做我的宰相肯定要比现在这两位强多了。
你觉得呢?”
赵煦的动作鬼鬼祟祟的,唐宁实在是憋不住笑,说了声:“俺也一样!”就跟赵煦两人哈哈大笑。
如果说在这一夜,在两人这一场交心之前,历史的车轮就已经开始转动的话。那么从这一夜开始,历史的车轮已经从车子上飞出去了……就连车子都已经跟不上它跑偏的速度了……
“镇江军原本是润州很久以前的名字,改名润州之后,就再也没有镇江军这个说法了。
我之所以要给你镇江军兵马钤辖这个职位,就是因为你那天在春华楼里对我说的话。”
“微臣说什么了?实不相瞒,微臣那天喝多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前日晚上的事情一点都记不得了。”
“你说现在的军队作战是没有信仰的,都是为了钱,或者是被逼无奈才去从军。这样的军队,战斗力与自愿作战的军队是不一样的,没有可比性。
你还举了个例子,说追女人与被女人追虽然都离不开女人,但前者是痛并快乐着,后者则是纯粹的享受。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啊,尤其是你说需要建立一支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为保护祖国,保护百姓而作战的军队时,我觉得这是非常可行的。”
唐宁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所以您就准备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微臣?”
赵煦笑道:“是啊,这是你提出来的,又不是我提出来的。你自己去做,效果自然比把他交给别人要好的很多。
而且你还说这事不能太急,不能像荆公变法一样,一下子就在全国范围内展开,这样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需要找一个地方来做试点,还要找一个有能力,没有私心的人去做。不然的话,这只军队很有可能会成为他自己的东西。”
唐宁捂着脸道:“天啊,那天微臣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
赵煦抿着嘴笑道:“放心吧,以后有机会,我
一样一样说给你听。”
“不过官家,您怎么就确定微臣没有私心呢?”
“我把刘令派过去,再派个内侍过去。他们俩不干预你的任何行为,但一旦发现你有颠覆朝廷的企图,就会把你抓回来见我。
所以我非常确定你没有私心,以你的胆子,你是不敢的。”赵煦笑呵呵的说着扎心的话。
唐宁叹了口气,开玩笑道:“官家,您还是不信任微臣啊。”
赵煦耸耸肩道:“不是我不信任你,是其他人不信任你。如果现在是我当家,我自然可以不派人过去。但很可惜的是,现在当家的还不是我。
所以咱们俩就凑合凑合,且先忍着吧。”
赵煦虽然这么说,但唐宁心里清楚,赵煦是不可能百分百信任其他人的。他也许会交给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信任,而他口中的刘令和内侍,就是剩下那百分之一的产物。
不过赵煦这么说已经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唐宁心里自然没有不满。
自打见到赵煦开始,到现在也才过了七天不到而已。但这七天里面,赵煦这一顿操作已经快把唐宁的好感度刷满了。
这件事让唐宁自己都觉得十分疑惑,明明他之前对赵煦还是有所戒备的,还不断的在内心提醒自己,要小心赵煦收买人心的行为。
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唐宁悲哀的发现在赵煦这个暖男面前,自己的防御简直不堪一击。
也罢,士为知己者死。赵煦跟自己以心换心,自己也没必要不识抬举。况且自己也不可能为他去死,那么帮他训练出一支优秀的军队又有何不可呢?这也算是回报赵煦对自己的好意了。
至于历史会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的参与变成什么样,就随他去吧,爱咋咋地,皇帝都下凡了,还差这点吗?
“今天是十一月十六日,四日之后,你便动身去润州吧。”聊到最后,赵煦轻声说道:“这四天里,你在东京城切记低调行事。如今想要你吃些苦头的,可不止一家。
下令绑架你,陷害你的人,固然可恨,但也是受人唆使,所以你可不要以为躲过这一遭就算安全了,只要你还在东京城里,那些人就不会消停下来的。
本来我还在为你争取一些粮草军备,出了这件事,一切都泡汤了。”赵煦拍了拍唐宁的肩膀鼓励道:“你不要因此而灰心啊,你要把这些当做前进的动力呀!”
“意思除了微臣一个人,加上两个监视微臣的家伙之外,微臣什么都没有?”
“别这么说嘛,怪伤人心的。好歹你还带着我对你的期待呀!”
“……”
第一章 水运浑象仪
四天的时间说长不长,周府的藏书很多,对于跟刚刚跟赵煦谈过,被赵煦寄予厚望,也踌躇满志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来回报赵煦知遇之恩的唐宁,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但还是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生活总是像一个叛逆的青春期少年,与人们期望的方向背道而驰。
从赵煦那回来之后,一下午的时间唐宁都非常悠闲。在书房看书,抱着香喷喷的齐献瑜睡了一晚上的好觉,第二天一早起来,又见了下朝就来到周府的苏颂。
苏颂身为赵煦的哼哈二将之一,亲自来拜访,这份礼遇不郑重对待是不成的。
因为苏颂昨日下午遣家仆过来通知过,所以唐宁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关于苏颂这个人,唐宁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是个怎样的人?有怎样的成就?历史的长河中有太多的群星闪耀,唐宁不可能了解到每一颗星星的故事。
第一眼看上去,他是个威严却不失和蔼的老头子。长着一副很严肃的面孔,但说话却十分平易近人。
见到唐宁的时候,苏颂就拱手对唐宁道:“唐小友,久仰久仰。”
唐宁躬身一礼,摆手道:“苏大人谬赞,唐某愧不敢当。”
苏颂笑道:“哪里的话,你的名字,老夫可是早有耳闻呐。”
“唐某到现在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苏大人是从何处得知唐某姓名的?”
苏颂神秘一笑道:“老夫有个老朋友在润州,他对你可是相当的了解。互通书信之时,他可是不遗余力的把你夸赞了一番。
老夫从未见过那位朋友这么夸赞别人,从来都是别人夸赞他的份。”
唐宁思索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难道说……是张贺,张知州?”
“非也,非也。”
“那就是竹柳先生咯?奇了怪了,竹柳先生对晚辈的意见可不小,几乎见到晚辈一次,就要骂上一次。没想到晚辈在竹柳先生的心里还有如此分量……
嘿嘿,看来岳父大人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嘛……”
“非也,非也。”苏颂抚须大笑:“老夫与王竹柳虽然也有书信往来,但他却从未提过你。只是倒苦水的时候,说有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混账小子,似乎盯上了他家如花似玉的闺女,叫他很是困扰。”
“这……”唐宁尴尬万分,拱手道:“晚辈愚钝,还请苏大人明示。”
苏颂眨了眨眼睛,笑呵呵的道:“是沈梦溪啊,他不是你的邻居么?若论了解,他身为你的邻居,自然对你了解是最深的。”
“啊?”倒不是唐宁觉得老沈这个人不会夸自己,毕竟这老家伙从自己这捞到不少好处,帮自己打打广告,是他份内的事情。
唐宁意外的是沈括这老倌儿居然还有能够互通书信的好朋友。
当年一个乌台诗案让他混到了过街老鼠的境地,而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自己与他的接触中来看,他虽然有改过自新的意思,但那股子厚颜无耻的劲儿还是丝毫未变。
他属于两个人站在一起,他自己放了个屁,还能够面不改色的捂着鼻子指着对方说你的屁好臭的那种人。
这种人也能有朋友?还有王法吗?
而且这位朋友还不是一般人,还是当朝宰相,皇帝身边的哼哈二将。他到底是怎么跟人家攀上交情的?
苏颂见唐宁意外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正在此时,周怀就从家门口匆匆的进来了。
苏颂昨日让家仆送了拜帖过来,名义上是拜访周怀,实际上他就是来看唐宁的。周怀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今日下了朝,也没急着回家,而是去处理了一些公务。
没成想这公务处理起来还耽误了一些时间,恐怕苏颂以为是自己轻慢他,于是好不容易忙完,紧赶慢赶的就回家来了。
正巧见到苏颂开怀大笑,周怀就上前道:“苏大人因何开心若此?”
苏颂伸手指了指唐宁,看着周怀道:“你这个徒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沈梦溪在信里说这小子多聪慧,多厉害,今日这一看,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或有一得。
他怎么都没想到,跟老夫通信夸他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的邻居沈梦溪。
你看他意外的样子,哈哈哈!”
好笑吗?唐宁有些气急败坏,这糟老头的笑点跟正常人完全就不一样。
师父回来了,唐宁就从座位上坐了起来。给师父和苏颂两人都添了一杯茶,就自己把双手拢在袖子里面站在一旁。
齐献瑜的药,药效还真不是一般的猛。就昨天一天,自己已经感觉身上的伤处不怎么痛了,而且还有些痒,看来今晚再睡一觉,明早起来就结痂了。
正想着,苏颂就对唐宁问道:“听沈梦溪说,你年纪虽小,在算学一道的造诣却很高。不知师承何人?”
周怀是个接盘的,教唐宁本事的人另有其人。这个不论是唐宁还是周怀,都没有刻意去瞒着别人,也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苏颂知道此事,也就不奇怪了。更何况沈括那个大嘴巴,他都恨不得把他的《梦溪笔谈》发给火星人传阅,唐宁这点不算秘密的秘密,能瞒得住谁?
“晚辈只知先师姓徐,其他的一概不知。”
“唔……那你可曾读过《缀术》?”
“晚辈未曾读过。”
“那《孙子算经》呢?”
“呃……这
个晚辈也未曾读过……”
苏颂的眉头越皱越深:“《缉古算经》?”
“没读过……”
“《九章算经》?”
“……没读过……”
“《周髀算经》?”
“……”
苏颂一拍桌子:“你咋啥都没读过!你到底哪里学来的算学?”
“《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数学1-4必修》、《初等数学》……”
“……”
苏颂跟周怀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周怀讪笑一声道:“苏大人您别在意,我这弟子有时候就是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疯话……”
苏颂点点头道:“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总觉得好厉害的样子。也罢,老夫就不在这个问题上较真了。”
说完,苏颂从地上拎起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是他刚刚进门的时候就带过来的,唐宁本以为是他送给周怀的礼物,但在周府仆役接手的时候,他拒绝了,这才让唐宁觉得这东西没那么简单。
现在他把这东西拿了出来,唐宁刚刚压下去的好奇心就跟着一起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周怀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颂站起身,把桌子上的东西都给撤掉。让唐宁捧着盒子,然后郑重其事的将盒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在看到盒子里东西的那一刹那,唐宁就觉得一股黑科技的气息扑面而来。
东西不大,比一个人成年人的脑袋要大一圈。最上面是个小板屋,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浑仪。底为正方形,下宽上窄,整个都是由木头制作而成的。
“苏大人,这是何物啊?”唐宁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颂沉声道:“老夫暂且把它称作……水运浑象仪!”
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但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现在应该怎样接话才能不被苏相鄙夷又能打听出这东西是什么呢?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脑子里想的几乎是一样的事情。
咳嗽了一声,最后还是厚脸皮的唐宁开口道:“好!好一个水运浑象仪!”
苏颂又惊又喜道:“你看懂了?你果然有几分本事,老夫来找你,没有找错人!”
唐宁沉声道:“依晚辈看,此物结构精妙,外貌新奇,造型独特,内在不凡。乃是最高明的匠人呕心沥血,方能制造出来巧夺天工之物。
此物实在是不同凡响,刚刚苏大人一拿出来,晚辈就觉得此物在熠熠生辉。晚辈斗胆请苏大人看,快快将此物收起,否则晚辈的眼睛非要被这神物给闪瞎不可!”
“……”
第二章 同林鸟
苏颂对唐宁不了解,沈括也没无聊到会告诉苏颂,唐宁非常不着调这件事。
听上去的感觉不像是正经发言,但唐宁的表情非常认真,苏颂一时间也很难确定唐宁到底是懂还是没懂。
不过唐宁懂不懂,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自己这次来,就是想让唐宁帮助演算一下这座水运仪象台的运转会不会出现问题。
国子监和司天监虽然也有很多精通算学的人在,但是老朋友沈括,那个虽然人品有些差,却在学术上一丝不苟的沈梦溪如此吹捧唐宁,苏颂也就想着来找唐宁帮个忙。
同时他自己本身也对算学十分的感兴趣,看别人的计算方式,也是他的兴趣之一。
说明了来意之后,又把这台小型的水运浑象仪拆分开,给周怀和唐宁讲明用途。
周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唐宁却在看到那个小型的擒纵器之后,就一下子明白了。这个水运浑象仪,其实就是一个时钟啊。
虽然还稍显原始了些,但整体的功能,以及原理已经跟后世的钟表差不了多少了。
唐宁瞅着苏颂,钦佩的道:“此物真乃巧夺天工,苏大人奇思妙想,令晚辈叹为观止啊。”
苏颂高兴的道:“既然你已经搞清楚了,那就赶快来测算一下吧!老夫下午还要去司天监查看进展,待到测算完毕之后,就该把此物呈给官家过目了。”
唐宁摇头道:“承蒙苏大人厚爱,晚辈对此事实在是无能为力,苏大人还是另寻高明吧。”
“为何?”苏颂并无不满,而是十分疑惑。
正如之前所说的,国子监和司天监不是没有能够进行测算的人,就算没有,不也还有一句话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么?
组成一个团队一起进行测算,也不是不行。
之所以把这个机会给唐宁,一方面是因为沈括来信中把唐宁大吹特吹让苏颂起了考校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官家暗示,让唐宁在这种大事上多露露脸。
水运浑象仪注定是大宋乃至世界一个里程碑式的产物,能参与到制作中的人来,赏赐是少不了。
官家对唐宁十分看重,所以前几天见到来上奏的苏颂时,就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嘴,唐宁的算学很厉害。苏颂虽然是个科学家,但他也还是个宰相。人精一样的老油条,哪里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但唐宁放弃这个唾手可得的荣耀,着实让苏颂感到意外。
唐宁笑道:“晚辈虽然对算学略通一二,但水运浑象仪的测算涉及的可不
仅仅是算学而已。
其他有关的学问,晚辈是一概不知啊。所以这种事情苏大人还是找更适合的人来做吧,晚辈还有点自知之明,实在是不敢接下这个任务啊。”
苏颂笑眯眯的看着唐宁道:“你说的不错,比你更加适合这个任务的大有人在,司天监和国子监里面都有不少。
但你可知为何老夫要找你?
小子,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唐宁再度摇头道:“苏大人,您就饶了晚辈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晚辈付不起这个责任。而且光是镇江军的事情就已经让晚辈头疼不已了,苏大人,恕晚辈万难从命啊。”
苏颂呵呵一笑,也不多说。将这个小型的水运浑象仪模型装回盒子里放好,看着唐宁道:“以后想起来可莫要怪老夫。”
唐宁摆手道:“哪能呢,这是晚辈自己做出的选择,跟您没有关系。”
苏颂点头道:“孺子可教。”说罢,便跟终于能够插上嘴的周怀谈话去了。
两人一直聊到午时,唐宁也就一直在边上伺候。午饭也是在周府吃的,却不是唐宁亲自下厨。
苏颂年纪大,饭量也大。周府吃饭的碗,两个拳头大小,唐宁一顿往撑了吃,也就能吃一碗半。
而苏颂直接吃了两碗,还吃了一个馒头。看看唐宁,还十分鄙夷的说唐宁连吃饭都比不过他这个老头子,搞的唐宁很是尴尬。
吃过了午饭,苏颂和周怀又坐在院子里面晒了会儿太阳,下了一盘棋之后才走。临走的时候,苏颂大有深意的看了唐宁一眼,道:“有没有后悔?如果你想后悔的话,在老夫出这个门之前还是来得及的。”
唐宁哭笑不得道:“算了吧,苏大人。就是官家亲自把这个任务交给晚辈,晚辈也只能去找别人帮忙啊。”
苏颂点点头,不再多说。跟周怀告辞之后,就上了等候在门外的马车,直奔司天监而去。
周怀看着马车走远,叹了口气道:“徒弟啊,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啊。”
唐宁捏着兰花指比比划划的道:“怎么硕呢,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拿,不属于我的山我不会爬,不属与我的工作我不会接,一给我里giaogiao!”
“……”
秦氏今天要出门,要替她的丈夫去拜访户部尚书的夫人。因此齐献瑜没什么事做,就很无聊。不过她自己也能找到些事情,比如这两天刚跟秦氏学了绣花,现在就在给自己将来的孩子做小衣呢。
唐宁翘着二郎腿在书房里面看书,齐献瑜就在一边缝衣
服,嘴里还哼着唐宁前几天给她唱的每天爱你多一些。
阳光从打开的窗子里倾洒在屋子里面,四月份的东京城温暖中带着一丝凉爽。这样的好天气,唐宁不愿意窝在屋子里。
从书桌上找了张书签夹在书上,唐宁回头对齐献瑜说道:“瑜姐,要不要出去逛逛?”
齐献瑜哼歌的声音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唐宁,伸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道:“我是无所谓,你没问题么?”
唐宁拍拍胸脯起身道:“就是受了点皮肉伤而已,算不得什么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东京城里面似乎有不少人卯足了劲想要收拾你一顿。你就这么出门,没事么?”
唐宁神秘兮兮的笑道:“放心吧,我身边现在可是有人保护呢。”
“切,说的跟真的一样,你身边什么时候没人了?出事情之前,林威和阿复都是在你身边寸步不离,还有那个方永,在东京城里面差了些,没回到东京城的时候,不还是跟着你屁股后面跑?
那又如何?还不是差点把命丢了。”齐献瑜一见到唐宁这个大大咧咧的样子就来气。
唐宁挠挠头道:“你说的也没错,但那次不是突发情况嘛。阿复跟林大哥他们俩一个在睡觉一个在吃饭,更何况谁能想到有人会在官家眼皮底下的东京城里玩假传圣旨啊?
这胆子也太大了,一般人不敢做的。
所以那次不仅是突发情况还是特殊情况,我能连续遭遇两次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现在除了林大哥和阿复之外,还有人在暗中保护我,你就不要担心啦。”
“是吗?谁啊?”齐献瑜好奇的问了一句。
“嘿嘿,武德司的人。”
“武德司?”齐献瑜惊讶的道:“他们居然会保护你?难道他们不用做事了么?”
唐宁笑着解释道:“其实是他们调查幕后黑手陷入困境了,线索断了,找不到究竟是谁想害我。而因为那天出现了宫里人,所以武德司一定是要把真凶给揪出来的。
因此刘公事就告诉了我这件事,并且派了人暗中保护我。如果他们再出手,到那时顺藤摸瓜,也能把对方的大鱼小鱼给一网打尽。”
齐献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也就是说,你今天出门是去当饵的?”
“也不能这么说嘛,鱼上不上钩都不一定呢……好吧,其实这么说也没什么错。”
“那老娘不去了,你要遭罪你自己去遭,莫要连累老娘。”
“……”
第三章 赌债肉偿嘛
齐献瑜最后还是被唐宁拉出来了,貌似没有女人能够拒绝上街买买买的诱惑。
东京城的街市很热闹,外城热闹在遍地开花的小贩,内城热闹在琳琅满目的店铺。售卖各种各样物品商铺在内城相国寺前的一条街上到处都是,这里的商品种类虽然齐全,但却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
毕竟这片属于富人区,不是土豪就是土鳖,而这两者不论是谁都比较好糊弄。
唐宁带着齐献瑜来了一家衣服的铺子,一进来,掌柜的便惊为天人,对两人极尽赞美,说两人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琴瑟和鸣东邪西毒的天生一对……
齐献瑜一边看衣服一边翻了个白眼,唐宁笑呵呵的对掌柜的道谢。
尽管掌柜把自己仅知的几个成语全拿出来了,却也没法留住唐宁和齐献瑜。原因是衣服的料子虽然不错,却不适合齐献瑜的审美。并且齐献瑜觉得价格贵了一些,所以就跟唐宁离开了。
两人出了门就沿着街边慢悠悠的走,齐献瑜的目光停留在一侧的商铺上,唐宁百无聊赖的往前看,却看到了一个熟人,从不远处迎面走来。
他的脚步有些匆忙,还不时回头望一下,似乎在躲避什么人的追赶。路上不小心撞到人,也没有道歉,而是继续走,惹来背后一片骂声。
唐宁想了想,决定还是上前打个招呼。毕竟不论孟裕这个人有没有本事,是不是渣男,他名义上还是大宁郡王赵的门客。
而赵对自己也非常热情,对于他的手下,自己还是不要装成路人为妙。
想到此,唐宁便快走两步,朝面前的孟裕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这不是孟兄么,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
孟裕对唐宁的印象十分深刻,见唐宁对自己打招呼,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拱了拱手,匆匆的道:“哦,我道是谁,原来是钤辖大人。”
说话之间,眼神有意无意的避开唐宁,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唐宁一样。
“能与钤辖大人偶遇,实乃小人之幸。本该与钤辖大人就近共饮几杯,但小人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停留,钤辖大人见谅。”
孟裕说完,就准备绕开唐宁继续往前走。
而唐宁也没想拦着,他本来想的就是打了个招呼就算了,又不是很熟。
就在这时,齐献瑜转过头来对唐宁道:“那家店的衣服看上去不错,我们……”
话说到此,戛然而止。唐宁奇怪的扭头望去,话说到一半就不继续往下说了,这可不是齐献瑜的风格。
只见齐献瑜的目光愣愣的看着唐宁身后,唐宁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了同样错愕不已的孟裕。
短暂的愕然之后,孟裕的表情露出了几分激动。他看着齐献瑜,声音有些
发颤的道:“齐姑娘,是你么?八年前一别,你可还安好?”
齐献瑜摇摇头,随后垂着头轻声道:“您认错人了,奴家不是什么齐姑娘。”
孟裕想要上前抓住齐献瑜,唐宁却不动声色的横跨了一步,将齐献瑜挡在自己的身后。
孟裕只能站在原地着急的道:“有那般美丽模样的,天下也就只有齐姑娘一个,怎么可能不是你?
你的样貌愚兄一直记在心里,时刻不曾忘记。齐姑娘,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愚兄对不起你,但……”
齐献瑜皱起了眉头道:“奴家说过了,您认错人了,奴家不是齐姑娘。”
说罢,齐献瑜扭头就往来时的路走。
孟裕着了慌,跨前一步,想要抓住齐献瑜的胳膊。但唐宁却又横跨一步,挡住了孟裕的伸过来的手,似笑非笑的道:
“我说孟兄,人家姑娘都说了你认错人了,还是不要继续纠缠为妙吧?
况且这位姑娘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这么不清不白的纠缠,姑娘也很困扰啊。”
孟裕心里憋着一团火,看着唐宁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中恨得要死。你这家伙,前几天被绑的时候怎么就没死掉?
于是语气便带了几分不善,孟裕冷笑一声道:“钤辖大人,这是我跟齐姑娘之间的私事,跟你没有关系,你最好不要掺和进来,免得引火上身,像前日那样,又被捉了去。”
唐宁一听这话,两眼微眯。
往后一伸手,就把正往周府走的齐献瑜拉住,然后又一把将莫名其妙的齐献瑜搂进怀里,笑眯眯的道:“话不能这么说嘛,孟兄。
瑜姐姐的事情,就是我唐宁的事情,怎么能说跟我没有关系呢?
况且俗话说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怕愁。我身上已经烧了一把火了,就是再添十把火,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能烧死我的,一根小火苗足矣。烧不死我的,就是拿喷火器都没有用!”
孟裕心知刚刚自己一怒之下把一些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再加上他也是真的有事情要办。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冷笑一声道:“我不跟你扯这些,今日我还有事情要办。”
说完,看向齐献瑜道:“既然已经知道齐姑娘在京城了,那愚兄择日便会前去拜访。不知齐姑娘能否把住处告知愚兄?”
齐献瑜虽然被唐宁搂在怀里,却心乱如麻。抓着唐宁的衣襟,齐献瑜摇头道:“奴家不便透露。”
“姓孟的在那边,快点追过去,不要让他跑了!”
孟裕还要说话,忽听背后一声喊。扭头一看,见是几个彪形大汉脚步很快的走了过来。
孟裕当即便对齐献瑜说
了一声:“齐姑娘,等今日事毕,愚兄便会去找你!这一次,愚兄说什么都不会再让你走了!”
说完孟裕扭头便跑,后面五个壮汉紧追不舍。到了唐宁跟齐献瑜身边,其中一个停了下来,指着孟裕离开的方向,对两人道:“你跟他认识?”
唐宁上下打量了这家伙一番,觉得这人不是妓院的保安,就是在赌场看场子的。摇了摇头道:“不熟。”
“不熟?不熟为什么他会停下来跟你说话?”那壮汉盯着齐献瑜嘿嘿的笑了几声道:“告诉你,姓孟的刚才在崇义公的场子里出老千,你们俩作为他的朋友,有这个责任替他把赢去的钱还回来!”
唐宁被气乐了,一直手叉着腰道:“他赢了多少?”
“五百两金子!”
怀中的齐献瑜抖了一下,唐宁也没在意。他笑呵呵的道:“五百两金子啊,太多了,我没有这么多钱啊。”
“没钱?赌债肉偿也成啊!你看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京城里的贵人们好这口的不少,你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至于这位么,嘿嘿嘿嘿,比你的价钱要翻上一番,你们俩加一起,五百两金子足够了!”
说罢,壮汉就要伸手来抓人,但他的手刚抬起来,就又哆哆嗦嗦的放下去了。
短小精悍的弩箭锋锐的箭头已经在他额头上刺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唐宁把那架小手~弩握在手中,顶着壮汉的额头道:“钱没有,人也没有,拿命抵债,你看成不成?”
“大爷,有话好好说,您……你要拿谁……谁的命抵债啊?”
“当然是你的啦!”
“这个不成!这个坚决不成!”
“那你还不快滚!妈的!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还敢来惹老子,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知道!知道!小人这就滚,这就滚!”
“妈的!”唐宁眼看着那人一溜烟的跑了,这才把手~弩收了起来。
身后看了半天热闹的京城巡卫蹭蹭蹭的跑过来,咳嗽了一声道:“你当街拿管制武器对着别人的脑袋,这样是不符合规定的……”
唐宁也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了过去道:“够不够?”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会被金钱诱惑的人吗?这位同志,你涉嫌行贿国家公务人员,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唐宁又抓出一把拍了过去道:“够不够!”
“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好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坏人。”巡卫队长义正言辞的说道:“刚刚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位大人你不必害怕,我这就去把那个家伙捉拿归案!”
“……”
第四章 是我第一喜欢的土味环节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好吧,是周府。
在街上出现了让人并不愉快的插曲,无论是唐宁还是齐献瑜,都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两人肩并肩的回了周府,虽然手拉在一起,但齐献瑜的心情是忐忑的。
一进大门,周念看到唐宁来了,就兴冲冲的跑上去要抱抱。当唐宁松开齐献瑜左手的时候,齐献瑜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当当当当!”唐宁抱着周念,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手串,笑眯眯的道:“这是老叔刚刚给你买的,你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手串是由被染成五颜六色的小木球串成的,很漂亮,也很符合周念这个岁数的小姑娘的审美。
周念的小手抓在手串上,笑嘻嘻的道:“喜欢!”
然而等她想要把手串拿走的时候,唐宁却不撒手。
“给你不能白给啊,让老叔亲一下,老叔就给你。”
周念就把自己圆嘟嘟的小脸凑了过去,唐宁在上面亲了一口,就哈哈大笑着把手串给了周念。
这孩子他实在是喜欢极了,可爱又懂事,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也是自己拍拍屁股就站起来,全然不当回事儿。
唐宁有时候会买一些好吃的东西回来,给她拿过去,她却总是先问一句爷爷和爹娘哥哥有没有,只有唐宁回答他们已经吃过的时候,这小姑娘才会开心的吃自己的那一份。
想到后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被宠的骑在认识不认识的人头顶拉屎,唐宁就觉得这姑娘可爱极了,让人很难不喜欢她。
齐献瑜觉得唐宁就算是在跟周念笑,也是在强颜欢笑。她有些揪心,她一直等着唐宁问自己,然而在路上唐宁却一句都没问,似乎是一个没事人一样。
是他心大压根就没当回事,还是他不愿意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年纪比唐宁大了整整八岁的齐献瑜再度失去了安全感,孟裕跟她在很久以前确实有过一段故事,自己讨厌男人的性格,也跟孟裕有着分割不开的关系。
唐宁是个很聪明的人,给他一粒米,他就能找到一片庄稼地。自己与孟裕的交谈虽然不多,但也已经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晚上齐献瑜连饭都没怎么吃好。秦氏问起,齐献瑜也只说是自己没有胃口。
晚饭过后,唐宁教周冲算学教了一个时辰,然后就回到卧房里面,打了个呵欠准备睡觉。
外衣脱掉,想了想,内衣也脱掉了。光着膀子只穿了个亵裤,就钻进了被窝。
才跳上床,齐献瑜就跟蛇一样盘了上来。
“官人~”齐献瑜在唐宁耳边轻声唤道。
唐宁伸手按在齐献瑜胸口,阻止了她进一步的行动。正气凛然的道:“这位姑娘请你克制一点,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
。”
说完唐宁恋恋不舍的把手收了回来,却又被齐献瑜抓着按在了她的胸口。
这一瞬间,勤恳的黄牛知道,这片地又到了耕种的时候了。
一番**过后,两人都累的不行。齐献瑜今天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又是抱着双膝蜷缩着躺在床上,唐宁闭着眼睛道:“你今天有点猛啊,而且也不讲究姿势了。平时不都是那些个什么,容易怀孕的姿势么?”
“这你也管啊?今天心情好,不行?”
唐宁笑道:“行,我就是问问。”说完打了个呵欠,又道:“困了,我先睡了。”
“等一下!”
“干嘛?”
唐宁心中暗笑,本来还以为能憋个一天两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憋不住了。到底姐弟恋里边,当姐姐的还是没有安全感啊。
齐献瑜咬着下唇,看着近在咫尺的唐宁道:“下午在外面那件事……”
唐宁明知故问道:“哪一件?”
齐献瑜也不知唐宁是不是故意的,心里面气的咬牙切齿,嘴上却无奈的道:“就是孟裕那件事。”
唐宁哦了一声,笑道:“没事,那时候我冲动了。后来想想,把弩箭抵在人家头顶还是太危险了,搞到最后还破费了一笔钱,师父知道又该骂我了。”
“哎呀,不是这件。是我跟孟裕……”
“你跟他怎么了么?”唐宁笑眯眯的问道。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怎么还骂人呢?”
“你装疯卖傻才是真的没意思!”齐献瑜哼了一声。
唐宁笑着把伸出一只胳膊放在齐献瑜脑袋下面当枕头,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道:“我都没当回事,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
你的过去如何,我虽然感兴趣,但你如果不说,我不会去问,也不会去打听。
过日子过日子,过的是以后的日子,以前如何都无所谓,以后的日子能过好,才是真的,你说对不对?”
齐献瑜红着眼睛说道:“谢谢……”
唐宁伸出手刮了一下齐献瑜的鼻子调侃道:“是不是以为我生气了?”
齐献瑜嗯了一声:“从回来一直到刚才,你都没跟我说过几句话。我这心里就跟一团乱麻一样,也不知是你小心眼生了气,还是没当回事,总之左想想,右想想,胡思乱想停不下来。”
唐宁哈哈一笑道:“现在知道了吧?我可没这么小心眼。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而且咱俩真正在一块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却也算是共患难过。
更何况,你连最珍贵的初妆都给了我,我再质疑你,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齐献瑜双手搂在唐宁腰间,转了
个身,又把脑袋深深埋在唐宁的怀里,闷声道:“为什么我没能早些遇到你呢?”
唐宁感受到齐献瑜这一下喷薄而出的情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道:“你总要给我点时间,变得能配上你这样的美女吧?”
“……土味。”
“……”
………………
赵煦又生气了,因为孟裕被崇义公抓去了,而孟裕的妹妹孟皇后,正在一边哀哀的抹眼泪,一边观察着自己的神色。
“当初是你说你哥哥怀才不遇,所以求武太妃让他去九哥门下做事。武太妃明知他贪财好赌,却也答应了你的请求,把他留了下来。
有人如此欣赏,本该洗心革面才是。这才一个月不到,故态复萌,又跑去赌场出老千。这事情一出,还牵扯到七八个妇人都跟他有不明不白的关系。
梓童啊梓童,你自己说说,我有必要去帮他吗?”赵煦压着火气,尽量保持心平气和。
孟氏啜泣道:“官家,他可是妾身的哥哥啊……”
“孟冲真!!!”
要是孟氏不说话,就在那干哭抹眼泪,说不定赵煦看的心烦了,也就出手帮忙了。
但孟氏就是这么一个在作死的道路上坚定走下去的女人,这一开口,且不说内容,就已经把赵煦给惹毛了。
“你不要不知好歹!唐宁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赵煦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愤怒的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就又咳嗽上了。
一旁的宦官赶忙上去帮赵煦拍后背,孟氏被吓了一大跳,赵煦拍桌子那一下倒还好。但赵煦嘴里说出来的这番话,却让孟氏额头上冷汗直冒。
“官家……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孟氏扯出一副牵强的笑脸,语气僵硬的道。
赵煦咳了一阵子,低声道:“梓童啊,你现在有身孕,我不想跟你吵。所以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别在我这里呆着了。
我还有许多奏折要看,要批,不能分神照顾你。
你哥哥的事情,你最好别想了,也别做什么小动作。
我的大臣在我眼皮子底下被绑,这里面他是掺和了一脚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还不是那个王子。
梓童,你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呆在后宫里面吧,莫要搅浑水,搅得自己满身是泥。”
“官家……”赵煦这一番话说的孟冲真心脏都要停跳了,下意识张口唤了一声,赵煦就沉声道:“出去吧。”
“官家……”
“出去。”
“官……”
“出去。”
看着赵煦不耐烦的神色,孟冲真咬了咬嘴唇,也只能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第五章 求求你饶了我吧
当年赵匡胤欺负刚刚十八岁的小符皇后和年仅七岁的柴宗训,把后周的皇位夺了过来,建立了宋朝。
为了不让别人背后议论自己欺负孤儿寡母,赵匡胤做了一系列措施,善待柴家人。
譬如世袭崇义公,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赵匡胤之后的宋朝皇帝对待崇义公的态度都不怎么好,毕竟对一个人越是愧疚,就越不希望见到他。
历代崇义公深知这一点,而且他们也觉得能够继续传宗接代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不敢再要求太多。加之老柴家跟老赵家中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做的不过分,赵家人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在京城开设赌场,就成为了崇义公养活一大家子人的财源之一。
孟裕是不是出老千,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五百两金子,可不是小数目。当今的崇义公实在是舍不得这五百两金子从自己的口袋流入他人的腰包。
更何况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这个孟裕,之前还做了一些很不光彩的事情。虽然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但是崇义公知道,当今皇后在姓赵的面前,可不算讨喜。
而且老孟家自打发家之后,尤其是皇后他爹,总是仗着身份作威作福。自己把孟裕收拾一顿,再从他老爹那边敲过来一笔钱,应该不算过分吧?
怎么想,都很合情合理嘛。崇义公抓着自己的小胡子想了想,就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孟裕呵呵一笑道:“姓孟的,你要是老老实实的把那五百两金子交出来,咱俩之间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你要是不交,那本公就把你交给该交的人,这笔钱,本公就当是买你的命了。你看如何?”
孟裕哭丧着脸道:“崇义公,小人冤枉啊。小人去赌场里面一共就带了五十两银,到了最后,也就赢了十两金子。
什么五百两金,小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呐!”
崇义公抬腿一脚就把孟裕踹翻在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狗日的东西满口谎话,你当本公是傻的么?
姓孟的,你们家八年前干的好事,只要是住在东京城里面的哪个不知道?
还没见过五百两金子,少他娘的跟本公在这装蒜,天底下有的是人能糊弄本公,但你可不是其中之一。
一句话,这五百两金子你是交,还是不交?私通后宫,拐带妃子出宫还威胁她们去勾引别的男子,孟裕啊孟裕,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孟裕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但忽然间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抬头看着崇义公道:“崇义公,
您似乎对皇宫里面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嘛。”
崇义公不怒反笑,慢悠悠的坐回椅子上道:“是啊,那又如何?”
孟裕见崇义公如此从容,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说后宫里的事情,不是他安插的眼线告诉他的?那自己岂不是就没有了翻身的余地么?
心中虽然如此想,但嘴上还是继续说道:“崇义公尽管把小人交给官家,小人死前,一定会将这里的所见所闻说与官家耳听。”
崇义公抿了口茶,笑笑道:“本公什么时候说要把你送给官家了?”
孟裕一愣,还未等他开口,崇义公便继续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是本公一向相信的事情。你害的是什么人,本公就把你交给什么人。
现在想杀了你的,可不单单是官家。这么多年,你们老孟家也是祸害了不少人,尤其是你妹妹当上皇后,你们家可就不仅仅是祸害人这么简单了。
把你交给其中任何一个受害者,都不用脏本公,脏官家的手,你说说,本公何乐而不为呢?”
孟裕一下子紧张起来,亏心事做的多了,一到这种时候,就会变得容易崩溃。急忙地上用膝盖蹭着地往前挪了两步,崇义公身边的两个侍卫就把他拦在原地。孟裕着急的喊道:“崇义公,您不能这样!”
崇义公笑道:“如果事情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局面,本公也不愿意出此下策,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还是那句话,把你从本公赌场里赢走的五百两金子交出来,本公就放你一马。若是你继续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本公不客气了。”
孟裕都快急哭了:“崇义公啊,小人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那五百两金子出来啊!再说,就算是要小人去借,小人在崇义公府里面,也没法朝熟人伸手啊!”
崇义公捋着自己的胡子,笑了一声道:“这个简单,本公会派两个人跟你一起去筹集这五百两金子。
本公给你五天的时间,如果五天之内,你弄不到这五百两金,五天之后,本公就把你交给最希望将你挫骨扬灰的人。”
说完,崇义公就站起身来。不给孟裕任何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记得,不要耍小花招,本公虽然不愿意脏了手,但必要的时候,本公也不会嫌洗手麻烦。”
“崇义公!崇义公!”孟裕声嘶力竭的喊声回荡在崇义公府的上空,但他的嘶吼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
两个眉眼间露着凶悍的男子走过来,冲孟裕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应该离开了。
孟裕还是不甘心,又喊了两嗓子,依旧没人理
他。倒是那两个男子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了。
他只好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崇义公府,站在大门口看着头顶刺眼的太阳,孟裕似乎与八年前的齐姑娘一样,感受到了一阵阵扑面而来的绝望……
一晃时间就到了唐宁该赴任的日子,正如赵煦那日所说,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一次都没有见过赵煦,甚至连刘令这个皇帝的忠心狗腿子也没来过。
曾凡来了两次,但他每次都拐不开这个弯。唐宁说只要你能发誓做好保密工作,自己就把火药威力变强的秘诀告诉他。
但曾凡坚定的认为,天朝上邦不会惧怕周边的小国,即便他们掌握了技术,也无伤大雅。
唐宁无话可说,他的思想代表了绝大多数宋人的思想,而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二十多年之后,一场空前的危机席卷了整个大宋,在华夏文明的历史上,又增添了一笔屈辱。
唐宁赴任很低调,他一个人,带着林威,带着齐复,齐献瑜,以及因为春华楼事件无颜继续呆在东京城的方永,和他的十二个部下。
刘令以及赵煦提到的内侍并未出现,最近东京城里面的事情比较多,想来是他们会在东京城的事告一段落之后,再前去润州。
然而就在唐宁离开东京城没多久,久违的刺杀再次落在了他的头上。刚刚走过路边的一家驿站,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士兵就扑通一下摔落下马。
紧接着后面有四个没反应过来的士兵,也接连坠马。方永用力的吼了一嗓子:“有刺客!”
于是剩下的几人一下子就凑到了跳下马的唐宁的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路旁的树林里忽然冲出来一个黑影,刚打上照面的那一瞬间,与她相对的那个士兵就被她用剑鞘狠狠的在肚子上顶了一下。
那士兵一下子就捂着肚子躺倒在地,紧接着又有三个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她用剑鞘砍在勃颈处,也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方永的十二个部下瞬间丧失了战斗力,只剩下林威,齐复和方永这三个战斗力,与冷眼望着唐宁的裴仙童对阵。
“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唐宁快要崩溃了,裴仙童真的是阴魂不散,自己去到哪儿,她就能找到哪儿。本以为她在东京不敢动手,没想到才出东京城,她就又一次来取自己的狗命。
“你这狗官,毁我道观,欺我师父,还有脸问为什么不肯放过你!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替天下百姓,除掉你这个狗官!”
裴仙童说完就是一声冷喝,长剑直接递了过来……
第六章 变身!独角兽睡美男!
这一剑的速度又快又急,方永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的招架。
谁能料想裴仙童看似单薄的身躯里竟然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方永才把大刀抵在胸前,裴仙童手中长剑就已经顶了上来,这一下竟然直接将方永顶的后退五六步,最后还一个趔趄,摔到在地。
方永躺在地上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喘气都非常费劲,他需要些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呼吸。
林威最拿手的是双刀,以前碍于条件不能给他配上双刀。但来了东京之后,周怀得知,当即就找人去东京城里最好的铁匠铺,给林威买了两把合手的大刀。
每把都有两斤左右重,这是林威最趁手的重量。
挥舞着两把刀,林威回头冲唐宁喊了一句:“大人,您快走!齐老弟!保护好大人!”然后就抡圆了胳膊向裴仙童砍了过去。
裴仙童听风声不对,就知道自己不能硬抗。赶忙躲闪,余光又见唐宁已经慌乱的上了马。心中着急,想要追过去,奈何林威不给她机会。
后退的时候踩到了一块石子,裴仙童灵机一动,连退数步,与林威拉开距离。脚尖在地上一挑,随后用力一踢。
唐宁才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好脚法!c罗都没你厉害!”脑门上就中了一下,顿时一阵眩晕感扑面而来,两眼一翻,就从阿灰身上栽倒下去。
齐献瑜惊呼一声,齐复也是异常震惊,多日不见,这个刺客的本事竟然比以前还要厉害许多。
齐复心中惭愧,心说自己来了东京城之后,天天就知道在周府里跟老吴老魏他们摸鱼,之前姐夫被绑架的事情,自己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果然姐夫说的对啊,东京城就不是正常人能呆的地方,好人在这里呆着都能呆废了。
连忙跳下马来,跟姐姐一起给唐宁掐人中捏虎口。
林威听到后面的声音分了神,扭头一看,见唐宁摔下马来生死不知,心中大惊。才觉得这刺客的本事比以前高强了不少,裴仙童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剑向林威刺来。
林威的功夫是野狐禅,虽然早年间有师父教导,但如今他的刀法,多半是他自己在实战中总结出来的招数。
而裴仙童的剑法一看就是那些门派里面出来的,按照常理来说,林威肯定能把裴仙童吃下来。
但怪就怪在这了,裴仙童的剑法虽然显得有些套路化,但架不住人家的基本功太扎实了。出剑速度又快,角度又刁钻,而且她杀心很重,并不侧重防御,只想着赶快伤到林威,或是杀了林威,好让她去后面杀了唐宁。
如此林威一时间也奈何她不得,再加上刚刚分神,现在他已经完全落入被动挨打的局面,心中虽然着急,却也无计可施,只想着能多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好给唐宁创造逃跑的机会。
那边齐复和齐献瑜忙活了好一阵子也没把唐宁弄醒,倒是唐宁脑门上鼓出了好大一个包,就跟独角兽似的。
两人心里着急,齐复眼看林威不敌裴仙童,就一咬牙,让姐姐带着唐宁往树林里面跑,他则是上前去支援林威。
齐献瑜力气还不小,夹着唐宁就逃也似的奔入了路旁的草丛之中。
有了齐复帮忙的林威是如虎添翼,但裴仙童也不是等闲之辈,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不过齐复来了,她的心思就没有放在继续缠斗上了。她想找个机会,甩开两人,然后去树林里面把那对奸夫淫妇都给杀了。
不得不说,唐宁这个人,还是比较幸运的。不仅有贵人相助,而且总是能够逢凶化吉。
东京城外这一片树林是没有猛兽的,猛兽再猛,也猛不过人。为了东京城的治安,这一片的猛兽早就成为了勋贵们身上的衣服,或是屁股下面的坐垫。
大宁郡王赵年方十二,心里却总是有一个英雄梦。唐宁的鼓励,让他觉得自己也会成为帝国的猛虎,皇家的猛男。
单目失明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做着这样一个梦,他的生母武贤妃对此非常无奈,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对他严加管束。
然而再严的管束,小孩子都能钻到空子。今日他就带着四个护卫,五个人雄赳赳气昂昂跑出来打猎,赵定下了一个小目标,说要亲手杀一头熊,给他老娘做件衣裳。
护卫好心的提醒现在是四月份,马上就要到夏天了。赵不以为然,他说冬天穿的衣裳夏天便宜,所以熊皮在夏天是很掉价的,因此熊在夏天就会因为它的皮掉价,影响它的心情。
于是心情失落的熊就会丧失战斗力,就会变得易于狩猎。
最后得出结论,夏天的熊等于白给。
众护卫瞠目结舌,惊为天人。他们觉得赵说的很有问题,但却无从反驳。而且左右这东京城跟前也压根找不到熊,所以就当是陪着小郡王出来溜溜弯,放松一下心情也无所谓。
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鬼鬼祟祟的五人组看到了从大路上慌张逃进树林里面的齐献瑜和唐宁。
赵眨着眼睛,手里握着一根箭,指着那团黑乎乎的影子对身边的护卫道:“那是不是熊?”
他身边的护卫就是唐宁见过的一胖一瘦哼哈二将,那瘦子护
卫挠挠头道:“千岁,那不管怎么看都是人吧?”
赵生气的道:“本王说他是熊,他就是熊。他要不是熊,那就是他把本王的熊给吓跑了,他得陪本王一头熊!”
瘦子护卫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声道:“千岁,那就是熊,那就是熊!”
赵哼哼一笑,眼看着两人朝他设置好的落网陷阱里面去了,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最后,这个小郡王还是从草稞子里跳出来喊了一声:“小心!”
齐献瑜听到赵提醒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一脚她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不该踩的东西上,紧跟着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忽然升起什么东西把她跟唐宁一起抓到了空中。
齐献瑜忍不住惊呼一声,赵也哎呀一声道:“糟了,是个姑娘,快快快,快去把人放下来!”
护卫们闻风而动,冲上去就把吊起来的唐宁和齐献瑜放了下来,然后又七手八脚的把绳索解开。
齐献瑜怒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边胖子把脸朝地的唐宁翻了过来,嘿嘿傻笑一声道:“这是唐钤辖!”
赵惊讶道:“什么?”
走上前一看,赵道:“这不是唐钤辖,唐钤辖的额头没这么大。”
瘦子护卫好心的提醒道:“千岁,唐钤辖的额头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打肿了……”
“什么?”赵怒道:“这是谁干的好事!”
瘦子护卫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很怀疑应该是刚刚摔下来那一下磕到了唐宁的额头,但他肯定不会说出来。
而且唐宁刚才过来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是昏迷状态了。
齐献瑜把身上的乱草扑棱掉,先拿手探了一下唐宁的鼻息,察觉到他还活着,齐献瑜就松了口气。然后对赵道:“那边大路上有人想要行刺他,刺客很厉害,我们俩是逃过来的!”
赵怒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还有人胆敢在这里对朝廷官员行刺!来人啊,咱们这就去捉刺客!”
瘦子护卫想了想,还是提议道:“千岁,属下认为不妥。今天咱们出来带的人不多,而且刚才这位姑娘也说了,刺客很厉害。
万一属下们给您丢了脸没打过,那岂不是把千岁您也给搭上了?
所以属下建议咱们还是带着唐钤辖赶紧跑吧,回去叫了人,再回来看看刺客还在不在……”
“……”
第七章 赵煦又双生气了
赵采纳了瘦子护卫的建议,那个胖子护卫背着唐宁,一行人鬼鬼祟祟的穿行在树林之中。
齐献瑜虽然很担心弟弟的安危,但是她对林威很放心。身为白莲社前刺客的一员,她也见过不少高手。林威在她见过的高手里,也是排的上号的。
有林威在,齐复就算受伤,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于是齐献瑜就跟着赵等人一齐离开了这里,带着唐宁一路回到了大宁郡王府。
再说林威跟齐复,虽是二打一,却迟迟无法完全占据上风。后面的方永调整好了之后,也轮着掩月刀冲了上来。
裴仙童本领再高,以一敌三还是有些吃力。扭头就往后跑,三人就在后面追。才追了没几步,裴仙童回头喝了一声:“吃暗器!”
三人大惊,裴仙童刚刚瞬间让己方人员丧失战斗力,靠的就是暗器。她使用暗器的手法非常娴熟,三人不敢不小心应对。
然而裴仙童一挥手,却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出来。三人小心戒备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有暗器飞过来,再往前看去,裴仙童已经不见踪迹了。
“不好!中计了!”林威大喊一声,三人又扭头往唐宁逃跑的树林里面奔去。
………………
唐宁的脑门疼的厉害,包括他的脑袋,到现在仍有一股晕乎乎的感觉。
赵站在床头看着唐宁道:“唐钤辖,你到底是惹到谁了?怎么又是被绑架,又是被刺杀的?好像在这东京城里边,有不少人想要你的命啊。”
唐宁苦笑一声就要起身,赵就上前把他按住。
于是唐宁就坐在床上道:“千岁,想收拾卑职的人,整个东京城里面到处都是。但是想要卑职命的人,却不多。
这刺客自打卑职一年前从润州前去环庆路的时候,就已经对卑职动手了。但她屡次没有得逞,没想到她竟阴魂不散至此,走到哪里,都在卑职身边伺机而动。
这一次给千岁添麻烦了……”
赵摆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本王也是打猎的时候顺手把你给救下来了。”
“多谢千岁出手相救,千岁大恩,唐某日后定有所报。”
赵非常开心,脸上都笑成一朵花了,但嘴里却满不在乎的说道:“小事情,本王救你,也不是图你什么嘛。
你这样的人才,活着才能为圣朝发光发热,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唐宁笑道:“既然千岁都这么说了,卑职定当为大宋的繁荣昌盛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赵抚掌笑道:“如此甚好!
你这几日,就先在这里修养。别的本王倒是不敢保证,但这里的安全么,若是那刺客还要来刺杀你,本王保教他有来无回!”
“多谢千岁……”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赵笑嘻嘻的摆手,然后就快步离开了唐宁的房间。
出来之后,他就直奔母亲的房间而去。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道:“姐姐?”
里面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子声音:“进来吧,九哥。”
赵伸手推开门,然后又回头把门给关上了。
武太妃坐在一张圆凳上,看着赵笑道:“听说你今天出去玩耍的时候,还把遇到危险的唐钤辖给救回来了?”
赵嗯嗯一声,点头道:“是啊,姐姐,唐钤辖被刺客追杀,他和他的妻子两个人从大路上逃到了路边的小树林里,正巧与我们碰上了,就……”
武太妃轻声道:“可是啊,九哥,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把你也给卷进去呢?”武贤妃说着,拉着赵的小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的圆凳上。
“姐姐不是说你做的不对,扶弱助贫,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是正确的事情。但是,九哥你知道为什么唐钤辖这么招人恨么?
又是被绑架,又是被刺杀的,就算是九哥你,也不好遭到这样的待遇吧?”
赵摸着下巴想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好像真的是哦……那是为什么呢?”
武太妃轻轻叹了口气道:“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这句话是唐钤辖的原话,而且根据姐姐得到的消息来看,他这句话还是当着官家的面说的。
九哥,莫说是那些心中有愧的大臣,就算是那些问心无愧的,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又会作何感想?”
赵兴奋的道:“哎呀,没想到唐钤辖竟是如此有气魄的好男儿呀!这番话他也敢对六哥说么?说的好!说得好!”
武太妃哭笑不得的道:“九哥,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是连官家心里也认同这句话,也不能说出来。
你看看唐钤辖就知道了,他现在在东京城,人人都想着整他一顿。之前被绑架,这里面还有后宫的人参与进来。
这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由此就能知道,大臣们对他是有多痛恨了。那刺客,多半也是他得罪的那些人派出来的。九哥你这次把他救回来了,大臣们就会对你有意见,这对你以后的路,非常不利啊。”
赵无所谓的道:“反正他们对谁都有意见,相互之间都看不
顺眼,有意见就有意见嘛。”
武太妃叹了口气,看着赵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心中只感到无奈。
不过她也从未想要奢求太多,她只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健健康康的富贵一生。所以就算那些大臣对赵有意见也无所谓,只要他自己不犯蠢,不犯原则性错误,他的皇帝哥哥就会对他这个瞎了一只眼的弟弟百般照顾的。
赵又跟武太妃聊了两句,就离开了房间。武太妃看着赵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又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关上门,继续坐在圆凳上看书去了。
因为林威,齐复,方永三人没有在树林里找到唐宁和齐献瑜的踪迹,三人便万分的着急。叫齐复骑快马赶紧回去周府组织人手四下搜寻,林威和方永就忙着把那些倒霉的小兵叫醒。
大宁郡王府之后又派了二十余人过来,没见刺客,倒是看见大路上横七竖八倒下的士兵。于是一群人赶忙帮着把伤员扶上马,一行人又骑着马回到了东京城里面。
齐复那边通知了周怀,周怀大惊失色。连忙派出人手,准备出城去寻。正遇上归来的王府手下,一番交谈过后,方知唐宁被路过的赵给救了下来。
如此,便放下了一颗心,众人就各回各家了。
本来唐宁在东京城郊外遇刺一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但郡王府以及周府这番动作,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窥探。
打听之下,唐宁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
只要是在东京城里面传播的大小绯闻,过不了多久就会摆在赵煦的案头。
得知唐宁遇刺,正忙着自闭的赵煦当场便火冒三丈。一拍桌子,在空旷的大殿里面嘶吼一声道:“是不是要赶尽杀绝!是不是要赶尽杀绝!”
宫女和宦官被吓得汗流浃背,扑通扑通的跪在地上齐声道:“陛下息怒!”
赵煦一把将桌案上摆着的笔墨纸砚以及奏折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给扫翻在地,大吼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跪伏在地上的宦官脑袋被砚台砸了一下,却丝毫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煦平日里是从来不发脾气的,但这并不代表赵煦没有脾气。这样不喜欢发脾气的人一旦发怒,那就是一场灾难。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那个唐宁的老熟人,脸颊削瘦的老宦官上前轻声劝道。
“把皇后找来。”赵煦喘了几口粗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坐回了椅子上,沉声道。
“陛下,此事不一定是皇后所为……”
“算了,我去找她便是。”
“陛下……”
第八章 改变从这一天开始
孟冲真觉得自己失宠了,虽然在明眼人眼里,她从来就没有在赵煦那得宠过,或者说,她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会让赵煦对她这个在高太后指示下,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有任何宠爱的想法。
所以孟冲真对赵煦宠了好几年的刘清菁十分嫉妒,而且孟冲真还要想办法,从赵煦那边夺回属于她的宠爱。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年少时期的孟冲真,是个无论当局还是旁观都很迷的女人。
现在她肚子里怀着孩子,这对她来说,就足够获得宠爱了。如果非要做什么其他的事情,那无异于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而闻到臭味的赵煦,也会因此对她产生反感。
当然,这是站在外人的角度分析出来的。孟冲真可不知道这些,她执意要用自己的办法,来夺回赵煦的心。
就在赵煦因为唐宁遇刺之事准备去找孟冲真时,一个宦官忽然间急匆匆的跑进来。
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喊着道:“官家!官家不好啦!皇后吞了针,取不出来啦!”
“什么?!”赵煦一惊,急忙起身道:“快,这就去皇后那边。”
一众宫女宦官赶紧恭送赵煦出门,然后该收拾地面的收拾地面,该跟在后头的就一步不落的跟在后面。
赵煦一边走,一边道:“有没有请御医过去?”
“回官家,请了。苏御医,张御医和武御医都在,如果只是皇后吞针,那倒还好办,几位御医说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把针取出来,但是皇后怀着孕,几位御医就有些束手无策了。
他们说办法是有,但不伤及胎儿还能把针取出来的办法,一时之间还找不到……”
“都是饭桶!”赵煦恨声道:“难道朕平日里给他们的俸禄都是白给的么?若是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赵煦明显是在气头上,众人一时之间,没有人敢说话。
北宋的皇宫在宋徽宗之前,其实不算大。殿宇也不是特别多,几步道的功夫,赵煦就从刚刚所在的大殿,来到了皇后的住所。
一进门,就看到殿内全是人。有跪着的,有站着的。有抹眼泪的,也有心急如焚的。
见到赵煦,这群人齐齐转过身来道:“官家……”
“免礼!”赵煦懒得跟他们废话,径直来到孟冲真床前,看着躺在床上面色痛苦的皇后,赵煦急声道:“怎么搞的,怎么好好的吞起针来了!”
孟皇后见赵煦满脸忧色,心中竟甜蜜无比。
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反握住赵煦抓着自己的手,刚要说话,就听赵煦接着道:
“你肚子里面还有个小的,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办啊?”
孟皇后心里凉了半截,银牙紧咬,刚刚升起的甜蜜,又一下子落了回去。
赵煦说完孟皇后,又扭过头去,对三个战战兢兢的白胡子御医道:“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一根针而已,取不出来么?”
“官家,取,是能取,但微臣不敢保证不能伤及胎儿……”一个看上去德高望重的老御医硬着头皮回答道。
“那你就是名不副实了?”赵煦冷笑一声:“苏圭,你这个翰林医官使,还是让给有能力的人来做吧。”
苏圭抿着嘴巴,跪在地上颤声道:“臣遵旨……”
然后赵煦又站起身,冲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太监道:“你们又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让皇后把针吞下去?”
宫女和太监们心说这是皇后屏退众人之后才干的事,天知道她是怎么把针吞下去的。但是也不敢跟赵煦顶嘴,于是只能跪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一声都不敢吭。
赵煦叹了口气道:“一人去领二十个板子吧,朕会再挑人来照顾皇后起居的。”
众宫女和太监哭丧着脸,二十棍子,这是照半死里打啊……
赵煦瞅瞅眉头紧皱的孟氏,又看了看一脸灰败之色的苏圭,哼了一声道:“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能解决问题吗?
如果你在这里跪着就能安全的将针取出来,你在这里跪一年朕都不会管你。
还不赶快去找有本事的人来?!”
苏圭这才如梦初醒,在两个同事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起身,然后三人飞快的走了出去。
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太监们,也都出去领板子了。跟着赵煦过来的一众侍从,见赵煦瞥了他们一眼,也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诺达的寝宫里就只剩下站在床边的赵煦,和躺在床上的孟冲真。
赵煦俯视着皇后,沉默半晌,开口道:“你怎么会把针吞下去的?”
孟氏有些艰难的道:“许是下人们用针测毒的时候,忘记取出来了吧。”
赵煦叹了口气道:“唉,你总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哪里像一个国母了?无论是刚成婚的时候也好,还是现在也罢,我在你身上,可真是操了不少不该操的心啊。”
孟氏伤心的流起了眼泪,低声道:“对不起,官家,臣妾让您费心了……”
赵煦在感情方面是很温柔的,看到孟氏流泪,即便心中对这个女人百般不喜,却还是伸手将孟氏脸上的泪水擦干,轻声道:“行了,莫要哭了。好歹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人来把针取出来的。”
赵煦说着,就抓着孟氏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孟氏心里甜丝丝的,心中暗想,这种方式果然有效,自己的皇帝丈夫,还是不忍心看到自己受伤。
“官家,臣妾听说,上清储祥宫的刘混康刘真人法术高超,不若把他请到宫里来,说不定,他有办法把针取出来呢?”孟氏小心翼翼的提了个建议。
赵煦摇头道:“不妥,后宫之地,不是那些和尚道士的巫蛊之术能进的地方。”
“可若是那根针伤了孩子怎么办呢?”孟氏哭哭啼啼的道:“若是伤到了臣妾跟官家的孩子,臣妾也不想活了。”
赵煦见孟氏如此,心中忍不住又起了几分火气。就这几天下来,他在孟氏身上生的气,比他之前十六年加一起都要多。
强自按捺住这份火气,赵煦心平气和的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但后宫之内严禁操~弄巫蛊,这是祖宗的规矩,不可更变,如若出宫,自然可行。
可你现在身怀六甲,不便行动,万一动了胎气,后果难料。你还是先静待苏御医他们找来人诊治再说吧。”
孟氏追问道:“可是他们如果都不能治好怎么办?”
赵煦再次按下心中不耐,沉声道:“那就请刘真人来!”
说罢,松开孟氏的手,起身道:“我还要处理奏折,就不多留了。你自己再吃东西的时候,小心一些。”
随后赵煦便径直往外走。站在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孟氏一眼,旋即就直接出了门。
在赵煦松开自己手的那一刹那,孟氏便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不过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一方面,看到了赵煦对自己非常在乎。另一方面,也给刘真人创造了入宫的机会。
如此便好。孟氏心中暗想,刘清菁啊刘清菁,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另一边,赵煦出了寝宫心里就犯琢磨,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似乎是自打唐宁来到东京城之后,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先是他被绑架,然后又扯出了孟裕。孟裕又被崇义公捉走,要五百两金子来把他自己的事情平掉。
紧接着唐宁赴任,路上遇刺。在这个节骨眼儿,孟皇后又吞了针。
赵煦思来想去,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至少这几件事,是有着某种意义上的联系的。
“都知?”赵煦轻声唤道。
老宦官上前一步,低声道:“奴婢在。”
“去叫人把武德使和皇城使请来,我有要事嘱托他们。”
“奴婢遵旨……”
第九章 五体投地
刘混康到底还是被请入宫了,在一些人刻意的安排之下,东京城里不少名头很大的大夫不是得了出门就会死掉的严重疾病,就是老家出了事情,急匆匆的拖家带口离开了东京城。
甚至还有一个为人刚正的大夫,在汴河边上钓鱼的时候竟不小心摔倒河里淹死了。
如此境遇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赵煦不是没想过把唐宁叫进来,听说他跟他的那个小妾,医术都不错。一个是奇思妙想不绝,一个是技术水平高超,就这俩人加在一起,吞针不过是小事耳。
然而赵煦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把唐宁叫来。个中原因,不得而知,反正赵煦是逼着刘混康发毒誓,说他要是在宫中操~弄巫蛊,他就会被天雷就地正法。
刘混康心说老子是被你请来给皇后治病的,凭什么要老子发誓?还发这么毒的誓?不过被两把雪亮的刀片架在脖子上的刘混康,也只是如此想想而已。
乖乖发了誓,就去了皇后的寝宫。
治病的过程无聊的很,刘混康盘膝坐在地上,嘴里面念念有词,双手隔空对着孟冲真向上托举。
没有特效也没有背景音乐,赵煦跟一众侍从看的大眼瞪小眼。
但效果似乎不错,孟氏捂着自己的肚子扭了两下,又捂着自己的脖子扭了两下,最终从嘴里面吐出一根针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孟氏的贴身侍女连忙上前用手帕将那根针包住,然后收入袖内。
赵煦本来还想说看看那根针是怎么回事,但见此情景,也就收起了心思。
走上前对孟氏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事?”
孟氏咽了口唾沫道:“没事了,臣妾现在感觉好多了。”
赵煦点点头道:“那就好,没事就好。”说完,赵煦又对刘混康道:“多谢刘真人出手相助。”
刘混康垂头拱手道:“官家不必客气,能够为帮助官家排忧解难,是贫道的荣幸。”
赵煦笑道:“刘真人果然名不虚传,天下沽名钓誉之辈不知凡几,像你一样医术如此高明,却又谦逊的人,实在不多啊。”
刘混康呵呵一笑,抚须道:“沽名钓誉之辈所求者,无非名利二字。
贫道的名,官家您在几年前已经赐给贫道了。而贫道对利,说实话,还真不怎么感兴趣。
储祥四时八节香火不断,贫道又有官家给予的赏赐支应日常开销,再多的钱财对贫道来说,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
所以贫道无欲无求,自然不会跟其他人一样,打破了头想要出名。”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赵煦感慨道:“刘真人这一番话,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啊。”
刘混康含笑抚须不语,赵煦便吩咐侍从领着刘混康去领赏,然后送他回去储祥宫。
孟氏已无大碍,赵煦就没有了继续留在这的心思。他对于孟氏的感情,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中消磨殆尽了。
把赵煦当傻子,自残以赢取赵煦的关心,这种行为就像是透支自己的信用。兴许能够起到一些效果,但也会引起赵煦的反感。
更何况她这一次自残的时间点有些微妙,正巧是唐宁遇到刺杀,赵煦怀疑到她头上的时候,闹出了这件事情。
这很难不让赵煦怀疑,一切都是孟冲真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如果不是因为她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高太后依旧在苟延残喘,握着她太后的权力不肯撒手,此时此刻的孟氏,早就已经独自幽居在遍布荒草的寂寥静室里了,哪还有在这里跟赵煦玩自残的机会?
不过赵煦是一个念旧的人,好歹夫妻一场,只要孟氏不做的太过分,他是不想走到那最后一步的。即便她是高太后强行安排给自己的妻子,赵煦也不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带着原罪。
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眼孟氏。眼神里面,一半是失望,一半是期待,也不知孟氏有没有读懂赵煦这个眼神,他回过头,吩咐宫人将门带上,自己径直回到了御书房。
除了肺痨,赵煦还有轻度的抑郁症。平日里可能很难表现出来,可一旦脑子里装了很多事情,心乱如麻的时候,就会犯病。
每当这时,赵煦就会去狭窄的御书房里面,什么也不做,就是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忽听有人轻轻叩门,静静站在角落里面的老都知就皱起了眉头。走上前开了门,低声道:“什么事?”
来人在老都知耳边耳语几句,老都知便皱起眉头低声道:“他来做什么?你去告诉他,就说官家有事不便见他。”
那人挠了挠腮道:“可是,唐钤辖脑袋上还缠着布,还带来了一辆什么车的东西,说是要进献给官家的……”
老都知一听那人说脑袋上缠着纱布,就想起来现在官家也正是为了孟氏与唐宁被刺杀有关系而感到纠结。
解铃还需系铃人,让唐宁来此见一见官家,会有什么奇效也说不定呢?
于是沉吟片刻,老都知便点点头,低声道:“那你就去喊他进来吧!”
那人抱了抱拳,扭头就跑了。
老都知关上门,回到房内,轻手轻脚的来到赵煦身边,轻轻唤了一声:“官家,官家……”
赵煦扭头看着他道:“怎么了都知?有什么事么?”
老都知弯着眼睛笑道:“官家,镇江军兵马钤辖唐宁求见。”
“他来做什么?”赵煦也皱起眉头提出了跟老都知一样的问题。
老都知摇头道:“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献给官家您。”
赵煦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想到唐宁上次献给自己的,就是威力增强版的火药。这一次再献给自己东西,肯定不会比上次差到哪儿去。
于是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兴高采烈的道:“快请他过来!”
老都知见状,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想法没错,官家果然是跟这个姓唐的小子有化学反应的。
每当官家陷入这种发呆状态的时候,总是闷闷不乐的。即便是他最宠爱的刘清菁来了,也无济于事。
偏偏这个姓唐的小混蛋一来,官家立马就眉花眼笑,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宁跟官家有什么关系呢。
“奴婢这就去叫他过来。”老都知躬身退出了御书房,然后就看到不远处,唐宁骑在两个造型怪异的轮子上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他身后一群好奇的侍卫,宫女和宦官皆是探头探脑的看个不停,他们很少能够到皇宫外面去,所以见到这般新奇的东西,他们好奇的厉害。
老都知眯着眼睛,不知道唐宁这次又是来作什么幺蛾子了。反正他本人,对这个小混蛋的观感不太好。
本身对皇家就没有敬意,甚至对官家都没有特别尊敬的意思。那张笑脸里面,处处流露着令人生厌的虚伪,上一次鼓捣的什么火药,差点把他这个老人家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不过嘛,官家很年轻,朝中大臣呢,又都是年纪不小的老油条。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跟着这位天子的臣能是与天子年龄相仿的,自然再好不过。
唐宁的年纪就跟官家很接近,两人只差一两岁。身家又清白,除了他的来历有些让人挠头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说谁是官家将来的得力助手,以老都知的经验来分析,那一定是非唐宁莫属了。
得罪唐宁对自己没有好处,但自己也没几年好活。最好还是跟官家一黑一白,把他彻底降服,为官家所用才好。
想到此,老都知就板起了一张脸,严肃的盯着唐宁。
事有不巧,天有不测,哪个能知道,御书房门口的石砖路上,居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坎。
于是老都知听到了一声哎呀,紧接着就看到唐宁从那两个轮子上翻了下来,以头抢地……
老都知忍不住哈哈大笑,往身侧让了一步。
正好赵煦此时出了门,一出来就看到唐宁直挺挺的趴在地上。
“哎呀,唐卿,你这是做什么!”
“微臣对官家的钦佩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在门口嗅到了官家的气息,一时情难自已,不由自主的五体投地以示对官家的钦佩!”
“……”
第十章 哎呀
老都知忍不住哈哈大笑,往身侧让了一步。
正好赵煦此时出了门,一出来就看到唐宁直挺挺的趴在地上。
“哎呀,唐卿,你这是做什么!”
“微臣对官家的钦佩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在门口嗅到了官家的气息,一时情难自已,不由自主的五体投地以示对官家的钦佩!”
“……”
赵煦瞅瞅唐宁,忍不住笑出了声。走上前拽着唐宁的胳膊,一边笑一边说道:“快起来吧,脑袋上还缠着布呢,就不用给我行此大礼了。”
唐宁尴尬的嘿嘿一笑,起身道:“谢官家。”
赵煦挥挥手,示意唐宁跟上。两人进了御书房,在炕上才坐好,赵煦就指着唐宁脑袋上裹着的布道:“听说你的脑门子被那刺客用石子砸了一下?”
唐宁伸手把脑后的扣子解开,一个油光锃亮的大包就出现在了赵煦面前。
赵煦忍俊不禁,掐着自己大腿根不让自己笑出声,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看着捧腹大笑的赵煦,唐宁郁闷的道:“是啊,不过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幸好微臣脑袋比较硬,否则这一块石头就能要人脑袋开了花。”
听唐宁这么说,赵煦才收住笑意。想起唐宁也是绝处逢生,便略有歉意的道:“东京城附近还能出现这种事,是开封府尹的失职。
唐卿,委屈你了。”
唐宁受宠若惊,一个会拉下脸表示歉意的皇帝,实在是不多。赶紧起身道:“官家这是说的哪里话,那刺客已经尾随微臣从滁州到环庆路再到开封府了。
微臣五次三番想要捉住她,或是寻找她的踪迹,都一无所获。如此神出鬼没的刺客,不论是谁,都很难提前捉到她,怎能怪开封府尹呢?
如果要怪,那也是得怪微臣把那刺客引到开封府来了啊!”
赵煦皱眉道:“你说那刺客是从滁州就开始对你行刺了?还有这等事?到底是为什么?”
唐宁叹了口气道:“唉,这也是一笔糊涂账啊……”说罢,便将此中来龙去脉给赵煦说了一遍。
“官家,您说微臣做的有错么?那何仙姑仗着她已许诺马三刀,说什么都不肯直接把马三刀交出来,那微臣只能亲自动手把马三刀找出来了。
就这个,那姓裴的小丫头片子就说微臣毁了她的道观,辱了她的师父,您给评评理啊,微臣有错么?”
赵煦一拍桌子道:“真是欺人太甚,连你这样的都能被她骂做狗官,那这天下的官员岂不都是猪狗不如了?”
老都知听得额头冷汗直冒,出言提醒道:“官家,此话有失偏颇啊……”
赵煦点点头道:“好吧,刚刚是我失言
了,不过那刺客也着实可恨,你就没想办法去对付她么?”
唐宁苦笑一声道:“想了啊,微臣怎么没想?可是那刺客狡诈至极,每每微臣设下陷阱准备抓她的时候,她总是不来。
而每当微臣想到她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微臣下手,她就会提着剑出现在微臣面前。
譬如这一次,开封府自从包青天之后,办案效率,捕快水平皆是天下第一。更何况东京城里面,还有官家您的皇城司,谁能想到她就会在东京城外不远处动手啊?
这也太胆大包天了,这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唐宁说的慷慨激昂,赵煦听的怒不可遏。
是啊,唐宁说的,又何尝不是赵煦想的呢?他本以为那些所谓的江湖侠士应该不会胆大包天到如此程度,所以他就把怀疑的对象放在了孟氏的头上。
此时此刻,得知真相的赵煦,对裴仙童的无法无天的行为感到无比的愤怒。
这份愤怒与他对孟氏的惭愧夹杂在一起,就成为了现在赵煦发火的源泉。
“真是岂有此理!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赵煦一拍桌子道:“都知!”
“奴婢在!”老都知一脸无奈的应了一声,心里把唐宁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这个小混蛋忽悠起管家来还真是不遗余力啊,假以时日,这就是皇帝身边的谗佞小人啊,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
不过官家也是入戏太深,一开始还是配合唐宁表演,现在就开始动了真火了。
弯着腰垂着头,偷偷打量了一下唐宁和赵煦,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人啊,真就是一个敢忽悠,一个敢上头啊……
“马上派人进行全城搜索,只要遇到女道长,就全给我请到储祥宫去!遇到反抗的,就直接动手,不要跟她多费口舌!
顺便给刘真人发一笔钱,让他先照顾一下这些女道长。等过两天抓的差不多了,就叫唐钤辖去认人,我定要将那目无王法的贼道抓住,以泄我心头之恨!”
唐宁使劲的鼓掌道:“霸气啊官家,之前微臣求刘公事帮忙的时候他都说微臣的事情太小不值得帮来着。”
赵煦一挑眉毛道:“还有这等事?都知,顺便去通知刘公事,他这月工资没了。”
老都知无奈的应了一声,然后恶狠狠的剜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唐宁,躬身退出去了。
唐宁起身朝着赵煦深深一礼,感激的道:“多谢官家出手相助,这刺客已经如跗骨之蛆一般纠缠微臣良久了,微臣每日晚上睡觉时,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自己在睡梦中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果能够早日将这刺客捉住,微臣就能早
一天睡一场好觉。实不相瞒,官家,微臣已经快一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赵煦伸手扶着唐宁的双臂道:“放心吧,只要那刺客还是以道人的身份示众,她就逃不过这一次。
而且即便她隐藏身份,这一次我派人大规模的针对性行动,也一定会让她露出马脚。我之前已经派刘令暗中监视城内的动静,只要她露出狐狸尾巴,我保证能够捉住她。”
唐宁感激涕零:“官家大恩大德,微臣无以为报,唯有以……”
“以……?”
“以……后努力为大宋的繁荣昌盛做贡献!”
赵煦满意的点头道:“你有这份心,就很好啦!不过身为朝廷官员,可不能一心只想着政绩而盘剥百姓,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好才是真的好。”
唐宁拱手道:“谨受教。”
赵煦见状,便笑了一声道:“听说你还有东西要送给我?东西呢?现在也该到了拿出来的时候了吧?”
唐宁点头:“官家,东西在外面。”
于是两人便一同出了御书房,赵煦看着唐宁从地上扶起被一大堆木条连接着的俩轮子,奇怪的道:“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东西?”
唐宁笑道:“是啊,官家,这东西名为自行车,是润州一个木匠制作出来的。骑上去之后只要用脚踩这两边的踏板,就可以让车子自己前行。”
赵煦惊讶道:“还有这种操作?你快骑一个我看看!”
唐宁当即翻身跳上自行车,从御书房门口,骑到了四五米之外的月亮门,从月亮门骑到里面,转了一圈又骑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唐宁涨了记性,没有在那个坎的地方再摔跤。
赵煦看唐宁骑得潇洒无比,游刃有余,就忍不住手痒起来。搓搓手道:“给我也骑一下?”
唐宁笑道:“自然可以,这东西可以说就是为官家准备的。”
赵煦看唐宁从自行车上下来,他就在唐宁的指导下,翻身骑了上去。
“官家,您要小心。这自行车,需要掌握平衡才能骑得好,不然是会摔跤的。而且目前因为材料的缘故,减震效果可能不太好,您骑在上面,可能得忍着点……”
众侍从耳朵尖,一听摔跤,呼啦一声全冲上来了,把赵煦围了个水泄不通。
“干嘛呢干嘛呢干嘛呢!”赵煦瞪着眼睛:“前面的倒是让开啊,你在前面挡着,我怎么骑啊?”
“不好意思官家,卑职这就让开。”
前面的侍从让开了路,唐宁在后面扶着车子。赵煦深吸了一口气,踩了一脚踏板。
“哎呀……”
“……”
第十一章 健康无价
自行车这种东西适应一下过后基本上是个人都会骑,唐宁小时候学骑自行车,摔了不知道多少跤,但赵煦在众侍卫紧追不舍的保护下,快倒下去的时候,也有人过来帮着扶稳。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掌握了技巧的赵煦在前面骑,穿着铠甲的侍从们在后面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唐宁双手拢在袖子里,瞅着一边骑一边哈哈大笑的赵煦,也十分开心。
“官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老都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唐宁的身侧,也是双手拢在袖子里,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唐宁笑道:“官家开心便好,只要官家开心,那唐某这份礼物就没有白送。”
老都知瞅瞅唐宁,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似乎对官家没有半点敬意,这是为何?”
“都知何出此言啊?”唐宁瞪着眼睛道:“唐某对官家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别说那废话,从你头一次跟官家见面开始……我是指在宫里,官家五次三番对你发出邀请,你都抗拒不回。
非要等官家出面帮你平了吕大防他们明面上对你的口诛笔伐之后,你才愿意为官家做事。才愿意把你那个改良的火药拿出来,献给官家。
我一直很好奇,到底你是什么人教出来的?”
唐宁叹了口气道:“同样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不同的人无数遍了。
既然都知您想知道,那我就好好的跟您再说一遍。
我自小无父无母,先师把我从路边捡了回来,养育我长大,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父亲一般的存在。
不仅如此,先师还传授了我各种本领。我虽然没有一项是精通的,但杂七杂八的也都学了不少。
先师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掌权者,他认为人生而平等,没有谁天生就比谁高一等的说法……”
“放屁!”老都知瞪着眼睛道:“官家乃是真龙天子,比你,比我,比天下人都要高上一等……”
“你看你看你看……”唐宁吧嗒着嘴摇头道:“我还没往下说呢,你就已经气成这样了,高人一等的又不是你,你这般生气所为何来?
而且你找我发脾气有什么用,这是先师的想法,又不是唐某的想法。你若是想找先师理论,估计先师会双手欢迎你下去给他作伴。”
“你!”老都知伸手指了下唐宁,随即哼了一声道:“我不与你说这废话。”
唐宁笑了笑道:“夏虫不可语冰,你就算想与唐某说,唐某也不会说了。”
“臭小子你别太过分了,我对你忍让三分完全是看在官家的面子上,你若不知好歹得寸进尺,可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老都知连续被唐宁冒犯,心中已经起了火气。本来就对唐宁有意见,现在能忍着不把唐宁揍得鼻青脸肿,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唐宁从靴子里抽出折扇,哗啦一声将扇面展开,扇了两下道:“反正不管你愿不愿意听,先师就是这么个人。
我唐宁作为先师的弟子,受他老人家的言传身教,在他老人家身边耳濡目染,怎会不受到影响?
不过在我看来,官家还是真龙天子,的确是比我这等下里巴人要高上一等不止的。可这又违背先师对我的教导,所以你看上去我对官家没有敬意,实际上我对官家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好了好了。”老都知听的直恶心,心说拍马屁的人自己见得不少,唐宁这中炉火纯青的马屁高手,自己见得可不多。
连忙打断了唐宁的话,说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心中清楚就匆匆走上去迎接把车骑了回来的赵煦。
赵煦骑了一圈,虽然累得冒汗,但也感受到了快乐。唐宁走上前拱手道:“官家,感觉如何?”
“还不错。”赵煦喘着气说道:“就是骑多了会累。”
唐宁笑道:“微臣说句不该说的话。
官家,您骑这东西会累,是因为您的身体不够强健。”
赵煦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我从小就身体不好,而且也总是没有时间去锻炼身体,御医们也都说我的底子太薄,不适合锻炼的剧烈运动。”
唐宁走上前拍了拍自行车的车座道:“可是官家,有了这东西,就不一样了。您每天上朝下朝,在皇城内行走的时候,都可以骑上它。
既方便交通,又能够强身健体。况且皇城内道路平整,这是自行车能够平稳前行的重要因素之一,也是皇城内骑自行车的优势。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赵煦对唐宁的提议颇为心动,只有病秧子才知道一具脆弱的身体到底有多么的令人痛苦。
走路不敢快,不敢有大喜大悲,甚至连房事都不能占据主动权,生怕扯动了什么地方,犯了病,遭殃的还是自己。
他想要一个健康的体魄,但是他自小积弱,就连即位的时候也只才七八岁,调理的太晚,这么多年,虽然好了些,但身体状况却也不容乐观。
伸手抓着自行车的握柄,赵煦想了想道:“唐卿的提议,并非不可行。可惜此物太
少,如果我骑着,他们就要跑着跟上我。一次两次还好,要是次次如此,就太折腾人了。
唐卿,你说这东西是润州的木匠所制?他哪里还有这种东西么?”
“官家,只要您想要,他那边就肯定会有。”唐宁拍着胸脯保证。
自打赵煦帮他摆平了吕大防等人找的麻烦之后,唐宁就想着回报赵煦些什么。献策啊,火药啊,说实话在唐宁的眼中并不能够抵消赵煦给他解决麻烦的恩情。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有价可寻的,只要钱到位,人才肯定少不了。只要肯花钱,这种类似改良火药的发明,只会越来越多。
相比之下赵煦身为皇帝,还是在高太后的压力之下亲自出手帮助唐宁,这份情义就是无价的。健康同样无价,所以唐宁就写信要公输欢赶快把他手里目前最成功的,最好的自行车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东京城来。
昨日离开的时候唐宁还想着公输欢这自行车是白送了,走之前他还告诉周府的下人,如果有东西是从润州加急送来的,就再送回去便是。
而裴仙童的刺杀则是把唐宁留了下来,今天一大早这辆车就已经到了。唐宁骑上去试了试,感觉还不错,就赶紧骑着车进了宫。
赵煦眯着眼睛,从唐宁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寻常:“哦?这么说,他是早就预料到了?”
唐宁笑道:“也并非是如此,只是那木匠一心想要振兴家族,所以微臣就给他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赵煦哈哈一笑道:“你啊,怪不得你能从身无分文变成如今的家境殷实,论赚钱,这天下恐怕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
唐宁谦虚的说了几句客套话,心里却暗想,这天下比老子会赚钱的人多了,你看看那些税吏,哪个是省油的灯了?
自行车的订单即刻从东京的皇城发往了润州,公输欢在于自行车一并到达的回信中表示他对现在的版本还算满意,准备多做一些。
等订单到达润州的时候,公输欢怎么也都做好三五辆了。而赵煦这里用不着多,七八辆足矣。
看着赵煦坐在一张石椅上休息了一会儿,又起来继续去骑自行车,唐宁脸上就不自觉的挂上了笑意。
经常骑自行车,不能让人长生不老,但让人的身体越来越健康,是可以做到的。心肺功能一上去,人体的整个机能也就跟着提了上去。
如果赵煦肯一直骑,想必比起历史上他自己,也会多活几年吧?
而赵煦只要能够健康起来,唐宁就可以告诉自己,欠赵煦的人情,他已经还上了……
第十二章 再遇孟裕
离开皇宫之后,唐宁就直接回到了周府。
住在大宁郡王府,唐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当天晚上,就从郡王府搬回了周府去。
脑袋还是有点疼,周念的小手却很喜欢放在唐宁额头上的鼓包处。看到唐宁呲牙咧嘴的样子,周念就用力的给唐宁额头吹气。
等唐宁不疼了之后,她就再去按一下。唐宁又呲牙咧嘴,她又吹气,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直到周成喝止了周念之后,这种折磨才算是停了下来。
让周冲带着妹妹去后院,周成佯怒道:“二弟,你这样宠溺念儿可不行啊,将来要是养成一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怎么办?夫家都不好找!”
唐宁笑道:“没事,念儿是女孩子,又不是阿冲那样的男孩,需要严加管教。念儿只要能开心,我这个当老叔的,做什么都成。
她就是说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找个梯子爬上去给她摘了。”
周成上下打量了唐宁一眼,狐疑的道:“二弟啊,你不会是对念儿……”
“大哥!”唐宁哭笑不得的道:“大哥你想什么呢?念儿才多大啊。
愚弟这是多了个晚辈,念儿又是如此的乖巧可爱,愚弟喜不自胜,自然对念儿宠一些。大哥你可不要误会啊。”
周成松了口气,笑道:“如此甚好。”
两人皆松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的功夫,就有仆役上来通报,说武德司公事要来拜访。
唐宁知道是刘令来了,周成不知道。他还在想,武德司公事没事闲的大晚上来自己家干嘛?要把自己请去喝茶?
没道理啊,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正想着,刘令竟然自己走进来了。
一进门,刘令先对周成抱拳道:“周侍郎。”然后周成还礼时,刘令就对唐宁道:“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啊?”唐宁放下茶杯,下意识的问道。
“你别问,你见到他就知道了。”刘令神秘兮兮的,让唐宁很想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把他的下巴打的缩回去几分。
周成眨了眨眼道:“你们认识?”
唐宁笑道:“是啊,大哥。这位武德公事跟愚弟几年前就认识了,还算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呢。”
“哦!”周成马上就想起来唐宁当初在南山盗时的故事,点点头道:“那贤弟快去快回,若是不回来了,也要遣人来通知一下。
免得父亲和愚兄惦记。”
唐宁点头道:“知道了。”
说罢,便起身跟刘令一起冲周成告辞,然后出了周府。
出门之后,刘
令就指着不远处一辆马车,示意唐宁上去。唐宁觉得谁都有可能对自己不利,而独独刘令没有。
这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他已经把他的所有都献给了他的皇帝赵煦。为了赵煦,他甚至可以去死。
如果自己没有做对不起大宋,对不起赵煦的事情,刘令是绝对不会对自己下手的。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才进车厢,前面的车夫就甩开缰绳开始赶路了。唐宁一个趔趄,差点又碰到肿起的额头。
赶紧扶着车厢的板子坐下,就看到刘令语气颇为不善的冲自己挑眉毛:“听说你今天找官家告我的状了?”
“什么状?告什么?我没有啊……”
“少装蒜,我这个月工资没了,你别告诉我这跟你没关系。”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件事它还真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发现你这人不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问话,你总是不老实。是不是你说当初找我帮忙,我没同意,官家才说把我这个月工资扣掉的?”
“事情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不过你听我给你分析。
首先是我说找你帮忙,你没同意,这是事实,对吧?”
“……对。”刘令知道自己从回答唐宁这个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唐宁的陷阱。但他还是非常好奇,唐宁接下来会怎么说,所以他还是把这句话接了下来。
“然后呢,扣你工资的是官家,对吧?”
“对……”
“那么问题来了,我跟官家说实话,官家扣你工资,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工资被扣了,又不是我干的,我要是有这个能耐,现在还用坐在这里跟你讲道理吗?
谁扣你去找谁啊,你跟我说个什么劲。”
越说到后面,唐宁越是理直气壮。好像被扣了一个月工资的不是刘令而是他。
刘令震惊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伸出一根手指头颤颤巍巍的点点唐宁,最后还是恨恨的道:“下次只要你一开口,我不是把你的嘴巴堵上,就是把我自己的耳朵堵上……
我不管,反正这个月要是官家不给我发工资,我就活不下去了,你得给我钱。”
“我怎么能给你钱呢?我要是给你钱,性质不就变了,变成你受贿,我行贿了。
官家最痛恨搞**的贪官污吏,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摔吗?我拒绝!”
“管饭总行吧?!”
“这倒是没问题……”
两人说着话,马车就停了下来。唐宁一下车,就看到一座破落的宅院杵在他面前。
“东京城里还
有这种地方呢?”
“皇宫里面都有废园子,更何况一座城里呢?”刘令嗤笑一声,对唐宁无聊的问题表示鄙夷。
跟着刘令进了院子,就穿过了正厅,直接来到了后院的柴房里,
站在外面就能听到柴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哼唧声,唐宁侧耳听了一阵子,警惕的道:“你这里该不会是搞刑讯逼供的地方吧?”
“你还真猜对了,不过等一会儿你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估计你也会想要刑讯逼供的。”
“说了这么半天,那人到底是谁啊?我有见过他么?我为什么见到他就要刑讯逼供他啊?”
刘令话说的莫名其妙,唐宁自然跟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待到刘令领着唐宁进了屋,唐宁才惊叫一声道:“这……这是孟裕?”
说完,看了眼刘令:“这是孟裕?!”
刘令点头,眼睛死死盯着两只胳膊被拴在两条木桩上的孟裕道:“没错,就是他。”
“他不是大宁郡王的幕僚么?你们抓他是做什么?”
刘令瞅着唐宁道:“之前你被绑架,策划那次行动的人就是他。”
“啊?”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那天还有四个女人。”
“这……记得……”
“那四个女人可不是普通女子,那是官家后宫里的妃子。虽然从未见过,却也好歹顶着个妃子的名头。
那天你要是在催情迷香的作用下跟她们发生了一些什么,那你的下场,不用我说,想必你自己心中也能猜到。
告诉你,这个阴损的主意,也是这个人出的。”
“啊??”唐宁看了看刘令,又看了看满脸是血的孟裕,忍不住心中一阵火起。
“孟兄,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嘿嘿,唐钤辖,从那天在大宁郡王府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看你不爽,就想要弄死你了……”
孟裕咧开嘴笑了一下,不过话还没说完,背后就挨了一鞭子,这是刘令抽的。
“孟裕,事已至此你还嘴硬什么?在场的人都知道你只不过是那些人推出来的替罪羊,只要你说出几个人名来,你就可以重获自由。
武德司甚至可以放出你已经死了的假消息,给你一笔钱,让你自己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何必冥顽不灵,自讨苦吃呢?”
孟裕咬着牙,感到背后的痛感消退了一些,才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啊!!”
“……”
第十三章 不要吃我
一开始唐宁认为自己被绑架,只是被自己骂到的那些人联合起来想给自己一个教训而已。毕竟除了在马车里面被刀指着丢掉武器的时候,自己确实没有遇到什么生命威胁。
然而自从他知道那天爬上床的四个女子都是赵煦的妃子之后,他才从中体会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也就是这个时候唐宁才清楚,并非是他们想给自己一个教训,而是他们想要借刀杀人。而且借来的刀,它的主人很有身份,智商又很低,否则不会用这种显而易见还包含后患的方式。
孟裕是孟皇后的哥哥,这是后来唐宁暗中打听的时候得到的情报。
如此一来,孟裕这个草包渣男出现在大宁郡王府的事情就不奇怪了,靠着自己妹妹的面子找了份看上去足够体面的工作而已。
现在得知出主意害自己的人是孟裕,唐宁便有些气愤。两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最多是因为齐献瑜的事情,起了一点小小的摩擦,至于这样下死手整人么?
不过他知道这件事的执行者肯定不是孟裕,而是藏在孟裕背后的孟氏,所以唐宁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刘令叫自己来,说不定就是想要借自己的刀,杀孟氏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唐宁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
他看着咬牙忍着疼痛的孟裕道:“孟兄,刚刚这人说的可是真话?你真的出主意想要害我?这一切不是因为你被他们刑讯逼供才说出来的?”
孟裕抬眼看向唐宁,目光中竟然露出一丝残忍:“是我又如何?”
唐宁也没指望他说不是他干的,刘令用不着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不过孟裕的话倒是让他摸不着头脑,看他的模样,似乎他要自己的命,要的理直气壮。
“不是啊,孟兄。你跟我之间,有什么必须要杀死对方的仇恨么?如果有,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反正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的,你没杀成我,我一刀把你捅死,这恩怨就算了结了。
可是我们之间并没有这种深仇大恨啊,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哼,你把齐姑娘从我身边夺走的理由还不够吗?”孟裕恶声恶气的道。
唐宁被噎住了,一时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才张开嘴巴道:“如果我知道的不错,齐姑娘八年之前就应该离开你了吧?
我跟齐姑娘也是这两年才认识的,怎么都谈不上把她从你身边夺走这一说吧?”
“齐姑娘虽然离开了我,但她的心里一定是还想着我的。要不是你
横刀夺爱,再见齐姑娘之时,齐姑娘必定会情难自已,投入我孟裕的怀抱,哪里有你什么事?”
唐宁一听,心说没看出来,这还是个自恋狂。扭头看了眼刘令,唐宁摆摆手道:“无所谓了,现在谁对谁错,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以前没发现这个人的自我感觉居然如此良好,看来还是我阅历不足啊。”
刘令嗤笑一声道:“这个人现在是在避重就轻,你问他什么,他就往其他的地方引。就是不肯说在他背后指使他的人是谁。
也不一定是你阅历不足看走了眼,或许这就是他的小花招也说不定。”
唐宁意兴阑珊的道:“算了,我没心思继续跟他纠缠下去了。天色不早了,还有事没有?没有我就先走了。”
“等会儿,我叫你来可不是就让你看看他就算了。”刘令不满的道:“你好歹也帮个忙啊,你的师父就没教你什么审问的技巧么?”
“拜托,我师父可是大大地好人,他上哪里去搞这些邪门歪道出来?你也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会,我师父致力于把我培养成三好青年,怎么会教我这些事情呢?
况且说起刑讯逼供,你们才是这方面的好手吧?开封府尹的手段,也不差到哪儿去啊?实在不行,你再找个屠夫来,效果是一样地。”
刘令挑挑眉毛道:“我说唐宁,这可是想要把你名声搞臭,再把你杀掉的人啊,你对他就一点兴趣没有么?你难道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么?
兵法里面都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现在连谁要对付你都不知道,如何百战百胜?”
唐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刘令这家伙根本就是在疯狂拱火,想要让自己对孟裕进行审问。
虽然刘令从来没做过害自己的事情,但偶尔找自己背个锅,唐宁觉得刘令是能够干出来的。
没准自己上去鼓捣两下,回头刘令就把孟裕给杀了,说是自己做的,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还不如自己亲手把他给弄死呢……
“刘大哥,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之前那一句话得罪了天底下所有当官的,无数人被我那句话说中了心事,想要将我除之后快。
这样的话,是谁对付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天下的官这么多,我哪里有时间去一一分辨?而且就算问出来是张三想杀我,难道李四就不想杀我了么?
所以我才不管也不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杀我,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唐宁笑道:“而
且上一次被绑架,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得意忘形,没有察觉出不妥。否则也不至于落到那般境地。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我可不会再上当了。”
唐宁说完,就朝刘令拱了拱手,然后又对着孟裕笑了笑,扭头就往柴房外走。
等唐宁出了柴房,又把门关上之后,刘令方才叹了口气。
不多时,柴房大门又被推开。一个双鬓微白的男子,脚步沉重的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有很深的悬针纹与法令纹,如此便显得整个人威严十足,看上去很不好打交道。
胡子是大宋文人的标准款式,唇上两撇,颚下一绺,只是根处,都有些轻微的泛白。
刘令一见这人进来,便恭敬的抱拳行礼道:“武德使!”
柴房内的另外两个武德司吏员,也都抱拳道:“武德使大人!”
武德使微微点了点头,扫了一圈屋子里面,皱眉道:“人呢?走了?”
刘令尴尬的道:“那小子跟个泥鳅一样滑不溜丢的不肯上钩,属下没有强求他,就放他走了。”
武德使的表情不置可否,看向紧张不已的孟裕,低声道:“看来他还是不想承担责任啊……”说罢,忽然一笑道:“也无所谓,孟裕嘴里吐出来的东西他听不到,是他自己的损失。
这小子难道以为只要他不听,事情就不会找上门了么?哼!”
武德使说罢,就径直走向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的孟裕。
刚才还从容应对的孟裕一下子就慌了阵脚,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武德司在皇城司的掩盖之下虽然不为人知,但有关的传闻,却一直没断过。
在有限的圈子里,一直有这么一个传闻,说武德司并未消失,而他们的头头,也就是武德使,都是及其残忍嗜杀之人。
有一人冒死爆料,说他在疑似武德使的院子里面,发现了不下十具人骨。而且他还在某一天亲眼看到一个人进了他的房间,就再也没出来过,反倒是一具骨架,被后面进去的仆役给抬了出来,埋在了院子里。
如此种种,皆让孟裕不寒而栗。如今见到真人,又怎能克制住自己的恐惧?双腿情不自禁的一紧,裆部立马湿了一大片。
武德使见状,呵呵直笑,他看向眼中满是哀求之色的孟裕道:“你好像很怕我?”
“不要吃我,求你……不要吃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