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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乃去     大宋奸臣txt下载     大宋奸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七章 怀瑾握瑜

    不想理会这个女人了,她没有资格这么瞧不起自己。

    唐宁鄙夷的看着王诗道:“我去教算学,你知道九九乘法表怎么背吗?”

    王诗很乖巧的摇头说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唐宁心说一个九九乘法表还不是信手拈来,清了清嗓子就从一一得一背到了九九八十一。

    随后说了句我去教算学,就鼻孔朝天的等王诗佩服自己,王诗却眨着眼睛有些不理解的说道:“我一个女孩子学这些东西干嘛啊?”

    “……”

    饺子好了,装在盘子里面,王诗帮忙端了上去。

    那边周怀指着一人端着一盘饺子匆匆过来的王诗和唐宁哈哈大笑道:“这一对小儿女,真是郎才女貌啊。”

    王仲显骂道:“他有个屁的才!告诉你啊,姓周的,你莫要打我家闺女的主意,否则甭管你我多少年的交情,老夫一样跟你翻脸!”

    周怀耸耸肩道:“现在可不是老夫打诗儿的主意,打她主意的另有人在。维思,你莫要要生老夫的气嘛。”

    张贺也抚须笑道:“老夫倒是觉得,小儿女的事情,就由着小儿女去吧。不是有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么?”

    “瓜是瓜,人是人,这能一样么?”王仲显固执己见。

    周怀和张贺也不多说,只是笑呵呵的看着王仲显不说话。俩人都知道王仲显他是怎么讨到曹氏当老婆的,所以对这个人的话很是怀疑。

    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被摆上了桌面,王仲显挑着眉毛道:“冬至不吃汤圆,吃饺子?”

    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王仲显生在汴梁,地地道道的河南人。那边到了冬至,还有一句顺口溜叫‘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他说这话就属于存心找事儿了。

    周怀不乐意了,说道:“吃饺子怎么了?老夫在汴梁城里面,不还是年年吃饺子?回了这边,年年吃汤圆,反倒吃的怀念起饺子了。

    再说,汤圆和饺子,都是粮食,维思你还想糟蹋粮食不成?”

    张贺也清了清嗓子在一旁打趣道:“作为润州百姓的父母官,维思你若是不吃这饺子,就是浪费我润州百姓辛辛苦苦耕种的粮食。

    本知州,可是要为民伸冤呐!”

    王仲显翻了个白眼道:“行了行了,不就是个饺子,我吃还不成么?”

    刘依儿端了醋过来,又找了几头蒜剥好之后就走了。女眷自有女眷吃饭的地方,唐宁这一桌,算上他也就四个人。

    年纪最小,自然就要负责照顾其他三个年纪大的。其中有两个能自理的,另一个生活不能自理,就很麻烦了。

    王仲显一会儿嚷嚷酒空了,一会儿又说

    饺子的汁水溢出来,落在自己胡子上了。唐宁只好帮着他续杯,又帮着他擦下巴。

    张贺举起杯子,和周怀互敬一杯,笑道:“唐家的酒是好酒,只是后劲太足。上次这小子送了老夫一坛,老夫当即便邀他共饮。

    谁知一壶酒下去,就已经醉的是不省人事了。由此,贺方知美酒虽好,亦要适度。”

    周怀也点了点头,把玩着手里空空如也的杯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可这美酒,总是藏不住。落在手里,便想将其充一回豪气,将其一口喝干。

    况且,是美酒,总有酒香。是酒香,亦能醉人。张知州一番好意,怀心受之。”

    张贺看着帮王仲显擦下巴的唐宁,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便将这美酒,送去最需要美酒的地方吧!”

    周怀抿嘴一笑道:“正有此意。”

    随后便是张贺拎起酒壶,给周怀和自己又倒了一杯。这才双手捧着酒杯,冲周怀道:“每每想起辞官后的生活,贺总想着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过安静的生活,了此残生。

    反观周兄,即便是辞官回乡隐居,亦能心系天下,心系百姓。这份情操,令贺自叹不如。

    我大宋如周兄这般心怀天下之人,实在不多。这一杯,敬周兄!”

    那边王仲显也不跟唐宁胡闹了,他或多或少,也得知了一些有关周怀的消息。听张贺这么说,也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周怀也笑着举起杯子道:“老夫如今四十又八,再过两年,便到了知天命之年。

    四十多年来,老夫走过很多地方,也见过不少的事情。当年涑水先生与荆公斗的不可开交之时,那时老夫才刚刚登入朝堂。

    在此之前,老夫便亲眼见证了各地百姓的生活。在那时,老夫发现,无论是涑水先生,还是荆公,都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百姓,究竟是如何生活的。

    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办法行得通,用他们这些年身居高位,从书中,或是从少部分的百姓口中,得到的知识,做出自己所谓的结论,并将其普及到天下。

    老夫觉得这样做并无厚非,只是荆公太急,他恨不得变法之举一朝可成。今日变法,明日便天下太平,后日我朝的疆域便可不再受到侵犯。

    故此,荆公变法,遭殃的不只是那些地主老财,有些地方的百姓,也同样跟着遭殃。

    那时老夫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参与到其中。老夫没有与荆公掰手腕的能力,又耻于与旧党中那些伪君子为伍。

    故此,老夫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浑浑噩噩度日。

    转眼间已经到了今天,慨时间之匆匆,老夫年少之时,并不知利用。如今到了这个年纪,觉得自己未

    完成之事太多,来日也无长,便只能有一把力,就出一把力。

    待到老夫没有力气的那一天……”

    周怀说着,目光宠溺的看着唐宁道:“就叫这小子,继续替老夫为这个天下出力!”

    唐宁抿着嘴,鼻子有些发酸。古人都太蠢了,人为了自己活着已经不容易了,这些蠢货却一个个为了天下,为了家国前赴后继,死而无憾。

    可就是因为这些愚蠢的人,华夏文明才经历了五千年的漫长时光,至今仍在熠熠生辉。

    这些蠢货有的名垂千古,有的默默无闻。或许周怀也存在于后世史书上的某个不知名角落,亦或他根本就没有登上过史书,但他的话,无疑戳中了唐宁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一个民族,一个文明的传承,或许就是在这些‘蠢货’的守护之下,从一株娇柔易碎的嫩芽,成长为参天大树。

    唐宁喜欢这些蠢货,因为聪明人都跑到安逸的地方去冷眼旁观了。

    他来自嫩芽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时代,他是这些人行为的最直接受益者。对于周怀这样的人,他发自内心的敬重。

    跪在地上,唐宁将头紧紧贴着地面,沉声正色道:“弟子遵命。”

    或许第二天唐宁醒来就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然后逼迫自己忘掉,但至少此时此刻,他这句话说的无比诚恳。

    王仲显看了眼唐宁,缓缓的摇了摇头。他觉得唐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他绝对不可能放过。

    至于如周怀现在所做的事情,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打死他他都不会去做。

    不对,如果真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估计还是会去的,谁叫他还是个贪生怕死的臭小子呢?

    想到这,王仲显就重重的叹了口气。南山盗的事情真是这小子鼓捣出来的?越是跟他接触,就越不相信这种置自身于度外的事情会是唐宁干出来的。

    1091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来的要早一些。夜色朦胧,一弯新月挂在九天之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天空中缓缓落下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今年没结出几颗果子的梨树上,落在了庭院干净整洁的地面上。

    周怀,王仲显和张贺三人齐齐走到屋檐下,仰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

    唐宁闷头在后面煮酒,因为王仲显说这样才有韵味。

    “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张贺用一种极具美感的韵调吟诵出这句话,唐宁觉得新奇,便抬头望去。

    只见周怀背着手,张贺与王仲显皆是对周怀躬身施礼。

    怀瑾握瑜,大概就是说周怀这样的人吧。

第九十八章 天真的王家贵女

    下雪本来是很美的,但是这场雪要是越下越大可就不好了。周怀等人本想着在雪停之后,就各回各家,谁知道这雪越下越大。

    直到站在外面的护卫都被喊进来取暖的时候,院子里的雪已经能没过一个人的脚脖子了。

    张贺满脸的急色,口中不停念叨,求这雪莫要再下了。

    王仲显和周怀也是一脸忧色,刘依儿亦是如此,她凑近唐宁耳边,担忧的对唐宁道:“少爷,咱们家可没多少存粮了。您酿酒用的粮食,也剩的不多。这雪要是再下下去,再大些,家里可就没粮吃了。”

    唐宁皱眉道:“大不了多花上些钱去城里找粮商买就是了。”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拿看大便的目光看唐宁。

    自古以来,逢灾遇乱,商贾们自然是要好好的发上一笔横财。

    老百姓们手里没多少钱,不会像唐宁家这样,买一次粮食就够吃上一两个月。基本上都是现吃现买,家里的存粮,也差不多只够吃个三五天的。

    若是遇上自然灾害,那可就是要了命了。不仅老天爷为难人,那些商贾们也会跟老天爷狼狈为奸,一起为难人。

    平日里十文钱买的粮食,现在要一百文。一百文的时候你不买,说不定再来就涨到了一两。

    明知道不值这个价,你还得乖乖掏钱。这也是为什么商人一直不招人待见,因为他们都是趁难发财。

    而且商人们也不善良,他们还不会第一时间将手里的粮食放出来。非要等大家饥寒交迫的时候,才会开始卖,还是一点一点的卖。

    给唐宁说清楚了这个道理,周怀就发现唐宁的眼珠子开始转圈。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说明这小子要使坏了。

    周怀警惕道:“唐宁,为师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或者是要做什么,你要知道,百姓是无辜的,你可不能利用百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师父您刚刚不是说了,那些商贾都不是什么好人么?”唐宁笑道:“而且他们背后,也有一个大坏蛋,所以我现在只希望这场雪下的再大一点。”

    王诗听得不明白,连声问道:“什么大坏蛋,什么希望雪下大?你在说什么?”

    王仲显瞅瞅唐宁的腿,叹了口气,扯过自己的女儿道:“你就莫要问了,这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以前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估计是从这场雪里头找到报复的好机会了。”

    “报复?谁?谁报复谁?”

    “噫,叫你别问了,等回家的爹爹再跟你说。”

    “我看今天咱们是回不了家了。”张贺苦笑一声,指着门外道:“下雪

    下成了一片雾,老夫这么多年,也去过北地,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啊,莫不是龙王爷发怒了?”

    唐宁一听,惊讶道:“不是吧,张叔,你朝廷命官也搞封建迷信的?”

    “一边去,没工夫听你在这胡说八道。”张贺翻了个白眼:“快快收拾几间房出来,老夫要睡下了。老天哟,这雪下的,看一眼老夫就心痛啊。”

    于是王婆和牛婶,以及刘依儿都忙着去帮忙收拾房间了。

    还好牛婶和刘依儿都是爱干净的人,有几间屋子一直没人用,也每天都在清扫。所以今天派上了用场,也不用过多打扫,就能住人了。

    王志当初盖这座宅子的时候很有可能是想着开后宫,故此后院中的厢房很多。不过一人一间,还是少了一间,王志当初或许也没想娶十个以上的老婆。

    让客人睡在杂役房里也不好,况且杂役房里面啥东西都没有,桌子啊床啊都没有,所以王诗就被安排在唐宁的隔壁,她跟刘依儿一起睡在这间房里。

    这间房比普通的厢房要小,不过左右两侧各有一张床,想来是给妇人和孩子睡觉的地方。

    刘依儿很喜欢这种布局,她一开始就选择住在这里。

    而且她睡在右手边那张床上,因为唐宁那间屋子,床是靠着左边放的。晚上她一敲墙,唐宁那边就能听到,并且还能回应一下,这是刘依儿为数不多的快乐源泉之一。

    火盆放在屋子中间的地上,刘依儿和王诗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烤了会儿火,就有些犯困,准备去睡觉。

    然而就在刘依儿刚起身的时候,王诗却叫住了刘依儿,微微一笑道:“依儿妹妹,有件事想要问你打听一下。”

    刘依儿一听王诗这个称呼就要翻脸,自己比她大好几岁,她居然管自己叫妹妹。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谁叫人家是王家千金,自己只是个小厨娘呢?

    后院里,姐姐妹妹这种称呼有的时候不在年纪,而是在地位的。

    自怜自哀绝对不是刘依儿的风格,所以刘依儿双手抱着肩膀不耐烦的道:“什么事啊?”

    王诗似是无意的道:“之前在外面听父亲说什么报复什么的,我又听唐公子说,希望这雪下的大一点。

    我心想唐公子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他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与父亲说的报复有关。不知依儿妹妹知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说起这个,刘依儿就来气。心说唐宁受伤,差点把命丢了你都不知道?最关键的是这事情还因你而起,也亏得你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在这问。

    于是便冷笑一声道:“知道啊。

    当初少爷在扬子江边跟一个姓何的结了仇,询问之下才知道那姓何的就是长虹镖局的二公子。”

    “何玉?”王诗捂着小嘴,有些惊讶:“何玉可不是一个会随便跟人结仇的人啊…………”

    刘依儿上下打量了王诗一眼,讥嘲的话都到嘴边了,还是没说出来。唐宁以前跟小石头说的一句气话她觉得很有道理。

    我又不是你爹,我干嘛要教你学聪明?

    这话放在王诗身上也同样适用。

    不顾王诗的疑惑,刘依儿自顾自的说道:“反正打那以后长虹镖局的人就一心一意的想要杀了少爷,给他们家二公子挣口袋。

    幸好他们还没失去理智,干出当街杀人的事情。一直都在等待着机会,想要在一些僻静的,无人的地方杀了少爷。

    少爷明知这一点,平日里就一直躲着他们。今天为了做菜,回来的时候抄了近道,就给了那些镖师机会。

    你不也见到少爷走路费劲了么?他回来的时候满腿都是血,大腿被伤到了。”

    想来想去刘依儿也没说出责怪王诗的话,毕竟王诗也不知情,这要是往她身上怪,就太不讲道理了。

    于是站在一个知情旁观者的角度说出了这番话之后,刘依儿就打了个呵欠,说我睡了。

    王诗眨了眨眼睛认真道:“他跟我说,他是在路上把脚崴了。”

    刘依儿哼哼了一声:“是吗?多贴心的男人啊。”

    “那对方是长虹镖局的镖师,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从镖师手里逃出来的?”王诗不肯相信,因为何玉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人如其名,温润如玉。

    除了话多点之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他是会因为一次冲突就要杀人的人。

    刘依儿都躺床上了,一听这话,翻身坐起来了,冷冷的看着王诗道:“这话你别问我,你可以去问问韩雄,问问赵仁,问问王庆。

    问问南山三虎,唐宁是怎么在他们手里逃出来的。六个镖师,死了四个,逃了两个,少爷就是这么逃出来的,懂了么?还需要奴婢给你解释些什么你想象不到的事情么?

    王,家,贵,女。”

    最后这四个字咬的很重,无疑是对王诗的一种嘲讽,言外之意便是王诗是高高在上的贵女,不是人心险恶。

    然而王诗却不以为意,她更震惊于另一件事情。

    “你是说,唐宁杀人了?”

    “杀人?哈!”刘依儿看白痴一样看着王诗:“难道少爷还要站在原地等着被人杀么?”

第九十九章 积雪

    这一晚唐宁没等到刘依儿敲墙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推开门的时候人都傻了。

    雪是停了,然而院子里面落着的雪,已经达到了没过腿肚子的深度。他是北方人,自小在冰雪纷飞的北地长大,这样大的雪,也没见过多少次。

    润州地处江南,按理说不应该啊。

    不过这场雪下的却没让唐宁感受到故乡的气氛,他只觉得有些怪异。但为什么怪异,他又说不出来。

    张贺站在廊檐下面,愁眉苦脸的看着地上厚厚的一层积雪。

    偶尔来一阵风吹过,松散的雪花就会被吹到张贺的脚下,过不了多久,就会融化成水。

    看到这一幕,唐宁总算是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感觉怪异了。

    北方的冬天冷的空气都快要结成冰了,站在外面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柱子。然而润州即便是下了雪,也没感觉到那种刺骨的寒冷。

    头顶上一轮太阳,不停的散发着光和热,让唐宁感到暖洋洋的。

    “过不了几日,这雪就会化了,张叔不必担心。”唐宁笑着对张贺说道。

    张贺摇了摇头道:“你知道这雪会化,老夫也知道这雪会化。然而百姓们却不知道。

    那些商贾,也知道这雪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化掉,但他们却不会说出来,甚至会说这雪没有一个月两个月是化不掉的。”

    唐宁点了点头道:“确实啊,只有这样说,才能让百姓恐慌,然后争相购粮。

    不过张叔,难道就没有那些个拥有生活经验的老人出言提醒其他的百姓?”

    张贺摇头道:“你把这些无利不起早的商人看得太轻了,三人可成虎,曾参能杀人。连曾参的母亲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没有杀人,谣言可畏,可见一斑。

    到那时,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你站出来告诉百姓实情,百姓甚至会以为这是你在从中作梗,牟取私利。

    唉,这便是老夫为何不愿这场雪下的这么大。每逢此时,必有奸商跳出来兴风作浪。

    润州又不同于汴梁,此地的商贾互相帮扶,结为商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背后又有一个长虹镖局,为其保驾护航。

    官府之内,又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老夫想要做些事情,是力不从心啊。”

    说来说去,最后这句话很重要。意思就是张贺想做事,但是做不了,就得需要唐宁这个局外人来帮忙做。

    说白了就是张贺准备把这个吃力不讨好还要得罪人的活交给唐宁,当然好处并非没有,至少那些百姓心里会念着唐宁。

    但唐宁心说我又不当皇帝不当官,要民心有啥用啊?

    唐宁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娘,心说老子马上就要开酒肆。说不定还要跟这些商人扯到一起,跟他们一荣俱荣去。

    你这倒好,上来就让我冲人家捅刀子,难不成是要我开的酒肆以后在这润州城里面变成孤家寡人?

    拜托,有钱人不买我的酒,我拿什么赚钱啊?百姓来买,买得起吗?买得起他就不是百姓了。

    臭当官的果然是干活时候没他,分赃的时候第一个到。不过心中腹诽,唐宁脸上可没敢露出对张贺的不敬。

    民不与官斗,这是华夏大地的先民们用几千年的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的道理。

    于是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道:“既如此,那就让小侄来为润州城的百姓,从那些无良奸商手里讨回公道吧!”

    张贺感动道:“贤侄如此为本官分忧,本官实在不知该如何感激你啊。”

    唐宁摇摇头,正气凛然道:“知州大人不必谢我,我也是润州的一份子,润州兴亡,匹夫有责,况且作为师父的弟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上当而无动于衷呢!”

    张贺唏嘘道:“真是后生可畏啊,若是唐贤侄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只要是本官能满足的,一定倾力而为!”

    这就是客套话了,然而唐宁并不打算跟他客套。顺坡下驴道:“若说要求嘛,还真有一个。”

    张贺心说这小子刚刚还精的跟鬼似的,自己说一句话他就能明白话里的意思。怎么现在又听不明白了?

    这里并非公堂,所处的场合也不甚严谨。况且昨天一群人游过街市,交情或多或少也比从前的公事公办好上很多。

    尤其是当自己与周怀互相了解之后,对周怀的弟子唐宁也是爱屋及乌。或许昨天之前,张贺还是看在刘令的面子上照顾唐宁,与之对应的想从唐宁这里要求一些回报。而今天,张贺则是把唐宁当成了一个晚辈来看待。

    这一次要唐宁解决奸商的问题,也相当于是对唐宁的一种考验。如果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处理不了,这就说明这年轻人的能力还是有些问题的。

    综上所述,听唐宁这么一说,张贺就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不耐道:“什么要求,先说来给本官听听。”

    唐宁点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难为人的要求,就是希望张知州您若是发现出了什么事,莫要惊慌失措便好。”

    张贺就笑,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唐宁道:“你小子,莫不是还能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唐宁也笑,说小子可没这份本事。

    然后两个人便假惺惺的相视大笑,笑了一阵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便问道:“师父和竹柳先生呢?王家贵女好像也没见她。”

    张贺奇怪的看着唐宁道:“他们当然是去书院了啊,不然你以为呢?”

    唐宁长大嘴巴道:“雪下的这么大,他们还去书院啊?”

    “你知道什么叫做风雨无阻吗?做学问的如果连这点毅力都没有,还谈什么出人头地。”

    果然在这个教育并不算普及的时代,人们对于教育还是非常重视的。不像后世,一想起来就让唐宁臊的脸红耳赤。

    那时候天天盼着下大雨下大雪,只有这样,才能不用去上学……

    “哦对了,听说你也要去书院教书?”

    唐宁挠挠头道:“是的,师父要我去教算学。”

    张贺便拍了拍唐宁的肩膀道:“教书育人乃是大事一件,你切记不可误人子弟,也不要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浪费了瑾瑜兄的一片苦心。”

    “这个小子知道,既然答应了师父这门差事,小子自然会尽力而为。只是小子自身才学有限,恐怕会让那些来求学的学生们……”

    唐宁话还没说完,张贺便嗤笑一声道:“你觉得会有几个人学算学啊?能有三个人都算是你烧高香了。

    周瑾瑜和王维思就是想让你混一张护身符,哪里用得着你真教学生了?弄不好今天下午你去上课的时候,书院里除了你之外就没别人了。”

    “……”

    话粗理不粗,算学在这个时代并不会得到读书人的重视。来学习算学的,不是对这门学问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就是将来准备做账房先生的。

    虽然清楚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挺不服气的。没人愿意别人看轻自己,泥菩萨还带三分火气呢。

    朝张贺拱了拱手,唐宁就说了一声告辞。

    张贺也很大气的挥了挥衣袖,说走吧,不送了。

    唐宁便点点头往外走,中间路过正厅看见了刘依儿朝自己翻白眼,这才猛然醒悟,自己在自己家里干嘛要跟张贺这个客人说告辞?

    而张贺居然也没有丝毫异样的跟自己说不送?

    拍了拍脑袋,这都让张贺给气糊涂了。正要问刘依儿现在是几时了,张贺便脚步匆匆的从后院走了出来。

    唐宁瞅见张贺,张贺尴尬的笑了一下,朝唐宁拱拱手道:“告辞!”

    唐宁做不到张贺那样大气,谄媚的上前道:“张叔,我送送您……”

    昨天夜里张贺带来的护卫也睡在唐宁家中,半夜时候雪下的很大,他们怕马冻死,就问牛婶找了几床棉被,裹在马的身上,将它们拴在廊檐下头。

    现在正在院子里面给马刷毛,见张贺出来了,便冲着张贺打招呼。

    张贺一挥手,这四个护卫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地面上的积雪很厚,马走过的路上都留下了一串长长的痕迹。唐宁一家站在门口相送,这时候唐宁才发现小石头和李子都不见了。

    “人呢?”唐宁眨巴着眼睛问刘依儿。

    刘依儿撇了撇嘴,语气酸溜溜的说道:“您成天在外面流连忘返的,家里这些事情您那儿在意啊?小石头和李子跟着您二师父去书院了,以后他们也要在书院念书了。”

    “可李子是女孩子啊……”

    “您那位相好说了,她有办法。”

    “不是相好……”

    “哟,不是相好还为了人家差点把命丢了?您这命也忒不值钱。”

    “……”

第一百章 我都佩服死我自己了

    天知道刘依儿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吃飞醋,自己多看一眼家门口的野猫,这女人兴许都会觉得她的地位被动摇了。

    牛婶对此是一概不管的,之前她还想着撮合刘依儿和唐宁,然而昨天她无意中听到张贺那句‘小儿女的事情就由小儿女去’的话之后,便不打算掺和到其中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刘依儿的确非唐宁良配。至少做正房,是不太合适的。

    唐宁如今才十七岁,大好的年纪,又有周怀,王仲显这类人为他保驾护航,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就算刘依儿没有南山盗那段经历,作为商人的女儿,也不太适合做唐宁这种前程似锦的男人的正房。

    倒是那王家贵女,比较适合唐宁。不过看王仲显的意思,他不同意?这可就有点难办了……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早上饭都没吃,好不容易把冷了一上午脸的刘依儿哄的笑了一下,这才匆匆洗了把脸,吃了午饭,唐宁就准备出发去书院了。

    大雪封了路,所以下午去书院,中午就得出门。去了沈括家中蹭了马车用,走了半个时辰,才堪堪从家门口走到城东大门。

    沈三坐在马车上面不停的打着呵欠,唐宁就趁着这个时候,撩起车窗的帘子往外面打量。

    天气没那么冷,雪已经有开始融化的迹象了。然而还是有一些看上去惊慌失措的百姓,东奔西跑的找粮店。

    粮店的老板要么就是关门大吉,要么就是一副为难的模样,最终摇了摇头。

    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便只好凑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一听那些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这雪下的好大,十天半月不会化,唐宁便心中冷笑。

    这都不用说,里面肯定是有各大粮店的水军。在里面挑起民众的恐慌,从而哄抬粮价,自己好趁机捞上一笔。看来带节奏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不少见。

    冷笑一声之后唐宁就把车窗帘子放下了,你不仁休怪我不义,这天底下能够带节奏的人,可不止你们一家。

    想当年自己也是绰号键盘侠的超级英雄,区区带节奏这种小事,还不是信手拈来。

    更重要的是……唐宁拍了拍自己大腿上的伤口,一阵痛感传来,让他眉头微皱。

    这笔账,还是得讨回来才成啊。不然以后,谁都以为自己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给人留下这种印象可不太好啊。

    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才艰难的来到了书院。途中已经见到有官府派出来的人手,在清扫主要道路上的积雪。但润州城很大,积雪又太厚,想要完全清出一条路来,还需要时间。

    沈三在书院门

    口停下了马车,就准备等唐宁回家的时候再一起走。否则让唐宁自己回家,到了家天都该亮了。

    门口同样停着十数辆马车,还有一顶轿子,这让唐宁感觉有些不太妙。

    车夫们聚在门房休息的小屋内取火聊天,沈三也理所当然的走了进去。。

    沈括不太招人待见,这也只是那些有权有势,想要发展的人害怕与沈括牵扯上,然后被连累。

    但是这些下人们,就没那么多想法。反正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怎么过日子还不是个过呢?

    再加上沈三这个人还算是博学多才,年少时因战乱与父母走失。当时在忙着修筑永乐城的沈括捡到了他,悉心教导他各种知识,然而他却没有选择出仕,而是守在了沈括身边。

    即便是沈括过得最惨的那段日子,也没有像其他仆役一样偷偷离开,和沈括也算是有着深厚的感情了。

    故此,他也在沈括那里学到了不少的知识,什么话都能接上一句,跟什么人都能打成一片。在润州权贵这些车夫的小团体中,沈三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唐宁知道这些,再听到沈三进了小屋之后那片喧嚣的声音也就不奇怪了。

    撩起袍襟,小心翼翼的踩着已经被清扫出来的石砖路,走到了书院的廊檐下。

    相距不远的两间屋子里都传来了王仲显慷慨激昂的声音,以及周怀沉重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王仲显以教书育人为乐,而周怀则是心忧天下,心忧大宋的江山,他非常的希望这个世界上多一些唐宁这样的人才,永葆大宋江山万年不倒。

    两人都是非常可敬的人,唐宁驻足门外,听了一会儿之后,就觉得王仲显的讲学方式较为壮烈,他所讲出来的经义,很符合儒家那种满篇写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殉道情感。

    而周怀或许是为官多年,又眼见一个又一个优秀的人才倒在了政治.斗争中,所以他讲的就比较柔和,能够听出来,他希望学生们不要过于固执,过于迂腐。

    比起王仲显所讲的,唐宁还是喜欢自己师父讲的。

    生活不易,圆滑处世,是为官之道,也是生存之道。

    左右无事,唐宁便去找自己将要讲算学的教室。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有机会能当老师,这一下就叫唐宁心绪有些激动。

    似乎他忘记了当初对师父说他不是这块材料,又百般推脱的话了。

    真香就完事了。

    书院已经进行过一次扩建,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四间教室和三个仆役房。雇了六个仆役,负责打扫如今占地面积已经很大的书院。

    这六个仆役都是少年人,最大的才十四岁。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王仲显可怜他们,就特意弄了这份差事出来,让他们在完成杂役之余,也好旁听来学些知识。

    一般来说,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进入课堂去听课了。然而昨夜下了这么大一场雪,清扫起来自然是很费事。

    王仲显到底还是个心善的人,给孩子们弄了厚实的棉衣棉裤穿在身上,这样一来就不用怕在外面干活时冻坏了身子。

    “所以你们现在就都住在书院吗?”唐宁拍了拍那个十四岁少年的脑袋笑着问道。

    那小少年有些不耐烦,心说你谁啊上来就问东问西的。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回答道:“是的,贵人。山长好心,收留了小人和小人的弟弟们,如今小人与弟弟们吃住都在书院。”

    唐宁哦了一声,然后便问道:“那你知道,教算学的课堂在什么地方么?”

    小少年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疑似杂物间的地方道:“贵人,那里就是了。”

    唐宁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便迈步朝那个杂物间走去。

    首先门就很小,王仲显和周怀所用的教室,正门大开时,三个人并排出入都不成问题。而这间屋子的门却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

    其次是室内的环境,非常的简陋。地面上就零零散散的放着七八个垫子,唐宁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居然还他娘的没干,一摸都冰手。

    摇头叹了口气,就把它挂在屋外晾着,回到室内看了看有些寒酸的教室,不停的安慰自己,说这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反正自己教算学也教不了多长时间,再说算学也不是主流的学问,有差别待遇很正常……

    这么一想,心里也就不觉得那么不平衡了。不过教数学,总得有个黑板。

    像王仲显他们那样,学生一人发一本手抄的论语就能讲学,这不太现实。

    首先阿拉伯数字你不画出来,学生们谁认识啊?

    找来找去也没找到黑板,想自己做一个吧,又不知道黑板这东西是什么做的。再说有了黑板还得要粉笔,唐宁一想到这些东西,就有些郁闷,手肘放在面前的桌案上,支着下巴叹了口气。

    东西都没有,还讲个屁啊。不如算学课就变成故事会吧,一个西游记,大概能讲到自己不用当先生的时候了吧?

    等一下,说到西游记,唐宁就想起了……之前说的故事会。既然没有黑板没有粉笔,有需要自己来写写画画让学生们理解,那干嘛不直接弄个故事会的模式呢?

    目光落在摆在桌案一旁的纸笔上,唐宁咧嘴一笑。

    真是佩服死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第一百零一章 神啊

    想法是好的,然而等到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学生进来的时候,唐宁脸都绿了。

    “穷酸鬼?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也是你能进的地方?”

    尖利的声音伴随着开门时闯进来的冷空气,一下子就让唐宁十分头疼。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街市上遇到的死胖子。

    他肥硕的身躯需要横着走,还得吸着肚子,才能走进门来。

    一进门就看到了笑容僵在脸上的唐宁,便指着唐宁大叫。

    唐宁心中冷笑,有钱了不起啊?本想把这句嘲讽的话说出去,转念一想,嗯,有钱的确了不起。

    于是便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道:“我是教算学的先生,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唐宁想过无数次,一句话说出去就让人纳头便拜。然而时至今日,一般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对方不是拔剑抽出来砍他就是对他极尽嘲讽挖苦之语。

    这死胖子当初在街市上遇见的时候,也是如此。唐宁本想着说出那句十分霸气的护花宣言之后,死胖子会拜倒在自己威武不屈的品格之下,连呼三声大哥。

    然而事实与他想的正好相反,若不是那日斗笠人制住了自己,恐怕就要闹出人命。

    但今天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正想着如何应对即将袭来的恶毒语言时,死胖子忽然费力的抱拳行礼,大叫道:“先生请教我算学!”

    “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唐宁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吧嗒吧嗒嘴对死胖子说道:“你怎么这时候纳头便拜了?”

    胖子挺起身,咧开嘴巴,模样十分的滑稽:“我出门前我爹告诉我,遇到先生,先拜再说。一定要把先生的学问都学到肚子里之后,到那时再瞧不起人家也不迟。”

    唐宁冲胖子挑了挑大拇指,心说真是虎父无犬子,你可真是你爹的亲儿子。这份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品德是一脉相承啊。

    胖子见唐宁冲自己挑大拇指,非常的开心。将手里拎着的厚厚皮垫往地上一扔,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唐宁看着都心疼,那垫子的皮毛油光水滑的,风吹上去似乎都能给它吹个旋出来,怎么看都是上好的兽皮所制。

    再看看自己屁股底下坐的,是这间屋子里最薄的垫子,里面的棉花东一块西一块的惶的紧,忍不住就是一阵感慨,有钱是真的了不起啊。

    清了清嗓子,唐宁道:“既然来了,那就得听我的。现在咱们俩先不急着上课,先等等看还有没有人来。”

    胖子乖巧的点头,然后又很老实的说道:“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听到两个人在说要来上算学课。”

    “是吗?”唐宁很惊喜,心说这一下子就打破了张贺的诅咒,头一天开课就来了三个学生,算是打了一把张贺的脸。

    于是正襟危坐,等着那两个学生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唐宁带着和善的笑容望过去,随后这幅笑容不由得又僵在了脸上。

    来的俩人也不是外人,一个王苍,一个朱。

    朱站在门口,贼目烁烁的冲唐宁打招呼。三天前他才约唐宁去芊翠阁,结果唐宁因为忙着在木匠铺里面刻东西,拒绝了。

    他有些遗憾,不过还是答应下次再见一定会告诉唐宁他在芊翠阁里面的所见所闻。

    王苍看着唐宁的神色就要复杂很多,也没说话,只是冲唐宁点了点头,就准备自己找一块地方坐下。

    但是唐宁却叫住了她,又冲胖子道:“你起来。”

    胖子闻言乖乖的站了起来,唐宁一把抓过他屁股底下的皮垫子,放在自己身边。又拉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王苍,让她坐在上面。

    胖子一开始很茫然,不过看到了王苍,他就有些疑惑,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王苍后,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释然。

    换上了一副我懂你的笑容,看着唐宁也不说话,自己找了一块垫子坐下去了。

    今天竹柳先生刚讲过,君子要成人之美。

    王苍现在还有些茫然,这家伙怎么回事?突然这么贴心?难道是发现了自己其实是女儿身?

    想到这王苍的一张脸就慢慢变红了,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想要离唐宁稍微远一点。

    怎么回事?不应该啊,自己不能暴露啊。自打自己在汴梁城偷偷跟一个戏班女子学了如何让自己的说话声音变得像个男人之后,女扮男装就从未有人发现过。

    怎么会被唐宁给看出来呢?

    不对,他肯定没看出来。

    这么一想,昨日去他家中时,还看到他家中有个漂亮的厨娘。两者之间的关系,似乎是那厨娘巴不得发生些什么,而唐宁似乎是无动于衷。

    他又和朱关系甚秘,似乎私底下相见,也是常事。

    这么一想的话,难道说……

    唐宁喜欢男人?!

    哎呀!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呢,真是羞死人了!

    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扭过头偷偷看了眼唐宁,却正好和唐宁对上了眼。

    望着唐宁那双泛着笑意的眸子,王苍现在还不敢相信,就是他,在昨天杀了四个人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回家做菜。

    这该说是他的心理素质强大,还是说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呢?

    杀人这种事情对于王苍来说还是过于遥远了,即便是出于自卫的反击。

    “等雪化了,我们去金山寺拜拜佛吧。”王苍直视着唐宁的眸子,忽然间道。

    唐宁愣了一下,旋即笑着点头说好。王苍看着唐宁受伤的那条腿,咬着下唇道:“听阿姊说,昨日你受伤了。”

    “没事,算不得什么大伤。”唐宁两只眼睛

    弯起来的时候,就给他的脸上添了一份柔和。

    王苍继续道:“你没找大夫,是么?”

    唐宁就笑:“我自己就是大夫。”

    “你们两个,还要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呀?”

    清脆的声音传来,唐宁扭头一看,见是李子正噘着嘴敲桌子呢。

    王苍羞恼道:“谁跟他打情骂俏了。”

    李子脖子一梗就要说实话,结果被王苍起身拉过来捂住嘴巴,挣扎了两下发现王苍的力气还挺大,于是就只好乖乖的不动弹了。

    唐宁心中有些好笑,李子一身少年的打扮,头上还戴着顶小帽,眉清目秀的甚是惹人喜爱。再加上现在正在王苍的怀里无奈的翻白眼,可爱的让人想要捏一把她的小脸。

    正想着打趣几句,胖子终于忍不住了。眼巴巴的看着唐宁道:“先生,咱们能不能开始讲学了啊?”

    唐宁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来书院搞聚会的,而是来这里教书的。

    抬手指了指桌案前方的空地,叫朱和胖子坐过来。

    两人拎着垫子过来之后,朱给自己倒了杯茶,虽然水已经凉了,但还是能解解渴。

    唐宁笑着问胖子:“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神潜。”

    朱一口茶喷了出来。

    唐宁皱眉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

    朱没理会唐宁,而是指着胖子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你从哪儿来的啊?”

    胖子对唐宁客气,对朱就成了另一副嘴脸。皱着眉头声音尖利的道:“你管本少爷从哪儿来。”

    朱家里也很有钱,他老爹朱冲当年在大街上卖狗皮膏药发了家,如今也算是苏州一个小有名气的苏锦商人。

    闻听此人姓神,性格高傲且行事跋扈,就难免让人想到韶州那个神姓大商,那边对于苏锦的需求量极大,朱也是因此才听说有神这么一个极其威武霸气的姓氏。

    唐宁很是鄙夷的看着朱道:“人家说个名就能把你吓结巴?你胆子也忒小。”

    朱急道:“他姓神啊!”

    “姓沈咋了,我家边上就住着一个全家都姓沈的。”唐宁翻了个白眼。

    “咦,难道润州还有我神氏宗人?这真是稀奇,先生,下课后,若先生无事,还请带弟子拜访一下我神氏宗人。”

    唐宁抿着茶,点头含糊道:“好说,好说。”心中却有些好笑,姓沈见到姓沈的都要去拜访,那自己要拜访的人满天下都是了。

    朱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神字,送到唐宁眼前抖了抖:“他姓神啊!!”

    唐宁一口茶就喷出去了。

    “龟龟,天底下还有姓这个的?我书读的也不少了,你可莫要诓我啊。”

第一百零二章 发酵

    听到两人谈论自己的姓氏,胖子就得意洋洋的说道:“我们神氏一族可是神农氏裔,轩辕氏黄帝打败了当时神农氏的领袖榆罔,榆罔就带着神农氏的族人离开了故居,改姜姓为神姓。

    秦朝时,我神氏主要定居在琅琊郡。”

    “琅琊郡我知道,临沂。那里是山东来着。”唐宁点了点头。

    “什么临沂,什么山东?如今琅琊郡改名为沂州,属京东东路。”王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唐宁挠挠头道:“你就当我犯了癔症,继续说。”

    “嗯,后来我祖上为了壮大族裔,让他的几个儿子去各地生根发芽。如今能找到的,却也就是只有我们韶关神氏,以及沂州神氏这两家了。”

    胖子说到这有些伤感。

    古人向来视宗族传承为头等大事,男人三妻四妾的起源,说到根上也在于此。有权势者为了让自己的宗族开枝散叶,便娶多多的老婆,生多多的孩子。

    《礼记》都在讲,修身,齐家,此后才是治国,平天下。

    胖子虽然是个有钱且嚣张跋扈的讨厌家伙,可这并不与他想要壮大宗族的想法有冲突。看这家伙稍显乌青的眼圈,就知道此獠定是四处播种的人。

    陪着胖子神潜伤感了一会儿,唐宁就清了清嗓子道:“好了,闲话讲完,我也该开始讲学了。

    算学是一门需要动手才能弄清楚的学问,不比竹柳先生,和安山先生所讲的儒学,捧着本书,对照着讲学那么简单。”

    神潜低头从身旁拿起了一个算盘道:“要用到这个是吧?我家的账房曾经教过我,我会用……”

    “用算盘也不错,但是我要教给你们的是另一种计算方式……”

    神潜兴奋道:“莫不是传说中的袖里吞金?我听说有一地的商贾人人都会用,算起数来异常之快。可惜的是他们并不把这份本事教与外人,难道先生您会?”

    唐宁拍了拍脑门,现在总算是知道小时候那些被学生接话抢话的老师心中有多无奈了。

    叹了口气道:“袖里吞金的本事太厉害,我也想学,但是没人教我,我学不会。所以我也没法教给你,你看好了,这就是我要教给你们的东西……”

    “咦?何玉今天没跟着你么?”朱突然间对王苍发问。

    王苍眨了眨眼道:“父亲把他跟我分在了不同的班级,见面就有点难。说起他来,今天没见到他还有些不习惯呢,明天告诉他我下午会来上算学课,让他一起来好了。”

    唐宁咳嗽一声道:“这个不用了,咱们这门学科不能教给太多的人,教你们几个已经是超标了,你如果把何玉叫来,我就不教了。”

    王苍撇了撇嘴道:“爱教不教。”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唐宁就开始在纸上画阿拉伯数字……

    正在唐宁教给这几个不论是有心学还是无心学的人阿拉伯数字的时候,门外王仲显和周怀正在偷看。

    这俩人在窗纸上戳了两个洞,一人一个洞的往里面偷窥。看了一阵子,周怀很是感

    慨的说道:“唐宁不愧是异人子弟啊,光是这份无私的精神,要比那些所谓的大儒强上太多了。”

    王仲显虽然对唐宁没什么好感,但唐宁的所作所为也着实让他喷不出口。叹了口气道:“无论是谁,掌握了一门高深的学问,都唯恐别人知晓,除了自己的徒弟,谁也不教。

    唯独这小子,一份能当做家学的东西,说拿出来就拿出来。况且还未及弱冠之年……唉,便是老夫这般对他深恶痛绝,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啊。”

    周怀抚须含笑道:“其实这小子有什么不好呢?机变在同龄人之中乃是数一数二的,聪慧程度,也不用你我细说。

    年纪轻轻就学会了这么多的本事,若是一门心思扑在学问上,将来成一个唐太白,唐子长也并非不可。

    脸皮厚,心又黑。你可知我家家将刚刚来对我说什么?他说唐宁叫他去市集上放话,就说粮店老板家中存粮都发了霉,这些无良的奸商宁可给耗子吃,都不肯给百姓吃。

    我的个老天啊,你可知这话说出去,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王仲显惊讶道:“他当真如此说?”

    周怀点头道:“是啊,他还说长虹镖局与粮商勾结,城中有乐善好施之人,皆派镖师前去堵门,不允许布施,定要将粮价抬高之后,再开始售粮。

    事成之后,三七分账。

    说实话,老夫明知这是假的,然而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无名火起。

    你便想想那些毫不知情的百姓,会作何感想。”

    王仲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道:“真狠呐……”

    周怀冷笑一声道:“老夫却觉得,比起那些无良奸商来说,倒显得仁慈了。

    况且长虹镖局也不可能与此事毫无牵连,你还没回家吧?我听说富贵街上已经有镖师不准饥民踏足了。

    如此一来,唐宁所言是七分真,三分假,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王仲显上下打量一番周怀道:“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啊?”

    周怀幽幽道:“南山盗当年风光一时,官兵剿匪屡屡失败,难说城中有没有他们的眼线。

    老夫为此特意做了几分准备,然而还没等老夫利用上这些准备,南山盗就被唐宁搅和的四分五裂,最后被官府一网打尽了。

    而老夫这人记性又不太好,所以……”

    王仲显警惕的看着周怀道:“你不会把战阵上那一套用到润州了吧?我家里没你的人吧?”

    周怀咧着嘴巴笑道:“谁知道呢?”

    “……”

    “所以你是不同意唐宁的做法了?”沉默过后,王仲显明智的换了个话题。

    周怀奇怪的看着王仲显道:“我为什么要不同意呢?”

    “啊?”

    “不过同意归同意,这场争斗说到底还是他与长虹镖局之间的事情。老夫想着不要伤及无辜,就只好派了几个人去城中最大的粮店无偿保护粮店主人的安危。”

    王仲显吞了口唾沫道:“你派去的人……该不会都是自称长虹镖局镖师的吧?”

    周怀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谁知道呢?”

    “……”

    阴谋需要时间来发酵,而唐宁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下课之后去了趟长虹镖局附近,一个中等身材的家伙就鬼鬼祟祟的凑过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截杀唐宁失败,结果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划了唐宁腿一刀的家伙。

    掏出了一张交子递过去,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唐宁便径直回了家。

    润州的百姓和其他地方的百姓似乎没有太多的区别,第一天和第二天过去了,他们似乎还没想到反抗这条路。

    第三天结束的时候,他们依旧聚在粮店前,希望用自己手里并不算多的钱财来购买一些粮食回家。

    第四天的时候,天气忽然转冷。昨日里已经悄然融化的积雪,今日就变成了冰。这一天是书院的休沐日,唐宁宅在家里和刘依儿堆雪人玩。

    中间去了一次沈府,离开的时候,数个沈府的家丁也匆匆的向城中赶去。

    这天长虹镖局的人满大街都是,他们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彪形大汉,和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

    夜里三更时分,官府的粮仓被人用一把大火点着了。

    若无这把火,粮仓里的粮食还够支撑七日,七日之后,再想办法挺过五日,杭州的赈灾粮就会运到。

    这中间十三日,全靠官府的粮仓支持,然而就在今夜,一把火将这些救命的粮食付之一炬。

    闻风而动的百姓们自发的帮忙救火,然而这把火放的是如此狠辣,是直接在堆放粮食的地方烧起来的。

    火灭了,百姓们站在火场的周围,一粒粮食都没有抢救出来,木然的看着被烧成焦炭的粮仓。

    凄厉的惨叫声一阵接一阵的传来,将这些百姓们惊醒。

    声音的主人他们知道,这是负责把守粮仓安全的镇江军副将王志。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说话的声音很温和,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好看。

    然而现在他却跪在地上,满脸的黢黑,甚至身上还有不少血迹。

    他面前是张贺,润州知州。上任以来最大的成就,便是剿灭了南山盗。除此之外,百姓们对这位父母官还没有太多的认知。

    张贺面容冷峻,手里举着鞭子,一鞭子一鞭子的朝王志甩下去。

    王志挨一鞭子,就惨叫一声,同时也悲愤的大吼一声:“属下无能!属下罪该万死!”

    张贺又狠狠的抽了王志一鞭子,怒吼道:“你罪该万死有什么用?!你可知这粮仓里的粮食皆是我润州百姓的用度?!

    若是杀了你,能让我润州百姓人人吃饱,本官一刻都不会留你!”

    围观的百姓中忽然有一人跪在地上大喊道:“知州大人,请饶了王副将吧。王副将平日里待草民们也很好啊!

    知州大人,莫要再打了。若是把王副将打出个好歹来,也是我润州之损失啊!”

第一百零三章 我是被陷害的

    “不!”王志一脸悲痛的打断了那个百姓的话,痛哭流涕道:“没能守卫好粮仓,是我的失职!我无颜面对你们!我甘愿受罚!你们千万不要为我求情!”

    那第一个跪倒在地为王志求情的百姓,声泪俱下的道:“王副将他……他每当发放粮食的时候,都要亲自站在一旁监督。若遇抱着孩子来的妇人,或是小孩子,王副将总是会偷偷的叫放粮之人多装一些。

    草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王副将更是由衷的感激。若说怪罪,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王副将的头上,应当怪罪放火之人才是啊。

    草民斗胆,请知州大人手下留情。”

    张贺冷冷的望着那个百姓,抬手又是一鞭子甩了下去。冷笑道:“守卫粮仓是他的职责,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他还能做什么?

    一点小恩小惠便能让你感激涕零,可你莫要忘了,他不是官府的捕快,他是镇江军的副将。

    将来若是上了战场,就他今天犯下的事情,可是杀头的死罪!”

    王志闭着眼睛,双拳紧握,一言不发。

    那百姓跪在地上,脑袋也贴在地上。昏暗的火光将他的身影映的难以分辨,但他还是挺起腰板,随后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重复道:“草民斗胆!请知州大人手下留情!”

    张贺张口还要再说话,就见人群中又有数人连连跪下,磕头道:“草民斗胆!请知州大人手下留情!”

    随后其余的人便齐齐跪下,异口同声的道:“草民斗胆!请知州大人手下留情!”

    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震得王志鼻头阵阵发酸,从小到大,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成为这个场景的主角。

    一阵风吹过来,捕快和那些一脸莫名其妙的厢兵手里举着的火把变得摇曳。张贺的脸,也随着摇曳不定的火光变得忽明忽暗。

    张贺心说这帮刁民见了皇帝都不下跪的主,现在齐刷刷的跪倒一大片,不是给自己难堪么?

    于是抿着嘴,低声道:“既如此,那便饶了你这一次。”说罢,快步走到跪倒在地的百姓跟前,伸手搀起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连声道:“大家快都起来吧,起来吧。”

    “谢知州大人!”第一个跪在地上的百姓立刻中气十足的大吼出声,一点不像四天没吃过饱饭的样子。

    其他的百姓也都跟着喊:“谢知州大人!”

    于是众百姓起身,张贺便沉着脸说道:“放火之人,本官现在还不知道。但乡亲们,你不用担心,要记住,本官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逍遥法外。

    同时

    ,若是你们有什么关于放火之人的线索,就到府衙来,找本官说便是。本官最近一直住在府衙,不敢说随叫随到,但你们去了,一定是能够找到我的。”

    张贺顿了下,见没人笑,就继续说道:“除此之外,粮食的事情,本官也会想办法解决……”

    “知州大人!知州大人!放火的贼人逮到啦!”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吼,一时间周围的众百姓哗然,痛恨着有之,辱骂者有之,恨不得冲上去撕了那人的也有之。

    张贺两条眉毛一竖,破口大骂道:“把这个畜生给本官带上来!本官倒是要看看,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是个什么货色!”

    一个彪形大汉两个厢军打扮的人扣在手底下,其中一个厢军瞎了一只眼,另一个厢军人个头不高,但力气好像不小,那彪形大汉双手被他一只手捏着,不论如何使力竟无法挣脱。

    彪形大汉的嘴巴上绑着布条,也亏得厢军将众百姓隔开,不然走过这条路的时候,这人就要被群情激奋的百姓给撕碎了。

    大汉不断的挣扎,然而他身后那个小厢军的手就如同钳子一般牢牢的将他双手扣住。挣扎的太过了,另一边的独眼厢军就会用手里的棍子狠狠的敲在他的腿上。

    被扭送着来到了张贺面前,张贺二话不说就抡圆了胳膊七八个大嘴巴子抽下去了。

    这大汉被打的有些发懵,布条离了嘴,才迷迷糊糊的说道:“你……你是谁?”

    张贺怒极反笑,撸起袖子道:“在这润州城里面不认识本官的,你算是本官见到的头一个。

    怎么,本官去你们长虹镖局视察的时候,你没有好好记下本官的模样么?”

    此话一出,众百姓一时间议论纷纷。

    “长虹镖局?”

    “他居然是长虹镖局的人?”

    “是长虹镖局放的火!”

    “你妈妈滴!果然是他们,前几日老子去买粮,就是长虹镖局的人堵着门不让老子进。

    狗日滴,这是不给老子们活路啊!”

    “这人有些面熟,俺一时间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不过他肯定是长虹镖局的人没错!俺能用脑袋作保!”

    张贺挥了挥手,示意百姓噤声。待的众人都闭上嘴巴之后,才冷笑着道:“你不记得本官,本官可是记得你。

    你一手棍法,耍得可是好威风啊!白安!”

    “呀!俺想起来了!他就是白安!长虹镖局里面号称白棍王!俺远远见过他几面!错不了,他就是白

    安!”

    “啐!还叫个棍王!居然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狗日滴长虹镖局!老子就知道里面没几个好人!”

    一时间又是一阵群情激奋,不知不觉中聚拢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来得早的就告诉来得晚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人义愤填膺的大喊,要为自己以及被付诸一炬的粮食讨回公道。

    那大汉脑门子上的汗都流成河了,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日走在大街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胖子,结果那胖子看起来尖酸刻薄,却意外的好说话。跟自己又十分聊得来,说是对白棍王非常的仰慕,没想到居然碰到本尊了。

    白安本来就是个在江湖里头混不下去的家伙,此时此刻听闻有人得知自己的大名,自然是飘飘欲仙。于是当即便跟胖子约好,明日就去芊翠阁一起玩耍。

    结果今天两人去了芊翠阁,那胖子请自己吃了顿花酒,正对一个妓子上下其手之时,白安就觉得脑子里面昏昏沉沉的。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还被两个人押着,绑在粮仓不远处的大树上。

    随后便是被押着带到了张贺的身前,又被张贺抽了七八个嘴巴子抽的人都傻了。

    傻归傻,但能混出个白棍王的名头来,也就说明此人并非吃素的。从张贺的话里,他敏锐的听出张贺准备把火烧粮仓这个罪责推到自己身上。

    这哪成啊?无论如何自己也干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啊,遭灾的时候烧粮仓,这是只有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于是他急忙道:“我没有烧粮仓啊,大人我没烧啊,不是我烧的!”

    王志蹭蹭蹭的走过来,满脸黢黑还带着缕缕鲜血,一副狰狞的模样望着白安道:“不是你还能有谁!要怪就怪你手里的棍子吧!”

    说着便从身后的厢军手里拿过一根棍子往地上一扔,指着那根明显被火烧过的棍子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安低头一看,忍不住亡魂大冒。那棍子正是自己所用,特征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握把处缠着一层红黄交间的布条,棍身呈微白色,这是自打自己有了白棍王这个绰号以后,特意花大价钱弄了上好的桦木制作的棍子。

    此时整根棍子已经烧了一半了,只留下剩下的一般摆在白安的面前。

    白安一看就哭了,想伸手抹眼泪,然而背后那个小厢军的手劲实在是太大了。于是他哭着说道:“不是我干的,有人陷害我,我是被陷害的呜呜呜……”

第一百零四章 长虹镖局丧天良

    现在再说这个显然没人听,无论白安有没有放火,在一些有心人的口号下,此时此刻白安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放火之人。

    即便有一些想要保持冷静的围观群众,在王志丢出实锤之后,也失去了冷静。

    官府的粮仓一般就是为了逢灾之时准备的,一到自然灾害来临,那些没有钱购买存粮的百姓们就指着这东西过日子呢。

    你一把火少了,岂不是跟所有人过不去?

    人群之中就有人喊了:“长虹镖局与奸商勾结,丧尽天良,想要在我们饥寒交迫之时,将粮食高价卖出,好赚一笔大钱。

    乡亲们,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啊。长虹镖局平日里表现的平易近人,然而最近这几天,他们是怎么一副嘴脸我想大家都用自己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吧?

    想要买粮,粮店门口有他们的镖师不让我们入内。想要去看看有没有富户布施,结果又是被他们在富贵街拒之门外。

    乡亲们,如今粮仓被烧,明天吃什么都没个着落,长虹镖局这是诚心跟咱们过不去啊,他们是打定了主意把咱们往死坑啊!

    不能再这样了!乡亲们!咱们要去长虹镖局讨个说法!问问长虹镖局如今的东家,难道他的父亲,祖父就是这么教她的么?

    乡亲们!跟我走!我们这就去找长虹镖局讨个说法!”

    群情激奋之下,人群中出现了数人,连声喊着:“对!讨个说法!找他们讨个说法!”

    民众从来都是盲从的,就像是迁徙路上的羊群,有了领头羊在前面带路,即便是万丈深渊它们都会一跃而下。

    于是这群人便浩浩荡荡的走向长虹镖局。

    王志有感而发,冲到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喊:“长虹镖局丧天良!我与百姓共存亡!”

    厢兵们一看副将都喊了,自己不喊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这都头都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了,只得跟着一起喊:“长虹镖局丧天良!我与百姓共存亡!”

    这下动静闹大了,惊动了附近几个坊市的百姓出来看热闹。一听个中缘由,心说这还了得,便加入游行的队伍中,跟着一起喊口号:“长虹镖局丧天良,我与乡亲共存亡!”

    一时之间万人空巷,那些睡下的,没睡下的,睡熟的,没睡熟的,都被吵的出来看热闹。有加入的,也有没加入的,不过没加入的还是少数,因为这些不加入的人,门口的唾沫都快成河了。

    游行大军浩浩荡荡的向长虹镖局前进,自有长虹镖局的眼线跑去通风报信。

    郑文年正皱着眉头听手下的镖师汇报,说是杭州那边押送赈灾粮饷的军队早就出发了,估计两

    日之后就要到了。

    郑文年心说这可有点快啊,那岂不是长虹镖局在这次雪灾之中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了?不过捞不到就捞不到吧,从百姓身上发财还是有些太过了。

    正挥手遣散那个从杭州押镖回来的镖师,门外就有一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失魂落魄的喊道:“郑姑爷不好啦!不好啦郑姑爷!外面有一大队人马正在往咱们长虹镖局来呢!”

    郑文年自小就体弱多病,受不得惊也受不得寒。偏偏这一下子惊寒都有了,豁然起身,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门外何蓉又进来了,皱着眉头问道:“夫君,怎么回事?”

    郑文年喘着粗气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多。”说罢,冲着那报信的人道:“快快说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眼线一开始就在粮仓跟前凑热闹,直到白安被绑在一根杆子上挑着,他就觉得事情闹大了,于是慌慌张张的跑回来报信。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把事情一说,那眼线哭丧着脸道:“姑爷,咱们怎么办啊!那帮狗日的厢军还喊口号,说‘长虹镖局丧天良,我与百姓共存亡’……”

    “欺人太甚!”郑文年怒极,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心说这桌子没事儿,你可别整出事儿来。

    郑文年咳嗽了两声,抓紧披在身上的皮袄对何蓉道:“你有没有派人去富贵街?”

    何蓉摇头道:“我派人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郑文年皱着眉头道:“前日和昨日谁在富贵街,把他们叫来。”

    一旁的镖师闻声立动,蹭蹭蹭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个人蹭蹭蹭的回来了。

    此二人皆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打生下来就是奔着坏蛋那边长的。进来之后二话不说抖了抖身上横肉拱手道:“姑爷!东家!不知道深夜找某家过来所为何事!”

    郑文年忙着咳嗽没有说话,何蓉便冷着脸道:“我问你们,你们两个昨日和前日,还有大前日,可是一直在富贵街附近。”

    两人齐齐点头,其中一人中气十足的道:“二少爷要我们去帮贵人们把门,说保不齐会有别有用心之人趁乱去富贵街上捣乱。

    若是让贵人受了惊,就不好了。若是能防患于未然,贵人还能记得我们长虹镖局的一份情谊……”

    “蠢货!”郑文年声嘶力竭的咆哮,然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何蓉从没见过自己夫君发这么大的脾气,自小体弱多病,再加上又是个倒插门女婿,跟自己说话的时候都是胆战心惊的。

    为了改变他这个毛病,何蓉就把镖局内务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他打理,也算是帮他找回了一点自信,至少跟人说话的时候能多一分底气。

    但像今天这样不顾身体发怒的情况,她还从来没见过。

    镖师们也都没见过这样的姑爷,心说你这家伙走两步道都喘的不行,也就脑子里面耍花枪的本事厉害,怎么今天一反常态了?

    在场众人疑惑者有之,警惕者有之,也有脸上的笑都快憋不住的。

    郑文年坐在地上伸出手,颤颤巍巍的说道:“去……去请二爷过来。”

    脚力最快的那个镖师一听,应了一句又蹭蹭蹭跑出去了,不一会儿也拉着睡眼朦胧一脸不满的何玉回来了。

    “啥事儿啊姐夫。”

    何玉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呢,进屋一见自己派去那两个恶人模样的家伙在这杵着,心里便很是高兴。

    心说真是好事传千里啊,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兜不住了,看给姐夫激动的,想夸我都想到坐地上了。

    郑文年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两个人是你派去富贵街的?”

    何玉开心的点头说:“对呀对呀就是我派去富贵街的呀!”

    郑文年只觉得胸口血气上涌,一口老血就想喷出来。强自忍了下去之后,一字一句的道:“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

    此时郑文年的目光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饿狼,即便是何蓉,都有些惧怕。这样的郑文年,她真的一次都没有见识过,哪怕在床上,郑文年都总是捂着脸一副经不起折腾的柔弱模样。

    何玉意识到不对劲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咬着嘴唇把嘴闭上了。

    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不对啊,这怎么想都是件好事啊。

    郑文年费力的站起身,走到何玉身前,双手按在何玉的肩头。

    他是如此的用力,连指节都有些泛白。他盯着何玉那双不停闪避的眼睛,再次一字一句的问道:“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

    “夫君……”何蓉怕郑文年伤害到自己宝贝似的弟弟,急忙上前相劝。

    结果郑文年扭头一句:“闪开!”将何蓉吓的不轻,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何玉怕极了,当他再次与郑文年血红的双眼对视时,便带着哭腔连声道:“是朱亮!朱亮告诉我的!朱亮让我这么做的!

    他说这么做了,如果能抓到几个别有用心的家伙,贵人们会感谢长虹镖局的!

    对不起,我只是想为家里做点事情,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第一百零五章 郑文年

    看到这一幕的众镖师都是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老东家多硬气的一个人,刀剑加身还能面不改色,谈笑如故。如今少东家虽是女子,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一身枪棒的本事,也不逊色于江湖上那些小有名气的人物。

    然而到了二少爷这里,就好像祖孙三代所有人的缺点都集中到这个人身上了。

    懦弱,多疑,好色,欺软怕硬,自作聪明……这些缺点说起来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偏偏呢,这人就一个优点,把众镖师吃的死死的。

    那就是对手下人格外的好。

    他是那种有自己一口干饭,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手下喝汤的人。江湖中人见多了背信弃义之事,遇到何玉这么个老大,简直就是快要缺氧的鱼进了水池子,又能活蹦乱跳了。

    故此,围绕在何玉身边的人很多。

    但是因为郑文年和他在跟唐宁的数次争斗中全部失利,几经考虑,又跟何蓉商量之后,郑文年决定放弃对唐宁的报复。

    他发现这是一颗铜豌豆,你弄不熟他,吃进嘴里还硌牙,干脆把他丢到一边,臭狗屎一样臭着就好。

    但何玉岂能甘心啊,他自己手底下的人不少,于是就背着郑文年偷偷派人去对唐宁动手。

    结果此事被郑文年和何蓉发现了,公母俩一合计说这不行啊,于是就把何玉身边的人调走,只留下了六个人。

    这六个人自然就是那天在城东小巷里面截杀唐宁的六人,结果死了四个,逃回来俩。

    朱亮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刀上带血,何玉认为他把唐宁给咔嚓了,于是对他破口大骂。

    他的本意只是教训唐宁一顿,让他知道何家二公子不是好惹的,谁要他杀人了?但事情变成这样了,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死了四个人,郑文年本来想发怒,然而何玉说唐宁死了,郑文年也就只得作罢,但想来想去四换一还是亏了,更何况这何止四个人啊,前前后后加一起,这都六换一了。

    因此朱亮害怕自己说没杀唐宁,郑文年会把自己给杀了,这才谎称自己杀了唐宁。

    朱亮这人从来都不招人喜欢,进来的时候晚,有喜欢钻营,喜欢投机取巧。偏偏这个性格又跟何玉非常的投缘,所以才进了长虹镖局没有三个月,就成为了何玉最信赖的手下,自称是何玉的左右手。

    郑文年想到这,就觉得不对。

    自己这小舅子蠢就算了,可朱亮那么一个鬼精鬼精的人,会搞不清楚他出的主意,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眉头一皱,心里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抬起头道:“去把朱亮找来!”

    “老大,我都快累死了,求求你饶了我吧。”连着叫了两次人的镖师坐在地上喘粗气:“况且朱亮今天白天就不见了,和白安一样,找不见人了。”

    “啊呀!”郑文年惨叫一声:“中计了!”

    何蓉急忙问道:“什么计?夫君?谁的计?”

    郑文年深呼吸了几次,按着何蓉的肩头道:“夫人,你听我说。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带着能带上的所有东西,带着大伙跟二爷一起逃吧。

    逃的越远越好,若是留在这里,何家最后的根就没了。”

    何蓉皱眉道:“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呢?”

    郑文年惨笑一声道:“我敢保证,那个叫唐宁的绝对没有死。”

    何玉尖声道:“这不可能!朱亮承认他杀了唐宁!”

    “二爷,我且问你,你确认过么?”郑文年冷笑一声道。

    “这……”何玉哑然,心说我要是去确认了,那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岂不是就荡然无存了?

    甭管是死了还是没死,我要是去确认的话,人家朱亮会心生芥蒂滴。

    “我相信他!”想到这,何玉

    坚定的说道。

    郑文年嗤笑一声道:“所以现在朱亮人呢?”

    “这……”何玉再次哑然,眼珠子一转道:“你不是也没去确认么?”

    “我派人去了啊。”郑文年说的理直气壮:“可是当天下大雪,我就把人给撤回来了。后来大雪封路,咱们镖局帮着清扫附近街道的人手都不够,哪儿来的人手去调查啊,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何玉不吭声了。

    “承认吧,二爷,你被骗了,被朱亮和那个叫唐宁的给合伙骗了。

    朱亮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相信这话有人跟你说过。但你偏把他当左右手,就要有承担风险的觉悟。”

    郑文年说到这,脸上竟露出了宠溺的笑容。拍了拍何玉的脑袋,咧开嘴巴笑道:“打你生下来,你就在不停的给家里惹麻烦。

    什么欺压民女呀,什么欺压良善呀,虽然是那个所谓的民女找大夫合伙骗了你的钱,那所谓的良善也是装残疾跑来讹你的,但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你以前做事,总是肆无忌惮,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胡作非为,给自己找来了不少恶名声。那时有长虹镖局为你撑着腰,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可今日过后,这世上恐怕再无长虹镖局了。

    二爷,你今后一定做事一定要谨慎,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做事之前,一定要看清楚这件事会带来的后果,之后再去做。”

    一番话说的极为伤感,就好像他马上要死了似的。

    看他苍白的脸色,其实也差不多。

    何蓉眉头紧锁,看着郑文年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郑文年摇头道:“这是我对你们最后的安排了,不要问太多。外面那些事情,我有九成的把握是唐宁撺掇出来的。

    此獠与张知州有私交,杭州的赈灾粮饷最迟两日之内便能抵达润州。而张知州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然而他却对此事一字未提,个中缘由,动动脑子便能想的一清二楚。

    你我都知晓那唐宁是个怎样的人,从黄老大他们两个的脑袋被装在盒子里送回来时,我就知道此獠并非是好惹的。

    出手狠辣,难保他不会对咱们用同样的手法施为……所以夫人,快带着二爷和弟兄们走吧。”

    何蓉眉头依旧紧皱,盯着有些憔悴的郑文年道:“怕什么,咱们把他们打出去不就成了?我就不信,那些愚民和比农夫强不到哪儿去的厢军,会是我们长虹镖局的对手。”

    郑文年急了:“这哪行啊,那是百姓,是官兵!

    张知州之所以会帮着唐宁,归根结底是他对我们长虹镖局这些满是江湖人士的地方不放心。

    朝廷对于江湖中人的打压一直没有松懈过,如今身边就立着一个装满了江湖中人的镖局,他便寝食难安,处心积虑的想要把咱们长虹镖局弄散。

    然而长虹镖局扎根润州近百年,牵扯到的势力盘根错节,繁杂无比。即便是你我夫妻二人有心想要解散长虹镖局,这也并非一日之功。甚至还会跳出来一些人,不允许长虹镖局解散。

    这次弄出来这么大的事情,正是张知州愿意看到的。这个时候他出面,不仅不会被那些人跳出来捣乱,时候那些人还要捏着鼻子跳出来送他个为民撑腰的青天称号。

    名利双收,又无后患,这买卖换谁谁不做啊?

    目前他的第一步已经达成了,第二步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了。

    咱们若是反抗,那就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就会以造反的名头,把长虹镖局上下所有人列为通缉犯,到那时咱们就不再是民了,咱们就是匪了。

    到那时他又能解决心头大患,又能大捞一笔剿匪之功,同时还能卖唐宁一个人情,再赚得一个青天大老爷的名声,一石四鸟,不愧是二品的知州啊。”

    郑文年说到这,已经变得声泪俱下:“蓉娘,切记切记,万万不可动手。一旦动手,咱们就成了罪犯了,逃到别的地方,充其量也就是名声不好,日子还是能过的。

    二爷若是成了才,光耀门楣指日可待。只要人还在,重振何家乃可期之事耳。”

    何蓉虽是女中豪杰,但也是一个女子。此时也已经泪流满面,抽噎着说:“那我们这就快些走吧!”

    “是你们。”郑文年笑着把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挣脱开:“我要留下。”

    “啊?”

    “不能都跑了,总要留下一个人来给张知州出气。”郑文年轻轻笑着,似乎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还有唐宁,他也是要出气的。估计他的心里也很郁闷,被张知州利用,自己又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若不给他找个人撒气,我只怕他会盯上你们不放。”

    “文年……”

    “二十七年前,我被父亲捡到。自此之后,便一直生活在长虹镖局之中。他给我买书,找大夫来给我治病,亲自去山里寻找珍贵的药材回来,给我熬成药汤。

    小时候你欺负我,也是他让你不要再欺负我了……”

    “文年……”

    “我这条命,是父亲给的。如果没有父亲,我想我会死在二十七年前那个夜晚。也可能死在这二十七年里,每一个没有药喝的夜晚。

    所以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决定将我的一切都奉献给父亲为之费尽心血的长虹镖局。我要让这长虹镖局在我的手上,名声传遍大宋,大辽,传遍西夏,交趾,传遍这天下任何一个有人的角落……”

    “文年……”

    “姐夫……”

    “可朝廷对江湖中人有所偏见,张知州更是想要赶尽杀绝,我本以为这一天还会来的晚一些,甚至做好了一些应对,但那个唐宁本事确实不小。

    一场雪灾竟然能够成为他裹挟民心的利器,他用这民心,给我郑文年演了一出好戏。

    也罢,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反正我也时日无多,既然无法活着看到长虹镖局名扬天下的那一天,就让我和它死在一起吧。”

    “文年,不要说了……快跟我们一起走吧。”

    “可恶的唐宁!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姑爷!!”

    郑文年坐回了自己经常坐的那张椅子,这椅子很久之前,是老东家何骏最喜欢的椅子。

    他把身子蜷在上面,轻声道:“不要去寻唐宁的仇,说到底,他也是被张知州玩弄在手里的一枚棋子。

    邀他入局的人,偏偏还是我。如果我当初没有派黄老大去杀他,恐怕这一天也不会到来。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二爷,我今天说的,皆是金玉良言,你要记在心中。”

    “文年!快跟我走!”何蓉哭喊道,此时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武林高手,一巴掌把郑文年拍晕就能把他扛在肩上带走。

    女子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她跺着脚,揉着眼睛,希望用撒娇来博得郑文年的回心转意。

    “长虹镖局丧天良!我与百姓共存亡!”

    “长虹镖局丧天良!我与乡亲共存亡!”

    “文年!!”

    郑文年仰头看着挂在大门前的牌匾道:“快走吧!”

    牌匾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这是他小时候随意写就的,却没想到被老东家拿去做了匾额,挂在了书房的门内。

    “让我死吧,不然你叫我怎么面对父亲午夜梦回时的问责?余生生不如死,不如此时与长虹镖局同生共死。

    走吧,快走吧。莫要管我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让我跟长虹镖局死在一起,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第一百零六章 气急败坏的张贺

    浩浩荡荡的声讨大军走在街上,即便已经是三更天,但看上去就跟白天没什么区别。

    举着火把的人到处都是,人群所到之处,便亮如白昼。

    王志、张贺、唐宁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们身后第一排的百姓分别是来自沈府的沈七到沈沈十二,张贺的护卫一号到护卫四号,王志的得力助手庞海,神潜的几个仆役,以及润州府衙的捕快。

    其中一个护卫没有穿百姓的衣裳,而是正常着装,牵着一匹枣红马,希望张贺能够骑上去,省的走路累到。

    张贺拒绝了,他说:“百姓们尚且在步行,我这个做知州的有什么资格骑马呢?”

    他说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身后的众百姓听了,不由得一阵山呼海啸:“知州大人英明!”

    在张贺铲除南山盗之后,他的形象第一次在百姓心目中变的立体了起来。

    王志喊口号喊得嗓子都哑了,饶是如此,依旧激动不已的喊着口号。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一个以喝兵血为生的将领忽然得到百姓的爱戴之后,自然是会不遗余力的为百姓做事。

    很多时候被人感谢,被人尊敬的这种感觉,能够彻彻底底的改变一个人。王志不知道算不算是被彻底改变了,但至少现在的他被改变的很彻底,我们把这种心态叫做入戏太深。

    唐宁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暗地里却是咬牙切齿。

    在自己得知粮仓被烧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因为他可没打过粮仓的主意,四天来他一直在安排人不断的去街市上带节奏,甚至还成立了一个反长虹镖局地下组织。

    为的就是在断粮的那一天,掀起一波滔天巨浪,将长虹镖局卷入其中,最后使得长虹镖局分崩离析,消失在这场风暴之中。

    烧粮仓那是疯子才会做的事情,而张贺也很快的做出了应对,这说明一切都是这位青天大老爷张贺的手笔。

    这张贺能爬到二品,本事还真不是吹的。唐宁稍作思索,就明白了这是张贺的一石五鸟之计。

    心中暗恨,都怪何玉,若是他安分老实一些,自己何至于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感觉简直比大腿上挨了一刀都难受。

    王志看见唐宁,就小声问道:“兄弟,怎么看上去不开心啊?”

    唐宁咬牙切齿的说:“难道我应该开心吗?

    你们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一个解决了心腹大患,落得个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另一个也头上顶着个与民共休的帽子,成了润州城人人都敬爱的将军。

    我呢?我得到什么了?”

    王志想了想,觉得唐宁还真没得到什么东西。不过他拍着唐宁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老弟,有的时候没有收获才是最大的收获。”

    “放屁。

    “你看,说话不要这么粗鄙,你且听老哥哥我给你仔细分析。

    张知州利用了你这一次之后,你是不是长记性了?是不是会对这些当官的产生一种提防心理?以后若是谁再利用你,你不就能看出来个中端倪,从而避免入局了吗?”

    唐宁皱着眉头道:“你这话说的还蛮有道理……”

    王志笑着说:“是吧?跟你讲,就这种经验教训,花钱是买不来的。老弟你以后的路还长着,难保没有什么磕磕绊绊,趁现在把能吃的亏都吃完了,将来就能少吃些亏。

    老弟,这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啊,懂不懂?”

    唐宁叹了口气说:“这道理我又怎么不知道呢,只是心头一股气憋着发不出去。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利用了?”

    王志笑道:“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说罢,便不再理睬唐宁,继续去喊他的口号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怎么理解就是唐宁自己的事情。难得糊涂这四个字,是自己从东京城里的大宅院中带出来的,如今把它送给唐宁,也不枉唐宁这一遭费尽心力了。

    声讨大军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长虹镖局前头,张贺一马当先站出来喊道:“里面的人听好了,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放下武器,缴械投降,本官保证从轻发落。

    若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那就休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话音一落,王志大手一挥。数百厢军稀稀拉拉的跑上去把长虹镖局的正门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却没有人回应,镖局内部是一片死寂。

    有人大喊道:“何东家,你出来!你出来给大家说说,你这几天做的事情都是什么意思!”

    “何东家,你为什么不说话啊?难道你武术高超,还怕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成?”

    “乡亲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说不定现在他们都已经收拾细软跑路了!”

    “说得对,乡亲们,咱们冲进去,有知州大人保护咱们,还怕个卵!”

    “对!冲!”

    张贺听闻此言大惊,连声问:“谁的人?谁的人?”

    唐宁呵呵一笑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长虹镖局里面看上去并非皆是庸人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宁耸耸肩道:“没什么意思,张知州,我建议你还是先让这些百姓好好的发泄一番,然后,再考虑怎么把他们的损害控制在长虹镖局的范围内吧。”

    说话间,已经有数个暴民分开人群冲了进去。这些人本身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粮仓一烧,心中自是怒不可遏,然而却又有些无奈。

    如今这场游行,正给了他们机会。心中想着赶快冲进长虹镖局,弄点值钱的东西,好拿去换粮食吃。

    门口的厢军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正犹豫之时,王志连声呼喝,叫他们撤下来。

    这下这群厢军可算是如蒙大赦,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其他的百姓见状,便也有的动了心思,于是一下子就乌泱泱的全冲进长虹镖局里面去了。

    进去的晚的,挤不进去了,就只能在外面干着急。有的还直接从地上抄起一根棍子凿墙,希望能给墙凿穿。

    张贺浑身都在打哆嗦,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之所以让自己和王志卷进来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害怕这场游行最后会成为别有用心者的狂欢,希望能够以自己和王志的身份将这些别有用心之人震慑住。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总是很骨感。张贺急的团团转,连声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唐宁此时很想在一旁说风凉话,若是按照自己的剧本来,这些暴民心中的仇恨只会被限制在一个小小的长虹镖局之内。

    在长虹镖局泄完愤之后,就该各回各家了。

    然而张贺火烧粮仓的行为属于揠苗助长,事情便朝着不可预期的方向一去不复返,现在这些百姓里面对长虹镖局又恨意者寥寥,大多数都是一些来凑热闹的家伙。

    唐宁由衷的希望张贺有本事能够控制住这场人为的灾难,否则临近长虹镖局的这几家民居就要遭灾了。

    “知州大人!知州大人!长虹镖局的人全跑了,不过还留下来一个!”有人站在大门口高呼。

    张贺道:“快带来给本官看看!”

    于是那人便押着不停咳嗽的郑文年走了出来。

    张贺一见郑文年,便是怒道:“人呢!”

    郑文年咳嗽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住。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道:“都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郑文年嘴角勾起一个讥嘲的弧度道:“当然是去其他地方生活了,知州大人。我们是良民,一没犯法,二没偷盗,三也没像这群人一样,随意冲进别人家中打砸抢。

    知州大人,你莫非还想将我长虹镖局赶尽杀绝不成?”

    张贺心说我要不是这么想的,何至于动这么大干戈啊?

    这下倒好,你们人都跑了,老子下半辈子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了。

    张贺急道:“你们妨碍朝廷执法,还火烧官府的粮仓,你们有罪!你们都是逃犯!”

    郑文年朝被挂在杆子上举高高的白安努了努嘴道:“放火烧粮仓的是他,而我又不认得他,他不是我长虹镖局的人。”

第一百零七章 便宜师兄

    张贺怒吼:“长虹镖局有名册,难道没有白安这个人吗?”

    郑文年痛心疾首:“我长虹镖局的名册已经在这些暴民的抢砸之下毁于一旦了。”

    张贺差点背过气去,唐宁憋着笑,朝郑文年挑了挑大拇指。

    张贺咬牙切齿的道:“好一个郑文年,你给本官等着。三木之下,莫有不招。来人,把郑文年给我带去大牢,择日问审!”

    “遵命!”

    立刻冲上来了两个捕快,一左一右的抓着郑文年的胳膊就把他脱了下去。

    被拖走之前,郑文年朝唐宁做了个口型。唐宁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心中猜测,应该是说的‘来找我’。

    张贺那边捂着额头道:“气死我了!”说罢,便一甩袖子,对捕头和王志吩咐了几句,想来是要调兵遣将,将此地封锁。

    唐宁见左右无事,便冲张贺告了辞。张贺烦躁的挥手,意思是随你去。

    天色已晚,唐宁从路人手里拿了根火把,匆匆的往家走。路上心里还偷偷的乐,暗道这事情闹的还真够大的,自己正想着从什么地方找回被张贺利用的场子,这帮百姓就给力的帮自己报复了。

    本来糟糕透顶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快乐了,连走路都轻快不少。

    有道是乐极生悲,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唐宁正走到一条小巷内,忽然觉得背后有人。这大半夜的也太吓人了,忍不住浑身冒冷汗。

    猛地一回头,背后空空如也。心中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背后有人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是唐宁。”

    这一下就把唐宁下的吱哇乱叫,狗急跳墙。把手里的火把一扔,手脚并用的就要翻过旁边的院墙去。

    然而却有一只大手抓住了唐宁的脖领,将他放在了地上。

    唐宁心想难道这人不是鬼?也不是来要自己命的人?

    刚要跟人家套近乎,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就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位英雄,我手里还有一张一百两的交子,身上还有零零散散三十两的碎银。如果英雄你要的话,我就都给你。”

    那人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在唐宁背后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我说,你做。如果你没做,我就把你给杀了。”

    唐宁哭丧着脸道:“英雄,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把身上的东西都给你,衣服都给你,你不要杀我啊。”

    嘴上说着,手却不动声色的伸向腰间。

    那人笑了:“那你今年多少岁?”

    唐宁脸都憋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那人便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把你腰里的匕首拿出来,丢在地上。”

    宁大惊,心说自己腰间藏着匕首这件事情极少有人知道,除了寥寥无几的读者和作者本人之外,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但这人偏偏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怎么?舍不得?那我帮你一把!”那人说着就一掌击在唐宁腰间,唐宁大呼一声:“额滴肾呀!”就捂着腰,冒冷汗。

    那把匕首落在地面上,铛啷啷的滚了两下不动了。

    唐宁心中暗恨,说你这人下手太狠,你就是打我的脸,也不能打我的肾和我的弟弟。

    那人依旧没有理睬唐宁,长剑横在唐宁的脖子上继续道:“第二件事,把你藏在大腿两边的手~弩拿出来,丢在地上。”

    “难道说,你是长虹镖局的人?”

    手~弩做好之后只拿出来过一次,那就是对付长虹镖局的镖师。知道手~弩的存在,那他有极大的可能是长虹镖局的人。

    “不是。”那人沉声道:“你若是动作再不快点,我没了耐心,你可是要血肉模糊的。”

    唐宁闻言赶紧把大腿两边的手~弩扔掉了,这人怎么这么用成语的啊,也太渗人了。

    身上保命的东西已经完全没有了,唐宁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的人。”那人说着,便将唐宁脖子上的长剑移开:“没了那些能搞小动作的东西,我们就能愉快的谈话了。

    好了,你转过来吧。”

    唐宁说,我不转,你们这些套路我见得多了。不看你的脸,还有一线生机。看了你的脸,必死无疑。

    那人说你爱转不转。

    唐宁就说:“那这位好汉,你要找我谈什么呢?我与你远日无亲,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那人说:“我来找你,不为别的。你把你从师父那带走的东西拿出来,你我从今往后再不相见。”

    唐宁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自己从周怀手里拿走了什么东西,于是问道:“我从师父手里拿走什么了?

    我自己是想不起来,反正师父如今健在,不如你跟我去见见师父?”

    那人冷笑一声道:“健在?唐宁啊唐宁,我本以为那老不死的不对,现在是死老头了。

    我本以为那死老头在把我逐出师门之后,会找一个‘孝敬’的弟子,没想到你这个新徒弟,是转头就忘啊。

    怎么,那死老头待你不好?待你不好,你还带你那个姓周的师父去给他上坟?”

    唐宁一听,心中便是一突。

    这人什么来头,脑子里已经清楚了一个七七八八。

    当初自己在荒野山林中偶然发现一茅屋,为了让自己有一个比较靠谱的来历,不至于导致众人

    怀疑,唐宁就说自己是那间茅屋主人的徒弟,而那间茅屋的主人是一位隐世的高人。

    后来在周怀的要求之下带着周怀去给那所谓的‘高人’扫墓,结果却发现屋子里照自己离开时,大变模样。

    本该是整齐摆放的东西,零零散散的洒落一地,怎么看,怎么像是遭了贼。

    那时候唐宁便心想,莫不是自己走后,有人来这里找东西?那会是谁呢?

    是一个非常有职业精神,连穷乡僻壤都不放过的敬业小偷?还是某个与自己的便宜师傅有关联的人?

    如今他算是明白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身后这位。

    吞了口唾沫,唐宁强做镇定道:“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耳边一声锐响,就见面前的地上,一块石子深深嵌入石板之中。

    那人是声音变得冷峻,他冷笑道:“你说话之前,要考虑一下后果。我虽被那死老头逐出师门,但他始终是我的师父。我虽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但他依旧是我的师父。”

    多么孝顺的徒弟啊,他老人家在天有灵想必也会感到欣慰吧。唐宁被那人的话感动了,他哭着说道:“我真不知道啊,我就是一蹭热度的……”

    那人大吼道:“你放屁!自从你那日离开之后,我便一直尾随着你,观察着你。一直以来,你逢人便将自己的师父大说特说,你现在还想抛开关系不成?”

    唐宁愣了一下,然后道:“我随口胡说的,我说师父悲天悯人,心怀天下,无私又极其善良……”

    那人冷笑道:“虽然你我都知道事实正好相反,但那死老头子平日可不就是这般说自己的?”

    唐宁吞了口唾沫道:“没这么巧吧。”

    “我们生活在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中,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着一定的几率。从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说,巧合的发生是有可能的……”

    “受教了。”

    “呸!闲话少说,死老头子给你的东西,你快快交出来!”

    唐宁叹了口气道:“师兄……”

    “你莫要叫我师兄,有你这样的师弟,是师兄我的耻辱!”

    “好吧,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何……算了,你还是叫我师兄吧。”

    “好吧师兄,不论你信是不信,我只能说师父死之前,什么东西都没给我。”

    “这不可能!他的那张地图,绝对在你的手里!”

    “什么地图?”

    “你还跟我装神弄鬼?”

    “不是啊师兄,我是真不知道啊……而且你成语用错了啊,应该是装疯卖傻啊。”

    “……”

第一百零八章 窃宗传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叫自己这个便宜师兄相信了东西没在自己的身上。那人便恨恨的一跺脚道:“若不在你身上,那死老头还能将东西藏到何处?”

    唐宁想了想说道:“这个,师兄啊,你看东西也不在我这,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哈。”

    “慢着!”师兄两条剑眉一竖,瞪着唐宁道:“难道你就不想要那张地图吗?”

    唐宁摇头道:“不想。”

    “为何,你不想要钱财吗?不想要神兵利器吗?”

    唐宁看着师兄,笑出了声,道:“不想。”

    “为什么?”

    唐宁笑道:“缺钱我可以自己去挣,想要神兵利器,我也知道打造的方法。我想要的东西,都能够弄到手,而且,还绝对比那张地图上的要多,要好。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对那张地图有所贪恋呢?”

    师兄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的模样还算是挺好看的,剑眉星眸,唇红齿白,换上一身儒生的衣裳,也能有几分英气在其中。

    他盯着唐宁道:“你既然能够这么说,那就说明,那死老头给了你比那张地图还好的东西了?”

    唐宁无奈道:“师兄,我都说了,师父死之前什么东西都没给我,他唯一给我留下来的,就是他已经教授给我的知识。

    我觉得光是这些都足够我一生用之不竭了,要金银财宝,要神兵利器有什么用呢?”

    师兄闻言,垂下头去。唐宁见此,便不动声色的去够脚边的手~弩。

    忽然间师兄抬起了,脸上是一副落寞的神情。唐宁吓了一跳,就听这时,师兄说道:“死老头偏爱你,把好的本事都教给了你。

    偏偏只教了我一身偷东西的本事……”

    说到这,唐宁连忙打断道:“你等会儿,你先等会儿。”

    师兄怒道:“怎么了!”

    唐宁吞了口唾沫道:“师兄啊,我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师父教给你的是什么本事?”

    “偷盗的本事!”

    “……那咱们师门叫啥啊?”

    “你不知道?”

    “师父从未对我提起过。”

    “哼,也是。他既然不传授你窃术,自然也不会把我门派的名字告诉你。

    你听好了,我们的门派叫窃宗,绝学是妙手空空……”

    唐宁大吼道:“住口!”

    师兄愣了一下,然后也怒道:“你凭什么叫我住口!我是你师兄!”

    唐宁义正言辞道:“窃宗那是你的门派,我的门派名叫标点宗,绝学是标点符号学。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以后莫要说与我!”

    师兄怒道:“好一个欺师灭祖的逆徒,今

    天我就替死老头子杀了你!”

    唐宁手疾一把抓住地上的手~弩,对准师兄之后,大声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师弟,有话好好说。何必这样呢?你我都是同一个师门的师兄弟,如今师门只剩下你我二人,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呢?

    听师兄的话,把那东西放下。哎呀你还年轻,不要碰这么危险的东西嘛……”

    唐宁冷笑道:“你猜我放不放下?”

    “……”

    “还有什么遗言吗,师兄?”

    师兄吞了口唾沫道:“师弟,何必呢?”

    唐宁摇了摇头,毅然扣下机括。

    连扣四下,四枚小巧的弩箭瞬间射出。然而让唐宁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是,师兄竟然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左右横移,将前三箭一一躲过。

    但最后那一箭,到底还是在他的肩头擦过,割破了他的衣裳,也擦破了他肩头的一块皮。

    唐宁瞠目结舌,心说这世界上难道真有他娘的武林高手?

    只见师兄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三两步就来到了三丈开外的唐宁身前。

    唐宁鼓掌惊讶道:“哇!师兄你好厉害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缩地成寸?”

    “少废话!”师兄冷笑一声,单手拎着唐宁的脖领子就将唐宁从地上拎了起来:“我都不想杀你了,你为什么要杀我!”

    唐宁连声道:“我不知道你不想杀我了啊,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我错了,我太冲动了。师兄,你放过我吧!”

    “你一口一个师兄叫得欢,刚才杀我的时候,下手也果断的很。”师兄冷笑出声,随后只见他伸脚一挑,唐宁落在一旁的另一只手~弩,就落在了他的手中,他一只手擎着唐宁,另一只手握着手~弩,对着唐宁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死老头子是优待与你,才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本事教与你。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不管你会多少东西,在我面前,你也只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杀死的小鬼罢了。”

    说到这,师兄戏谑的看了唐宁一眼道:“还有什么遗言吗,师弟?”

    “有有有,我死之后,麻烦师兄你找个依山傍水风景开阔的地方把我葬了。还有啊,我还是处男,就这么死了肯定不甘心。所以请师兄你替我报仇,把杀害我的杀人凶手给我弄下来陪葬……”

    师兄冷笑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罢,扣动手中机括。

    作为手~弩的概念设计师,唐宁对这东西的威力最是了解不过了。如此近的距离,直接穿体而过不在话下。要是射在自己的身上,恐怕就要当场毙命了。

    心中忍不住一片悲凉,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夕阳下的奔跑,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行了,

    把眼睛睁开吧。”

    正想着,忽然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蛋。睁眼一看,竟是师兄戏谑的看着自己,自己也被师兄放到了地上。

    唐宁低头看了看身上,没发现有中箭的地方,便惊喜道:“师兄!你没杀我?”

    师兄冷笑一声道:“我不杀你,自是留你有用。”

    唐宁大声道:“师兄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师弟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师兄说你心里恐怕正想着怎么杀我呢吧?还赴汤蹈火,你此时此刻恨不能跟我一个天涯一个海角,最好今生永不相见吧?

    唐宁尴尬的笑,说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师兄弟还能做。

    于是师兄哼了一声道:“留你只为一件事,帮我把那地图找到。你我从前虽未见过面,但念在你我师兄弟一场,找到地图之后,我不杀你,从此之后便永不相见,如何?”

    唐宁苦笑道:“师兄,那地图我见都没见过,你让我找,我从何找起啊?”

    师兄皱眉道:“我管你从何找起。

    我观察你这么久,发现你这小子机变百出。不少看上去不能成功的事情,也叫你给办成了。

    光说从那小道姑手底下逃脱一事,当时我本以为你死定了,正要出手相救,你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硬是将那小道姑说走。

    你这份本事,也是师父教给你的吧?

    你自己也说了,死老头子教给你许多东西。而这地图他生前将其看作是宝贝,我偷看一眼,都要遭来一番呵斥。

    你说,他为何不把这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你啊?”

    唐宁想了想说道:“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人死的时候通常会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起带走。

    若是那地图,师父将其视若珍宝,那说不定师父走的时候也把地图一起带走了呢?”

    师兄上下打量了一眼唐宁道:“你说的也有理,但死老头子死的时候,是你安葬的吧?难道你就没看见那张地图?”

    唐宁心说我只是刨了个坑把一堆骨头放进去了,上哪儿去看什么地图啊?但还是摇摇头道嗷:“我没看见,师父嘱咐我他死之后,随便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就成,我当时的心情极其悲痛,现在想起来还几欲潸然泪下。

    或许是我疏忽遗漏,并没有注意到那张地图吧。”

    师兄皱着眉头,伸手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随即便将都在一旁的长剑,插入背后的剑鞘之中。

    一边往巷外走,一边说道:“我回去查看,若是没有,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可能把东西交给其他的什么人。”

    师兄渐渐走远了,唐宁见师兄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口的拐角处,这才如释重负,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儿啊……”

第一百零九章 思考与总结

    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家里,已经是深夜了。

    城东地势较高,润州城内的火光冲天,即便在家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刘依儿一直没睡,唐宁下午出了门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这让她非常的担心。

    裹着棉袄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唐宁进来之后就看到了与困意作斗争的刘依儿。

    无论何时回家,都有人在等你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唐宁忍不住心头一暖,蹑手蹑脚的朝刘依儿走去。

    然而才走了没两步,刘依儿就点了一下头,旋即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朝自己走来的唐宁,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起身道:“少爷,你回来啦?我去给你热饭……”

    “不用了。”唐宁连忙摆手:“我在外面吃过了。”

    刘依儿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道:“少爷,城里面今天的动静好像挺大,您知道怎么回事么?”

    唐宁将熄灭的火盆重新燃起,双手放在火盆上一边烤火取暖,一边说道:“张贺对长虹镖局动手了,明天你一觉醒来,这润州城内就没有长虹镖局了。

    唉,到底还是太爱惜羽毛。如果心狠一点,长虹镖局里的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现在好了,只留下来一个郑文年,其他的人全跑了。

    我估计啊,张贺以后睡觉都得要睁一只眼睛了。

    你说这人也是奇怪,放火烧粮仓这种事情做得出来,毫无愧疚的利用别人,也做得出来。到了收网的时候,偏偏又开始畏首畏尾,给了别人反应的时间。”

    刘依儿听不懂唐宁在说什么,即便有在南山盗的经历,她对于这些个阴谋诡计还是不太了解,本质上还是个比较单纯的女孩子。

    打了个呵欠,轻笑了一下道:“不是挺好的么?以后没有长虹镖局了,少爷您也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唐宁望着火盆,吧嗒吧嗒嘴道:“其实很早的时候,长虹镖局的问题就能够解决。但是我借的那把刀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如果事情按照我预想之中的来,估计也不必变成现在这样。

    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年的老字号说没就没了。”

    说到这,唐宁又想起来自己那个便宜师兄用武侠电影都不敢拍出来的动作,将自己连着射出去的四发弩箭一一躲掉,便忍不住心中苦涩。

    这个时代,并非法治社会。江湖中人杀人,是家常便饭。除非发生灭门惨案,或是死者与朝廷有重大干系的,一般来说官府问都不会问。

    各地的强盗,流寇还管不过来呢,哪还有心思去管那些个江湖中人啊?

    不过有机会收拾他们

    ,官府还是不会放过的,就如同张贺一般。

    便宜师兄要杀自己,也不过一刀的事情。在那种变态的武力面前,唐宁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办法逃生。

    唐宁咬牙切齿的想,要是这个时代有枪,管他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一枪过去也甭想安然无恙。

    那弩箭射出去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如果再快些,说不定便宜师兄就不会躲过去了。想到此,唐宁便暗下决心。之后有时间一定要去找公输欢,跟他商量商量,把自己的手~弩给改进一下。

    保命的东西,越厉害越好。

    唐宁想这么多,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刘依儿此时,却回了唐宁的话:“管他是不是什么百年老字号,我看敢对我家少爷动手,也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南山盗就是您给弄垮的么?”

    唐宁无奈道:“依儿姐,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只是将南山盗内讧爆发的日子提前了而已,我上山之前,三虎中间估计就已经有了间隙。

    所以啊依儿姐,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官府发的公文上说赵仁死了,但实际上他当日逃出去了。

    刘令没能找到他的尸体,但他看到赵仁浑身中箭跟个刺猬似的骑着马逃走了。

    他料想赵仁活不了太久,然而之后派人搜寻方圆五十里的地方,也没能找到赵仁。

    由此看来,赵仁说不定还活着。”

    “啊?”刘依儿担忧道:“那怎么办?”

    “低调点呗,还能怎么办?三虎里面最清楚我是个什么角色的,就是赵仁。他对我的恨意,一点不比官府少。

    咱们以后低调一些,能不提就不提。万一他还活着,找咱们报复,那可就要遭殃了。

    我们在明他在暗,他什么时候出手,会如何出手,我们都不知道。”

    刘依儿皱着眉头道:“那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总不是个事儿啊。”

    唐宁叹气道:“是啊,所以等下次见到刘令,我就叫他帮我找找赵仁。找不见最好,要是找见了,先杀了他再说。”

    刘依儿重重点头,然后又打了个呵欠。

    唐宁也觉得有些困,就轻声道:“时候也不早了,快去睡吧。”

    刘依儿乖巧的嗯了一声,走了两步,发现唐宁还在盯着火盆发呆,就问了一声:“你呢?”

    唐宁抿着嘴巴道:“我还要想些事情,一会儿就睡。”

    刘依儿走后,唐宁便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需要捋一捋。

    长虹镖局的事情且不说

    ,主要还是那个便宜师兄。

    想到此,唐宁心里面苦的厉害。谁知道这荒郊野岭的茅屋里面,一具死人骨头能弄出这样事情来?

    早知道自己当初就胡乱编造一个人,再说已经把师父火化,骨灰撒在师父生前最喜欢的桃花林子里头了。

    这多美啊,那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也许是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就弄出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如今想来,那日自己带着周怀去上坟的时候,想必便宜师兄就躲在暗中观察。

    此后又是一直暗中窥视着自己,而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他连裴仙童的事情都知道,那不是意味着自己去秀州的时候,他也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怪不得他对自己这么了解,腰间有匕首,大腿两边别着手~弩的事情他都知道,原来他也是目击者之一,这就不奇怪了。

    对个便宜师兄的感觉,唐宁也说不好。他觉得便宜师兄没那么坏,然而他也非常的确定,便宜师兄至少在两人谈话的大部分时候,是确确实实想要杀了自己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光凭自己的本事,估计还放不倒便宜师兄。如果找别人来,恐怕也会把别人牵扯进来,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况且别人问起缘由,总不能说我窃宗的大师兄来找我讨东西吧?

    要不把他要的东西给他?可他要的什么地图,哪儿有这东西啊?关键这地图他还见过,自己瞎画一张,他估计能认得出来,到时候又一剑把自己给喀嚓了,那死的就太冤枉了。

    用力的挠着头,唐宁都快憋出内伤了。

    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现在虽然把他哄骗的去公鸡岭之内寻找地图,然而他迟早会什么都找不到,最后又回来寻上自己。

    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四海为家倒也算了。他也不一定能够找到自己,但现在自己一大家子人,想跑也没地方跑啊。

    想到他把剑放在刘依儿脖子上,刘依儿一脸悲壮的说少爷不要我管你快走的场景,唐宁就使劲的晃了晃脑袋,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到时候一定要背过身子把耳朵捂上……

    这事情想着想着,就觉得脑子发乱,唐宁叹了口气。熄灭火盆之后,这才回了房,钻进了被窝里面。

    结果进了被窝,满脑子里又都是便宜师兄冷笑不已的画面,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于是这天晚上,唐宁毫无意外的失眠了。

    两日后,史原前来拜访,蹭了一顿饭之后,把许可证交给了唐宁,说即日起,你家的酒就可以开卖了。

    走的时候,还顺走了一坛子酒。

第一百一十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棺材呀

    拿到许可证的时候唐宁心中的感情非常复杂,一方面是一种终于拿到手里的解脱感,另一方面则是一种无奈的感觉。

    心说这史原早不拿来晚不拿来,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拿来,这不是白白的卖自己人情么?

    两日来,因官府的粮仓已经烧毁,长虹镖局倒台,城内城外的粮店不得不在张贺的淫威之下,开店售粮。

    但价格还是要高一些,毕竟人家就指着这个赚钱呢。

    这无可厚非,即便是张贺也做不到控制价格这种事情。商人们做到了威武不能屈,刀子架在脖子上了,眼看就要人头落地了。还一个劲的哭爹喊娘,只求饶命,降价之事,一字不提。

    这就是商贾令人讨厌的地方了,一直到清朝时,商人的地位才有所上升,在此之前,大多数的商人日子都过得战战兢兢的。

    言归正传,百姓们购得起粮,也就算了。可城内买不起粮食的百姓一抓一大把,城内的富户争先恐后的在家门口布施,生怕落得一个与郑文年有勾结的罪状,然后被抄了家。

    注意是郑文年而不是长虹镖局,由此看来,张贺也是黔驴技穷了,没能让郑文年承认这是长虹镖局的行为。

    刘依儿不懂个中道理,看着唐宁手中的官引高兴的说道:“太好了少爷!咱们家终于能赚钱了!”

    唐宁揉着脑袋说道:“再过一阵子穷日子吧,至少等城里的百姓都有饭吃,这次白灾过去之后再说吧。”

    “为什么啊?不是已经有官引了?”

    “你看看城里面那些个土豪,家门口哪个不是摆着布施的摊子做慈善啊?酿酒本就需要用到大量的粮食,你这时候突然冒出来开酒肆,难保不会有人戳着你的脊梁骨说你为富不仁。

    百姓们的肚子都吃不饱,你却拿珍贵的粮食来酿酒。这不是找挨骂么?我要做的是高端品牌,口碑和风评很重要,所以还是再等一阵子吧!”

    刘依儿愤愤道:“可城里不还是有卖酒的么?”

    “人家那是陈酒,更何况有卖归有卖,又有几人去买啊?你得看到这个嘛。”

    “肚子都吃不饱还说三道四到处指手画脚的,真是跟您口中的刁民一模一样。”

    “谁说不是呢?哎,不说这个。我一会儿进城里一趟,晚上就不回来吃了。”

    刘依儿奇怪道:“今天书院休沐,您进城干嘛啊?”

    “有事啊,你别问。”唐宁朝刘依儿眨了眨眼睛,就自顾自的回了房间,换衣服去了。

    刘依儿有些小恼,心说牛婶来之前你的亵裤都是老娘给你洗,现在又开始有事瞒着自己了。

    想到此,不由得酸溜溜的。还能有什么事情?拖着个走道都走不利索的腿,八成是去会那个王家贵女了。

    于是便气呼呼的也回了房间,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唐宁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路过书房,就顺便进去取样东西。然而李子正在书房练字,见唐宁进来了,眉花眼笑的举着自己的成果道:“宁哥哥!你看我字写的漂不漂亮!”

    唐宁看了一眼,随即道:“好一个狂草,真是笔走龙蛇,入木三分。龙飞凤舞,行云流水。矫若惊龙,颜筋柳骨。鸾漂凤泊,铁画银钩啊!”

    李子乐得见

    牙不见眼,羞答答的说道:“那宁哥哥,你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嘛!”

    唐宁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每个女孩都不简单。盯着那放纵不羁的字迹看了半晌,时而点头,时而蹙眉,直到李子举得手都酸了,这才沉吟道:“经中此篇如此高深,我确实不懂……”

    李子就老大的不乐意,她抖了抖手里的纸,噘着嘴道:“看不出来嘛!这上面写的是你和我的名字呀!”

    “这……”唐宁额头上汗如雨下,心说我要是能把自己的名字写成这样,我自己都不认。

    又说了两句话之后,唐宁转身欲走。李子却小跑两步跟了上来,拽着唐宁的衣袖道:“宁哥哥,你要去哪儿呀?”

    唐宁说我进城办点事情。

    李子就说那你把我带上呀。

    唐宁拒绝道:“不行,外面天冷,我怕你冻着。你还是在家呆着吧。”

    李子小嘴一瘪,两条细长好看的眉毛往下一耷,委屈巴巴的说道:“自从我去了书院之后,宁哥哥你就没跟带我一起玩了。

    今天好不容易咱们俩都有时间……我不管,你得带我一起去城里。”

    说完就躺在地上打滚耍赖,唐宁看了心疼的厉害,心说这新买的衣服才买回来几天你就这么祸祸,连忙把李子拉起来说道:“行行行,我带你进城还不行么。

    只是哥进城也不是为了玩的,你要做好这个准备。”

    李子哪管是不是玩,她只是想跟唐宁一起呆着。

    一听唐宁答应自己带她进城,就来了个川剧变脸。上一秒还在哭,这一秒就眉花眼笑。很是熟练的牵上了唐宁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他身边。

    李子的个头,在同龄人里面已经算高的了。但如今唐宁的个头,也一个劲的在窜。差不多已经突破了一米七五的大关,朝一米八直冲而去。

    因此李子虽然个头也不小,但在唐宁身边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唐宁瞅瞅一张脸笑的跟花一样的李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都十三岁的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就要行笄礼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端庄,你可得小心以后没人娶你。”

    李子随口接道:“那我就不嫁呗,嘻嘻。”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好了,去换衣服吧,找件暖和的,去外面别冻着了。”

    趁着李子回房换衣服的功夫,唐宁坐在廊檐下面揉了揉太阳穴。

    家里这两个小的是掉了个个儿,如今小石头越来越稳重,倒是李子,自己越发拿她束手无策了。

    心中寻思这李子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多乖巧多可爱,那时候才叫一个招人稀罕。

    哪像现在,动不动就撒娇耍赖的,下个棋动不动就悔棋,不答应就哭,输了也哭。唐宁心说我跟谁下棋都是一个字输,好不容易能找个软柿子,我可不能让着你。

    正胡思乱想间,李子俏生生的出来了。没穿袄裙,倒是穿着一身厚厚的袍子。

    修长的脖子露在空气中,不一会儿就把这姑娘冻的直缩肩膀。

    唐宁便将自己请绸缎铺裁缝顺便做的围巾解下来,围在李子的脖子上。李子两只眼睛弯的跟月牙儿似的,甜甜的说了声谢谢,就抓着唐宁的手,跟唐宁一起出了家门。

    不多时,两人来到城中。唐宁要去的地方,正是公输欢的木匠铺。手~弩的改进迫在眉睫,唐宁本以为就这两日,那个便宜师兄就该回来了,然而他没有回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倒是给了自己准备的时机。

    等他下次再来,不要他的命,也得叫他掉层皮。

    小学徒的个子长高了一些,见到唐宁来了,知道这是师傅的好朋友,连忙将唐宁迎到后院。

    看到眉清目秀的李子,忍不住多瞅了两眼,李子也很有礼貌的给了他一个微笑,小学徒便觉得自己的心被这个姑娘给勾走了。

    来到后院,就看见公输欢裹着个大棉袄在空地上骑自行车。唐宁颇为惊讶,说你这么快就把自行车做出来了?

    公输欢充耳不闻,专心致志的骑车,然而下一秒车轮碾过一块石头,车这么一颠,就散了架。

    唐宁不忍直视,连忙扭过头去。就在这时,李子忽然眉头轻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宁哥哥,我肚子疼,想……”

    唐宁指着后院一个偏僻的小屋道:“在那边,去吧。一会儿找不见我,就站在这喊就行了。”

    李子点点头就去了,然后公输欢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了:“今天也来刻你那个不入流的玩应?”

    唐宁怒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倾注爱意的作品怎么能说是不入流呢?”

    公输欢撇了撇嘴:“我之粪土,你之珍馐。”

    唐宁一听,勃然大怒,公输欢扭头就走,唐宁便在后面追。

    可惜两个瘸子谁也跑不快,场面就变得十分滑稽。

    就在这时,忽听茅厕方向传来一声惊叫。唐宁担心的看过去,对公输欢说道:“姓公的……”

    “你才姓公,你全家都姓公。我姓公输。”

    “好吧,姓公输的,你家茅厕会吃人?”

    “不会啊。”

    “里面有鬼?”

    “没有……吧?”

    “那我家李子为什么叫出声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不是,你明知道你家李子叫出声了,你还在这站着?”

    唐宁如梦初醒,一边朝茅厕跑去,一边凄然大叫道:“李子!李子你没事吧!”

    才跑了两步,茅厕之门大开,李子似乎裤子都没提好,公输欢很君子的把头扭了过去。

    出来时李子揉着眼睛,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往唐宁这边走,嘴里还一边哇哇大叫:“呜呜呜宁哥哥我要死了呜呜呜……”

    唐宁纳了闷,不过还是赶快把李子的裤子给提了上去。雪都没化,天气暖和不到哪儿去,可不敢冻着孩子。

    李子抱着唐宁的脖子哇哇大哭道:“我要死了宁哥哥,我要死了呜呜呜呜……”

    “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死呢?”

    李子指着茅厕说:“我刚才流了好多血啊呜呜呜……我要死了啊宁哥哥呜呜呜……”

    “……”唐宁的表情变得肃穆,他发现事情已经变得严峻了。犹豫再三,唐宁轻声道:“那,你想要什么材料做的棺材呢?”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火烧赈灾粮

    唐宁刚说的自然是玩笑话,小姑娘十三岁,头一次来了月事,是很正常的事情。后世的小女孩吃着各种含有激素的食品长大,十岁以前来月事的都有。

    李子哭个不停,而唐宁这个家伙除了月事时要用卫生巾之外,对其他的一概不知。束手无策之下,本想把李子送回家,让刘依儿或者牛婶教给她这方面的知识。

    但李子只是一个劲的叫着她要死了,希望死之前能嫁给唐宁。

    没奈何,城里的女子自己也不认识几个。最近的……不就是王诗吗?富贵街离木匠铺走路也就五分钟,不一会儿就到了。

    于是抱起李子,唐宁疯狗一样往富贵街跑。

    张贺今日不休沐,他想休也休不了,润州城最近事务繁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处理一番。

    叩响了王家的门环,开门的正是上次那个门房。

    那人一见是唐宁,惊讶道:“哎呀,这不是唐公子莫?今天来所为何事啊?”说完,还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老爷今天在家……”

    只不过语气鬼鬼祟祟的,表情也非常的猥琐。

    唐宁脑门子上一排黑线,心说这话得亏是没被别人听去,不然还要以为我趁你们家老爷不在家的时候,来你们家里胡作非为呢。

    抱着哭唧唧的李子,唐宁扯着嘴角道:“麻烦通禀你家女郎,就说竹柳书院的唐宁有要事相求。”

    门房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动弹,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面带微笑的看着唐宁。

    唐宁冲他眨了眨眼,他也冲唐宁眨了眨眼,然后唐宁就挑挑眉毛:“嗯?”

    门房望着唐宁,脸微微一侧:“嗯?”

    “嗯?”唐宁有点懵,你倒是动啊。

    门房困惑的看着唐宁:“在反问一个,嗯?”

    “你嗯个鬼啊,赶紧进去通报啊。”

    门房挠了挠头道:“不用通报啊,夫人说以后见到您直接放行就可以了。”

    唐宁一脚就踹过去了:“有这话不早跟我说,还要跟我嗯嗯嗯的,水字数好玩是吧?”

    门房一脚被奔出去老远,躺在地上捂着腰哎呦哎呦的哼唧道:“没办法啊,小人的人设就是这样,人设不能崩啊。”

    唐宁没理会这家伙的胡言乱语,抱着李子蹭蹭蹭的就往正厅走。

    而这个时候的王诗,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和兴高采烈的小青讨论一会儿要去什么地方玩。

    小青说:“女郎,外面雪都没化,不如我们今天就逛逛润州城吧!”

    王苍说:“润州城没什么意思啊,咱们两个都逛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小青就嘿嘿直笑,说:“那我们就去买点蜜饯,然后去听人说书吧!我听说今天要讲的是刘寄奴!”

    王苍有些犹豫:“也不是不成,只是那地方鱼龙混杂,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怕我们两个没办法应付。

    长虹镖局一夜消失,天知道在他们手底下干活的那些人没了工作会不会报复社会。”

    小青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王苍,大笑道:“女郎,您现在说话越来越像那个羊角风了。”

    王苍脸一红,羞恼道:“不要乱说话!”

    “好好我不说了。”

    正在此时,王三叩着门叫道:“女郎,唐宁唐公子求见。”

    “他来做什么!”王苍急了,心说自己这才刚换上男装,他这时候来,自己只能以王苍的身份见他。

    而王诗如果不出来,难免会被他瞧露馅。男扮女装的事情,王苍还不想暴露。

    小青出了个好主意:“女郎,不如我们就说您已经奉老爷之命去探亲了……”

    “哪有我一个女孩子去探亲的啊……”

    两人正说着,外面王三催道:“女郎,见是不见啊?”

    王苍两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大门道:“不见!不……”说到这,看到了抱着李子的唐宁,心中一急,唱道:“不见不散……”

    “必的尔凹必斯奎尔……”唐宁接着唱。

    王苍脸一红,指着唐宁道:“瞎唱什么呢,够难听的。阿姊不在家,你有什么事情就请回吧!”

    唐宁似笑非笑道:“你阿姊不在家,我就来找你。”

    王苍心头一惊,但表面强做镇定道:“你找我做什么。”

    眼见两人见了面,王三就退到了一边。唐宁指了指可怜巴巴的李子道:“救救孩子。”

    “……”

    王苍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然而此时她的身份有些变化。就张口道:“她是谁啊?”

    李子一下就哭了,哭得十分凄惨,她边哭边说:“姐姐,你不认得李子了吗?上次就是你给李子买的果串串呀!”

    “不要胡说,那是我阿姊。”

    “姐姐你这话说的好伤人呀!”李子眼泪汪汪的:“我马上要死的人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现在就要死了。”

    “……”王苍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俩人是来唱戏的还是有事来找自己的,但听说李子快死了,还是颇为震惊。

    冬至的时候,李子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今天就要死了?

    小青是第一次见李子,虽然李子现在很是做作,但这姑娘就长了一张可爱的脸,谁看谁稀罕。小青看着李子哭,自己也跟着眼睛一红,暗自垂泪道:“太可怜了。”

    唐宁就把李子放了下来,笑道:“诗儿妹子……”

    “谁是你诗儿妹子!阿姊不在家!”

    “好好那我就把李子留在这里,她头一

    次来月事,你找个人给她讲……”

    “臭流氓,不要脸,登徒子,滚出去!”

    唐宁心说怎么每个女人翻来覆去就骂这几句,掏了掏耳朵一拱手道:“晚上我来接她。”

    然后就一溜烟的跑了,因为不远处曹氏踩着贵妇的步子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曹氏见到王诗这身打扮就咯咯的笑:“闺女呀,你穿这一身真是显得英俊。哎呀,你说你要是个男孩子多好,就这扮相,往东京城里一扔,还不引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贵女争相卖弄?”

    王苍无奈道:“娘,能不能不说这个,这还有外人呢。”

    曹氏瞪着眼睛道:“外人?谁是外人?外人在哪里?”

    李子指着自己大声道:“我是外人!姐姐把我当外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曹氏虽然嘴上说着王诗是个男孩子就好了,但她其实是非常喜欢女孩的。见到了李子,又听李子说的有趣,心中便大为喜爱。

    上前两步捏着李子的小脸宠溺道:“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外人呢?不过我记得你应该是唐宁那小子的妹妹小李子吧,怎么会来这里?”

    王苍眨了眨眼睛,王三就很有眼色的消失了。于是王苍小声道:“娘,刚刚唐宁说,她好像是来月事了,头一次。”

    “哎呀。”曹氏笑眯眯的:“也是个大姑娘了呢。”

    李子很茫然,不过还是黯然道:“可我就要死了,我流了好多的血。宁哥哥也把我扔在这了。”

    “哈哈哈哈哈!”曹氏和王苍母女俩齐声大笑,就连曹氏的侍女和小青,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要是这就死了,婶婶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当下,便由王苍将李子领进房间,曹氏跟在后面,两人看样子是准备给李子好好的上一课。

    ………………

    唐宁出王家大门之前还不忘踹那个门房一脚,却被门房给躲过去了。窝了一肚子气,蹭蹭蹭的就往木匠铺走。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积雪仍在,很多地方连摊都没得摆,人们大部分都在家中,除非有要事,比如家中无粮又要吃饭,否则一般是不出门的。

    今天人们都在自家院墙后面抻脖子往外看,墙高的,就把门打开,把头伸出来。

    唐宁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支车队正在缓缓前进。

    看那些板车上装着的物资模样,这应该就是运送赈灾粮饷的队伍了。

    没什么好看的,正准备转头走掉,身边却有一人擦肩而过。

    这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唐宁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这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竟举着火把。

    张贺疯了。

    这是唐宁的第一个想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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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某天早晨推开家门时来到了千年前的宋朝。不想参与到乱世纷争中的他,却因为一些原因,被强行卷入了时代的漩涡之中……大宋奸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奸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奸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