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红衣
“是么…”韩冬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笑意渐浓。
“回头我把侄女的照片还有联系方式发给你，看看是不是你的‘菜’。”袁阿姨用年轻人时下流行的话和韩冬至说着，刻意缩短着两人之间的代沟。
韩冬至却觉心头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他点头应着：“谢谢阿姨为我的个人问题着想。”
他一边说着将袁阿姨送到门口，突然想起了隔壁的大叔，随口说了一句：“我记得，隔壁房也是袁阿姨的吧。”
“没错，那个男的租约快到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啊。”袁阿姨思索着说道。
“阿姨，您当初为什么会把房子租给他？”韩冬至将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因为房子隔音不好，被隔壁听了去。
“当时来跟我租房子的人不是这男的，是他老婆，否则我怎么肯把房子租给他啊，那脸看着就怪吓人的。”袁阿姨小声说着。
“我好像从没看见过他老婆啊。”韩冬至感到诧异，自从搬来就从未见过隔壁有女人出入。
“听说啊，他老婆跟人跑啦。”袁阿姨附在韩冬至耳边轻声说。
韩冬至了然，心中对那古怪的大叔又多了几分同情，“原来是这样，那他也怪可怜的。”
袁阿姨离开后，韩冬至关上房门，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隔壁大叔那张带着伤疤的丑陋的面目，又用钥匙从里面将门反锁了起来。
站在浴室的蓬头下，热水逐渐洗刷了满身的疲倦。韩冬至内心感叹自己真的不适合夜生活，以后还是在家乖乖写作好了。
想起自己刚开了个头的悬疑小说，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总觉得最近毫无灵感，前一段时间明明文思泉涌的…”
前一段时间刚好是和昊睿朝夕相处的时光，自从滨江公寓楼下混沌铺子的邂逅，那个男孩就变成了韩冬至生活的一部分。
然而当他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之后，韩冬至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灵感也跟着一同消失了。
浴室的玻璃上弥漫着水汽，韩冬至用指尖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昊睿他究竟去了哪里？
今天沐浴的时间比以往更久一些，韩冬至还沉浸在思考关于昊睿失踪的谜团中，头顶的水柱突然变得稀少单薄起来。
“靠！怎么停水了？”他将淋浴器的水量开关调制最大，依然没有反应。身上的肥皂泡还未冲洗干净，韩冬至郁闷地拿了毛巾来擦。
突然，喷头又滴滴答答起来，似乎又来水了。
韩冬至伸手朝头上抓了一把，心中顿时一惊。那并不是自来水的触感，而是一种更为粘稠的液体…
昏黄的灯光下，眼前的的十根手指上沾满鲜血。“砰，砰，砰，”心跳声如擂鼓，他听到了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尖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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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星璇的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忽然，树叶间隙，隐隐有个黑影，鬼魅一般穿梭在林间。她悄悄地跟着那道身影进入了树林。
那个人猛然抬头，隔着一簇美丽的枝叶，星璇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昊睿？”她立刻叫出了他的名字。而他也瞪大了双眼，似乎受到惊吓了一般，转身向着树林的深处跑去。
“你要去哪儿？”星璇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拔腿追了上去，然而四下再无昊睿的踪影。
一条小河从树林间缓缓流淌而过，河边的草丛里隐隐透出鲜艳的红色。似乎不并不像是花丛或是什么自然景观。
星璇朝着那处红色走去，俯下身去看，原来是一件沾满了泥土的红色连衣裙。
这件红色的连衣裙，或许已在河边躺了许多个日日夜夜，孤独地躺在这里，无人问津。
她突然想起了白小寒说过的话：“当时昊睿被送到医院时，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星璇手指颤抖地抓起了红色连衣裙的一角，心里既恐惧又充满好奇。她把连衣裙浸到了清澈的河水中，一**涟漪随之泛起，仿佛正有一个妙龄女子下河沐浴。
片刻之后，星璇从水中捞出了红裙，河水已经洗去了它表面的泥垢，裙子露出更加鲜艳的红色，发出湿漉漉的耀眼反光。
她把裙子拿到眼前，上上下下仔细端详，却发现它的大小并不适合孩童，而是一件成年女性所穿的裙子。
“嘻嘻…”身后传来凉凉的笑声，星璇连忙扭头去看，而那双漆黑的眼眸正在不远处注视着她。
“昊睿，”星璇唤了一声，“能告诉我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孩伸出细白的手指，朝着河水中指了指。
星璇把目光对准了缓缓流淌的河水，似乎能看清河底的一切。“这是什么意思？”她回头去看昊睿，结果那孩子又不见了踪影。
“河水…难道是被淹死在这里吗？”星璇的视线再次回到河面，她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而映出的自己身上正穿着那件红色的连衣裙。
怎么回事？星璇低头看向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那件款式普通的t恤。而河面上的倒影却对着她冷冷一笑。
顷刻间，恐惧袭来。星璇慌忙后退了一步，却感觉脚下踩到的石头又湿又滑，整个身体失去了重心，向后摔去。
一阵天旋地转，四周飞舞的不知名紫色野花，淡绿色的野草地，冰冷的河水…
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河水竟汹涌地朝她扑来，根本来不及张嘴发出声音，毛细血管已随着河水剧烈收缩，冰凉彻骨的感觉传遍全身。
几秒钟之后，河水恢复了平静，一阵薄雾飘来覆盖了小河，似乎从没有人来过这里一般。
水很深。
出人意料的深，离岸边不到两米的地方，就已经完全深不见底了。冰凉的水世界，似乎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像是北冰洋般沉寂的黑夜。
出于本能，星璇在水中挣扎着，双手拼命向上挥舞，却一点都抓不到水面。她感觉到自己正垂直向下沉，两脚完全悬空踩不到底。
突然，耳边响起了某种声音，从某个遥远的角落升起，漂浮在她身边。
第二百八十八章 遇袭
不知是哪种语言的歌声，带着异域风情的旋律，悠扬，绵长，柔和，诱人，如同海底女妖般忽隐忽现。
是的，星璇看到她了
长发散发着亚麻色的光泽，半透明双眼如深海中的琥珀，白皙的皮肤来自极地冰雪，修长的身段竟如海蛇扭动，红唇微启，似是在对星璇诉说着什么。
“姐姐…？”
绿色的水，如空气涌入鼻孔。呛进气管的水竟让星璇在梦中抽搐起来，先是要爆炸的感觉，然后又变成燃烧的火焰。
又看到了熟悉，却又带着极致妖艳的脸庞，这种神秘的感觉，似乎将要她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突然，星璇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一股力量，在她落尽最后那扇大门前，又把她拽了出来。
星璇感觉到自己正在迅速上升，一只有力而温热的手，正紧紧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带她飞向生命的入口。
终于，她浮出了水面。梦也随即结束了。
晨曦透过窗子照在他俊美的侧脸上，细长的手指从她脸颊上抚过，妖魅的碧绿色眼瞳里，闪动着幽深的暗流，像是担忧，又像是恨意。
心中陡然一惊，星璇不愿再探究那种她看不懂的情绪，涩着声音开口问道：“还没睡么？”
“你刚刚梦魇了。”他伸出手拨开她凌乱的额发，露出莹润如玉的额头和清秀细致的五官。
微弯的眼睛，即使在生气的时候，也像含着一点浅浅的笑意。略微上翘的鼻尖，轮廓精致的嘴唇，每一处都那么小巧。
他心头一颤，又用手指去轻抚她眉眼之间的弧度，却摸到了她脸上渗出的一层薄汗。
“这次有点奇怪，”星璇手撑着床沿坐起身来，“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中，就连溺水的感觉都非常逼真。”
“溺水？”碧眸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星璇大致将梦中发生的事同x先生叙述了一遍之后，见他半晌都没有发话，又试探着问了一句：“我要不要…挪到你那边去？”
x先生却是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什么情况？”星璇立即从床上跳起来，光着小脚迅速冲到了另一间卧室门前。
那懒洋洋地缩在床脚的男人，像极了一只藏起了利爪的温和大猫，微微敞开的衣襟，隐约露出淡蜜色的肌肤。
“鹿先生…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星璇看向x先生，眼神中则多了几分暧昧的调侃。
“这家伙天没亮的时候就在外面挠门了，”x先生的脸上显出无奈之色，“说是忘带钥匙了。”
“所以你们就…”星璇的视线落在客厅沙发上摊开的毛绒毯上，心下明白他昨夜定然是被鹿景梵抢了床，自己睡沙发，嘴上却还是揶揄道：“一起睡了吧？”
“难道，你连鹿先生的醋都要吃？”他的脸忽然凑近她，一双碧眸似笑非笑。
星璇脸颊泛红，嘴巴不自觉地微微撅起，一改平日的温顺乖巧，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气急败坏地说道：“别以为你可以仗着有几分姿色为所欲为！”
此时，门外铃声大作，星璇不得不收敛神色，几秒之后恢复了平静。
来人是白小寒，对于她的造访，星璇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她和鹿景梵是室友的关系。然而在她身后紧跟着的人，就让星璇感到有些惊讶了。
韩冬至头顶缠着纱布，眼神茫然地看着屋内两人，表情十分沮丧。
“发生了什么事？”x先生看向白小寒。
“韩先生昨晚在公寓里被人袭击了，但是根本没看清楚是什么人。他现在不敢再待在那里，所以你…能不能暂时收留他？”
x先生看了看半掩着的卧室门扉，叹了口气：“那你先把屋子里那家伙领回去吧。”
“鹿景梵昨晚占了你的地盘？你们…”白小寒暧昧的眼神和星璇如出一辙。
“白老师，”星璇怕x先生恼了她，打断了她的话问道：“怎么会被突然袭击了？有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白小寒的注意力才又重新回到韩冬至那张苍白的脸上：“韩先生觉得是昊睿袭击了他。”
“这怎么可能…”星璇接收到白小寒告诫的眼神，又继续把话圆了下去，“无论从身高，力气来说，都不是韩先生的对手嘛。”
“是他，他又回来了！”韩冬至双手托着脑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
x先生同白小寒对视一眼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韩先生，你现在很安全，不必紧张。”
星璇倒了一杯温水碰到韩冬至面前：“坐下吧，喝点水放松放松。”
韩冬至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掠过，最终停留在笑意浅浅的星璇脸上，长出了一口气之后，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
温水冲进喉咙，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韩冬至开始叙述昨夜发生的事：“晚上我回到家将近十一点了，那时我的房东突然上门，说是我被楼下邻居投诉。”
“因为什么被投诉？”星璇问道。
“奇怪的就是投诉的原因，楼下邻居竟然在半夜听到小孩跑动的声音，而且就是这两天夜里发出的响动。”
“昊睿失踪的这两天？”x先生问道。
韩冬至点了点头：“房东阿姨应该不会信口开河，但是我晚上根本没听到过任何声音。我睡得比较沉，听不到应该也有可能。”
“为什么邻居这么确定是小孩跑动的声音？”星璇对这一点有所怀疑。
“说是脚步比较轻，在房子里跑跳，如果是成年人的话，大概头一晚楼下就会找上门来抗议了吧。”韩冬至猜测着。
“你之前给过昊睿公寓的钥匙？”
“没有，”韩冬至十分确定地答道，“因为我手上也就只有一把钥匙，另外的钥匙应该是在…”
“房东手里。”白小寒接过他的话说道。
韩冬至突然变了脸色，哆嗦着嘴唇说道：“袁阿姨应该不会袭击我吧…没有动机啊。”
“你是在什么时候遭到袭击的？”x先生继续问道。
“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当时中间突然停水了，然后从花洒里面渗出了…血迹！”韩冬至的瞳孔猛然缩紧，脸色又变得苍白。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简单的女人
“血迹？”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来。
韩冬至紧握着水杯的双手有些颤抖，似乎是一想起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就感到胆战心惊。
“当时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从花洒里流出来的确实是红色的黏液，还有一股血腥味。就在我恍神的功夫，突然感觉后脑勺被什么钝器砸了一下，后来…就不省人事了。”
“原来你是在洗澡的时候遭到了袭击。”星璇此刻心中觉得辛酸又好笑。
韩冬至意会到她话中的含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浴室的地上。家里倒是没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也没丢失什么贵重物品，我想…应该不会是入室盗窃。”
“你能想到会有谁对你怀恨在心吗？”白小寒问道。
韩冬至紧锁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之前桐心的案子结束后，中间产生的误会也解释清楚了，应该没有和别人结下仇怨啊…”
星璇忽又想起了韩冬至那个关于“未来恋人”的事件，心中对他的同情又加深了几分。
“那么，韩先生这几天就现在这里将就一下吧。”x先生话说得十分客气，态度亲切，却始终带着几分冷淡的疏离。
“白警官，你住在隔壁吗？”韩冬至问道。
白小寒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果我不在所里，就是在这附近巡逻，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韩冬至感激地望向白小寒，似是找到了强烈的安全感：“调查真相就拜托给你啦。”
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在x先生的脸上，那双耀眼的碧色瞳孔总让他有种不可直视的感觉：“那我就厚着脸皮打扰李先生几天了，真是不好意思。”
“谁在外面嚷嚷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卧室里的大猫带着一脸气急败坏的神情冲进厅里。
韩冬至是第一次见到鹿景梵，险些被他那头金毛晃瞎了双眼，他脸上更添愧疚之色，立即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还有人在休息…”
“别在意这家伙。”白小寒一手拽着鹿景梵的手臂向门外走去，对着x先生略一点头，合上了房门。
“他们是…”鹿景梵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别紧张，他们就是朋友关系而已。”星璇笑着打量韩冬至，“人家白警官可是单身哦。”
“人小鬼大！”韩冬至伸手摸了摸星璇平滑的发髻，对于这个瓷娃娃般精致的小人儿，他心里是很喜欢的。
x先生却是瞥了他一眼，平静的目光中掠过一丝不悦之色。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星璇没有开启新的话题，而一向惜字如金的x先生也只是默默地对着电脑屏幕。
韩冬至有些尴尬地看着手机，此时一条信息跃入了他的眼帘。
“这个小姐姐好漂亮啊，是你女朋友吗？”星璇的小脑袋凑了上来，盯着韩冬至的手机屏幕问道。
“不是不是，”韩冬至摆了摆手，“她是房东阿姨的侄女。”
“你和房东相处得还蛮融洽的，”星璇露出促狭的微笑，“肯把侄女介绍给你，说明她很看好你呢。”
“是么…”韩冬至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忽然一怔，那张俏丽的容颜不正是自己在夜场见到的女孩吗？秦末分明说过她已经订婚了，为什么房东还要把她介绍给自己？
最为尴尬的是，韩冬至的手机里还保存着女孩和他哥们的暧昧视频，他想了想终究没有按下删除的按钮。
“喂，发什么呆呢？”星璇伸出五根手指在韩冬至面前晃了两下。
“觉得照片里的女孩有点眼熟。”韩冬至的回答倒也算诚实。
“现在的美女不都长得大同小异么？”星璇笑的眉眼弯弯，却也注意到电脑屏幕后面x先生那张沉下的面孔。
“你懂得还真多。”韩冬至总觉的和眼前的小女孩相处总有种同龄人的错觉。
星璇吐了吐舌头：“时间还早，可以睡个回笼觉。”说完她丢下韩冬至独自钻回卧室，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要休息的话请自便，沙发上有毯子。”x先生淡淡地说了一句。
韩冬至点头答应着，室内再度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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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都平静无波，直至夜晚。
睡得迷迷糊糊的星璇突然感觉到四周袭来的冷意，一道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又梦魇了吗？她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立在床边的男人。
“韩冬至，你怎么…”星璇忽然注意到他紧闭着双眼，嘴角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就这样直挺挺地立在一边。
梦游？星璇了解不能随意惊醒梦游中的人，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向着卧室门口走去。
“你以为很容易就能逃脱吗？”身后韩冬至忽然幽幽开口说话，“马上就会轮到你了…”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禁让星璇打了个冷颤，她轻轻合上门，迅速地跑到x先生的卧室门前。
举起的手还未落下，面前的门扉已经被打开，x先生脸上看不到丝毫睡意，“怎么回事？”
星璇指向自己的卧室，轻声说道：“韩冬至那家伙好像在梦游，跑到我房间里去了。”
两人走回星璇卧室一瞧，梦游的家伙已经倒在粉色的小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x先生微一侧头，示意星璇去他卧室。此时这一提议显得十分合情合理，星璇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来，于是故作平静地迈进了x先生的房间。
“其实，我没想到你会暂时收留他。”星璇坐在大床的角落里，手指揉着发丝，此时困意全无。
“昊睿的失踪，恐怕和他有关。”昏黄的灯光下，碧眸显得神秘莫测。
“最值得怀疑的人，不应该是秦末吗？”星璇问道。
“关林区公寓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一抹笑意凝在唇边，x先生神情中的淡漠一扫而空，眼里闪动着微光。
“你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星璇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韩冬至的房东，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他的眉毛扬了扬，气定神闲地说着，“那个姓袁的女人曾经有两任丈夫，全都死于意外。而她也因此获得了一大笔保险公司的赔偿金，后来在关林区买了几套房子。”
第二百九十章 床前黑影
“现实版的‘黑寡妇’么？”星璇记得曾经听过一则诸如此类的新闻，女人先后毒害了自己三任丈夫后，独吞了保险赔偿金。
x先生缓缓说道：“我查到这个姓袁的女人十六年前在k市的儿童福利院工作，而秦末从小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了那里。”
星璇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也有关系。那么房东在挑选租客的时候，莫非都带有一定的特殊目的？”
“有这种可能存在，”x先生点头，“但是眼下还看不出她有什么目的。”
死而复生却又神秘失踪的昊睿，看不透的秦末，以及房东同秦末之间有可能存在的共同目标，让这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月光洒满窗棂，星璇望向眼前的男人，他最近看上去没了之前那点迷茫，碧眸中目光炯炯。
她轻叹了一口气，朝着窗户的方向侧卧着，轻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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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白小寒接到举报，她所管辖的区域中的一间公寓不断发出异味。而这间公寓恰好是余征居住的地方。
德安公寓是这一区中人鱼混杂的一处居所，是曾经的农民房改造出来的小区，租客大多是社会底层，小区的环境较为恶劣。
跨进小区大门，白小寒不禁皱了皱眉头，院子里随意堆放的垃圾无人清理，小区似乎连物业都没有。
站在302门口，余征的半张脸从门缝中探了出来，看清来人之后，无奈地打开了房门。
一股浓浓的臭味立即扑面而来，白小寒捂住口鼻问道：“余先生，你这房间里味道这么大，是藏了什么东西？”
余征目光躲躲闪闪，支支吾吾地答道：“也没放什么，我每天都会清理垃圾的。”
在接到举报的时候，白小寒不是没有怀疑过余征杀死自己的父亲之后藏尸于此，却在此刻否定了这一推断。
没有哪个人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目光环扫房间内，三十来平的一居室公寓被打扫地十分干净，垃圾桶里没有余下一点生活垃圾。
而余征本人看上去并不是那种不修边幅的样子，这味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白小寒在厅里转了一圈之后，径直走向余征的卧室。
“白警官，”余征突然伸出手臂拦在了她面前，“你这样闯进去，我可就一点**都没有了！”
“希望您能配合我的工作，如果能确认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常，我可以及时给你的邻居们一个交代，不是吗？”白小寒笑笑。
余征抽动着嘴角，似乎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伸出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白警官，其实…我自己也快要受不了了。”
果然，那股异味的源头就在这间卧室当中。余征从床板下面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塑胶袋，“发出臭味的就是这些动物的尸体。”
白小寒打开来一看，确实是一些小型动物的尸体，似乎是放置的时间久了，几乎都腐烂了。在夏天这种高温下，味道着实让人作呕。
她伸手摸摸床板下其他地方，没有摸到类似的塑胶袋，便指了指门外：“我们出去说吧。”
德安公寓附近的咖啡厅里，余征坐在白小寒对面显得十分不自在。虽然白小寒今天只穿了便服，却让眼前的男人更加紧张起来。
“请问两位喝点什么？”服务生微笑着递上餐牌，眼神落在白小寒脸上时，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一杯美式，谢谢。”白小寒答道。
余征看着餐牌上的标价，咽了口吐沫，犹豫着没有开口。
“给这位先生来也来一杯美式，”随即冲着余征微微一笑，“我请客。”
“那，那怎么好意思…”余征尴尬地说着，目光同白小寒交汇的一瞬，立即调转开视线。
“别客气，”白小寒保持微笑，却始终观察着对面的男人，“那些小动物的尸体是怎么一回事？”
余征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起来，“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像是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发生了什么？”白小寒做出倾听的姿态。
“三个月前，我之前租住的房子因为要被拆迁，我不得不找新的地方。当时只有德安公寓价钱合适，离我上班的地方也不远。
当时我和房东签下租约的时候，她跟我说，如果在这里住的不习惯的话随时可以退房。我觉得很奇怪，一般房东都是不情愿这种情况发生啊。”
“房东是个什么样的人？”白小寒问道。
“胖胖的，五十多岁的女人，说话总是笑眯眯的。”余征答道。
“哦？”白小寒似是想到一种可能性，拿出一张照片放在了桌上，“是这个人吗？”
余征仔细看了几眼，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我这房东不会是什么在逃的罪犯吧？”
“那倒不是，”白小寒摇了摇头继续问道：“你搬进德安公寓之后，发生了什么怪事吗？”
“搬进去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做了噩梦。梦到我房间的门怎么关都关不严，后来就有一个男人从门缝里挤进来。还没看清楚他的面目，梦就醒了。”
“后来呢？”
“后来半个月我反复梦到有人闯进我的房间，还用力地掐住我的脖子。虽然是在梦里发生的事，但醒来后我发现脖子上有淤青。”
“会不会因为做这样的噩梦，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呢？”白小寒问道。
“起初我也这样想过，后来我借朋友的摄像机放在房间里来拍摄晚上发生的状况，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余征突然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录像拍到凌晨两点钟左右的时候，我的床头竟然真的站着一个男人！”他的瞳孔骤然缩紧，脸上浮现出恐惧之色。
“拍到男人的脸了吗？”
“没有，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但是体型却和我在梦里见到的男人几乎一模一样。”余征捧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
“后来的几个晚上我都不敢睡觉，强打精神撑过整个晚上，却没发现房间里再出现那个男人。
结果…几天后的晚上我又做噩梦了，那个男人在梦里对我说了几句话，意思大致是让我去捉一些活物关在家里，不然的话就会一直纠缠我。”
第二百九十一章 傀儡
“后来我就…抓了一些小动物扔进床底下。白天出去上班之前那些动物还是活生生的，等我晚上下班回来就发现它们都已经死了。”余征眼中满是恐惧，喉头滚动着继续说道，
“我也不清楚那些动物是怎么死的，因为在它们身上完全找不到伤口。我以为那男人从此不会再纠缠我，没想到他胃口却越来越大了…”
“余先生，”白小寒暂且打断了男人的回想，问道：“在你梦里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和语气是怎样的？”
“他的声音…”余征努力回忆着，“倒是有点好听的那种，我形容不出来，如果不是在形容一些可怕的事情，应该会让人很愿意听下去吧。”
白小寒微微点头：“你继续说。”
“起初他只要求活物，麻雀或者老鼠都行，没过几天就提出让我去抓流浪猫，再后来，他竟然提出让我将活人诱骗到公寓里来。”余征的手抚着额头，不敢再看白小寒的眼睛。
“于是，你就照做了吗？”白小寒直视着余征问道。
“不，”余征猛地摇头，“我做不到，但他在梦里威胁说要杀死我！我很害怕，找了几个朋友在公寓里待了一整夜，但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后来他们不再相信我说的话，都以为我精神失常了。”
余征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没有人愿意相信我，我几乎要崩溃了。后来我向公司申请了夜班，晚上都不敢再回到那间公寓里。”
“那你为什么不从德安公寓搬走呢？房东不是说可以随时退房吗？”白小寒不解。
“没用的，”余征低垂着头说，“我在监控室上晚班小睡的时候，依然会做那样的噩梦。那个男人说，不论我逃到哪儿去都没有用。”
“你拍到他的那段录像还在吗？”白小寒问道。
“我把录像藏在了外面，因为我感觉那男人每天都可以自由出入我的房间。”
“真如你所说的话，他进入你的房间总会留下什么痕迹吧？”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余征皱着眉头回答，“我曾经拜托过我的邻居，让他们留意我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进入了我的房间，结果他们一直都说没有看到。”
“那你不在家的时候，为什么不开着摄像机继续录影呢？”白小寒问道。
“我当然这样试过，但是除了那一晚拍到的黑影之外，每次看到的回放都是那种什么图象都没有的画面，声音也都是杂音。”
“莫非录像被人动过手脚？”白小寒思索着。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过得很恍惚，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精神真的出了问题。”
余征没有动过面前的冰美式，杯子里的冰块正在慢慢融化。
“对于那个男人后来提出的要求，你有没有付出过实际行动？”白小寒的声音不大，却让余征听了浑身一震。
“我…”余征眼珠一转，吞吞吐吐地答道：“诱骗活人的难度也太大了，我怎么敢做？万一死在我家里，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诱骗的难度虽然大，但是有一个人选却非常好下手，”白小寒盯紧余征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是你瘫痪在床的父亲--裴然。”
余征心中陡然一惊，抽动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透过白小寒坚定的眼神，似乎感觉到对方早已心里有数。
“余先生，如果你能在进入审讯室之前告诉我真相的话，或许还能争取到减刑的机会。”白小寒端坐着，脸上写满威严。
余征浑身的冷汗浸了出来，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杀害他，只是把他带进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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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x先生的公寓中。
白小寒带来了余征的摄像机，将其中的影像投影在电视屏幕上。
黑暗中余征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之后，一道黑影从门背后缓缓向他靠近，确实是个成年男人的身形。
画面被白小寒按了暂停，她对着x先生和星璇说道：“根据余征所说，他把摄像机留在家里拍摄了很多次，唯独这一晚拍到了男人的侧影。”
“看上去这个人是逐渐走近余征，而不是飘过去的，是不是可以排除了灵异事件的可能？”星璇手托着下巴思索着问道。
“我去过他的公寓，确实没有感觉到‘诡气’。”白小寒按下播放键，继续给两人看接下来的画面。
正如余征所说，像是接触不良一般整个屏幕都是雪花点，再也没有清晰的图像。
“考虑是余征自己动的手脚吗？”x先生有此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余征已经承认是他将裴然带进了德安公寓的房间，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而且房间里也没有裴然的尸体。如果是余征对录影动了手脚，那他大可不必告诉我这回事。”
x先生微微点头：“这样说，他的嫌疑只会更大。”
“单凭这卷录影带，就能证明余征所谓的噩梦教唆犯罪吗？”星璇问道。
“等下我就会将带子交给技术科的同事去做分析，看看能不能解析出男人的样貌，再做比对。”
“对了，”白小寒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上次你附到余征身上时，只看到了昊睿吗？”
想起那对漆黑的眼眸，星璇立即感觉到浑身都不舒服起来，“没错，只看到了昊睿，但是他有点奇怪。”
“哦？这你上次倒是没提。”白小寒略微有些诧异。
“昊睿他…好像是在替别人传达意思，本人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像是提线木偶一样。”
“提线木偶？”白小寒惊愕地望向x先生，见他迷蒙的眸子瞬间清明如水。
星璇疑惑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有一种人，他们可以将尸体制成特殊的傀儡，操纵着它们去做一些事情，而你很难追查到背后之人。”x先生沉声说道。
“傀儡…你是说昊睿被制成了傀儡？”陷入震惊的同时，星璇的心中为他感到一丝悲哀。
第二百九十二章 无名女尸
正说着，门铃被按响了，屋内几人互视一眼：“是那家伙回来了。”
韩冬至从打开的门扉中犹豫着走了进来，目光扫过三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三人很有默契地摇了摇头之后，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又是一阵沉默。
“白警官，关林区公寓那边的调查有线索了吗？”韩冬至搓着手问道。
“暂时还没有进展，不过我们已经在那个区域布置了摄像头，如果你想回去住的话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白小寒微笑着回答。
“这样啊，”韩冬至听了她的话竟有些失望，但人家既已提出让他回去，也不好厚着脸皮继续待下去了。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那太好了，我就不在这儿继续给你们添乱了。”他看向x先生，感激道：“多谢李先生收留，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韩冬至说话一向十分客气周到，完全不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如x先生这般淡漠的人都对他报以亲切的微笑。
在韩冬至打包离开公寓的时候，白小寒恰巧接到所里的电话，也匆匆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星璇同x先生两人的时候，星璇倚着沙发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x先生笑望向她。
“总觉得家里多了个人的时候，心里怪怪的。”星璇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一只大手慢慢地附上去将她眉心抚平。
“小小年纪，不要皱着眉头。”他这样说着，笑得温温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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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中，年轻的警员小王刚刚复职没几天，就被抽调去跟文潇潇的案子。由于这桩案件被设为高级保密级别，所以从各个区抽调来的精英组成了临时专案小组。
“白姐，”小王合上身后的门，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的案情，我们对外都要严格保密。”
白小寒严肃地点头：“考虑到和我调查的案子有关联，才会想了解一些情况，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不必告诉我。”
小王灿烂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白姐我还是信得过的。”年轻警官的眉眼，乍一看不是十分精致，然而一旦有了动作神情，立刻飞扬若舞起来。
白小寒合拢百叶窗，凑到小王跟前小声地询问着：“油罐车爆炸中的尸体，确定是裴了？”
她靠的近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缓缓萦绕在年轻的男人身侧，他的目光落在白小寒脖颈那处雪白的肌肤上，略微有些失神。
“还，还没有，目前只是有这种怀疑，因为在距离发生爆炸地点不足一公里处的旅店中发现了裴的行李。”小王回答着，视线上移，刚好和白小寒似笑非笑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小王轻咳了一声，攥在手里的纸张已经揉的有些皱了，他集中精神继续说下去：“在行李中找到了裴的证件，而且根据旅店老板所说，她确实这段时间都住在那里。”
“应该是要做dna比对吧，油罐车爆炸应该是无法辨认尸体了。”白小寒说道。
一想起那具烧的辨不清面目的女尸，小王立即感觉到胃里一阵翻腾：“到时候比对结果一出，我就告诉你。”
“这么久了，你还没适应吗？”白小寒狡黠一笑，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让我们这样的‘片警’去面对这种刑事案件，还是有点…有点为难。”小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可没有白姐那么强大的内心。”
“你要加油，指不定哪天就升做刑警了呢？”白小寒笑着拉开百叶窗，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外边的大厅。
“可别了，我还是情愿待在这里。”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王，你怎么还在这里？文sir都叫集合了。”门外警员探头探脑地向屋里看去。
小王立即精神抖擞地朝门外走去，离开时还回头冲着白小寒做了个口型：“等我消息。”
白小寒不禁失笑，心里感叹：“年轻人，还真是充满干劲啊。”
dna比对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那具严重烧伤的尸体并不是裴，而成了一具“无名女尸”。
白小寒皱着眉头对小王说：“查过这几个月报的失踪案了？”
小王点头道：“已经查了，联系报案的家属过来做dna比对，结果还没出来。”
“既然尸体不是裴的，你们有找到她人吗？”
小王苦恼地摇了摇头：“油罐车爆炸那天，旅馆门口的监控拍到裴早上离开后就没有再回去。因为那地方比较偏僻，她走的可能又是小路，所以没有其他监控拍到她的行踪。”
“至少确定裴没有死，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的。”
小王连连点头：“这次文sir肯定是不会罢休的，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人找出来。”
想起文潇潇的遭遇，两人不禁又同时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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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关林区公寓的韩冬至，面对着笔记本电脑，却无论怎样都集中不了精神。
“该死！编辑都下了最后通牒了，再不写出点东西，连载很可能要被下架了！”他苦恼地挠着头，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要是昊睿在的话，就好了…”他此刻无比希望自己的“缪斯”重回身边，这样想着，耳边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韩冬至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应该是从浴室中发出的动静。
他缓缓站起身，蹑手蹑脚地靠近浴室门边，随手拿起了餐桌上的水果刀，“该不会是袭击我的人出现了吧？”
他的心砰砰直跳，嗓子发紧，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谁？”
没有任何回应，韩冬至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攥紧了手中的刀柄。然而里面空无一人，一只红色的皮球从浴室的地板上弹起，复又落下，好像在被人不停拍打着。
韩冬至揉了揉眼睛，确认室内并没有人，盯着那皮球感到匪夷所思。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韩冬至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小刀应声而落。
“是谁在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啊？真是要吓死人了！”他暗自叫苦，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愣住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红色皮球
手机听筒中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请问是韩冬至么？”
这个被他保存为“房东侄女”标签的号码，韩冬至心里其实十分清楚对方的身份和行径。
他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又听对方说道：“听姑妈说起，你最近在创作一部悬疑小说，我对这个也非常感兴趣呢。”
听她如是说，韩冬至精神为之一振，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先前的构思来，末了他说道：“最近有点缺乏灵感，所以暂时只想到了这些。”
女孩轻声笑着，“不如我们明天出来再继续聊，或许能给你一点建议呢。”
韩冬至眼睛一亮，立即答应着：“那是再好不过了。”他不仅需要倾诉，更需要新的点子和灵感。而此时出现的人，他可以完全忽略掉她的背景，甚至模糊她的性别。
结束通话，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电话里这个女孩似乎并不能和那天在夜场所见过的人完全对应在一起。
韩冬至摇了摇头，索性将这一切疑问暂时抛之脑后，转身返回浴室，却发现那只红色的皮球静静地躺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印象中自己不曾买过这样的玩具，难道是昊睿之前带回来的？韩冬至拿起皮球，仔细端详起来。
一只适合孩童玩的小皮球，只有韩冬至的巴掌大小，颜色有些发旧了，个别地方都有了浅浅的裂纹。
在红色皮球的最底端，他发现了一行印上去的小字：“人偶工坊制造。”
“这是…制造工厂的名字吗？听起来还挺特别的。”
最终韩冬至还是将皮球连同家里的生活垃圾一起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他还是有些忌讳的。
这一夜，大概是由于回到自己的家中，韩冬至睡得格外踏实。直到一阵冷风从窗外悄然钻进屋内，使得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
韩冬至的习惯是在睡觉的时候将空调定时两个钟头，而此时是凌晨两点半，空调早已停止了工作。
他用薄被把自己裹得像蚕蛹一样，还是觉得浑身冰凉。睡意朦胧中看了一眼床头放置的温度测量计，竟然显示室内温度只有十六度。
韩冬至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向着温度计定睛一看，果然是十六度。
“怎么会这么冷？难道是在做梦吗？”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关闭的空调，又看向自己的手机，时间显示着凌晨两点半。
“哒…哒…哒…”那个空洞而又古怪的声音再次响起，忽远忽近地传进韩冬至的耳朵里。
是脚步声？他万分惊恐地钻进被子里，牙齿发出哆嗦的碰撞声。
“哒！哒！哒！”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同时也更加清晰地传了过来。
“谁？！到底是谁？”韩冬至掀开被子，忍无可忍地大吼了一声。
外面的动静渐渐消失了，似是接收到了韩冬至的不满，收敛了起来。
窗外夜色正浓。韩冬至裹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先一步走到客厅顶灯开关前，按亮了厅里所有的灯。
眼前顿时一片灯火通明。
眼睛对这强烈的光线感到不适，韩冬至微微地眯起双眼，打量着厅里每一处角落。肉眼可见之处，没有任何异常。
随后他走进浴室和厨房，分别都仔细查看了一遍，都没有古怪。一切阴影在光亮中都无所遁形，韩冬至觉得自己只能这样开着灯渡过漫漫长夜了。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哒，哒，哒，”的声音仿佛是在捉弄他一般，又再度响起。
韩冬至闭上眼睛，仔细辨认声音的源头。他逐渐向着大门处靠近，而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
原来这古怪的声音是从公寓门外传来的？韩冬至从猫眼中向外张望，瞥到那抹暗红色，他心中陡然一惊，那只被扔掉的皮球怎么又回来了？！
这一定是谁的恶作剧！韩冬至抱着胳膊，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在依旧炎热的夏末，室内却好似初冬时节。
红色的皮球安静地躺在门外，似乎在等韩冬至将它迎回家里，也只有眼前的房间，才是它唯一的归宿。
韩冬至内心挣扎，他自觉这东西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曾经在小说电影里都看到过类似的场景，突然下降的温度，奇怪的动静，都有可能是…“那东西”在作祟。
自己难道被冤魂缠上了吗？他继续忐忑地注视着门外的皮球。难道是死去的桐心？韩冬至的心在隐隐作痛，“未来恋人”的结局是他一度都无法走出的阴影。
这样想着，他竟鬼使神差般打开了房门，捧起那只就皮球回到自己床前，将它视若珍宝一般捧在怀里，眼神都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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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寒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视线从桌上的一摞档案中移开。加了整晚的班，只为找出和油罐车爆炸中的“无名女尸”有可能对应的失踪人口。
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早餐铺子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小王笑嘻嘻地扬了扬手中的豆浆油条说道：“就知道你还在这里，快来补充点能量吧。”
白小寒用手随意地将头发扎成一个精神的马尾，脸上带着淡淡的倦容：“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样熬夜了。”
“怎么会？我白姐永远十八呢！”小王拿出豆浆递给白小寒。
冒着热气的豆浆在她微凉的掌心中慢慢散发着温度，对于年轻警官的称赞，白小寒也只是浅浅一笑。
“怎么样，dna比对结果都出了吗？”
小王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年报失踪的家属dna比对全都做了，没有一个结果吻合。”
“难不成是更早以前的？”白小寒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十分意外。
“不过，有个情况我觉得不大对劲…”小王神色凝重地说道。
“说说看。”白小寒喝了一小口豆浆，示意他说下去。
“两个月前，关林区公寓的一名男子曾向派出所报过妻子失踪，但是次日又称自己已经找回了妻子。”
“关林区？具体是哪间公寓？”白小寒心中一紧。
果然，如同命运注定般的结果，一切都指向了秦末所居住的关林区老式公寓。
第二百九十四章 晓月
身着警察制服的白小寒站在关林区老式公寓502门前，伸出食指按向积满灰尘的门铃。门铃没有发出声响，看来是坏的，她便轻轻叩门。
“程识先生，请开门，我是派出所的警务人员。”
半分钟后，里面传出了一阵的动静，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面目可憎的男人从里面探出头，看见白小寒身上的制服，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有，有什么事找我？”
“是这样，”白小寒向男人出示了警官证，继续说道：“我们按例对流动人口信息进行登记，麻烦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男人似是松了一口气，身体却还是堵在门口，白小寒完全看不清室内的状况。
“除了常规信息登记，还需要采集您的血液样本，”白小寒向屋内看去，“我方便进去吗？”
男人微微一怔，不情愿地向后退了两步，嘟囔着：“还要采血？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
“哦，这是今年开始实行的新规定。”白小寒微笑着走进502房间。环顾四周，丝毫看不出有女人生活的痕迹，简陋的房间中摆着几样灰色的旧家具，显着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程先生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白小寒一边拿出采血的仪器，一边观察着男人的神情。
“也没什么，做点小本买卖。”男人伸出手指，面上对于采血的行为并没有抵触。
采血仪器中细微的光束投在男人食指尖，没有带给他丝毫的痛感便就此结束了采血的过程。
“现在科技还真是发达，以前都是用那种针尖扎手的。”男人感叹着。
白小寒微微一笑，问道：“您的妻子呢，不在家里么？”
霎时间，男人脸色变了，接着又用难看的笑容掩饰着：“我老婆前几天回娘家去了，谁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这样，”白小寒略一沉吟，又问道：“我记得两个月之前，您向派出所报过妻子失踪，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的身子陡然一僵，眼珠一转，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时候啊…还不就是拌了两句嘴，跑回娘家去了呗。”
“这样说来，您妻子离家出走应该是常事，你那时候为什么会报警呢？”白小寒盯着男人闪烁的双眼问道。
“手机打不通，两天没联系上，那不是着急吗？”男人脸上阴晴不定，“这位警官，您不是登记信息的吗？问这些干什么？”
“户籍档案上显示您和您太太两个人的名字，我今天采集不到您妻子的，总要了解一下情况吧？”
男人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记得等您太太回来之后，让她到派出所来登记一下。”白小寒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男人眼底划过一抹冷意，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让她配合你们工作。”
离开时候恰巧遇见韩冬从隔壁出来，白小寒笑着向他打招呼：“韩先生，这么早是要去哪里？”
印象中，韩冬至是个宁愿一日三餐都叫外卖的宅男作家，现在还不到早上九点，他就已经穿戴整齐地出门，白小寒感到有些意外。
“约了朋友。”韩冬至冲着白小寒微一点头，神色平淡地向楼梯走去，看都没有看一眼隔壁的刀疤男人。
男人冷哼一声，似是对韩冬至十分不满，“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韩先生，你等等。”白小寒快步追了上去，第六感告诉她，此刻的韩冬至有些不太对劲。
韩冬至放慢了步调，等着白小寒跟上来，唇畔浮现出一丝为不可察的笑意。
“有事么白警官？”他走得不疾不徐，云淡风轻地问道。
韩冬至面对白小寒时候，脸上惯常带着的那种局促的笑容忽然不见了，今天的他比以往更加从容淡定。
白小寒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搬回来之后，没再遇到什么异常的情况吧？”
韩冬至扬了扬眉毛，笑道：“不知道白警官所谓的‘异常情况’指的是什么？”
白小寒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没什么，看来一切正常。”
“不过，我那邻居这里应该是有点不大正常的。”韩冬至指着自己的脑袋，眉梢眼角都盛满了不屑，“白警官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韩冬至并没有刻意降低说话的音量，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被隔壁的刀疤男听到。
对于韩冬至反常的举止，白小寒感到错愕的同时又有些好奇，这家伙搬回来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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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冬至坐在咖啡书吧里，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目光从门外进来的每个年轻女人脸上匆匆掠过。
一抹鲜艳的红色突然映入眼帘，韩冬至坐直了身子，紧盯着进来的女孩，直到她在自己面前落座。
“你就是韩冬至吧？”女孩笑靥如花。
韩冬至点了点头，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问道：“你是袁阿姨的侄女？为什么和照片上的人…”
“长得不太一样，对吧？”女孩狡黠一笑，神色间丝毫不见尴尬，“照片上的人是我表姐，她已经订婚了，是姑妈搞错了，误传了她的照片给你，你可别再惦记她啦。”
韩冬至了然，从昨天的电话里他就感觉和夜场中见到的女孩对不上号，原来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随即他也报以亲切的微笑，“原来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不是有点失望啊？”女孩歪着脑袋看他，眼中含着笑意。
“怎么会，”韩冬至连连摇头，“我只觉得和你很能谈得来。”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韩冬至不禁打量起面前的女孩，一张精致的瓜子脸，鼻子和嘴唇都十分小巧，唯一双眸子，光彩闪耀，如同最纯净的黑曜石。
为什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的名字叫晓月。”女孩举止大方，神情爽朗。
“晓月…”韩冬至重复着，“是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你的名字也很特别，我对用节气或者植物名称取名的人特别有好感。”晓月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韩冬至脸上，令他感到脸颊发烫。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人偶工坊（一）
在x先生的公寓中，白小寒对星璇大致说了一遍韩冬至的情况，“我怀疑他回去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以至于变得如此反常。”
“要我去尝试附身吗？”星璇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她随即转向x先生说道，“附身不成的话又要劳你兴师动众了。”
然而能量锁对韩冬至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短暂的附身功能都无法开启。
三人站在关林区公寓501室门前，白小寒和星璇后退了一步，将空间留给了x先生，“看你的了。”
修长的手指在门上写下了一个星璇看不懂的符号之后，霎时间门板变成了半透明的颜色，x先生大步跨进门内。
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使用这种伎俩，却每每不由得在心中称奇。
屋内十分寂静，和他们曾经来时没有什么不同。碧眸环扫整个房间，最终落在了那抹暗红色上面。
星璇也同时注意到了皮球，弯下腰将它拾了起来。触碰到皮球表面的瞬间，鼻腔中突然涌入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味。
她立即丢掉皮球，身子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白小寒问道。
“这东西…有一股‘死气’。”星璇喃喃地说着。
“死气…？”白小寒重新捡起皮球，仔细地端详起来。
“人偶工坊。”她也看见了皮球底部的那行小字，“k市有这种地方吗？”
x先生微微摇头：“不曾听过。”
三人在房间内排查了一遍之后，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之处，于是便带着那只红色的皮球离开了关林区公寓。
回去路上，白小寒提起了502刀疤男的事情，“我让同事去调查了，他妻子的娘家根本不在k市，乘火车需要十几个小时，这男人明显是在撒谎。”
“你在怀疑这个男人杀了自己的妻子吗？”星璇问道。
“还没找到作案的动机，何况真是他做的话，应该不会报案失踪了。”白小寒思索着。
车子开到派出所门前停下，白小寒和星璇一同下了车，而x先生却独自离开了。
看了一眼身后渐行渐远的黑色轿车，星璇的眉宇间有些怅然。
“别理他，估计又是因为家族里的麻烦事被叫回去了吧。”白小寒觉察到星璇情绪瞬间的低落，试图安慰她。
星璇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都习惯了。”
是啊，早就习惯他将所有情绪都埋在心底，不分享自己的事，让她无从了解也不愿探究下去。
白小寒在商用楼盘的登记资料中查到了关于“人偶工坊”的登记信息，是一家专门出售仿真人偶的店铺，而这店铺的所有人竟然就是韩冬至的房东--那个姓袁的女人。
“这女人的产业还真是遍布整个k市啊。”星璇感叹，“看来她那死去的两任丈夫留下的遗产颇为丰厚呢。”
“真是不简单，”白小寒认同地说道，“那我们出发吧。”
人偶工坊距离星璇所住的区域较远，两人乘地铁过去也花费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
从地铁站出来是一条步行街，古色古香的街道两旁是琳琅满目的各色铺子，大多是k市特产或是小吃铺子。
“这里属于游客的必经之地，属于k市的一大特色。”白小寒仰起头望向二楼的商铺，寻找着人偶工坊的招牌。
然而两人沿着街道走了半晌，依照登记的门牌号却找不到任何一家和人偶有关的商店。
街角边坐在藤椅上的老太太摇着蒲扇，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们身上，欲言又止。
“老人家，”白小寒笑眯眯地走上前，“您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一家叫做‘人偶工坊’的商店？”
老人的神情略微一滞，立即摆了摆手答道：“没听过，从没听过。”
“说不定是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呢？”星璇站在树荫底下，咬着一根冰棍消暑。
忽然有一道声音从她们背后幽幽地响起：“你们…在找那个做娃娃的男人吧？”
星璇被吓了一跳，发现树荫深处竟还立着个女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她面色苍白，瞪圆了两只眼睛，甚至可以看见眼里的血丝。
“阿姨，”星璇笑得乖巧，“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地下…”女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仿佛是在召唤他们去往阴曹地府一般。
“你是说地下室么？”白小寒问道。
“没错，很难找，你们应该也是奔着那男人来的吧？”女人打量她们的目光中划过一丝窥探之意。
白小寒和星璇忽视一眼，应付似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泛起了嘀咕，男人？什么男人？
女人指着街角一家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饰品店说道：“从那道门进去，沿着楼梯往下走就是了。”
白小寒冲她感激地一点头，牵着星璇的手向街角走去，不大不小的声音却从身后传进了她们耳中：
“又是一个被迷惑的女人啊…”
推开玻璃门，两人走进这间名为“海风”的饰品店，悬挂在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一名年轻的女子悠闲地坐在飘窗的位置上喝着咖啡，并没有搭理她们的意思。
“请问人偶工坊怎么走？”没看到楼梯的白小寒只好向她询问。
女子偏过头，上下打量着白小寒，忽的眼神一亮，赞道：“你长得可真好看！”视线转向星璇，又问道：“这是你女儿？”
白小寒简直哭笑不得，几次和星璇出外寻找线索，总是避免不了被人当做是一对母女。
她没有否认，也是懒得解释，继续问道：“人偶工坊是从这里进去吗？”
女子缓缓站起身，施施然向着写有“仓库”两个大字的门走去，“过来吧。”
推开铁门，面前赫然出现了一条通向地下的楼梯。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光亮，仿佛真的通往地狱的第十八层一样。
白小寒站在门前犹豫了一瞬，旁边的女子不耐烦地催促着：“要下去的话就快点，再过一会儿我也要关门了。”
“这下面的店铺是在营业的吧？”白小寒又问了一句。
女子抱着双臂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人偶工坊（二）
“去看看吧。”星璇牵着白小寒的手向前迈出一步，又冲女子笑嘻嘻道：“大姐姐，先别关门好么？我们还有朋友在后面呢。”
女子应付差事似的点了点头：“晓得了，你们别在底下待太久。”
白小寒赞许地看了星璇一眼，两人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大约到了地下负二层的位置，面前出现了一道木门，上面挂着的用led灯管制成的招牌，“人偶工坊”四个字闪烁跳跃着。
白小寒伸手去推这道木门，却发现门的重量出奇地沉，卯足了劲之后才将门缓缓推开。
目光落在房间的工作台上，两人呼吸一滞，身子不由得都颤了颤。
十几颗神情各异的人头摆在桌上，整整齐齐地望向门口，像是在欢迎她们来到了地狱的第十八层。
画面冲击感过于强烈，星璇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这些不会都是真的吧？”
“是挺逼真的。”白小寒走近几步，指尖触碰到“人头”表面时沾上了些许还未风干的染料。
星璇还是不敢靠近，本能地抵触这些诡异的人偶，“白老师，我想不出是什么人会买这种人偶，放在家里，难道不害怕吗？”
“我觉得放在商店的橱窗里展示服装，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白小寒饶有兴致地凑近去观察每个仿真人偶，似乎是被它们吸引住了。
栩栩如生，每个人偶的眼睛里都蕴含着不同的情绪，没有半点假人的呆滞和死板。
工作台后面是一排玻璃柜，里面摆放着身材不一的二十几种人偶，有孩童体型，也有少女和成年女子模样的人偶。
“怎么都是女性，没有男性人偶吗？”星璇感觉到自己空空的胃囊蠕动着，“难道都是为了宅男定制的？”
“你的想法有点邪恶，”白小寒轻笑，“不过我也听说过寂寞孤独的宅男以人偶为伴的真事呢。”
“可是…你试着设想一下，如果半夜从梦中醒来突然看见枕边的人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会不会被吓死？”星璇这样想着就觉得不寒而栗。
“兴许会高兴地跳起来呢，”白小寒的思路清奇，“人偶活过来不正是主人所盼望的吗？”
一声低低的笑从唇边溢出，突兀地从房间的角落里冒了出来。
“谁？是谁在那儿？！”白小寒环顾四周，发现了玻璃柜下面隐约露出一双棕色的皮鞋，是男人的鞋。
“白警官，最近见面的频率有点高，莫非是被我吸引了？”秦末微微笑着从柜子后面踱步而出，语气轻而游移，仿佛山林间的雾气，看得见摸不着，游丝般幽幽地缠绕着。
“秦先生，我们并不清楚你就是这家店的主人。”白小寒神情从容，态度淡定。
“我很认同你刚才说的那段话，”漆黑的眼眸中泛着浅浅的笑意，“希望人偶能拥有生命，应该是每个主人的愿望。就像你们小时候期待洋娃娃能突然开口说话一样，都是因为太过孤独了…”
“秦先生，你相信这世上会有一种办法让这些人偶活起来吗？”白小寒直视着秦末的双眼试探着问道。
“哦？白警官如果知道的话，不妨告诉我这个孤独的人吧。”秦末眼中笑意变冷，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见他神色毫无动容，白小寒笑笑：“我也只是从一些荒诞的怪谈当中了解了一些，没有亲眼见过，不能当真的。”
“亲眼见过的未必就是真的。”秦末神秘一笑，不知道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白小寒不想再同他继续玩文字游戏，从背包里掏出那只红色皮球，递到他面前：“这个应该是出自人偶工坊吧？”
秦末接过来一看，微微地点头：“没记错的话，这是我送给昊睿的玩具。”
“原来除了人偶，你还会制作这些供小孩子玩的东西。”白小寒说道。
秦末俯下身，将皮球碰到星璇面前，笑盈盈地说道：“昊睿回来之前，先有你替他保管好么？”
星璇一巴掌拍掉了他手上的皮球，撅着小嘴说道：“人家才不要这么旧的玩具呢，还脏兮兮的。”
秦末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意，嘴角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白警官，昊睿的玩具怎么会在你手上？”
“秦先生，难道你不知道昊睿半个月之前已经死了吗？”两人视线交汇，秦末的眼神毫不闪躲。
他的反应很平静，也很淡然。
“白警官，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人死还能复生吧？”他将红色的皮球放进玻璃柜中，和一个孩童体型的人偶放在了一起。
“你见过提线木偶吗？或者说是…傀儡？”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白小寒只想看看秦末的反应。
“恕我直言，”秦末斜斜地倚着玻璃柜笑道：“有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是不能作为证据的，身为警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你就当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问的吧。”白小寒目光灼灼地望向她。
“那我就更加没有回答的必要了，”秦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木刻小刀，瞬间反射出一道冷芒，“我还要继续工作，就不陪你们聊天了。”
“那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白小寒牵着星璇准备离开。
走到人偶工坊门口，星璇回头看向那道灰色的背影，而那人也正回头转向她，“下次再见，”从他的口型星璇读懂了秦末的意思。
回到饰品店，女子打量了她们几眼，不满道：“不是说还有朋友要来，怎么没见着人？”
“大概是…错过了吧。”星璇讪讪地笑着，逃也似的离开了店铺。
“你怎么了？”白小寒见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底下太诡异了，白老师你没闻到一股呛鼻子的气味吗？”
白小寒摇了摇头：“什么气味？”
“好像是…好像是福尔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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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冬至和名叫“晓月”的女孩聊得十分投机，两人都是东野奎吾的小说迷，自然有不少共同话题。
聊得多了，自然也就从小说谈到了生活。
“你是说在馄饨铺子捡了一个特别的小男孩？”晓月眼神微光闪烁，似乎对昊睿充满了兴趣。
第二百九十七章 误会
说起昊睿，韩冬至无不对他的突然失踪感到惆怅：“原以为，他只是个淘气而离家出走的孩子，没想到有那么特殊的身世背景。”
“或许正因为有那样的父母，才会造就出昊睿这样特殊的孩子。”晓月唇畔漾起的笑意令韩冬至看得呆了一呆。
“如果有机会，真想让你见一见他。”
“为什么？”
“我觉得，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韩冬至交叠地握在一起的双手握得更紧了些，心中突然澎湃起来，似乎将两个不同的欣赏对象联系在一起是多么值得兴奋的事情。
“不过，很难想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外面是怎样维持生活的，”晓月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在你遇见他之前，他已经在外流浪一段时间了吧？”
“他只说过曾受到过好心人的帮助，不至于饿死，”韩冬至回想着初见昊睿时的情景，“不过那天在馄饨铺子遇见那孩子，他身上穿的衣服倒是很干净，并不像是在外面风餐雨露很久的模样。”
晓月的手指轻轻抚过鬓边的发丝，突然凑近韩冬至的脸轻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故意来接近你？”
韩冬至脸上笑容一僵，又立即缓和了下来，摇着头说道：“不可能的，他接近我图什么呢？要钱没钱的。”
晓月靠回沙发座椅背上，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那你有没有没考虑过，把昊睿的故事写成小说？”
“这我还真没想过，”韩冬至突然转念一想，说道：“或许真的会吸引到读者，毕竟他身上发生的事足够匪夷所思了。”
傍晚时分，两个人并肩从咖啡书吧中走了出来，韩冬至有些恋恋不舍地问道：“下次见面，不如…”不如去看场电影？去吃顿浪漫的烛光晚餐？这些想法未免都落入俗套。
然而晓月却结果他的话茬说道：“不如去寻找昊睿失踪的真相吧，为你的小说积累素材。”
她的提议正中韩冬至下怀，本有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但又怕对方将自己看成个怪人，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没成想，这女孩同他一样，也是个怪人。茫茫人海之中遇到知音的感觉，让他喜不自胜。
韩冬至嘴上哼着惬意的小调走回公寓，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隔壁传出的动静。
好像是一种金属在什么东西上来回摩擦的声音，他发现502室的房门敞开着一道缝隙，似乎像是一张半开着的嘴，想要急于和他分享秘密。
噪音还在继续，韩冬至伸长了脖子向门缝中看去。突然，漆黑的光线中出现了一双丑陋的三角眼，瞳孔不断在缩小，目光十分骇人。
“干什么啊？弄出这么大噪音，不知道周末是不让敲敲打打地装修吗？”他一时忘了对刀疤男的忌惮，心里反而涌起了一股怒火。
“吱呀”一声，门被男人从里面推开了，他双手依旧背在身后，像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喂！别以为这样瞪着我就会怕你，之前我对你够客气的了！”
男人默不作声地死死盯着他，像是某种某种冷血动物在捕食之前的眼神，这种反应使得韩冬至心中涌起的怒火更加无法遏制。
“妈的！你再这样盯着我试试！”他飚了一句粗口，扬起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在刀疤男人的脸上。
“小韩，快住手！”房东的突然出现，及时阻止了韩冬至的暴力行为。
“袁阿姨，是他总挑衅我！”韩冬至被房东抱住了手臂，怕误伤到她，只好暂时放弃暴打刀疤男一顿的冲动。
“都是邻居，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动什么手？”袁阿姨看向502的男人，似乎在等他一个解释。
“韩先生，你可不要误会了，虽然我平时和你很少讲话，但是绝对没有挑衅你的意思。”刀疤男突然开口了，语气还十分诚恳。
“都是误会，小韩，你看人家也解释了，你也大度一点嘛。”房东拍了拍韩冬至的肩膀，话说得语重心长。
“我看你就装吧！”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应付着：“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算了。”说完这话鄙夷地看了一眼刀疤男，扬长而去。
房东却没有跟上韩冬至的脚步，而是进了502室。两扇门同时关上，韩冬至一拳打在了墙壁上，愤愤得骂了一句，心里还是不爽。
韩冬至一直留意着隔壁的动静，没过一会儿，他听见关门声，房东的脚步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
“小韩，帮我开开门，我是你袁阿姨。”果然，还是有话要对自己说，韩冬至估计是关于晓月的事。
房东的脸上带着歉疚的笑容，“小韩啊，我侄女你还是别联系了，我这个老糊涂，忘记她今年都订婚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的袁阿姨，我都知道了。”韩冬至笑笑，订婚的那一位他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啦？你们…见过面了？”房东诧异。
“没有，虽然我约了她见面，不过来赴约的人是她表妹。”韩冬至答道。
“表妹？我怎么不知道慧慧还有个表妹，叫什么名字？”房东很是疑惑。
“晓月。”
房东重复了几遍名字，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们家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姑娘，你不会叫别人给骗了吧？”
韩冬怔了怔，回想起刚刚见过面的女孩，似乎是没怎么提起过家里的事，但是她怎么恰巧会知道自己今天约了房东的侄女在咖啡书吧见面呢？
“也可能是您侄女的朋友，”韩冬至猜测着，“反正年纪差不多，长得也蛮好看的。”
“哟，看样子你还挺中意她的嘛？”房东笑着打量他，“只要是个好姑娘就行。”
“好姑娘吗…”韩冬至又想起夜场里那一幕，大概那女孩在长辈甚至她未婚夫眼里都是个所谓的“好姑娘”吧。
一想到自己欣赏的女孩可能是“好姑娘”的闺蜜，韩冬至心里突然起了一股冷意，他向来觉得只有同类才能走到一起。
看来还需要好好了解一番，晓月那些值得他欣赏的地方，究竟是不是表面现象。
第二百九十八章 疑点
与晓月分别后的第三天，韩冬至拨通了她留给自己的联系电话。他实在有些等不及了，想再见到她，当面问问她究竟是谁。
轻柔的女声从电话听筒中传来，若有若无地撩拨着韩冬至的心弦：“原来被你识破了，我也不是故意装作慧慧表妹，只是…”
“只是什么？”韩冬至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晓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半晌才又继续说道：“慧慧她说你只是个废宅，任随便一个女孩子都看不上。”
看来她还记得在夜场里韩冬至那好哥们拿来开玩笑的那些故事，怒火又在胸腔里燃起：“那你为什么还来见我？为了戏弄我？！”
“不，”女孩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并不是慧慧那种女孩。”
“那种女孩”将晓月和慧慧之间划上了一道清晰的分割线，她的解释令韩冬至心中微微释然。
“那…我们还继续见面吗？”韩冬至问道。
“当然可以，只是…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不如等我空下来再联络你。”
话音落下，韩冬至明白了晓月的意思，她大概在婉拒自己，于是淡淡地应了声之后挂上了电话。
心里万分失落，却又自我安慰着，或许她是真的在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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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偶工坊中几乎没有查找到一点和案情有关的线索，除了星璇所提到了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可是白小寒却什么气味也没有闻到，她在公寓的黑板上写下秦末，裴，余征，韩冬至，昊睿，房东以及502刀疤男七个名字，将他们之间连上关系脉络。
裴和余征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从星璇附身读取的以及看来，两人都和昊睿有过接触。
裴和秦末住在同一栋公寓，也极有可能私下接触过，但是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说明他们之间存在关系。
从表面上看，余征和秦末似乎只是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
房东是秦末曾经所在儿童福利院的一名老师，秦末所居住的公寓以及他出现过的人偶工坊都属于房东的不动产。
而韩冬至，裴以及刀疤男的房东都是这个姓袁的女人。
看上去，似乎有人在这背后下一盘很大的棋，令这些原本毫无关联的人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了一起。
这其中有三个疑点：死而复生的昊睿究竟消失在何处？裴的生父又是被谁从余征的公寓带走？油罐车爆炸中的无名女尸和502男人的妻子是否有关？
星璇盯着黑板上的字，像个在听老师讲课的学生，托着下巴仔细思考着。
“这三个问题，最后一个应该最好调查。”星璇说道。
“没错，同事已经去往男人妻子的娘家采集她dna的样本了，只要回来作比对，就会有结果了。但是…”白小寒的眉头轻微地皱了起来，
“这男人之前报案的行径很是说不通，而且也找不到他杀妻的动机。就连他妻子娘家的人都认定这个男人虽然长相可怖，却对老婆很好。”
“想知道他的想法，这一点我应该可以帮你。”星璇说道。
白小寒微微点头：“至于另外两处疑点，目前还真没有什么头绪。如果昊睿真的被制成了傀儡，那么到底会被藏在哪里呢？”
“不必刻意去找，他自己或许就会现身了。”们从外面被推开，俊美的男人郎朗说道。
几日未见，那玉雕般的容颜犹如云光在云间一显，看的两人都呆了呆。
“你的事，处理得怎样了？”星璇直接开口问道，其实x先生离开时并没有提及自己是去做什么。
碧眸微眯，有些散漫的目光“盯”在了没有说话的白小寒脸上，声音低沉而冷然地说道：“那可不是我的私事。”
“出了什么事吗？”白小寒问道。
“出现了新的时空偷渡者，目前身份还没查明。”
他换了鞋子径直走到星璇身边，瞥了一眼黑板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图，问道：“谁在这些人背后推波助澜？”
白小寒耸了耸肩：“我也想知道答案，但昊睿的事不是普通的案子，会不会…和时空偷渡者有关？”
“不，他是被做成了傀儡。”x先生十分肯定地回答。
“这么确定？”星璇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clotho曾经到过他的梦境，看见他头顶上牵着的丝线，应该是被什么人操控了。”
听他自然地说起clotho，星璇有些诧异，这两兄弟难得有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候。想起上次深夜在郊外遇到clotho的时候，他还扬言要带走自己。
“人偶工坊很可疑，但是眼下没有搜查令我也不能看出个究竟，除非…”白小寒微笑着看向x先生。
“再说吧。”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走去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袅绕的热气笼罩着他的侧脸，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鹿景梵那家伙最近吵着要来蹭饭。”白小寒似乎想找个轻松的话题摆脱一时间冷下来的气氛。
“改天吧。”x先生淡淡道。
“那我就不打扰啦。”白小寒无奈地指了指门外，又嘱咐道：“星璇，明天早上我再来找你。”
公寓的门扉被轻轻合上。此时已是初秋，院子里一色深深浅浅的枫树，深绿夹杂着明黄，华美而萧索。天空很高远，偶有南飞的北雁，浅黑的羽翼划出洁白的划线，将一朵云掠散。
两个人静坐在沙发上，在沉静的秋意中分享彼此的沉静。
“下次出门，我会同你说好要去何处，去多久。”他的声音淡淡，清凉的气息如云一般笼罩下来，而眼神却异常坚定。
星璇抬手抚了抚他的下巴，触到一点胡茬，眼波流转：“我能容忍你，自然是因为了解你，习惯你的沉默。而心里不开心是因为太过在意，既然你回来告诉我去向，也就没什么了。”
她语气轻快，带点平时没有的爽朗，轻轻两句话，却好像猛烈的海风，席卷着浪花而来，撞得他心坎微微震动。
只因她用了“容忍”这样的字眼。
朝夕相处，向来最能消磨掉距离产生的朦胧和美好。
第二百九十九章 噩梦惊醒
凌晨五点，韩冬至被窗外的尖叫声惊醒。
他以为那是噩梦里的声音，好久没来过了。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无能为力，仿佛有人重重压在身上。
许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验，据说这就是所谓的“诡压床”。
他又来了，韩冬至看到一张脸，黑暗中模糊的脸，安在男人强壮的躯干上。脸上似乎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韩冬至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似乎被掐紧了脖子。
窗外又传来第二声，第三声尖叫，从凄厉的女声变成粗哑的男声……
晨光熹微，黑暗中的那张脸消失了，只剩下床头贴着的二次元海报。视线定格在海报中甜笑着的少女，韩冬至确定自己从噩梦中醒过来了。
他在床上坐直身子，从五楼的窗户向外眺望，在公寓的楼下，躺着一个白衣女孩。
虽然是从五楼向下看去，但是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晓月，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一动不动地僵硬在地上，黑色长发如瀑布一般铺在地面上，让他想起了看过无数遍的《红与黑》。
她死了吗？
韩冬至穿起长裤，披上衬衫冲出了公寓。整栋楼响彻喧哗，大多是因为第一次眼见有人死于非命。
他连滚带爬地摔倒在楼梯拐角，又疯狂地爬起来，丝毫感觉不到额头正在流血。
跌跌撞撞地来到楼下，他看清楚了晓月的脸，一张漂亮而精致的脸，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从她僵硬扭曲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死得非常痛苦，双眼瞪大面对天空，最终时刻看到的会是月亮还是初升的太阳？
抑或是凶手的脸？为何韩冬至此刻心中认定这是一场谋杀？
不过，她死去的姿态很漂亮。
像一朵被摘下的玫瑰，正以独特的姿态渐渐枯萎。
韩冬至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手触向晓月的脖子。摸到了，只有死人的皮肤才会有的冰凉，还有一种特有的僵硬。
尽管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他还是腿一软摔倒在地上，指尖触电一般，仿佛再过片刻就要腐烂。
清晨阴暗的天空，似乎漂浮着死者的灵魂。公寓楼上的某个窗口，藏匿在阴影中的一双眼睛，正在异常冷静地望着他。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不远不近地传来，韩冬至仰起头，视线忽然与那道森冷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他扯着嗓子喊道：“是你杀了她！”
然而他依旧发不出声音，身体猛地发力，想要将堵在喉咙的东西冲破。于是，他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窗外没有尖叫声，楼下更没有尸体，只是从一个噩梦跌进了另一个噩梦。
韩冬至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酸痛，仿佛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长途跋涉，又或者和什么人大打了一架。
这一刻，他突然担心起晓月，心里浮现出那种曾经梦见亲人离世，哭着醒来的感觉。韩冬至拿起手机，不管不顾地拨出了晓月的号码。
“嘟-嘟-嘟-”响了几声之后，终于被接通了，里面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这么早，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从楼上掉下去，摔死了。”他颤抖着声音对她说，仿佛死亡的阴影还笼罩在他头顶。
晓月似乎是愣了几秒，低低地笑了一声：“傻瓜，梦都是反的。”
一声“傻瓜”听在耳边，韩冬至的心弦被微微地拨动着。
“我…”他一时无言，想了想又说道：“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我有什么就好担心的，”她嘻嘻笑着，“放心吧，等一有空，我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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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八点钟，星璇已经清醒过来。伸了个懒腰爬下床，走到厅里时看见x先生的房门还紧闭着，心里不由得埋怨他贪睡。
从冰箱里拿去吐司和鸡蛋，踩着小板凳准备给自己和屋里那贪睡的家伙准备早餐，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大清早是谁会在楼道里跑步？”星璇正暗自嘀咕着，忽然听见门铃声响。
以为是白小寒，星璇立即跑去开了门，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地上随意地扔着一个快递纸盒。
“现在的快递员也太不负责任了吧，都不用签收了？”拿起快递纸箱，目光扫过快递单上的发件人一栏，写着两个字：王倩。而收件人则是星璇的名字。
王倩是谁？星璇疑惑起来，这名字太过普通，她没有什么印象。而且她和x先生向来都不网购，家里也不曾收过快件，那么这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星璇迅速地打开了纸盒，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捂着嘴巴尖叫出声。
“怎么回事？”x先生似是被这动静吵醒，拖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到客厅。
“刚刚有个快递被扔在公寓门口，是寄给…我的。”
两人又看向纸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偶，大小和玩具娃娃差不多，模样却精致很多，手脚都按有可以转动的关节。
然而人偶那张白的渗人的脸上，空洞的两个眼窝，像是刻意没有装上眼球，乍一看，很是惊悚。
“什么人寄来的？”x先生俯下身去看纸盒的外包装。
“王倩，我不认识叫王倩的人。”
“这名字，一看就是假名。”x先生将盒子盖好，从星璇眼前拿走，“你别管了，我来处理吧。”
“你仔细看看，会不会是人偶工坊制造的？”星璇在看到人偶的刹那就想到了那个诡异的地方。
经过x先生查看过后，并没有发现上面印着诸如“人偶工坊制造”这样的小字。
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白小寒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星璇，起床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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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快递员把这盒子扔下之后就跑了？”白小寒皱着眉思索着。
星璇点了点头：“我出门去看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那也有可能不是快递员，而是送这东西给你的人，”白小寒说道，“去查一下公寓的监控就知道了。”
调取的小区监控中，确实可以看到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在七点五十分进入了公寓的电梯。
可是每层楼道中并没有监控，也无法确定他就是刚才送来人偶的快递员。
第三百章 阻碍
“没有眼珠的玩偶…会不会是想要传递什么意思给你？”白小寒望着星璇。
星璇眉头紧锁，神情犹豫不决：“难道是说我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x先生的指节一下一下地轻叩着桌面，双眸闪动间，似有不快之色。
星璇见状又转而安慰道：“大不了最近待在你身边，一步都不离开，威胁我的人也没法下手。”
“没那么简单，不能大意了。”碧眸微微眯起，目光中暗含着凌厉之色。
“今天的调查…”白小寒心下犹豫，“星璇还是别去了吧？”
“自然要去。”x先生代她回答，扔下玩偶，进了厨房继续星璇做了一半的早餐。
三个人简单地用过饭之后，直奔关林区公寓。
敲门声过后，许久才有开门的动静。刀疤男顶着一张倦意十足的脸问道：“白警官，你怎么又来了？我老婆还没…”
“我们怀疑你和一起谋杀案有关，”白小寒打断了他的话，拿出一张证明在他眼前迅速晃过，“这是搜查证，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她手里拿的当然不是警局出具的搜查证，而是一张普通的文件。趁着男人惊慌失措间，躲在门外角落的星璇开启能量锁附身功能附到了刀疤男身上。
“你们、你们干什么？！”男人有些佝偻的身型拦在门口，极力阻止两人进入室内，却**先生伸手一推，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你们这是暴力执法！我要去告你们！”男人大声叫嚣着，眼角余光却不安地向着房间里瞟去。
“程先生，请您解释一下这把刀是用来做什么的？”白小寒从里间拿出了一把磨得锃亮的斩骨刀。
“当然是剁肉用的，这还看不出来吗？”男人脱口而出。
白小寒沉声说道：“这种规模的刀具，普通人家一般是用不到的，通常也只有在后厨或者贩卖生肉的地方才能看到。”
“足以将一个人大卸八块了。”x先生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你们可不能乱说！”男人双目急的赤红，“简直是血口喷人！”
“我们有没有血口喷人，不要过早下结论。那么我来问问程先生，两个月前您妻子失踪后，是不是根本就没再回来过？”
男人一怔，原本可憎的面目扭曲得更加丑陋，“中间回来过几天，后来又走了。”
“我们已经派人去您妻子娘家所在的m县走访过了，得到的结论是--这两个月当中，她根本没有回去过m县。”
这句话一出，令男人刹那间从头凉到了脚。
他眼珠一转，说道：“我联系不上她，谁知道她还能去什么地方，兴许和别的男人跑了吧。”
“还有谁能证明您妻子在这段时间回来过？”白小寒问道。
刀疤男想了想，沉默着摇了摇头。
“那您妻子具体是哪一天回来过？”
“我想想，这个月…九号？不对，应该是十号吧，她回来拿了些东西就匆匆走了。”
“您当时，就没想过要挽留妻子吗？”白小寒盯着那双难看的三角眼问道。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男人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在这之前，您和妻子之间有过争吵吗？”
刀疤男的头摇的好像拨浪鼓：“我人虽然长得凶了点，但还是很疼老婆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她娘家人。”
确实在刀疤男妻子的娘家得到过此类讯息，白小寒从他的话里暂时找不到纰漏。
“希望程先生没有说假话。”白小寒与x先生交换了个眼神后，说道：“这把刀我们先带回去了，没有问题的话自然会归还给你。”
刀疤男只得若无其事地答应着，看着两人从公寓离开，眼中又射出两道阴狠的目光。
附在他身上的星璇正在争分夺秒地读取记忆。
记忆的画面中出现了一道幽深的小巷，在巷子末尾路灯照耀不到的地方，隐约可以看见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影子。
刀疤男喘着粗气向前走近了几步，躲在拐角处向那黑影望去。
那是一个女人的轮廓，看不清脸上的五官，却能借着墙上的剪影判断出女人有着玲珑别致的曲线。
“不如你就和姓程的那家伙摊牌吧，量他也不敢对我们怎样。”同女人纠缠在一起的另一道人影发出低沉的声音。
程识攥紧了拳头，紧咬牙关，面部的肌肉都在微微颤动着。
这难道就是刀疤男被绿现场？看来他所说的老婆跟人跑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你等我从家里把那些值钱的东西取出来，再跟他摊牌也不迟。”女人娇笑了两声，又依偎在男人怀中低语起来。
这画面一闪即逝，星璇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昊睿。苍白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眸竟然变成了两个血洞，能量锁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他的脸越来越近地贴了上来，星璇只觉冷风扑面，随即眼前一黑。
能量锁的附身功能被迫中断，星璇回到了x先生的公寓中。
“这么快就结束了？”白小寒看了看时间，距离他们从关林区回来，不过十来分钟而已。
“刚刚才看到点东西，就被迫中断了。”星璇缓了一口气，总觉得头脑有些发昏。
“怎么回事？”x先生问道。
“我看到程识的老婆确实出轨，还和姘头商量着要把家里的财物取走，后来…我眼前突然出现了昊睿，他好像知道我在读取回忆一样，应该是他阻止了附身功能。”
“昊睿？他说了些什么吗？”白小寒问道。
星璇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就像那个送来的玩偶一样，双眼好像被挖去了。”
“你怎么样？有没有感到不适？”白小寒发觉星璇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没事。”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答道，“可能是有点累了。”
x先生对星璇说了声：“去休息。”微微轻阖上双眼，沉吟了片刻之后，再睁眼时，目光已平静如水。
白小寒从公寓离开时，还有些担心星璇的状况，她轻声道：“让她一直睡着，怕是不好。”
“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他的眼中，带着几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
第三百零一章 真实梦
“这是一场谋杀。”
说话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模样，穿着警察制服，面色黝黑冷峻，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异常沉闷。
“有…有没有凶手的线索？”韩冬至刚一开口，又懊悔地皱起眉头，手指下意识地摩擦着衣角。
他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衬衫，衬衫的一角还微微卷起。站在教室办公室里，和面前的男人对峙着。
外面走廊不时又学生经过，纷纷挤在窗前看热闹，两分钟之后又都被老师叫走了。
“我叫施勇，是负责本案的警官。”
“没想到我带的毕业生班上还会发生这种事，再过几个星期就要高考了，这下真是…我和校长刚才接待了昊睿的爸爸，虽然不断道歉，我还是被打了一个耳光，但我绝不会记恨的。”
韩冬至摸着半边微红的脸颊，想把目光拉回地面，施勇警官的双眼却如磁铁，令他无处藏身。
“韩老师，有人反映，昨天晚自习后，你和昊睿两个人，单独在教室里聊天，有这回事吗？”
他的语速缓慢有力，像是数吨重的打桩机，将我碾得粉身碎骨。
“是。”韩冬至低垂着头轻声回答。
“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
“别紧张，把情况说明白就可以了。”
“昨晚，我正好路过那间教室，是昊睿把我拖住说话的。她问我化学模拟考试卷里的难题，我大概给他解答了十几分钟时间。”
“还有么？”
韩冬至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韩老师，你对昊睿这个学生的印象是怎么样的？”
“这个学生有些怪异，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看，他的眼神好像能穿透你的皮肤，直击你的大脑，仿佛什么秘密都会被他看穿一样。而且他性格有些孤僻，恐怕也只有他才会大半夜一个人留在图书馆里面。”
“你怎么知道他半夜是一个人过去的？”
“哦？还有凶手！”韩冬至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慌乱，复又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场除了被害人和凶手，可能还有第三个人？”
施勇警官平静地摇头：“抱歉，我不该和你推理案情。我想问的是…”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韩冬至突然一拳重重砸在玻璃台面上，“可恶！最近学校里流传着一些无耻的谣言，竟然说我的性别取向有问题。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而且我不可能向自己的学生下手，就算是女学生，也绝无可能！”
“韩老师，关于这件事，我和校长还有其他老师都聊过了，这个谣言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在学生中流传，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施勇警官忍不住点起了一根香烟，猛地抽了两口，“对了，听说你就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
“是的，我的高中三年就在这里渡过，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太熟悉了，没想到从s大化学系毕业之后，又重新回到了这里任教，我觉得…十分幸运。”
“幸运？”施勇警官微微皱起了眉头，“能考上s大说明你不仅比常人用功，还得有超乎常人聪明的头脑，而你毕业之后继续回到小地方教书，心里真的满足吗？”
韩冬至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韩老师，你才二十六岁，觉悟就这么高，真让人佩服啊。”他的脸上，满是蓝色的烟雾，让人看不清楚眼睛，“听说你很快就要离开学校了？”
“真舍不得啊！我才当了两年高中老师，这是我带的第一届也是最后一届毕业班，等到高考结束我就会离开了。”
“请问韩老师即将去何处高就？”施勇警官盯着他的脸问道。
“h集团，我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h集团能看上我这个小小的化学老师。”韩冬至喜笑颜开，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那么恭喜你了。”施勇警官毫无表情地点头，迅速地碾灭吸到一般的烟头：“我先走了，这几天你不会出远门吧？”
“我一直都住在学校的宿舍，下个月就要高考了，哪能离开学生们呢？”
“随时保持联络，再见！”
施勇警官风一般走出了房间，韩冬至看向窗外空无一人的走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我说谎了…”
“说谎了…说谎了…说谎了…”无数道声音突然交织重叠在一起，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在不远处的楼梯拐角处，一抹暗红色在地上起起落落，那是一只皮球吗？
韩冬至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那幅二次元的海报，窗外晨曦透过窗纱洒进房间里，时钟显示着：六点三十分。
他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赤着脚在公寓各处翻找起来。十分钟后，房间里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只红色的皮球。
韩冬至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喃喃地说着：“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
他坚信没有任何一个梦可以真实清晰到如此程度，这一定是失踪的昊睿在向他传递某种信息。
清晨派出所里只有几个值夜班的警员，韩冬至已经守在了白小寒的办公室门前。
八点整，当白小寒见到眼下泛着乌青，目光有些呆滞的宅男作家时，诧异地问道：“韩先生，出了什么急事？”
“昊睿他…”韩冬至一把抓住了白小寒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他是不是出了意外？”
白小寒将办公室的门打开，示意他进去说话。
白小寒不答他的问题，转而问他：“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也不能算是线索，说起来，白警官可能会觉得我在同你开玩笑。”
“说说看。”白小寒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我做了一个梦，真实得让我觉得可怕！梦里我是高中毕业班的老师，而我班上一个被谋杀的学生恰巧就叫昊睿。我想…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托梦’吗？”
韩冬至面色苍白，想起梦里那名警官冷峻的面孔，似乎已经认定自己就是嫌疑犯了。
“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对了，那个红色的皮球！我记得是秦末送给昊睿的玩具，后来有一天夜里我看见它自己无端地弹起，好像被看不见的什么人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