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分兵行动
“呜……”一列货车由南向北,缓缓通过棠阳车站。
江虹吃过早餐,在房间里傻傻坐着,暗自思附。
刚才吴方派人过来找他,要他立刻撰写一份工作报告。
报告要求详细陈述他昨天凌晨的整个行动过程。包括软卧车厢卫生间的案发经过、他的下车情况以及如何解救的斯雨兰,对杜飞的初步识别等等,说是辰州市公安局主办杜飞案件的两名警官今晚随车就到,需要这份文字材料重组案卷。
写吧!当他的战友们准备在站台上集结之时,江虹可以不去参加,而是独自一人坐在桌前,花了半个小时,认认真真写出这份工作报告,然后送去交给吴方。
他的心里一直犹豫不决。
如果自己单枪匹马去岩云寨找斯雨兰,风险太大。一旦在山里迷路了,目前警力非常紧张,无法抽调人员去解救他。当然,如果去向吴方请求重组一个寻人小队也不可行,715案件指挥中心已经忙成一团,无暇顾及。
今天晚上,上千人的精锐警力即将乘坐专列抵达,大量准备工作异常繁重。再过半个小时,这支铁路警队又将奔赴沿线,担任更艰巨的拉网行动。因此,如果希望吴方调配两个警力跟他一起行动,显然是行不通。
仔细想想,寻人又不是抓坏蛋,要那么多警察干啥?自己一人就行。
可是,如果不经请示汇报,再次擅自行动,岂不又违反了工作纪律?昨天凌晨自己擅自下车,已经挨了吴方批评。好在行动合理有效,解救出了女旅客斯雨兰,还捞出了杀人逃犯杜飞,督察支队不再追究,算是将功补过。
今天再犯,吴方定不轻饶。
思前想后,江虹最终下了决心:不管怎样,为了找斯雨兰,自己豁出去了。
他拿着写好的工作报告,来到715案件指挥中心,恰好吴方一身全副武装,从里面走出来。
“吴支,我写好了。”
“很好!”吴方简单看了一下,就将报告折叠起来,放入口袋。
“巴仔有消息吗?”
“没有。”
“吴支,我想去岩云寨。”
“我知道了。”吴方居然一点也不吃惊:“黑子,纪所跟我说了,你还惦记着斯雨兰。我在等你找我,如果你又擅自行动,我肯定会从严处理。如果你来找我请求任务,我就没有理由不支持你。但是,你别高兴太早,我抽不出一个警力给你。”
“我一个人就行,行动自由。”
“今晚大部队就到了。明天,你完全可以跟他们一起行动,岩云寨是搜查重点,我们不会放过。”
“时间紧迫,只争朝夕。”
“好吧!没有向导带你进山,你要千万注意。一路小心谨慎,不要迷失方向,尤其要防止野兽的袭击,不要成为第二个高海山。还有,带上老警长留下的警务电话和信号枪,万一你迷路了,转不出来,马上来个电话,我就派出直升飞机进山接你。”
“直升飞机?”
“辰州市公安局有一个航警队,有一架警用直升机,计划今天下午飞抵这里,他们先派一个特别行动小组过来参加前锋行动。记住,我不会主动给你打电话,免得干扰你的行动。好了,时间紧迫,我要去讲话了,你出发吧!保持联系,早去早回。”
“是!”江虹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嘟……”棠阳车站的站台上,响起一阵集合哨声,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口令:
“全体都有,立即集合。”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1,2,3,4,5……”
“报告吴支,全体集合完毕,请您训话。”
“同志们,战鼓声声,旌旗猎猎,一场追捕杀人逃犯的大战役正在打响。今晚将有一趟专列抵达棠阳车站,满载一千多名精锐警察以及武警战士。昨天晚上,接到我们的通报后,辰州市公安局连夜召开动员会议,制定了周密的抓捕行动计划。”
“根据这一计划,我们铁路警察将沿着铁路线布防,搜山以及抓捕任务交由地方警察以及武警部队执行。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们昨天的两个行动失败了,没抓到人,一名同志身负重伤,可以说是出师不利,有人丢了我们铁路警察的脸。”
“杜飞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身上背负至少三条人命。昨天,他已经受到了惊吓,很可能会转移潜逃地点。但是棠阳这个地方,向西是方圆百里的原始密林,高山峡谷,千沟万壑,豺狼虎豹出没,他过不去,向东就是这一条横跨南北的通辰铁路。”
“所以,要么他继续隐藏在大山里,束手就擒,坐以待毙;要么迅速向东,借助通辰铁路便利,沿铁路线向北或者向南潜逃。向南可到泰河车站,向北可到田西车站,到了车站他就跳出了我们的包围圈,可以向外流窜,这是最便捷的潜逃路线。”
“泰河站到田西站将近70公里,新茂岭大坡道占了大半。从现在起,我们这一百多人将会沿铁路线布防,每1000米一组,一组两人,在铁路上公开密集巡逻。目的就是震慑杜飞,让他知难而退,把他牢牢堵在山里,等待大部队的围捕。”
“同志们,一百多人固守70公里长的铁路线,警力严重不足。而且,我们必须守到今晚零点,等待武警部队抵达以后换防。换防不是让所有的同志撤回休息,因为武警部队不熟悉铁路的特点,我们每个小组要留一个同志,军警配合,共同巡防。”
“从现在起,除了我和江虹留守棠阳车站,其他同志都要分别向南或者向北,沿着铁路线撒出去,每日两班轮换。路途近的,自己步行到达岗位,路途远的,由两辆轨道车沿途接送,今后统一执行这一方案,直至杜飞抓获归案。”
“同志们,我要强调两点。第一,杜飞练过武术,硬功很强,我们这里很多同志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如果发现杜飞以后无法智取,可以果断开枪将其击伤或者击毙。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你的手里拿的不是没用的烧火棍,而是杀人武器。”
“第二,大家知道,有一个女旅客叫斯雨兰。昨天凌晨,她在k4505次旅客列车上受到杜飞袭击,掉下了车,乘警江虹连夜下车救援,找到了她,但她随后不辞而别。尽管如此,我们也要继续寻找,她是一个关键证人,也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
“上级决定,因为警力紧张,寻找斯雨兰的工作结合搜捕行动进行。所以,我们在巡守工作中,眼睛睁大一点,目光看远一点,发现这个女孩立即截留,迅速汇报,不得延误,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好!同志们,我们的任务很艰巨,使命光荣。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危,为了确保铁路大动脉的畅通无阻,为了共和国一趟趟旅客列车平安行驶,我们一定要发扬吃苦耐劳、敢打硬仗的铁鹰精神,排除千难万险,不屈不挠,勇于胜利!”
“胜利!胜利!胜利!”嘹亮的口号声响彻云霄……
“全体都有,立正!各就各位,出发!”
【079】剪不断的情丝
棠阳站台一道停了两辆的轨道车。
除了原来田西车站的那一辆,吴方又从辰州调来一辆,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星夜行驶,今早刚刚抵达这里。
这两辆轨道车一南一北,负责接送拉网干警,每次持续时间长达两个小时左右。轨道车只能在正规列车空档时间开行,这么长的时间空档,只有上午和夜里零点才有。
轨道车走远了,棠阳车站只剩下五个人:吴方、纪纲所长、刑侦大队内勤民警、江虹以及邝霞。
江虹准备出发。他挎好“八件套”,手枪退出保险,又背上商川留下的迷彩装双肩包,拿上那支双管猎枪。一切干净利落之后,他戴上一顶软警帽,悄悄穿过小候车室后门,沿着那条两米多宽的山脚水泥便道,一路向南走去。
太阳已经高高爬上山头,气温正在迅速升高。在炎热的八月,由于连日无雨,空气变得干燥而又闷热。好在原始森林是一个天然的氧吧,人行走在密林小道之中,并不觉得酷热难耐,反而是在一阵阵山风的吹拂之下,觉得有些清新凉爽。
江虹才走出去两百多米,刚刚转了个弯,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心里不禁暗暗叫苦:糟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就怕她会跟出来,所以悄悄开溜,结果还是跟了出来。
邝霞在后面喊:“黑哥,等我一下。”
江虹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拔腿就跑。
邝霞急忙追赶:“黑哥,你等等我。你别跑呀!我又跑不过你,哎哟……”
听背后的声音,邝霞是摔跤了,江虹只好停下。回头一看,果然,她远远的坐在地上,哭丧着脸,眼睛时而瞟着江虹,双手抱着脱了鞋的左脚轻轻揉着……
她换了一套干净的短袖长裤铁路制服,依旧穿着那双米杏色的粗跟皮鞋,依旧戴着那一顶桃红色的太阳帽,非常漂亮。
江虹只好走了回去。来到邝霞面前,他放下了双管猎枪,也不说话,径直蹲了下来,抬起了邝霞的左脚,帮她慢慢揉着。
“黑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邝霞眼泪汪汪。
“我要是讨厌你,早就不管你的事了。”
“那你跑啥?哼!想甩掉我?”
“你呀!我去山里执行任务,你跟出来干啥?”
“我也要去。”邝霞一扭脖子,非常执着。
“你一个女孩子,我带你不方便。你在车站待着最好。吴支两天两夜没睡觉了,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干,你能帮他打打下手。哪怕烧点开水,打扫一下卫生,整理一下房间和帐篷的内务。他留着你就是让你做这些的,你倒好了,跟我跑出来了。”
“我是个乘务员,不归他管。”邝霞一脸的不高兴。
“邝霞,这次不是吴支发了你们关队一通怒火,你和车长就下岗了。你在高铁下岗确实受了委屈,我也替你打抱不平。这次如果又下岗了,真的是你工作没有做好,出了漏洞,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趟破车,有啥了不起的?”邝霞嘟囔着嘴:“还动不动出事,什么红旗列车?除了黄老炮这种到处没人要的乘务员,没人愿干。”
“你胡说什么呢?”江虹火了:“车长,初霖,我还有你,还有那么多的列车工作人员,不都在干着吗?我告诉你,不要瞧不起绿皮车,它也是为老百姓服务的,亏你说的出口。”
“我没你的嘴巴厉害,说不过你。”
“邝霞,你不了解吴支,他的外表粗糙,但是内心缜密。你想留下,他就让你留下,让车长先回去挨骂。你在这里帮忙,做点后勤保障工作,一是可以图个清闲,免得回去挨批评写检查;二是你们车队若再想处理你,他就可以出来说句话了。”
“那倒也是。”邝霞笑了:“吴支说话一句就是一句,我们领导都很怕他。”
“所以说嘛!你不留在车站好好工作,跟我出来干啥?”
“我又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我跟吴支说了,他同意的。”
“你说什么?”江虹脸色一变,大吃一惊,心里顿时不是滋味,琢磨不透吴方的葫芦里卖什么药。我的师傅!我是进山寻人,你知道我一路上要跋山涉水,对付野兽,还有迷路可能,怎么还会让我带上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你这不是要我命吗?
“邝霞。”江虹试探地问:“是吴支告诉你我要进山执行任务?”
“当然,他要不说我咋知道?”
“老天!”江虹哭笑不得,头都大了。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心里还有一连串的疑问:吴支这是什么意思?想让邝霞好好表现?如果找到了斯雨兰,邝霞也算立了一功,将功补过,辰武车队也就不好处理她了,或者还有其它什么原因?
“黑哥,你不喜欢我跟着你?”邝霞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我们不是逛街。我是去岩云寨找斯雨兰,昨天我们半途而废,今天继续进行。”
“昨天我不也参加了?”
“你也知道,这条路上非常危险。我可以不停的走到天剑峰的脚下,一路上不休息,你能走吗?昨天你在路上休息了多少次?浪费多少时间?还有,若再遇到野猪该怎么办?我一个人可以撒腿就跑,你跑得过野猪?”
“我们今天出来的早,路上不急。”邝霞笑呵呵的。
“万一我迷路了……”
“吴支说了,我俩要迷路了,他就派出直升飞机来接,你身上的警务电话能够精确定位。”
“这个吴支也都跟你说了?”江虹睁大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是啊!好啦!你别揉我的脚,我根本就没有崴脚,我不来这一招,你会停下来吗?我就知道黑哥一定会心疼我,哈哈哈哈!”邝霞笑得非常开心。
“蒙骗黑哥,真有你的!”江虹放下邝霞的脚:“邝霞,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你想让我回去?”邝霞心领神会。
“是的。”
“那你给吴支打电话,问他同不同意。”邝霞眉开眼笑。
“唉!”江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知道他的师傅历来说一不二,不干反悔的事,不说反悔的话。既然是他把邝霞支出来,怎么可能又会收回成命?算啦!这个电话根本就不用打,打也白搭,还是老老实实带上这个女孩,抓紧时间赶路。
“你不打电话啦?”邝霞笑盈盈的。
“起来,跟我走吧!”江虹无可奈何,他从地上拿起双管猎枪,扛在肩上。
“好嘞!”邝霞赶紧穿上鞋子,一下蹦了起来,万分欣喜:“黑哥,其实吴支也没什么意思。她说斯雨兰是一个女孩,本来要派一个女警察跟你行动的,但现在没有人,所以就派我了。”
“邝霞,你信吴支这个话吗?现在属于非常情况,可以不管这些。”
“我也不管这些,只要能够跟着黑哥。”
“那好,我们走吧!”江虹朝前走了,邝霞急忙跟上。
“黑哥,那个杜飞是个什么坏蛋?”
【080】爱的悲剧
江虹和邝霞肩并肩,两人沿着山脚一路西行。
路的两旁是高耸入云的大山,山上绿树茂密,白云缭绕,一片生机盎然。
江虹端着双管猎枪,不时瞻前顾后,警惕观察周围动静,防止可能会出现的野兽。从基本常识讲,白天遇见豺狼虎豹的概率低,但也不得不防。
当然,他最希望看见斯雨兰的身影,或者听见她的呼救,哪怕是一点微弱的声音,毕竟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还有,如果突然遭遇杜飞,或者在丛林里发现他的行动踪迹,他就可以当场将其擒获,甚至击毙,这是最圆满的收场。
一心不可二用。因为江虹的注意力都在两旁高山密林,他跟邝霞说话也就有点心不在焉,答非所问,结果惹来邝霞不满。
“黑哥,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邝霞瞪了江虹一眼。
“你说什么?哦!初霖……”
“什么初霖?我是问你,听说那个杜飞杀了三个人啊?”
“这个事啊!跟你说吧!一年以前,辰州市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就是杜飞干的。”
“灭门惨案?我知道这个事,当时满城风雨,说是一家人都被他杀了?真是超级恐怖!”邝霞听着有点后怕。
“一家三口,父母加上女儿。女儿二十多岁,父母五十多岁。”
“好像谈恋爱失败了?”
“一场爱情悲剧。”
“他为什么要杀他们一家?如此无情无义。”
“被杀的女儿叫白菲,死亡年龄29岁。她原来是杜飞的女朋友,两人有八年的感情基础。杜飞比白菲大三岁,这事要是成了,也算一对美满姻缘。问题在于,这么一段马拉松的爱情长跑,最终是以血淋淋的现实结束。”
“问题出在哪啊?黑哥。”
“杜飞认识白菲之时,白菲正在大学念书,学的金融专业。有一年的暑假,白菲独自参加了一个东南亚的旅游团,杜飞恰好也在里面。这段海外旅程持续了半个月,两人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行程结束,一对单身男女就成了有情人。”
“这不是好事吗?”
“有的事情,开始就埋下了隐患,只是大家没有察觉,或者没有明显感知;有的事情,开始像是好事,可以说是白璧无瑕。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一些问题逐渐显现,从量变到质变,最终就以悲剧结束。杜飞的这一段爱情,结的就是一个苦果。”
“什么意思?”邝霞不解。
“那我跟你详细说说。”江虹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杜飞来自农村,家境贫寒。初中毕业以后,觉得自己继续读书没有什么希望,他就辍学走出大山,跑到辰州打工,在一家自行车修理铺当学徒,虽然没有什么薪水,但是温饱不成问题。”
“学修车不错嘛!这是一门手艺。”
“杜飞没啥特长,他的最大爱好就是习武,从小就很痴迷,他的很多拳脚招式都是从电影里学的。村子里放电影,只要是武侠片,他会一招一式模仿。日积月累,熟能生巧,所以他的武术没有什么流派之分,纯粹一个杂家。”
“看来他也是个可造之材。”邝霞感叹。
“到了辰州以后,他并没有安心学习修车,而是打听到了一个武术师傅,看他一片赤诚,人家同意教他习武。十多年过去了,他的武功日益见长,考了金虎级的武术六段,还参加了一些国内比赛,拿过几个大奖,也算学有所成。”
“这么说来,他还蛮厉害的!”
“虽然武术学的很好,但他没什么钱。今日社会,习武只能当成一个业余爱好,想靠这个发家致富是很难的,除非你有好的机遇。杜飞没有什么文化,初中学历,白领他干不了,蓝领他不愿干,毕竟自己是个武术明星,在辰州市也是小有名气。”
“他可以教武术?这个职业不错。”
“杜飞也很想教武术,但是学生寥寥无几。教小孩子吧!他们父母更愿意送他们去学奥数、音乐、外语和绘画什么的。习武没有什么前途,又很危险,所以也没什么人学。而且教小孩子习武要求不高,一般练武之人都能胜任。”
“确实,这个竞争很激烈呀!”
“杜飞最大的愿望是进影视圈,成为像李小龙、成龙那样子的演艺明星,可以大把大把挣钱,但是谈何容易?因为有了一点名气,他也进过几个剧组,但演的都是挨打的角色,跑个小小龙套而已。比他名气大的人多得很,要成明星真的很难。”
“黑哥,那…他放弃了?”
“他倒没有放弃,只是有点急躁。当初丢了学修车的技术,练了一身的好武艺,如今却没用武之地。教武术没人学,当明星没指望,只有保安公司愿意要他。可他又不甘愿当一个小保安,毕竟收入不高,工作很不稳定,前途暗淡。”
“那他怎么办呀?”
“能怎么办?现实无力改变。就在他的事业踌躇不前之时,爱情跟着出了问题。其实白菲是爱他的,也支持他习武,一直不离不弃。但是白菲大学毕业,又在金融机构工作,白领一个,人也年轻漂亮,她和杜飞也就有了差距。”
“有差距的爱情多的很嘛!怎么他俩出了问题?”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追白菲的小伙子多得很,不少都是有房有车有存款的。杜飞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白菲不去计较,她的父母也会计较。所以,白菲父母慢慢也就有了想法,最终暗里推波助澜,要求女儿放弃杜飞,另择高枝。”
“白菲答应了吗?”
“开始没有答应,毕竟她和杜飞有几年感情了。但架不住父母轮番轰炸,最终也动摇了,所以她就提出分手。杜飞哪里接受的了?他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遇事易想不开。因为事业搁浅,爱情无望,越想就越憋屈,最终动了报复念头。”
“黑哥,他就没有想法挽回这段爱情?”
“哪里挽回的了?他后面去白菲的家,被他父母用扫帚赶出来,这种事情发生很多次了。”
“这说明他还是爱白菲的。”
“没错。但是白菲已经有变化了,他交了一个新男友。正是这一系列的新变化,逐渐扭曲了杜飞的心理人格,逼他走向另一极端。那天晚上十点多钟,他闯进了白菲的家,残忍杀死她的父母。等白菲谈恋爱回来,又活活掐死了白菲。”
“他已经变态了,真太惨了!不过吴支说他至少背了三条人命,这是什么意思?”邝霞刨根问底。
“第二天的早晨,白菲的新男友开车去自己的公司,下车以后被飞来的一个暗器射穿脖子,当场死亡。警方怀疑应是杜飞所为,只是证据不全,所以暂时没有定论。”
“这个家伙,我该是同情他?还是憎恨他呢?”邝霞自言自语。
【081】A级通缉令
邝霞出了点汗,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了:“黑哥,我要休息一下。”
“好吧!”江虹无可奈何,知道邝霞有点娇气。他有一点发愁,后面的路很长,还要翻越一座1500多米的天剑峰,照邝霞这么走,猴年马月才能到岩云寨?吴支,你是安的什么心呀?你的人手这么紧张,还把她支给我,你这不是扯我的后腿吗?
“黑哥,你说杜飞值不值得同情?”邝霞微微喘气。
“你别黑白不分,他是一个杀人逃犯,怎么值得同情?”
“不管怎样,毕竟他对白菲一片痴情。”
“恋爱就是一场自由感情选择,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社会竞争之一。”
“此话怎讲?”
“因为双方都有各自的选择权,受到法律以及道德保护。你绝不能视对方为自己私有物品,试图控制或者进行强迫。如果对方做出重新选择,你就横加阻挠,死不放弃,甚至丧心病狂灭其全家,我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这是一种扭曲病态心里。”
“这个难说,毕竟他俩有八年的感情。”
“不要说谈恋爱,就是一门婚姻,还有中途解散可能。只要履行相关法律手续,合理分割责任以及义务,它也受法律保护的,不能无畏伤害对方。杜飞心胸狭隘,没有什么文化,又是习武出身,加上自身境遇不好,所以变本加厉,不惜以身试法。”
“难道白菲没责任吗?她背叛了爱情。”
“白菲可能迫于家庭压力,做了违心选择。但不管她选谁?她最终嫁给谁?她是偏向物质还是精神?她是选择屈从父母压力还是自己意愿?那是她的权利,后果由她自己承担。我相信她是慎重的,她最终的天平倒向父母一方,自有她的道理。”
“黑哥,你是觉得杜飞也有问题?”
“当然,杜飞如果是个善良青年,懂法律,讲道德,心胸宽广,白菲也不至于彻底抛弃八年感情,最终放弃了他。社会上的各种议论,褒贬不一,那是旁人不明真相,指手画脚。换作自己,恐怕结果又不一样。邝霞,你愿嫁给这种人吗?”
“我跑都来不及,哈哈哈哈!”邝霞大笑。
“所以说嘛!指责别人容易,严于律己困难,杜飞从本质上说就不是一个善类。恋爱不成好聚好散的多得很,不说八年,十年以后分手的也都有。不要伤害对方,更不能要对方的命,甚至相关亲友的命,这是恶性犯罪行为,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白菲父母就没有责任吗?”
“他们只是思想问题,嫌贫爱富,干预女儿婚姻。说实在话,这个不是犯罪行为,出发点也不坏,至多属于道德层面,可以受到社会谴责,但是不能强行干预。最终如何决策?那也是他们的个人权利,杜飞不能因此要了两个老人的命。”
“黑哥,你的意思……”
“我的观点,辰州一年前发生的这一起灭门案,实质就是在衡量爱情道德的表象之下,掩盖了一个扭曲的凶残灵魂,最终害人害己。我只能说白菲遇人不淑,搭上自己性命不说,还祸及了父母和新男友,这是一个爱情悲剧,值得我们深思。”
“我才不深思呢?不关我事,那后来呢?”
“后来?杜飞当晚没有潜逃,很可能第二天就用暗器,要了白菲新男友的性命,然后就消失了。这个案子并不难破,当天下午,辰州市公安局就发布了紧急协查,三天以后升格为b级通缉令。一个月后,公安部将杜飞列入a级逃犯,全国通缉。”
“a级通缉是啥意思?”邝霞不解。
“a级通缉令是公安部为了缉捕重点在逃人员而发布的命令,这个在逃的犯罪嫌疑人必须明确锁定身份,案情重大应当逮捕,主要适用情况紧急、案情重大或者突发恶性案件,它是在全国范围发布的级别最高的通缉令。”
“杜飞杀人的性质很严重,毕竟是灭门案,听说还有赏金?”
“是的,悬赏金额不少于五万元且不封顶,由公安部给予奖励。”
“黑哥,杜飞的悬赏金多少?”
“十万。”
“那你今天凌晨发现杜飞,可以领赏金啦?”邝霞喜出望外。
“你想错了,抓捕逃犯是我们的工作职责,这笔赏金是颁给提供关键线索的有功单位或者个人,一般不含人民警察。”
“那…b级通缉令是什么意思?”
“b级通缉令是公安部按照省级公安机关的请求,专门发布的缉捕在逃人员的命令,要求悬赏金额不不少于一万元,由申请发布通缉令的省级公安机关给予奖励。”
“噢!这么说来,杜飞是一个重大的逃犯。难怪你们这么重视,调集警力越来越多,今天武警部队都开始出动了,还派来了真升飞机。不过峡山山区范围太大,山高林密,警力少了根本就没有用。”
“去年,白菲一家被灭门后,我们铁路警方也接到了紧急协查,在车站和旅客列车上展开了严密布控,但是一无所获。”
“这我知道。那时我俩在跑高铁列车,你给我们看了杜飞的通缉令,上面还有他的大头照片,要我们在车厢里面注意发现。可是,我们每个上下车的旅客都注意了,就是没有发现这一个人。”
“杜飞还是有一点本领的。案发以后,我们铁路警方严守车站以及旅客列车,层层布控;航运交通警察加班加点,卡住港口以及机场;地方警察则在市区拉网搜索,重点查缉。公安机关布下天罗地网,密不透风,这个家伙居然钻了出去?”
“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邝霞一脸错愕。
“我不知道。当时整个搜捕行动持续了一个月,最终确认辰州市区已经查无此人,搜捕行动只好结束。他一旦跑出了辰州,外面的天地就大了,可以到处流窜。他还具有反追踪的能力,所以…不对,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我…想起来了,公安部的a级通缉令上,曾经注明杜飞户籍,正是峡山岩云寨人。该死!我怎么没注意这个细节?难道这是巧合?不,不是,绝对不是。”
“岩云寨的村民两年以前就搬走了,杜飞户籍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杜飞的身份证早就办了。他在辰州没有房子,没有户口,自己租房子住,户籍自然一直没改,就是这里的岩云寨。怎么回事?地方警察没来查过?”
“哎呀!一个空的村寨,来查又怎么样?杜飞没有那么愚蠢,他会坐在村里束手就擒?狡兔三窟,他在横玉峰上不是就有一个小棚子吗?可以确定,他是逃到这里来了。他在这里长大,熟悉这山里的一草一木,躲在这里最合适了,不易发现。”
“嗯!”江虹点头赞同:“邝霞,我们走吧!”
邝霞站了起来,伸了一个大大懒腰:“好吧!”
【082】绝活
邝霞一路走走停停,江虹只能耐着性子。
他不知道吴方是啥意思,但是知道吴方肯定是有意思,自己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没弄明白。
带着这么一个娇气女孩,一路之上耽误多少时间?他还必须时时照顾邝霞,累了需要休息,否则她要走不动了,你不还得背她?渴了给她矿泉水喝,江虹就带了两瓶矿泉水,原本就是给自己准备的。现在好了,全归邝霞,自己去喝山坡上的溪水。
邝霞也很想喝溪水,体验一下甘甜清泉,江虹坚决不让。万一喝坏肚子,上吐下泻,那就走不成了。
不知不觉之中,前方分出一条青石板的上山小路。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还是三个苍劲有力的石雕字:岩云寨
正午十二点钟,相隔不到一天,他们再次来到天剑峰的脚下。只是昨天有五个人,一个小队,今天只剩两个。
山上依旧绿意盎然。整座大山被浓密的绿色植被覆盖,古树参天,挺拔如剑,一片林海茫茫。眼前这条青石铺的小石板路,沿着山坡低处,蜿蜒拾级而上,没入林间深处。周围坡上皆是半人高的荆棘杂草,郁郁葱葱,非常茂盛。
江虹走进密林小径。在树荫下,他放下了双管猎枪,卸下迷彩装双肩包,在石板路上坐下了。
“邝霞,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准备爬山。”他拉开了双肩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盒压缩饼干,两盒红烧牛肉罐头和两瓶矿泉水,这些都是战地食品。其中一瓶矿泉水的瓶子里面,刚刚装的山坡上流下来的清泉水,江虹自己喝的。
“黑哥,你看,有小松鼠!”邝霞突然一声兴奋尖叫,手指一棵大树。只见那棵七、八米高的大树上,一只通体麻黄、毛茸茸的小松鼠竖着一条大大尾巴,正在树枝上面灵巧跳跃,时不时地向下伸头探脑,看看树下这两个人准备干些什么。
“哦!”江虹抬头看了一眼:“邝霞,红烧牛肉罐头吃得惯吗?”
“行啊!我是杂食动物,你不是知道吗?”邝霞脱下了太阳帽,兴高采烈的挨着江虹坐下了。
“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你是不挑食的,给你。”江虹开了一盒红烧牛肉罐头,递给邝霞。
“黑哥,我要你喂我吃。”邝霞开始撒娇。
“你说什么?”江虹一下睁大眼睛,嘴巴半张,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哎呀!”邝霞赶紧推他一把:“这大山里只有我们两个,又没别人,不会丢你人民警察的脸。我就这么一个小小要求,又不是力气活,你都不肯答应我吗?”
“不是,我…你…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吃饭还要人喂?”
“我就是要你喂。我告诉你,你不喂饱我呀!这座山我爬不过去。”邝霞看着江虹,立刻张开她的小嘴,脸上得意洋洋。
“你…你来…真的?”江虹结结巴巴。
“废话!快点,我都快饿死了。”
“好…好吧!哎呀!我算服了你了。这要是在车上,打死我都不会干的。吴支到底安的什么坏心,非让你跟着我?这不给我添麻烦吗?真是!”江虹摇了摇头,只好拿起一个小勺,给邝霞喂一块块的红烧牛肉。
“这才是吴支的英明决策,因为我是你的保护神嘛!”邝霞嘴里嚼着牛肉,含糊不清的说。
“你保护我?好了好了,闪一边去。”
“我有绝活,你不信啊?危难时刻一定就能用上。”邝霞故作神秘。
“你拉倒吧!你有什么绝活?我们一趟车上工作两年多了,我就从来没有发现你有啥子绝活?”江虹哭笑不得。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你等着吧!在这大山里面,如果我俩平平安安倒也罢了,真要遇到什么危险,我就能够救你。”
“你算了吧!别吹牛了,自己吃牛肉吧!我还没有吃呢?”江虹把牛肉罐头塞到了邝霞手里,给她小勺,自己重新开了一盒,配着压缩饼干慢慢吃着,不时喝上一口瓶装泉水。
“黑哥,你说,杜飞这个千刀万剐的大坏蛋,他会躲在哪里?”邝霞一边吃着,突然问道。
“我哪知道?我要知道早就去抓他了,不会坐在这里喂你吃饭。”江虹头也不抬。
“黑哥真逗!哈哈哈哈……”邝霞大笑,声音在密林里迅速回荡。
“嘘……小声一点。”江虹赶紧将手里的小勺放在自己嘴边,瞪大眼睛:“你干嘛呢?引来豺狼虎豹我可保不了你。还有,到时你的什么绝活都不管用,你明白吗?”
“哦!”邝霞感叹一声,再也不敢放纵自己,而是噘起嘴巴:“我就想笑一下,也没这个自由,问你问题你也不肯回答。我知道黑哥很多事都是放在心里,不轻易说出来,你一定知道杜飞的下落,只是不说罢了。”
“邝霞,你可不要乱说,知情不报可是原则问题,是要受处分的。”江虹急了。
“我又没有说你知情不报。我的意思你一定有一个预判,估计杜飞大概藏在什么地方?而且十拿九稳,我不相信你会没有一点想法。”
“嘿嘿!这么说差不多。”江虹笑了。
“那你告诉我吧?我一定会替你保密。”邝霞拿起一块压缩饼干,咬了一口,看着江虹。
“我还没有思考清楚,暂时不说。”江虹一口回绝。
“唉!算了,我也不逼你了,反正抓逃犯是你们警察的事,与我何干?不过,斯雨兰呢?我看黑哥如此坚决的要去岩云寨,可以断定斯雨兰是十有八九就在岩云寨里,你说是吗?”
“这个我不瞒你,其实海山师傅一直也是这个判断,我也反反复复琢磨,觉得斯雨兰误入岩云寨的可能性最大。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在山林深处迷路,转不出来,如果真是那样,那她昨晚肯定就被野兽吃了。”
“这原始森林里,天黑下来,豺狼虎豹都出来了,小孩子都觉得不会安全,何况她是一个大人,我想她一定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周围的山里,只有岩云寨最保险,加上这里还有这么一条上山小路,她肯定会沿着这条小路上山,进入了岩云寨。”
“我也就是这个判断。”江虹点头。
“她失踪到现在,都一天一夜了,既没见她原路返回,也没她的一点音讯。我就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辞而别?而且不肯回头,她的身上有一团迷。”
“好了,别琢磨了,找到了人,一切真相大白。”
“黑哥,我还有一个小问题。”
“问吧!”
“特勤10号是谁?他现在在哪啊?”
“我说,你怎么像一个间谍?这不是小问题,这是个大问题,只有吴支知道,我都不敢问他,因为这是工作纪律。”
“你不知道?”
“我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好了,这一路上你是一连串的问题,从杜飞问到斯雨兰,又到特勤10号,该问的都问了。我们肚子也吃饱了,抓紧时间上山。”江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黑哥,我要睡个午觉。”
“啊?”
【083】重上天剑峰
天剑峰下,密林小径之中,一阵美妙的音乐声悠然响起……
邝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坐在青石小道上,紧紧挨着江虹,趴在江虹的大腿上睡的正香,不料被自己的一阵手机铃声吵醒。她抬起红扑扑的脸,嘴里嘟哝:“大中午的,谁的电话?吵我一个好觉。”
江虹不敢打盹,而是靠着路边一棵大树坐着,眼睛不时观察周围,双管猎枪放在身边。他笑了笑:“快下午了,一点多了,你这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呀!”
“我太累了,下午还要爬山。”邝霞拢拢头发。
“你后悔啦?都到山脚下了,不能再回头了。”
“我没想走回头路呀!今天我就是爬,也要爬到岩云寨去。”
“嗯!很好!你有这个决心,我放心了,也不负我一路上照顾你。哎哟!为了不惊醒你,我坐在这里像一块石头,一动都不敢动。现在好了,终于可以伸伸腿了,我的关节都僵硬了。”江虹站了起来,开始活动腿脚,感觉舒服多了。
“这讨厌的电话,谁呀?一直打个不停。”手机铃声反复响着,邝霞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赶紧按下了免提键:“喂!车长,你到辰州了吗?找我什么事呀?”
“邝霞,后天上午要出车了,你能赶回来吗?”列车长谭步高在电话里问道。
“赶不回来,斯雨兰还没有找到。”
“你回来吧!”
“为啥?”
“这个…实话实说,我今天早晨到辰州,连家都没有回,一直在车队里挨批。不瞒你说,检查都写了三稿了,领导还说我的态度极不端正,敷衍了事。这篇检查至少要两千字以上,少一个字不行。这不,我现在还在车队的办公室里摇笔杆子。”
“哈哈哈哈!车长,你受苦了!我代表辰武1组全体乘务员向你表示慰问,你要再接再厉,发扬……”
“邝霞,你别笑话我了。我跟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你也要写检查,待遇比我好点,不少于一千五百字。后天出车之前必须要交给我,我要交到车队,否则从重处理,决不轻饶。”
“我要是不写呢?我告诉你,航空公司那边等着我去报道。”邝霞笑问。
“你…你…哎呀!邝霞,你就给我一个面子,留在我们车班干吧!你也知道,我这车长干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随时都会完蛋。哪一天我这列车长的大盖帽被摘掉了,你再走不迟嘛!到时候我一定敲锣打鼓,为你送行。”
“车长。”江虹蹲了下来,对着邝霞拿的手机喊了一句。
“黑子?你也在啊!怎么回事?你俩现在在干什么?”谭步高很惊讶。
“我们在去岩云寨的路上,完成昨天没完成的任务。车长,你放心吧!我会叫她写的。她要不写,我帮她写,保证比她写的更加具体,更加深刻。”
“哎呀!谁要你帮我写?”邝霞不高兴了:“车长,我的事情我自己干,我的责任我自己担。前些日子,高铁车队要我下岗,我就已经挖心掏肺写了一份深刻检查。草稿我还留着,就存在手机里,明天我改一改,再抄一份给你,你说行吗?”
“行啊!邝霞,说实在话,我们这次确实犯了工作错误,搞出这么大的事情,真的必须端正态度,好好反省自己,今后认真改进工作作风。关队上午跟我说了,这次不是吴支跃马横刀出来挡了一下,他肯定要我俩下岗,否则他没办法向上交差。”
“噢!我知道了。”
“还有,你们一定要找到斯雨兰。领导说了,如果能找到斯雨兰,她若毫发未伤,愿意谅解我们并且放弃赔偿要求,上面对我们的处理就会比较简单,教育批评,从轻发落。当然,如果能够抓住那个杀人逃犯,那还可以将功补过,哈哈哈哈!”
“车长,我都快要哭了,你还笑得出来?”
“邝霞,工作再难,生活再难,总还得干,还得一步一步向前。我当这个车长,就是一趟车一趟车熬出来的,苦水比欢笑多。跌倒了就爬起来,继续向前,哪怕一肚子的苦水,我也得笑。微笑面对生活,微笑面对未来,天天牢骚怪话有意思吗?”
“车长。”江虹插话:“你有一点变了。”
“我是有点变了。看一看高海山警长,他在茫茫大山里面守了二十多年铁路,始终无怨无悔,以苦为乐。我想通了,人生就是这么简单,不要总是自寻烦恼。”
“车长,你们今早到辰州后,海山师傅怎么样了?”江虹问道。
“黑子,你放心吧!120急救车就停在站台上。你们何处亲自带着一帮领导到站台上迎接,然后派人跟车送往医院,夏冰冰和商川也跟去了。估计现在手术都做完了,我准备晚上去看他。”
“谢谢车长!”
“不用谢我,这个是我应该做的。黑子,好好照顾邝霞,要拴住她,不能让她跑了。车队现在派不出一个人,邝霞后天如果不来上班,我就只能自己去干软卧车厢的乘务员……”
“好哇!车长。”邝霞不满意了:“原来你安的是这个坏心眼啊?”
“邝霞,你要能和黑子成双成对,那是天下最美满的一对姻缘。你就别去干空姐了,小心黑子被别人勾走了。”
“他呀!我才不在乎呢!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也守不住。”
“好了,我不说了,我还要继续写检查。黑子,邝霞,一路注意安全,再见!”
“车长再见!”邝霞收起手机,精神抖擞站了起来:“黑哥,我们上山!”
“邝霞。”江虹建议:“你把手机铃声调成振动,我们上山最好保持安静。”
“好的。”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邝霞戴上了桃红色的太阳帽,江虹整好身上的“八件套”,验了一下手枪。然后背上迷彩装双肩包,端起那支双管猎枪,两人肩并着肩,沿着青石板的密林小径,向着山顶走去。
一个小时以后,他俩就爬到了昨天傍晚被野猪袭击的地方。
山顶已经遥遥在望。
两人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心生警惕,仔细观察四周。江虹更是竖起耳朵,静静听了一下。小径周围依然古树浓密,遮天蔽日,荆棘杂草,一片茂盛。除了一点林海涛声,似乎没有其它异常动静。
突然,邝霞惊恐的抓住江虹的一只胳臂,用手一指:“黑哥,你看那只野猪,吓死人了!”
昨天被打死的那只野猪依旧躺在路边不远的草地上。它的杂碎皮毛散了一地,血淋淋的,身上的肉被啃光了,五脏六腑皆被掏空,只剩下了一副白花花的骨架,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蚁虫,令人毛骨悚然。
显然,昨天傍晚,他们下山不久,这头野猪就成为了豺狼虎豹一顿美味晚餐。
江虹顿时紧张起来,不知周围的丛林里藏着几双凶猛眼睛,他催促道:“邝霞,我们快走。”
下午三点,他俩终于爬上天剑峰的山顶……
【084】历史年轮
天剑峰,海拔1500多米。
峰顶,同样立着一块石碑,同样刻着三个雄浑大字:岩云寨
大字下面,还雕刻了一个下山箭头。
江虹带着邝霞,一路辛苦跋涉,沿着天剑峰的北坡爬上峰顶。两人朝下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天剑峰下,它的西面是一大片原始密林,一望无际,根本看不到一条路。
南面尽头,长长的曲龙江由西向东流淌,构成一条天然屏障,没有舟船无法过江。北面的远处是棠阳车站及天边的峡山主峰,东面是狼窝岭和其它的连绵群山,呈现一个向内弧形。江虹推测,山峰外面就是通辰铁路。
一座小的村寨隐在原始密林之中,那就是岩云寨。
对外地人来说,难怪下山以后容易迷路。因为一入原始密林,往往方向莫辩,怎么转的出来?即使弄清方向,西有原始密林,南临大江天险,东北面是重重高山,如果找不到路,根本走不出去。
当年逃难的那一支皇室贵族,他们决定在此隐居,确实目光独到,深谋远虑。这么一个偏僻山谷,蒙古骑兵根本无法进入这个地方,即便千辛万苦寻到此处,也会困死山里。
中国的山系里,一、两千米的高山比比皆是,并不稀奇。但是,如果群山连绵,地形独特,形成一大片的原始森林,方圆上百公里荒无人烟,那就很稀奇了。
只是历史还在演化,时代还在变化。
就拿这条通辰铁路来说,开通五十多年以来,它穿越了一段中国最原始的峡山山区,持续带来外界人流、物流和各种各样的商机。集市贸易繁荣,人员进出频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峡山山区已经摆脱封闭,旧貌换新颜了。
然而,这种变化走到极端,带来的是负面效应。绿色植被日益减少,水土流失严重,空气恶劣,河流水质浑浊,自然灾害频繁,许多动植物消失了,这种恶劣环境反过来又威胁人类生存。
随着绿色兴国理念日益受到重视,人们开始回归自然怀抱,重视绿色生态,强化美好家园建设,追求‘天人合一’的世界观。而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建设蓝图,就是这一宏伟目标具体体现之一。
今天,经过两年多的真抓实干,绝大多数山民搬迁到了山外,几个小火车站被关闭了,人流不再通畅。峡山主峰周围的核心地带,包括天剑峰、横玉峰、狼窝岭直至百里外的翠薇岭,早已退耕还林。
若在两年以前,斯雨兰走在这大山里面,一路上会遇到不少山民。他们淳朴善良,热情好客,定会帮你指路,走出这片大山。有的甚至会带着你去村寨里做客,好好款待,次日带你出山,或者派人送你出山。
如今,这种繁华人烟景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个地方已经恢复最原始的森林环境。两年多的休养生息,人类破坏性没有了,草木疯长,雨水丰沛,大自然的自我循环日益通畅,野生动物开始出没山林之中,享受新的自由天地。
两年以后,山外高铁通车,这条老旧铁路也将拆除。峡山山区将会彻底回归自然,成为辰州的后花园,为三百公里外的辰州市提供清新洁净的空气和生活水源。
“黑哥,在想什么?”邝霞看见江虹一言不发,有些好奇。
“邝霞,如果斯雨兰上来了,会下去吗?会进岩云寨吗?”江虹皱了皱眉。
“她既然上来了,就会往下走的。换我也是这样,好不容易爬上了山,与其走回头路,不如下去看看,毕竟下面的林子里还有一个岩云寨嘛!到寨子里休息一下,在村民家吃一餐饭,再走不迟,她哪知道下面是条断头路啊!”
“言之有理。”江虹点头。
“黑哥,我们走吧!看这下山的路更加陡峭,没有一个小时走不到山下啊!”
“好!我们下山。”江虹端着双管猎枪走在前面,邝霞紧紧跟上。
“黑哥,看这地形,我们的车经过这里,好像是在山的外面行驶。”
“是的,所以吴支他们要在铁路线上拉一条网,防止杜飞逃窜。杜飞是本地人,他在这里土生土长,熟悉地形,翻过这几座山没有问题,这是最便捷的潜逃路线”
“确实如此。”
“当年修通辰铁路的时候,技术专家就很头疼这里。我看过一些当年的史料。这条铁路是铁道兵铺的,还有不少山民来当筑路工人。”
”铁道兵是干什么的?”
“它是一支专业部队,成立于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野战部队转型而来,属于不打仗的军人。他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修建铁路。那个时候技术落后,没有什么自动化的机械设备,靠的是一双手,人拉肩扛,流血流汗,所以牺牲了不少人。”
“铺条铁路牺牲了不少人?”
“那当然咯!我举一个例子,打隧道吧!那个时候,铁路隧道就是靠人一镐一镐挖出来的,土方是战士们和山民们一筐一筐挑出来的,非常辛苦。不像现在,有各种各样的大型掘进机械,像盾构机,在隧道里一圈一圈转着,根本不用人挖。”
“可以用炸药嘛!”
“就是用炸药才导致一些同志牺牲。在隧道里施放炸药,效果很难把握,药量小了就炸不开。药量大了整个隧道都炸塌了,里面的人来不及跑出来,很多人被埋在里面,光荣牺牲。”
“太可惜了!”邝霞感叹。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谭车长的爷爷,当年就是修这条铁路的战士之一。”
“是吗?他可从来没有说过。”
“你刚过来,以前跟他也没什么接触,你不知道。他的爷爷就是在新茂岭大坡道上,为了打通牛家埠大隧道,在放炮的时候壮烈牺牲。因为当时出现一次哑炮,他也等了很长时间,以为不会响了,就想过去重新点炮,不料走到炸药包前,它却突然炸了。”
“车长爷爷太壮烈了!那后来的铁道兵呢?”
“后来他们转型成为铁路工程局了。”
“好像车长爸爸曾经也在这条铁路线上工作,一直干到退休。”
“他爸爸一直在羌岭车站工作,最后当了站长。那是一个末等小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跟泰河车站、棠阳车站一样,都是大山里的孤岛。这里生活艰苦,很不方便,但是他们为了这条铁路,一个个都闯过来了,令人敬佩!”
“这么说来,我们车长祖孙三代都贡献在了这条铁路上。”
“是的,他爷爷是革命烈士,他的父亲又是铁路劳模,他自己一直是红旗车长,他的家里特别看重这份荣誉。我估计呀!这一次的‘715’谋杀案,很可能会终结他的这份传承,所以他的内心无比焦急,甚至试图逃避。我理解他,但我没法帮他。”
“其实,他刚才给我打的电话里,我能感受他的心跳,就是摔倒了爬起来,继续前行。”
“这就对了。他的转变是实际的,从不配合我们警方破案,逃避主义,到主动的提供线索,说明情况,再到振作精神,准备重新开始,你们这个车长还是不简单的。唉!只是绿皮车正走向历史尾声,最后坚守的人才是真正英雄。”
邝霞点了点头。
【085】疑途
四点左右,江虹和邝霞走下天剑峰。
下山的路虽然崎岖难走,但比上山要快一点,而且比较轻松,邝霞没喊休息。
终于到达山脚,江虹却踌躇了,不知该怎么走。
他的眼前一片青翠葱茏,满目皆是高大茁壮的参天巨树。
脚下,树木之间盘根错节,杂草密布;头顶,枝枝叉叉交织如网,遮天蔽日。一棵棵的大树枝叶茂盛,就像一个个的巨大伞盖,罩住这静谧的山林。湛蓝色的天空在浓密枝叶的缝隙之间时隐时现,阳光变成一条条的斜斜光柱,无声无息穿入林间。
眼前还有一条清澈小溪,约摸七、八米宽,三米多深,沿着山脚潺潺流淌,声音悦耳。溪边杂草丛生,青苔厚重,散发着一股泥土的杂味。溪流里散落着一些石头,有大有小,最大一块犹如一头褐色山猪,静静地卧在溪水里,露出半截光滑身体。
溪上有座明清风格的小石桥,桥身爬满青苔,石头已经严重风化,看上去已年代久远,但是还能走人。
就像在山顶看到的,这是一片原始密林,前面似乎深不可测。
邝霞站在旁边:“黑哥,怎么又不走了?”
“海山师傅说过,天剑峰的南面山脚有条小溪,上面有座小石拱桥,这是进入岩云寨的必经之路,也是走出岩云寨的唯一出口。等下我们出来,必须找到这座小桥,才能按照原路上山,顺利返回棠阳车站。”
“是啊!海山师傅确实这么说的,有问题吗?”
“邝霞,我们进去容易,等下出来,怎么找到这座小桥?”
“这……”邝霞傻了。
“这个岩云寨藏身于原始密林,房屋比较集中,里面没有什么地标建筑,我们也没地图。我俩进去转个几圈,马上就会迷失方向,寨子里又没人,那时我们怎么来找这座小桥?”
“我们可以朝北走啊?”
“哪边是北?”
“太阳西落,看太阳吧!”
“现在四点多了,两个小时以后太阳就落山了。除了预留一个小时出来时间,我们最多只有一个小时在寨子里找人。如果天黑之前不能回到这里,我就只有给吴支打求救电话,派直升飞机过来接我们。”
“既然如此,我们抓紧时间,过桥。”邝霞跃跃欲试。
江虹端着双管猎枪,小心翼翼上了小桥,邝霞跟在他的身后,不时东张西望。
下了小桥,邝霞看着脚下小路,她不动了:“黑哥,奇怪?不是说这个寨子里的人两年前就统统搬走了吗?这里已经没人居住,怎么路上的草都被人踩踏了?看这样子有一段时间了,好像还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呀?”
江虹其实也发现了,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这一条路,心生疑云。
按照常理,这条深入原始密林,通往岩云寨的青石板路,已经两年没人走了。应该杂草丛生,青苔埋没路面,再也找不到路,也就是高海山说的,岩云寨已经是无路可寻。但是现在,青石板上的杂草密集的趴在路面,枯萎发黄,显示被人多次踩踏。
这是斯雨兰踩踏的?不对,明显不像。斯雨兰一个女孩子,穿着一双凉鞋,怎么可能踩出这么大的力量?况且,这路上的杂草实际已经被踩死了,说明要么有人长期行走,要么就是一大群人多次行走。难道这寨子里还住着人?不可能啊!
邝霞突然紧张起来:“黑哥,杜…杜飞可能就在里面,除他以外,这里应该没有别人。哎呀!糟了糟了!如果斯雨兰进去了,那不刚好遇见杜飞?那个坏蛋昨天早晨没有把她抓住,现在她这是自投罗网啊!”
江虹略一思索,居然有点兴奋:“邝霞,看来,我们是来对了。”
邝霞大惊失色:“黑哥,我们来找斯雨兰的,要是撞见杜飞,我们怎么办呀?我可打不过他,全靠你了。”
江虹笑了:“他是银龙级的武术八段,属于武林高手。真要跟他搏斗,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昨天凌晨他是不想跟我恋战,自己跳窗跑了。毕竟我的手里有枪,他很害怕自己失手,被我抓住机会一枪毙了。”
邝霞心慌意乱:“那…那…黑哥,我们不进去了,我们赶快回去。”
江虹不干:“既来之,则安之,我不回去。你要害怕,你回去吧!”
邝霞急得跺脚:“哎呀!你说什么?我敢一个人回去吗?路上都被野猪吃了。”
“扑哧!”江虹笑了:“看你傻的,野猪不会吃人。”
“黑哥,你就别逗我了。要不,我们给吴支打电话,叫他马上派人过来,直升飞机应该到棠阳车站了。”邝霞立刻拿出手机。
“你别乱来,打草惊蛇。此时此刻,如果杜飞就在里面,听见直升飞机声音,他就肯定会藏起来,如果斯雨兰在她的手里,那就更危险了,他会杀人灭口。”
“那…那怎么办?”邝霞六神无主,都快哭了。
“天助我也!”江虹长叹一声:“本来以为进出岩云寨的路很难找,被荒草埋没了,看来是多虑了,因为有人还在这里进出,也许就是杜飞。他的胆子真大!居然还敢躲在这里,不怕警察进来抓他?这么看来,他是我的囊中之物。”
“黑哥,人家辰州市公安局的人,以前肯定来过这里,只是没有发现他的踪迹罢了。一年多了,人家也不可能经常来这里找他嘛!辰州到这里这么远。再说,a级通缉令都发了,还怕什么?总有一天他会落网。”邝霞哭丧着脸。
“好吧!邝霞,我准备进去了。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一起进去,但是必须听我指挥,不能临阵脱逃,遇事不能惊慌失措;要么留在这里,等我抓到杜飞,找到了斯雨兰,我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块出去。”
“黑哥,你说什么话呀?你不能丢下我。再说,我也有任务的,吴支交代我的,我不能离开你,关键时候我保护你,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那就走吧!我们天黑之前必须回到这里,但愿能找到斯雨兰,抓住杜飞。”江虹不再理会邝霞,自己沿着那条青石小路,向前走了。
邝霞只好再次跟上。
按照高海山的交代,过了山脚小桥,一路向南,要在原始密林里走十分钟的山路。只要青石小道没被荒草淹没,还能依稀辨认,那就可以顺利进岩云寨。现在,这条山间小道居然完好无损,有人经常踩踏,江虹就可以沿着这条路进寨。
不一会儿,前面,终于出现一座破落村寨。
邝霞胆战心惊:“黑哥,岩云寨到了吗?”
江虹没有回答,而是掂了掂手里的双管猎枪:“杜飞,我跟来了,但愿你不要像那头野猪一样,死在它的枪口之下。”
【086】岩云寨
天剑峰下,岩云寨坐落于一个小山谷里。
它的周围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和重重的连绵高山。
这个山谷很小,将近两个足球场的面积,却扎堆了二十几座木屋。木屋多是两层小楼,高低错落,横七竖八挤在一起,间距很小。木屋屋顶呈三角形,两个缓角斜面,上面层层叠叠,盖着黑色土制瓦片,整个寨子都掩映在绿色密林之中。
说是山谷,只是相对周围一、两千米高山而言,它并不是一块平地,而是半个缓坡连着一小块的草地。多数木屋建在坡上,也有几间围在草地旁边。
草地只有半个足球场的大小,看上去应该是一块水田。因为无人耕种,干涸已久,早已长满一片青青荒草,远远望去,只有这块草地是真正的露天场所。
江虹带着邝霞隐藏在密林里,距离寨子大约百米之遥。他俩躲在一个小土丘的草丛后面,目光穿越树枝杈叶,仔细观察寨子里的动静。江虹的左肩上刚刚佩戴了一个执法记录仪,这是高海山留下的。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正在实时录像。
这种执法记录仪可以实时记录四个小时的影像,完全能够满足接下来的行动需要。
寨子里面静悄悄的,死一般的沉寂。耳旁,只有风吹树木的沙沙声……
“黑哥,我俩看了十分钟了,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啊!”邝霞有点耐不住了。
“再看一看。”江虹目不转睛。
“时间紧迫,天黑就麻烦了。”
“我的包里带有强光手电。”
“你说什么?你要在这里过夜啊?”邝霞懵了。
“我说,你看这个寨子,怎么总有一股不祥之气?”
“哎呀!胡说什么?这里山青水绿,鸟语花香,空气又这么好,多美一块地方!被你说的这么恐怖。我看你们当警察的,看见什么都是黑的,真没意思!以后要是跟你一起生活,还不给闷死了?”
“邝霞,你记住了,我可没有给你什么承诺。”
“你…不许耍赖,别人都知道我对你最好。”
“岂有此理!你对我好我就一定要回报你什么?”
“反正…反正……”邝霞急的眼泪汪汪。
“别反正了。”江虹扭头看她一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黑哥,你都二十七了,我也二十五了。你要拖到猴年马月?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可不要把我给拖老了。”
“我还没遇到合适的,我不着急。”江虹笑了。
“你这个大坏蛋!我打死你!”邝霞真生气了,抡起一双拳头,往江虹的身上一顿猛捶:“你把我逼急了,我就会向杜飞学习,跟你同归于尽。”
“好啦!我在执行任务,不要闹了,我俩以后看缘分吧!”
“我俩缘分已定,你跑……”
“哐当!”突然,寨子里面传出一下清脆声响,
“黑哥,有…有动静了。”邝霞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手,神色紧张的注视着寨子里的动静,一动都不敢动。
“果然有人。”江虹小声说道:“声音好像是从草地边上那间大木屋里传出来的。”
“那间木屋前面的门窗都对着我们,门一直是开的,相距只有一百多米。我们观察那么久了,也没看见一个人影,莫非是野狗小猫弄出来的声响?”
“这条进寨子的小路被踩成那个样,已经发出一个明显信号,寨子里面有人活动。如果是斯雨兰倒也罢了,若是杜飞,我该怎么把他抓住?他的武功可不一般,抓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是恶性犯罪,自首都要枪毙。黑哥,别费劲了,直接开枪把他毙了。”
“白菲一家是他杀的,三条人命,这个已经确凿无疑,但第四条人命需要杜飞口供才能圆满定案。还有,我们车上的‘715’谋杀案可能跟他有关,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不能把他击毙。”
“黑哥,快五点了,怎么办啊?”邝霞心急火燎。毕竟林子里的光线开始变暗,预示太阳即将西落,最多还有一个小时,夜色就将重新笼罩峡山山区,笼罩天剑峰下的这一个小小村寨。
“邝霞,你在这里守着,我摸进去。”江虹站了起来:“如果听见枪声,或者我一直没出来,你就赶紧给吴支打电话,呼叫直升飞机过来救援。”
“不行,我要跟你进去。”邝霞也站起来,态度坚决。
“你别闹了,前面你不是答应我,听我指挥,不会临阵脱逃,遇事不会惊慌失措,怎么就变卦了?”
“吴支要我紧跟着你,不能离开半步,这是最高指示,你也要听。再说,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密林里很不负责,因为这不安全,还不如带上我,给你当个帮手。”
“这个…好吧!”江虹想想言之有理。
“黑哥。”邝霞突然用手一指,差点尖叫出来:“屋顶上冒烟了。”
江虹定睛一看,大木屋的后面,一缕青烟正在袅袅升起……
“开始行动!”
密林之中,两人半弯着腰,江虹在前,邝霞断后,悄悄向前搜索。抵达最近的第一间木屋之后,江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确定没有动静之后,他找到一个小窗户,迅速伸头看了一下,只见屋内空空如也,地上一堆垃圾,没有可疑迹象。
两人沿着草地边沿的一座座木屋外墙,一边搜索一边前进,逐渐靠近中间的大木屋。
离得越近,江虹越能清晰听见大木屋里偶尔发出一些细碎声响。他的面目严肃,睁大双眼,神经高度绷紧,端着双管猎枪的手都出汗了。他时时刻刻都注意自己脚下,一步一步稳稳向前,生怕踩到什么东西,发出不必要的噪音,惊动周围。
当他终于到达大木屋的外墙一角,准备继续靠近门口之际,邝霞却从后面拽住了他。
江虹回头一看,邝霞满脸恐惧,眼珠发直,动作僵硬,浑身是汗,一副畏缩不前状态。他明白了,邝霞是吓坏了,不敢走了,毕竟木屋里面有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一个花季女孩没有经历这种惊险场面,恐惧是正常的。
邝霞确实极度恐惧,所以她情不自禁的拽住江虹,两腿发软。她担忧的是木屋里面如果不是斯雨兰,而是杀人逃犯杜飞,江虹万一不敌杜飞而遭黑手,他牺牲了,自己也会跟着倒霉,命丧黄泉。性命攸关之际,你说,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但是,江虹没有后退,他果断挣脱了邝霞的手,迅速冲到木屋门口。
门,依然开着。
他悄悄的向里一看,木屋正厅约有二十多个平米,空无一人,整洁干净。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方桌,几张椅子。两边墙角摆着一溜简易矮凳,都是用杂木板随意钉的,不过看上去很结实。
正厅两侧好像都是卧室,里面乱七八糟。楼上不知道是什么房间,后面是烧饭的厨房,那些声音正是从厨房里传出来。
手里端着双管猎枪,江虹蹑手蹑脚走进木屋,悄悄靠近厨房。只见一个男子站在灶台旁边,正在低头做饭。灶台上面摆满洗净切好的一盆盆餐料,还有两盆刚出锅的热菜,包括鸡鸭鱼肉,各色蔬菜等等,十分丰盛。
他还没有完全看清对方,那个男子似乎有了特异感知,突然回头一看……
【087】哑巴
那人突然回头,冷不丁的看见一个青年警察站在身后,一下傻了。
江虹双手端着双管猎枪,第一反应就是呆了。
面前站着一个瘦小男子,年纪约摸四十左右。人比较黑,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脚上一双破旧塑料拖鞋。一团头发凌乱肮脏,像是一辈子没洗过。一张瘦长蜡黄的脸,脸上还有少许麻子,一双眼睛凹陷,黯淡无神,却透出了一股狡诈之色。
江虹瞬间懵了:这人不是杜飞,这人是谁?难道岩云寨里还有其他的人?
就在江虹发愣的那一刻,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那人惊恐万状,突然举起双手,一副投降模样,嘴里含糊不清的叫起来:“啊!啊!啊……”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他不会说话吗?还有,看见警察马上举手投降,说明这个家伙心里有鬼,难道他跟杜飞一样,也是一个逃犯?或者是杜飞的同伙。不对,a级通缉令里,白菲一案只有一个追捕目标。
“黑哥,他是一个哑巴。”邝霞战战兢兢跟了进来。
“什么?”江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脑袋里面迅速做出判断。在他看来,哑巴多是有故事的,而且还不一般。在这荒凉偏僻、人迹罕至的大山里,空巢村寨居然住着一个哑巴,肯定很不简单。最重要的,他绝对不是一个人,应该还有其他的人。
“住口,不要乱叫。”江虹上前一步,枪口直指哑巴。
“啊!”哑巴被吓住了,立刻闭上了嘴,双手依然高高举着,惊恐万状。
“邝霞,你盯住他。”江虹已经顾不上了,连忙转身直奔楼上。因为一楼只有这个哑巴,如果这个木屋里面还有别人,那就会在楼上,楼上那个才是最危险的。看这样子,这个哑巴只是一个做饭的人,吃饭的那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黑哥。”邝霞急了。自己两手空空,手里连一根棍子都没有,怎么能守得住这个男人。如果这个哑巴发起狠来,自己根本打不过他。
情急之中,邝霞不顾一切,迅速从墙角抄起了一个小的矮凳。她的右手紧紧抓着矮凳,左手直指哑巴,两腿微微哆嗦,满脸通红,喝令:“你…你老实点,不…不要乱动,否则,我砸死你。”
话一出口,邝霞顿时吓了一跳。自己平时都是一副清高孤傲的美人范,很少发飙,此刻怎么变得如此凶恶?只要哑巴敢冲过来,她就真的敢砸过去,淑女风范荡然无存。都说狗急跳墙,困兽犹斗,看来,人到了危急的时刻也是一样反应。
哑巴一脸茫然,似乎没有听懂。但他看见邝霞这幅凶神恶煞模样,心里自然明白大半,所以他继续的高举双手,半张着嘴,背靠灶台不敢乱动。目光却跟随江虹的身影,转向了楼梯口。
“谁呀?”楼上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江虹端着双管猎枪正准备冲上楼,突然听见这个声音,他一下怔住了。
楼上,伴随一阵轻盈脚步,一个约三十出头的美貌女子出现在楼梯口。她的个子中等,身材丰满,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就是皮肤有一点黑。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短袖,一条蓝布长裤。乌黑的头发盘在了脑后,头上插着一朵淡黄色的野花。
她一眼看见了江虹,四目相对,江虹心里“咯噔”一下:今天怎么回事?真是让人大跌眼镜。我是来找斯雨兰的,能够抓住杜飞最好。眼看天快黑了,那两个人毫无踪影,我却遇到一个哑巴,还有这么一个陌生女子。
江虹迅速将枪口瞄准了女子,眯着一只眼睛,处于随时开枪姿态。
那个女子眼见一个全副武装的青年警察想冲上楼,而且端着一支大威力的双管猎枪,枪口直对自己,楼下还有一个穿铁路制服的年青女孩,显然出乎意料。没有防备的她脸色一变,有点惊慌乃至手足无措,但是短短几秒钟后,她就很快镇定下来。
“警察同志,你好!”女子热情打了一声招呼,落落大方。
“你好!”江虹点了点头,枪却没有放下。
“你们找谁?”女子淡淡一笑。
“找你。”
“什么?找我?别开玩笑,警察同志,我不认识你们两个。”
“你先下来。”江虹开始慢慢后退。
“好吧!”女子不慌不忙,从容自若,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然后稳稳站在江虹的枪口前,满面微笑,似乎在说:你们干什么的?擅自闯入我的家里,还举着枪。我又没有犯法,你们两个能把我怎么样?
“坐下。”江虹一摆枪口,命令女子在屋子中间的桌子旁边坐下。
“警察同志,不要紧张。”女子拉开一张椅子,在桌子旁安然坐下。
“你,也坐过去。”邝霞命令那个哑巴。
“啊!啊!”哑巴没有服从命令,而是继续站在原地,傻呆呆的看着那个女子,嘴里又开始叫唤了。
“他不光是哑巴,还是一个聋子。”女子示意。然后她朝哑巴拍了两下巴掌,指指自己身边一张椅子,做了一个落座动作。这下,哑巴心领神会,他不叫了,乖乖走了过来,在女子的身边坐下,直勾勾的看着江虹他们,一动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住在这里?”江虹问道。
“怎么,你们不是来抓我的?”女子一听,似乎明白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
“我叫春花,大家叫我阿花,我就住在这里,有问题吗?”阿花一脸淡定。
“阿花?你是岩云寨的?”江虹试探着问。
“是啊!”
“你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
“我才回来一个星期。”
“什么意思?只有你们两个?”江虹觉得疑点重重。他跟阿花保持大约两米距离,始终端着双管猎枪,不敢掉以轻心。而邝霞呢?则已悄悄放下矮凳,退到木屋门口,好奇的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疑惑。
“警察同志,他是我的阿哥,这是我们兄妹的家。”
“听你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我……”阿花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但他很快故作镇定:“我们刚从外地打工回来,家乡口音早丢掉了。”
“不对,你别编了。你是北方口音,你不是南方人,更不是岩云寨的人。”
“哎哟!你听我慢慢说。警察同志,你俩都坐下吧!我叫阿哥给你们倒杯茶。”
“不用。”江虹赶紧制止:“阿花,请你出示证件,任何身份证件都行。”
“我们没有证件,不对,我…我们的身份证掉了,还没补发。”
“听着,我说过了,任何身份证件都行,也包括户口簿。”
“那…那…我上楼拿。”阿花犹犹豫豫站了起来,转身走到了楼梯口,江虹正在思索是否跟她上去,忽听邝霞一声尖叫:
“啊!”
只见哑巴一下跳了起来,光着双脚冲到门口,一把推开邝霞跑了出去……
【088】神秘女子
邝霞吓得大喊:“黑哥,哑巴跑了。”
江虹急了,却又无法分身。她若去追哑巴,势必丢下这个叫阿花的女子,那样邝霞就危险了。这个女子来历不明,看样子像农家出身,力气肯定比邝霞大。邝霞一个城市的娇小姐,两人如果发生激烈搏斗,邝霞肯定就会伤残。
但是,如果盯住这个阿花,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哑巴逃之夭夭。
关键时刻,考验的是人的瞬间判断能力。
江虹迅速选择放弃哑巴。一是哑巴不像主角,看他就是一个做饭厨子,跑龙套的,倒是眼前这个阿花很可能是一个主角。况且,出于保护邝霞需要,他也不能去追哑巴,在江虹的心里,邝霞绝对不能出事,哪怕牺牲自己性命。
二是岩云寨的地势复杂,寨子里的房屋高高低低,纵横交错,犹如一个迷宫。他即使追出去,哑巴也能轻而易举的甩掉他,毕竟哑巴熟悉这里地形以及房屋结构。江虹到时哑巴没有抓到,这边邝霞又出事了,阿花跑了,岂不鸡飞蛋打?
哑巴突然逃跑,阿花的脸“唰”的一下变了,刚才还不慌不忙的一副沉稳状态,转眼之间变得焦虑不安。她烦躁的转过了身,不上楼了,再度回到桌子旁边坐下,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考对策。
邝霞非常恐惧,茫然无措:“黑哥,这…怎么办呀?”
江虹看了一眼邝霞:“守在门口,注意外面动静。”
阿花抬起了头:“你们走吧!”
江虹依然举着双管猎枪,对准阿花:“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有没有证件?”
阿花感叹一声:“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天天担惊受怕,今天报应终于来了。实话实说,我有证件,身份证和户口簿都有,全在楼上。”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你的行为属于妨害公务,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我告诉你,我不仅仅妨害你的公务。”
“什么意思?”
“警察同志,如果你能给我证实一个问题,我马上告诉你真相。”
“我是一个警察,我不懂得交易,更不会做交易。阿花,你要老老实实服从我的命令,听从我的指挥,配合我的行动,不能耍小心眼,否则,后果自负。”
“我心里很矛盾,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面临着困难选择。你要我配合你,没有问题,但你必须让我明白一个事实,这很重要,否则我也难以做出判决断。”
“你说。”
“这个属于你们警方机密,你会说吗?”
“你可以问,我会不会回答,怎么回答,那是我的事情。”
“好吧!问题也很简单,你是专门来抓我们的吧?”
“这个……”江虹犹豫一下:“你如果有违法犯罪行为,躲了初一,也过不了十五,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这个女孩好像是火车上的乘务员,你应该是铁路警察。你们不是来抓我的,来抓另外一个人的,这个人在铁路上犯了事,你们为了抓他,刚好闯进我的房间,是这样吗?”
“哦?”江虹和邝霞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一下子揪起来。不管这个阿花来自何方,是何身份?在岩云寨里干什么?那个哑巴是什么人?至少,她知道斯雨兰或杜飞的下落。
“好啦!”邝霞插话:“你别绕圈子了,也不要摸我们的底,都痛快点。我告诉你,岩云寨是一个被外界遗忘的大山角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也包括你。我们就是来找人的,一男一女,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妹儿,你很坦诚,我就说实话吧!我没见过其他女人,这里就我一个女的,但我知道这寨子里住着另外一个男人。”
“那人长什么样?”邝霞追问。
“年龄跟我差不多吧!人瘦,长脸,长头发,耳朵稍大,尖下巴,一双小三角眼。”
“头发多长?”江虹问道。
“快到脖子根了。”
“很好!”江虹看了一眼邝霞,脸上微微一笑,没错,这就是杜飞了。如果说先前的猜测属于主观推断,杜飞一直藏在岩云寨里,那个就是主观推断,只有依据,没有证据。现在,这个阿花是第一个目击证人,关键人证,意义重大。
“不过。”阿花话锋一转:“你们不要高兴太早,他一个星期前就不见了。”
“他去哪了?”邝霞脱口而出。
“我不知道。”
“他住哪间房子?”
“山坡上的最后一间,也是两层木屋,跟我这间差不多大。”
“你…跟他有交流吗?”江虹试探的问。
“我去他的家里玩过两次,里面空空荡荡,他说就他一个人住。我说别人都搬走了,你为什么不走?他说他很恋旧,这是祖居之地,延续七百多年的历史了,他舍不得。虽然理由听着比较牵强,但他确实是这寨子里的居民,我也不好多问什么。”
“你觉得他可疑?”
“是的。他鬼鬼祟祟的,不是天天住在这里,有的时候几天不见人影。我问他去哪了?他说去山外的亲戚家里走走。但他都是独来独往,两手空空,走亲戚怎么会两手空空?看他那个样子根本就不像走亲戚,鬼知道去哪了?”
“还有什么疑点?”
“他没有钱,身无分文,油盐酱醋都买不起。是我看他穷的可怜,做点善事,给他一点吃的喝的。平时,他都是吃野味,山上抓的山鸡野鸭之类,还有溪里的鱼,还有野果野菜,他说喜欢原生态的生活。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大山里面物产丰富,确实饿不死人。”
“他跟你们关系好吗?”
“不好,他一直想赶我们走,因为我们是外来户。主要是他反感我们一日三餐生火做饭,说会引发火灾,被人发现。我就觉得奇怪,你既然是这个寨子里的,住在这里光明正大,你怕被人发现什么?但这个人拳脚很好,我也有点怕他。”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我没问他,他也没说。我说警察同志,我就知道这么一点,该说的都说了。我早怀疑他是一个坏人,但是这个人已经不见了,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说不定又是去山外走亲戚了。你们等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你们听我一句,赶快走吧!”
“好吧!”江虹放下双管猎枪,卸下背后的双肩包放在桌上,反而在阿花的旁边坐下:“谈谈你自己吧?”
“我没有什么可谈的,你们快走!”阿花有点慌张,再次催促。
“黑哥,我…我们走吧!”邝霞似乎预感会有什么危险发生。
“阿花。”现在倒是江虹不慌不忙:“你和哑巴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我们刚来,才一个月。”
“这个地方已经荒无人烟,生存困难,你们两个住在这里想干什么?”
“警察同志,听我一句良言相劝,此地不宜久留,你就不要问了,你们快点走吧!否则……”
阿花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音,有人高喊:“快!快!把屋子围起来,不要让那警察跑啦!”
【089】陷入重围
峡山山区,夕阳西下。
天剑峰下的岩云寨,密林掩映之中,也披上了一层金色霞光……
晚霞映红天际,湛蓝色的天空漂浮着一片片红云,像是燃烧的一朵朵火焰,热烈奔放,分外妖娆。满目山峦叠嶂,一条大江东流。在西部群山的尽头,一个红彤彤的火球悬在高山之巅,耀眼夺目,正在散尽它最后的余晖……
血色残阳,属于峡山山区最壮美的自然景色之一。
斜阳之下,岩云寨里,靠近草地中间的那一座两层木屋,已被三十多人团团包围。
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黑汉子。大多数人穿着粗布背心长裤,还有几个光着膀子,浑身油光发亮,肌肉粗壮。他们拿着各种伐木工具,包括钢棍、木柄斧头、将近两米长的大片钢锯和一捆捆粗壮绳索,摩拳擦掌,极度兴奋,嘴里不断大呼小叫。
“抓住那个警察,千万不能让他跑啦!活埋了他。”
“哇!还有一个漂亮女娃,哪里来的?真是水灵灵的!伙计们哪!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当神仙喽!哈哈哈哈……”
“把小警察宰了喂狗。老板先上女娃,我们大家排队,谁也不准插队。”
“你们听到没有?插队的是乌龟王八,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老板娘,不要害怕,我们来啦!他们两个跑不了啦!”
江虹一下跳了起来,迅速举起双管猎枪,瞄准正欲闯进来的一群山野壮汉,大喝一声:“站住,统统后退,谁敢擅自进来?我崩了他。”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还有江虹一身凛然正气,那群壮汉一时被吓住了,站在门口不敢进来。阿花一下从桌子旁站了起来,茫然看着这幕场景,不知如何是好。
“黑哥!”看着野汉子们个个如狼似虎的盯着她,言语污秽,邝霞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退回屋内,躲在江虹身后,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她的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抓住江虹一只胳膊,眼泪汪汪,陷于绝望。
邝霞知道,好汉难敌四手,猛虎难抗群狼。纵使他的黑哥机智过人,枪法神准,还会一些擒敌拳脚,面对这几十个山野壮汉,他也属于不自量力,以卵击石,转眼之间会被这一群人撂倒,壮烈牺牲。
即便你有开枪机会,你打死了几个歹徒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如果他们一窝蜂冲进来,前赴后继,你就完了!
看见这一群人堵在门口,江虹恍然大悟,心中一团疑问全都有了答案。下午进寨之前,他和邝霞发现路其实很好走,不难辨认。因为有人一直在走,而且脚印密集,青石板路上的杂草都被踩得枯萎发黄,现在看来,就是这帮人的足迹。
还有,岩云寨里怎么住着一个哑巴?还有一个丰满少妇?其实哑巴就是给这帮人做饭吃的厨子。他们喊少妇是老板娘,看来阿花就是他们头儿的老婆了。平日在寨子里养尊处优,从不外出干活,所以江虹闯进寨子,就莫名其妙的遇见这两个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伙偷伐林木的盗木贼。他们利用峡山山区建设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原住山民已经大量迁出山外,山里荒无人烟,巡山制度还未完全建立之际,偷偷摸进了岩云寨,悄悄安顿下来。然后上山盗伐保护区的林木,偷运出去谋取暴利。
伐木是个重体力活。天天在深山里抡刀挥斧,拉锯割树,肩挑背扛一节节的圆木;还要忍受蚊叮虫咬,抗击豺狼虎豹,一般人干不了。能够干下来的,个个都已磨就一副钢筋铁骨,体壮如牛,因此,这是一伙真正的亡命徒。
他们以为藏在偏僻孤寂、曾经连蒙古骑兵都找不到的岩云寨里,可以高枕无忧,继续干着非法勾当。哪会料到一个青年警察带着一个女孩突然闯进这里,他们的非法秘密暴露了。这还了得?不能放跑这两个人,必须弄死他们,以免消息外漏。
说实在话,在这大山里的原始密林,弄死两个人后再深埋了,消灭现场,除了老天谁会知道?即便吴方他们发现江虹和邝霞失踪了,展开大规模的搜山行动又能如何?在这个大山里找个活人都比登天还难,况且两个不知埋葬在何处的死人。
难怪哑巴逃跑之后,阿花变得焦躁不安,一再催促江虹他们快走,只是江虹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危急险情出现。他想查清阿花和哑巴的来历,阿花又不愿意吐露实情,拖到现在导致事情急转直下,占据主动权的江虹已经处于被动,毫无反击之利。
自己牺牲也就罢了,还搭上邝霞一条命,太不值了!真是死不瞑目。邝霞若不是对自己有一份情,怎么可能凌晨在田西站下车?怎么可能继续留在棠阳车站?又怎么可能跟着她冒险进山?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自己把她害了。
“邝霞。”江虹扭头看了一眼邝霞,心里非常难过。
“黑哥。”邝霞站在江虹身后,满目泪水,眼里充满绝望。她的一只手已经从裤子口袋里拔出来,两手紧紧搂着江虹的腰,身体软绵绵的,惊恐万状。
江虹明白,这个时候不要指望会有救援。虽然自己身上带有一部警务电话,可以呼叫吴方派出直升飞机。但现实吗?只要你敢掏出警务电话,或者其它什么通讯工具,这群汉子就会狂冲上来,将他置于死地。
“啊!啊!啊……”突然,那个哑巴带头冲了进来,手指江虹以及邝霞,不断回头示意,嘴里含糊不清叫着。他的意思非常明白,这两个人是闯入者,不能留下,必须立即除掉。
“哑巴!你这个王八蛋,就是你报信的。”邝霞看见哑巴,气不打一处来。突然振作精神,明知他听不见,欲冲上去骂他一顿,被江虹一把拉住了。
“邝霞,冷静一点。”江虹端着双管猎枪,神经高度紧张。他的心里琢磨:哑巴跑出去的时间不长,现在天色已晚,应该是在路上遇见他的同伙收工回来,就报了信。
审时度势,开枪是最后的选择,那意味着同归于尽。不论天时、地利以及人和,自己都处劣势。尤其没有地利,因为他和邝霞都被围在木屋里面,空间狭小,无路可退,盲目行动意味自取灭亡。
情况危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哑巴的跳脚鼓动之下,门外那帮歹徒哇哇叫着,拿着斧头刀具,随时准备冲进屋里。江虹始终处于举枪瞄准姿态,这支双管猎枪威力巨大,当初配给辅警商川,就是用来巡线防身用的。它能一枪打翻一只豺狼虎豹,昨天那头野猪就是最好例证。
江虹真要开枪射击,一枪出去两发霰弹,因为对方距离很近,可以同时打倒好几个人,起到一定震慑作用。自己腰里还有一支手枪,最后时刻统统用上,一弹不留。
他的右手食指放在扳机上面,随时可以击发。
突然,门口一阵骚动,两个歹徒从后面挤进来,各自端着一支土制猎枪,两个枪口同时瞄准江虹。
其中一人大喊:“我们是二比一,警察,放下你的武器,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090】黑色枪口
空气都凝固了,时间正在一分一秒过去……
木屋里面,江虹和两个持枪歹徒紧张对峙着,一支双管猎枪对抗两支土制猎枪,明显处于下风。
他左肩上的执法记录仪还在一闪一闪亮着红灯。
哑巴继续跳脚,歹徒继续嚎叫:“放下你的武器,警察,不然我开枪了。”
放下武器?绝不可能。枪是人民警察的第二条生命,自己腰里还有一支正规手枪,这两支枪如果落到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他们手里,包括他的战友。另外,放下武器就意味着投降,这不是江虹的风格,他不是软骨头。
缴械投降就安全了?非也,那会死的更惨,包括邝霞。
虽然江虹非常强硬,继续端枪瞄准歹徒,没有后退半步。但他心里却在一直打鼓:情况危急,性命攸关,自己该怎么办?他已处于劣势,不敢真的开枪,那意味着他打倒几个歹徒后,对方也会同时开枪,自己就会当场牺牲。
他的判断,两个歹徒虽然嚣张,但是不敢贸然开枪,他们就想逼他放弃抵抗,缴械投降。
自己还是疏忽一点,早该想到这帮人应该是有武器的,哪怕土制猎枪。他们在原始密林里伐木,豺狼虎豹出没,怎么可能没有防身武器?但这两个持枪歹徒明显不像猎人。峡山山区早已禁止狩猎,所有猎枪已经收缴,原先的猎人们都改行了。
看来,他们的罪行里还要加上两条,一是非法持有枪支弹药,二是袭警。
江虹很想打破僵局,占据上风,但是无计可施。
真要一直对峙下去,对方失去耐心,必然率先开枪。自己一旦牺牲,邝霞就会遭遇毒手,而且死的比他更惨,这是江虹最害怕的。看这情形,自己是死定了,但是,如果能用自己的一条命,保住邝霞平安,那也值了,也算不负邝霞对他的一片心。
“警察,我开枪啦!”一个歹徒向前迈进一步。江虹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开始微微颤抖,说明他的内心波动加剧,心理防线已经处于拐点,枪声马上就会响起。
“阿花。”江虹迅速移动枪口,瞄准前面这个歹徒的小脑袋,目不转睛。但他只想拖延时间,并不打算开枪,因为开枪意味终点到来。
“啊?”站在他旁边的阿花身体突然抖了一下,如梦方醒。原来她是被这个场面吓呆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阿花,你是一个女人,我要是牺牲了,请你务必保护这个女孩安全。你有这个能力,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最后机会,你明白吗?”
“哦!我…我……”阿花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黑哥。”邝霞哭了,她从后面紧紧抱着江虹:“我不想你死啊!要死我们就一块死,呜……”
“邝霞,能活你就好好活着,嫁人生子,长命百岁,记得每年清明到黑哥的坟头上烧柱香,黑哥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要啊!我不要啊!黑哥,呜……”邝霞摇了摇头,泪流满面。
“你们听着。”江虹盯着双管猎枪的瞄准星,大声的说:“你们这帮混蛋!国家法律是神圣的,不可侵犯!胆敢以身试法,终将被法律所埋葬。今天,敢于盗伐国家珍贵林木的人,终将当啷入狱,自食苦果;敢于向我开枪的人,很快就会给我陪葬。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有种你们就开枪吧!”
“不要听这警察胡扯。”门口一片嚎叫:“二蛋,你他妈的是个软蛋,尿裤子啦?还不开枪?快开枪呀!打死这个警察,我们等着泡妞。”
“柱子,二蛋是胆小鬼,你也不敢开枪?你麻痹的!快点动手。”
“二蛋,你个怂货,以后生儿子没鸡鸡,哈哈哈哈!”
“啊!啊!”哑巴更是捶胸顿足,凶相毕露。
“啊……”最前面的二蛋终于爆发,猛的一声嚎叫,他闭上眼,准备扣动扳机。
“不!不要开枪!”突然,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呐喊声,瞬间镇住所有的人,包括两个持枪歹徒。只见阿花不顾一切冲上前去,迅速挡在江虹前面。这下,她的后背就是江虹黑洞洞的枪口,前胸距离二蛋枪口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她的精神紧张,满脸涨的通红,胸口不时起伏……
转眼之间,屋子里面鸦雀无声,那帮歹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懵了。
二蛋赶紧倒退一步,吓得结结巴巴:“老…老板娘,你…你干什么?”
阿花左手叉腰,右手一指:“二蛋,柱子,放下你们的枪。”
二蛋瞪大眼睛:“你说什么?老板娘,你没说错话吧?”
“我叫你放下枪,听见没有?”阿花火了。
“不行,老板娘,这个警察还拿着枪,我放下枪,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还有,不能放了这个警察,你放走他,他马上就会带大队的警察进山抓我们。我们不但生计没了,还会坐牢,老板娘,你可不能心存侥幸。”
“对!对!老板娘,必须除掉他们两个,不能心慈手软。”歹徒们叫喊着,手里拿着斧头刀具,个个跃跃欲试。
“糊涂!你们以为除掉他们两个,我们就没事了?就安全了?你们都想错了。”
“老板娘,你不能犯糊涂。”有人继续嚎叫。
“伙计们!”阿花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平时你们干些什么?我都不闻不问,因为老板管着你们,我只管你们的吃喝拉撒。现在,我不得不出来说几句话,你们好好听着,是不是这个理?”
“老板娘,你快说吧!”有人高喊。
“我跟你们老板都是一个村的,我十八岁就跟着他出来,十多年了,这个你们知道。这么多年下来,我是天天担惊受怕,晚上睡不好觉,做梦都是噩梦。为啥?因为他就一直没有一个正经买卖,干的都是坑害国家和老百姓的事,总有一天会遭报应。”
“今天,这个报应终于来了!”阿花感叹一句,眼圈红了:“从这个警察小兄弟闯进寨子、发现我和哑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报应来了,老板的报应也来了,我们的报应都来了。”
“本来。”阿花继续说道:“我指望着他们马上离开。如果他们走了,我们没啥事了,那也罢了,老天爷还没有收我们的意思。但是,他们一直没走,哑巴一跑,反而更加露了马脚。我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这是天意。”
“唉!”阿花叹了口气:“老话说嘛!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们干了这么多年伤天害理的事,终于要还债了。你们还在这里咋咋呼呼,要杀警察,要奸人家妹儿,你们一个个都活昏头了?不知道这是砍脑袋的事情吗?”
屋里屋外静悄悄的,歹徒们都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忽然,门外有人喊道:“闪开闪开,老板来了。”
【091】对峙
门口的歹徒们迅速闪开。
一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走了进来。
老头中等个子,干干瘦瘦,皮肤酱黑。穿着粗布背心,一条黑灰色的长裤皱巴巴的,脚上一双老式的绿色解放鞋。他的脑袋不大,有了少许白发,小耳朵,细眼睛,宽嘴巴,鼻子略略塌陷。看他脚上的鞋沾了一些新鲜泥土,应该刚从山上下来。
单从外表上看,相貌丑陋,如果不是有人喊他“老板”,你还以为他是一个老农民工,或者就是一个纯粹的老农民。
他刚进门,马上有人给他搬来一把古旧的太师椅放在门的左侧,椅被朝外,一帮歹徒站在太师椅的后面,手里继续拿着斧头刀具,一个个似凶神恶煞。看那样子,只要这个干巴瘦的老家伙点个头,他们立刻就会蜂拥而上,砍死江虹邝霞。
江虹举着双管猎枪,心里却在犯疑:这个老头就是“老板”?阿花丈夫?没搞错吧?看他年纪,他比阿花至少大三十岁,老夫少妻?怎么可能?一个三十出头的美貌女子,风韵正浓,会跟这么一个土里吧唧的老头子出双入对?真是出人意料。
两个歹徒依然端着土制猎枪,只是枪口前面挡着阿花。听闻老板进来,两人慌忙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恢复正位,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老头看了一眼阿花,不慌不忙在太师椅上坐下了。
哑巴立刻递给他一根长长的黄竹烟杆,铜制烟头,烟头里面已经放了暗黄色的烟丝。老头接过之后,将烟嘴含在了口里,旁边的人立刻划亮一根火柴,点着烟头里的烟丝,老头耷拉一双酱紫色的眼皮,开始吞云吐雾……
屋里屋外,没有一人说话,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听见响声,刚才咋咋呼呼、摩拳擦掌的场面不见了,歹徒们都老老实实的站立着,面无表情。唯有阿花依然理直气壮站在江虹枪口前面,只是气势少了一半。
从这一截然不同的变化,江虹已经对这老头刮目相看。看他普普通通,就一糟老头子,但是他的气场非常强大,刚刚进门,一言不发就能镇住手下这一帮的粗野壮汉。还能娶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为妻,老老实实跟他在大山里待着,这老头不一般。
邝霞也不哭了,她眼巴巴的看着这一个老头,希望他能网开一面,挽救危局。
时间继续一分一秒过去……
烧了两次烟丝,老头抬起左脚,将烟头在鞋底磕了磕,倒掉烟灰。哑巴手里拿着一罐烟丝,又想添进新的,他摆摆手,示意不想抽了。
“阿花,你干什么?”老头依然耷拉一双眼皮,慢条斯理,声音不大。
“老板,这个不是小事。”阿花的声音也不大。
“那你叫我咋办?”老头终于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着阿花,眼里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杀气。
“这……”阿花一时哑口无言,她也没有稳妥之策。
“留着,是个祸害。不留,就要杀人。”
“老板,他是一个警察。”
“警察又怎么着?是人都可以杀。”
“老板,你听我说,我们老家还有一双儿女,年纪还小。你可以不顾全我们两个,也要想想他们,他们不能失去你这个爹,也不能失去我这个娘。所以,老天爷的报应来了,你可不能胡来。”
“你都跟我十多年了,什么时候我胡来过?我放他们出去,就是放虎归山,不放他们出去,我也不能留着。留着他们是个累赘,我要派人看着,还要管饭,万一他们跑了,我和伙计们怎么办?还有,如果大队警察追进来了,你有好点子吗?”
“没有。”
“那你挡着二蛋他们干嘛?两枪就解决问题了。”
“不行,老板,这事你一定要慎重,要给我们一家留条后路,不能把事做绝。看在我们夫妻十多年的情分,我求你了。”阿花有点顶不住了。
“阿花,我这么做,不光为了我们这一家子。我的手下还有这么多的伙计,他们跟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外面讨个生计,混口饭吃。如果今天这个饭碗砸了,你让他们都喝西北风去?”
“外面这么多的正经生意,你们为啥要干这个缺德买卖?”
“没有这个缺德买卖,我们哪里能挣这么多钱?”
“老板,你这就是寅吃卯粮,拿下半辈子的性命换钱。这么多年过去,我跟着你担惊受怕,觉都睡不安稳,我图什么?我一个女人家,就想图一家子安安稳稳。这次劝你别进山了,你偏不听,非要进来,现在摊上这么一个天大的事,进退两难。”
“阿花,不要说了,头发长,见识短。”
“我也是为伙计们好。”阿花非常委屈。
“好啦!”老头摆了摆手:“你别挡在前面,碍手碍脚,我不点头,他们两个不会开枪。你让开吧!我跟这个警察小兄弟谈一谈。”
“不行,你叫柱子和二蛋放下枪。”
“好吧!”老头朝两个持枪的歹徒挥了挥手。
“老板,这可不行。”柱子放下了枪,二蛋不愿意放下枪。
“我的话不听了?”老头一鼓眼睛。
“不,不是。”二蛋的脸一下白了。
“你们放心,这个警察小兄弟不会开枪的。他要是想开枪,早就开了,你们几个早就去见阎王爷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他很聪明,知道我们人多势众,他一个人,还带着一个女娃娃,他想见机行事,灵活应变,你说是不是啊?警察老弟。”
“老板,我们是不打不成交。”江虹主动放下枪口。
“好吧!”二蛋见此情形,赶紧收起土制猎枪,他和柱子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江虹,只要江虹敢于开枪,他俩就会迅速反击。
“老板,你要慎重。”阿花犹豫一下,终于站到一旁。
“哎呀!阿花,我想跟这个警察小兄弟商量个事,你就别打岔了。”老头有一点不耐烦,然后看着江虹:“老弟,你能不能先把肩膀上的那个小东西拿下来?它还会闪,我看着不舒服。”
“不行。”
“好吧!我不勉强。实话实说,我干这个买卖有些年了,东奔西跑,警察都没发现。所以,如果真的被警察发现了,进来的应该就不止你们两个,而是大批警察。”
“没错!”江虹点头,虽然他放下了枪口,但是右手食指还留在扳机上。
“我就说嘛!你俩进来应该是为后面住的那个家伙。怪我心软,当初我就觉得他是一个危险因素,想下手除掉他,但是一直狠不下心。现在,他终于把你们招惹进来。我呢?不管你进来干什么,既然你发现了我们,你就活到头了。”
“你想怎样?”江虹心里异常沉稳。
“我就跟你说吧!这个女娃留下,跟在阿花身边,我和阿花都不会亏待她。我的手不想沾警察的血,你对着自己的脑袋开枪,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092】先发制人
江虹笑笑:“我若不依你的,会是什么结果?”
老板面无表情,看看两个持枪歹徒:“这话问的。老弟,你看我这两个伙计,他们都不是吃素的。我点个头,他们马上就能帮你解决问题,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老头。”邝霞气愤的问:“你就这么心狠手辣?非要致人死地?”
“丫头,你也不明事理。我是个砍树的,不是黑道上的冷血杀手,我干嘛要杀人?但我也有一个做人道道,谁也不能挡我的路。今天你们自己闯进来的,坏了我的生意,挡了我的财路,我只能这么做。换句话说,你们是自找的。”
“你是一个坏蛋,真正的大坏蛋!王八羔子!”邝霞大骂。
“邝霞,不要说话。”江虹赶紧制止,生怕邝霞激怒这个凶恶魔头。
“坏蛋也好,好人也罢,人就这么几十年的日子,活着都不容易。我都六十多了,黄土埋胸,还有多少活头?所以我什么都不怕。阿花说我报应来了,确实如此,那我就一条道走到黑吧!今天我就押上这条老命,赌个生死。二蛋,柱子,动手!”
“来吧!”江虹立刻举起双管猎枪,瞄准老头的小脑袋。两个持枪歹徒也快速的举起土制猎枪,虎视眈眈对准江虹,正欲扣动扳机。
“慢着!”阿花高喊一声,再度挺身而出,伸出双手拦在他们中间。这下,不论双方是谁开枪,首先击中的是阿花。
“阿花,你今天怎么了?”老头不高兴了。
“老板,我今天是豁出去了,你不能杀警察。”阿花额头冒汗,浑身颤抖。
“你跟我十多年,我可从来没有对你动手,今天,你也不要逼我。阿花,你如果不让开,这个女娃我也不留,统统杀了,你自己掂量吧!”
“老板!”阿花气的声嘶力竭。
“阿花,你让开吧!”江虹再次放下了枪:“老头,你要说话算数。”
“老弟,这才是聪明的做法。你以为瞄准我,我就怕了?我告诉你,那样你们两个只会死的更惨。我要死了,你的女娃会是什么下场,你心里最清楚。我要活着,当着阿花的面,还有这么多的伙计,我也不会食言。来呀!上两个人,拉开阿花。”
“老板!你不能啊!你不能啊!”阿花再度声嘶力竭呐喊,试图反抗,结果就像一只小鸡,被冲上来的两个歹徒拽到了一边。她继续挣扎着,高喊:“二蛋,柱子,你们积点阴德,别开枪啊!千万别开枪啊!”
“这…这……”柱子面露难色,犹豫不决,他看了看二蛋,二蛋却是全神贯注的端着枪,眼睛盯着准星。
“黑哥,我跟你一块死。”邝霞知道江虹为了保她,决定放弃自己生命。她也知道这是一帮黑恶势力,江虹一旦牺牲,自己下场更惨,不如跟着黑哥一起赴死。所以,她果断的站到江虹前面,迎着两支黑洞洞的枪口,无所畏惧。
“邝霞,你干什么?站一边去。”江虹急了,腾出左手推开邝霞。
“不要,我决定了,我不怕死。”邝霞不让,两人你推我拉,弄得两个举枪歹徒不时摆动枪口。他们总想瞄准江虹,却被邝霞时时挡住,因此不敢贸然开枪。这么一个美妞被打死了,实在可惜。
“啊!啊!”哑巴等不及了,干脆上前两步,从二蛋的手里一把夺过猎枪,举枪瞄准,准备扣动扳机,打算一块干掉江虹邝霞。
“邝霞。”开枪来不及了,江虹干脆一把抱住邝霞,迎接最后时刻。
“嗖”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门外突然飞进一颗小的石子,不偏不倚,刚好击中哑巴的后脑勺。哑巴痛的一声嚎叫,丢下了枪,双手抱头,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痛苦打滚:“啊!啊!啊……”
“怎么回事?”老头一下子站起来:“外面有人?快!快!有人袭击我们。”
“是谁?是哪个龟孙子?出来。”门外一片嚎叫,歹徒们四下的张望。但是因为事发突然,谁也不知道小石子是从何处飞来,因此个个急的跳脚。
“黑哥,好像有人救我们了?”邝霞转悲为喜。
“隆隆隆隆……”空中,由远而近,传来一阵直升飞机的声音。
“什么声音?”老头一下紧张起来,侧耳细听,茫然无措。
“直升飞机!直升飞机!警察来啦!”外面有人高喊。顿时,屋里屋外乱成一团。连抓着阿花的两个歹徒都松开手,丢下阿花跑到门外,慌慌张张抬头看天。
“黑哥,黑哥,吴支终于派人救我们了!”邝霞是一蹦三丈高,喜极而泣。
怎么回事?江虹懵了:短短的一分钟,竟然发生两个意外,救了他和邝霞的命。
毫无疑问,这个时候出现直升飞机,肯定就是来救援的。吴方真是及时雨呀!他是怎么知道我和邝霞命悬一线?我没办法给他打电话呀?难道…绝活?邝霞不是说她有救命绝活吗?是她发了求救信号?可是,她一直在我的身边,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老头手里拿着黄竹烟杆,呆若木鸡,他还没有想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哑巴什么也听不见,还在地上打滚,嘴里“啊啊”叫着;阿花茫然靠墙站着,神情漠然,一脸疲惫。混乱之中,柱子端着猎枪不知所措,不时扭头看着门外。倒是二蛋眼疾手快,迅速从地上捡起了猎枪,欲向江虹开枪。
“砰!”一声剧烈枪响,江虹先发制人,果断抬枪扣动扳机。
二蛋胸部中弹,他摇晃了两下,试图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开出一枪。无奈,他这一枪挨得很重,胸部被两发霰弹打成了筛子。他丢下枪,“扑通”一声扑倒在地,蹬了蹬腿,不动弹了。
转眼之间,江虹将枪口对准了柱子,吓得柱子赶紧丢掉手里的枪,下意识的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姿势。江虹立刻丢掉双管猎枪,从腰里拔出了手枪,对准歹徒。
柱子如梦方醒,懊恼的摇摇头,后悔莫及。
他忘记了猎枪多是一次性的射击,开一次枪要上一次子弹,不能连射,自己刚才是吓懵了。江虹击毙二蛋以后,枪膛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但他做了个假动作,又将枪口对准自己,导致自己产生错觉,赶紧丢下猎枪,江虹乘机拔出手枪。
这声枪响,震惊了屋内外的所有人,混乱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江虹高喊:“不要乱动,放弃抵抗,双手抱头,统统趴下。”
仅仅十几秒钟时间,一架蓝白色的警用直升飞机超低空的快速掠来,飞到木屋前的草地上空,迅即开始下降。与此同时,飞机上面抛下一根长长绳索,几名全副武装、头戴钢盔的特警跃出了机舱,顺着绳索急速下滑……
机身上面,印着四个白色汉字:辰州公安
“下面歹徒听着。”直升飞机上的高音喇叭开始喊话:“我们是辰州市公安局特别行动小组,你们必须放下武器,缴械投降,敢袭警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