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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鹰出击全文阅读

作者:剑桐     铁鹰出击txt下载     铁鹰出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关于修订本的说明

    前年夏天,本书其实已经划上句号。

    但我觉得它像草稿,还想捋捋,就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仔细看看。毕竟这是一本长篇刑侦小说,逻辑性强,对细节的要求很高,环环相扣。

    一年多来,我订正了一些Bug和错别字,包括某些有瑕疵的情节,部分人名、地名做了个性化的更新,对话表达更为准确,段落划分更网文化,今天终于圆满结束。

    屈指一算,这本《铁鹰出击》写了四年时间。

    从行文看,它不太像网络小说,传统风格更浓。没错,因为是在现实频道连载,而非历史玄幻品类,所以在写法上就更传统一些,但内容是一样的。

    这个修订后的版本达到152万字,我们叫它修订本吧!

    读者如何鉴别?

    非常简单,通过目录,如果能看到我新增补的这个说明,你看的就是修订本。

【001】孤胆行动:午夜列车

    八月初的夏夜,静谧的长空里,繁星满天,弯月如钩。

    茫茫夜幕之下,崇山峻岭之中,一条铁路又细又长,蜿蜒而过。

    一列火车正在山里缓慢地行驶着,偶尔拉出一声长长笛鸣:“呜……”

    这里地处中国南方最原始的峡山山区。一条曲龙江在群峰之间左绕右转,回旋流淌,通辰铁路钻洞过桥,贯穿其中。

    这是一条支线铁路,建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后期,西起沪渝线的小城通阳,东抵海滨都市辰州,全长约四百多公里。

    因为它是一条老式单线铁路,历史悠久,所以运输承载力比较差。

    此刻,山里正在行驶的是一趟普通旅客列车,不是动车,更非高铁。由于车体是一溜绿色的,风格古朴,大家都习惯叫它“绿皮车”,常坐火车的人都知道它。

    绿皮车是中国铁路的元老了,长期承担着亿万旅客的运输任务,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它才开始逐渐退出铁路运输网络,陆续被红皮车、动车和高铁列车所取代。现在,中国铁路还有少量绿皮车在开行,只是它已成为慢车的标准代名词。

    前面,牵引机头是一辆韶山八型的电力机车,它又发出一声长鸣:“呜……”

    笛声在山谷里回响,车轮滚滚,继续向前。

    列车中部9号车厢,本次列车唯一一节软卧车厢。

    车厢下面装有一台制冷空调,压缩机正发出“哒哒哒哒”的运行噪声……

    绿皮车最大的特点是开放式。除了一节工作人员休息的宿营车,还有这节软卧车厢带有制冷空调,其它车厢没有空调。

    为了方便通风,它的每个车窗都能向上或向下打开的。而后来的新型列车则是全封闭的,全空调的,冬暖夏凉。车窗玻璃多是一整块的,不仅提供采光、隔绝外温功能,同时方便旅客欣赏沿途景色,缓解旅途疲劳。

    “哐当!”随着一声沉闷低响,5号软卧包厢的门缓缓开了,一个二十多岁苗条女孩,穿着一件短袖碎花黄色睡裙,默默揉着双眼,迷迷糊糊的走出来。

    斯雨兰,高挑个儿,皮肤白净。瓜子脸,双眼皮,长睫毛,一肩黑色长发,穿着一双白色一字扣带真皮凉鞋。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楚车厢过道里的情况,结果发现整条过道空空如也,冷冷清清,其它包厢的门全都关着。只有车厢前面,一个女乘务员坐在过道边的第一个座位上,身体靠着车窗,脑袋低垂,昏昏欲睡……

    乍看上去,那个女乘务员也就二十多岁,跟她年纪相仿。

    斯雨兰噘起了嘴巴,自言自语:“怪了?车票这么难买,坐了一天两夜,怎么一个站票的都没有?”

    她不知道,按照铁路规定,卧铺车厢是从来不卖站票的,包括软卧车厢。

    迷迷糊糊,她忘了拉身后的门,一步三摇的向车厢前头慢慢走去……

    这种老式软卧车厢,每个包厢里面共有四个卧铺,一边两层,分为上铺、下铺。

    相比硬卧车厢里面一排排的三层窄小卧铺,它的铺位较宽,更加舒服。加上又是隔离单间,关上了门,里面就是一个封闭的小天地。尤其到了夜间,旅客们睡觉了,各个包厢房门紧闭,互不干扰,车厢里面非常安静。

    当然,相比前面硬座车厢和后面的硬卧车厢,票价也是不一样的,越舒服的价格越高,尤其软卧车厢还有加空调费。只是一路过来,这个车厢上上下下,始终只有二十多个旅客,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有36张高档铺位的软卧车厢,竟有三分之一是空着的,真是怪事!

    斯雨兰很后悔买错了票。这个软卧车厢,一张下铺车票四百多块,花去了她大学一个星期的生活费,还是一趟超级慢车。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5号包厢始终就她一个旅客,她在里面穿着睡裙,弹弹琵琶,哼哼小曲,吃点零食,自由自在,简直就是她的专属“包厢”。如果还有别的旅客,尤其是男旅客,肯定不方便啦!唉!单从这个意义上说,四百多块也是值了!

    听说前面硬座车厢一路爆满,一直挤的水泄不通。在炎热的夏天,因为没有空调,旅客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在旅途煎熬中“享受”免费桑拿。这里尽管凉爽如春,乘客却是寥寥无几,说明坐这趟车的人大多奔着便宜票价而来。

    毕竟有买软卧包厢的钱,再加一点银两,完全可以去坐高铁动车。

    只是听说这是一条老线,无法开行高铁动车。这么说来自己的软卧票是买对了,否则躺在蒸笼般的硬卧车厢里面,或者挤在汗流浃背的硬座车厢里,肯定会要了我的命。看来这买火车票的学问还蛮深的,自己很少出门,啥都不懂,还是太嫩了点。

    她的心事重重,嘀咕一句:“天亮就要到辰州了,我该怎么办呀?”

    车窗紧闭,外面黑乎乎的。

    借着夜空微弱月光,朦胧之中,依稀可以看见连绵的黛色山峦在一点点的向后移动。列车好像正在爬个大坡,车速明显慢了下来,看这样子骑自行车都比它快。哎哟!这是到了什么鬼地方啊?外面好像都是原始森林?

    斯雨兰绕过了那个正在打瞌睡的女乘务员,慢慢走到车厢前头,找到了卫生间。

    她看了看,卫生间的左侧是乘务员的工作室,门紧锁着,但亮着灯,通过门框玻璃可见里面非常狭小,空无一人。卫生间的门把手上方有一个框框,仅有小拇指大,里面的提示牌显示绿色,刻着两个小字:无人

    内急的她便毫不犹豫的推门进去。

    卫生间里灯光柔和,因为没有空调,所以有点闷热。斯雨兰轻轻抱怨了一声:“哇呀!整个车厢都有冷气,卫生间却没有,还让不让人方便了?”

    无奈,她关上门,上好内锁。

    坐了一天两夜的车,她已多次上过卫生间了,每次进来都要埋怨几句。好在这个卫生间比较大,窗户很大,并且大开着的,一阵阵的凉爽山风不断从车窗外吹了进来……奇怪的是其它的卫生间窗户都有栏杆,这个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是自然的风好呀!”方便完了,斯雨兰觉的轻松了。她感叹了一声,伸出左手拢住长发,向窗外探出了脑袋。

    果然,列车正在爬坡,速度很慢。外面是高耸的大山,茂密而一望无际的黑色丛林,一条蓝色的江在群山中蜿蜒流过,景色蔚为壮观!

    群峰叠嶂,真美!山里的夜,真爽!

    咦!那是什么?

    突然,她发觉隔壁的车门上面有点古怪:怎么回事?好像粘着一个什么东东?

    因为卫生间的右侧就是一个列车车门,隔壁紧紧挨着,相距不到两米。暗淡的月光下,斯雨兰朦胧中看见一个黑影,他紧紧贴在外面车门上,两手死死抓住车门两边把手,两脚内伸,勉强踩在车门下面的踏板上,一动不动。

    难道…我看错了?这是传说中的…幽灵?

    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使劲眨巴一下眼睛,仔细一看,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真的有一个人!好像是个年青男人扒在车外,而且距她如此的近,两人几乎面对着面。他有一张长长黑脸,披头散发,面目狰狞。他在不停喘着粗气,凶相毕露,眼睛里冒着一团火,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她……

    我的妈呀!遇见鬼了!斯雨兰一下子缩回脑袋。

    快跑!她刚刚转个身,伸手去抓卫生间小门的把手,慌乱之中忘记先要打开内锁,结果门拉不开。说时迟,那时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黑手从车窗外伸了进来,强壮有力,一把拽住她的睡裙。

    斯雨兰被睡裙往后一扯,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倒下去,被迫松开了门把手。转眼之间,那只黑手顺势卡住她的细长脖子,就像一把冷冰冰的铁钳。

    “啊!”斯雨兰立刻像被电击了一般,手脚发麻,浑身瘫软。

    “救……”她的“命”字还没出口,一阵抽筋般的剧痛,感觉喉咙被掐断了。

【004】黑子警长

    江虹和夏冰冰皆是全副武装。

    他俩挎着武装背带,左肩胸口佩带着一个微型执法记录仪,右肩是黑色的小对讲机,腰里围的宽边皮带上挂着“八件套”,包括排式手铐、伸缩警棍、强光电筒、防割手套、胡椒喷雾器和医用急救包等。

    身为乘警长的江虹腰里另外别着一个褐色枪套,两个弹匣。枪套里面插着一支黑色手枪,黑黝黝的闪着冷光,一条墨绿色的枪纲自然下垂,令人不寒而栗。

    夏冰冰刚23岁,辰州土生土长,今年刚从警校毕业,江虹的小校友。拥有1.65米的苗条身材,齐耳短发,眉清目秀,一脸素颜,看上去十分的干练。因为新警察有一年的见习期,属于见习民警,不能配枪,所以她的腰里就少了一根“烧火棍”。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上岗,首趟出车。从辰州到武汉,再从武汉返回,一共需要四天三夜。虽然一路闷热,警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隐约能够看见一层白色盐渍。而且工作繁琐杂乱,枯燥无味,但也算是平安无事,天亮就可以到家了。

    “黑子,外面怎样?”谭步高问。

    “你放心吧!大部分的旅客都睡着了。”江虹头也不抬,继续填写工作日志。

    “哎…呀……”刚刚缓过神的邝霞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伸开双臂,大大的伸了一个小懒腰:“这些旅客真是厉害!车厢里这么热,还有一股汗臭夹着脚臭,居然也睡的着?想想也是,人要困了,什么都拦不住,我也快困死了。”

    “哼!”初霖瞟她一眼:“你刚起床接班,又想睡觉,真是跟猪一样。”

    “你才是猪,二百五了,该进屠宰场了。”邝霞立马反驳。

    “哈哈哈哈!”大家笑了,包括初霖自己也没忍住。他对这个高铁列车调过来的漂亮女乘务员很不满意,总想贬她两句,结果都被对方毫不客气回击。

    “这没什么。”谭步高说:“邝霞一直在跑高铁动车,早出晚归没有夜班,现在突然上了我们这绿皮车,轮流倒班,天天都有夜班,自然不太适应。”

    “人是逼出来的,慢慢就会好了。”江虹说道。

    “师兄。”夏冰冰脱下了女式警帽,随手放在桌上,笑眯眯的:“我们跑了一个来回,我看这一路上车长都是喊你‘黑子’,我斗胆问一句,这是啥意思呀?”

    “你猜猜看?”江虹抬起头来,反问一句。

    “冰冰,你不知道。”谭步高说:“我俩相差近二十岁,却是肝胆哥们。当年他也跟你一样,刚出警校就上了我的车,我们一起摸爬滚打三年时间。后来他调去跑高铁列车,但是我们的老感情一直没变,在我眼里黑子就是江虹,江虹就是黑子。”

    “车长。”夏冰冰有点懵:“我还是不明白?这个雅号怎么来的?”

    “这个不是我的创意。”

    “谁呀?”

    “一个扒手。”初霖插了一句。

    “啊!小偷?”夏冰冰糊涂了。

    “冰冰。”谭步高招招手:“不要站着,坐下休息。喝我的茶,这是凉茶,夏日解暑良方,你放心喝。我是红旗列车的列车长,我们也是红旗车班,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没有传染病,绝对没有。”

    “不怕,我有传染病的抗体,百毒不侵,哈哈哈哈!”夏冰冰坐下了,大大咧咧端起谭步高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这么说吧!这个故事很长,还牵扯到另一个人。”

    “车长。”江虹停下了笔,再次抬头眯着一双眼睛:“吴支如果知道你在车上又叨咕他,耳根一热,明天一早准会跑到站台上接我们的车,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哎哟!”谭步高一听,吓的连连摆手:“你的师傅警告我了,不敢不敢!”

    “吴支?”夏冰冰越发的糊涂:“师兄,你说的这一个吴支,是不是我们乘警支队的吴方副支队长?”

    “嘿嘿!”江虹笑而不语,继续填写巡视记录。

    “还能有谁?”谭步高恨恨地:“他是我的冤家对头,我可不敢惹他,否则就是摸了老虎屁股,一准被他吃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又不在车上,你还这么怕他?”

    “冰冰,你不知道,他老家在峡山山区,山里出的憨货。他长着一双千里眼,还有一对小顺风耳。平时吃饱了没事干,就爱装成旅客在火车上溜来钻去,我的车子就是跑出千里之外,他都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冰冰,打住打住,我可不敢乱说话了。”

    “车长,我第一天去乘警队报到就见过他。看那样子,他也是个凡夫俗子,五大三粗,其貌不扬,会有这么神吗?”

    “是啊!我也一直觉得奇怪?我的行踪怎么被他掌握的一清二楚呢?哪怕我在车上放一个屁,他立马知道了,就跟实况转播似的。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我们车班有人……”谭步高偷偷地瞄了一眼江虹,戛然而止。

    “车长。”江虹听出话里有音,心领神会:“我离开你都两年了,少有联系,这次因为工作需要才调回来。你不要怀疑我,我可是小葱拌豆腐~清清白白。”

    “黑子,我的车班要有什么动静,你们不是也有向上汇报的责任吗?”

    “那是列车上发生了重大事件才会如此,属于我的工作职责,光明正大。至于你平时的一举一动,说实在话,我都搞不清楚,我怎么给吴支打小报告?你想多了。”

    “真是这样?你敢发毒誓吗?”

    “好吧!”江虹无可奈何,他放下笔,高高举起右手:“黑子若是打了谭步高大车长的小报告,天打雷劈!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哟呵!”谭步高摸了摸脑袋,眼珠乱转,百思不得其解:“那是…怎么回事?哎呀!老虎这个人呀!就是捉摸不透!”

    “老虎…是人?”夏冰冰吓了一大跳。

    “吴支的外号嘛!这都听不出来?”初霖解释。

    “什么?吴支也有外号?”夏冰冰瞪圆了眼睛,哭笑不得。

    “我觉得吧!”邝霞继续玩着手机,嘴里嘀咕:“吴支这个人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车长,听说他有超多眼线,只怕他在你的身边悄悄安了一个,你不知道罢了。”

    “谁?谁敢做他眼线?看我不灭了他。”谭步高大声道,怒目圆睁,脸都歪了。

    “比如这个胖子。”邝霞笑呵呵的用手一指。

    “胡说八道。”初霖一下跳了起来,满脸通红:“你敢挑拨我和车长关系?”

    “好啦!”江虹闻到了火药味,赶紧浇水:“你们不要越说越神,我的师傅没长三头六臂,不会占卜算命,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八卦。”

    “说来说去,怎么搞的跟谍战片似的?”夏冰冰一脑袋浆糊:“我想知道师兄这个绰号来历,怎么又扯出了吴支?还有,吴支怎么会叫老虎?”

    “你新来的。”邝霞咧嘴一笑:“以前的老故事你不知道,因为阿Sir是吴支最得意的高徒啊!要说他的这个雅号,必须要从吴支说起。”

    “那你们快说呀!罗里吧嗦什么?”夏冰冰很着急。

    “冰冰,我就告诉你吧!”谭步高狠狠地一拍大腿。

【012】7·15列车谋杀案

    “黑子。”谭步高的眼里,瞬间闪过一道冷冷的光:“那是一起旅客意外死亡事件,那不是谋杀案,你明白吗?”

    “车长。”江虹毫不含糊:“我们当然希望那是一起旅客意外死亡事件,那样就能保住你们红旗列车品牌,保住你的红旗车班。但是,因为定为意外事件明显证据不足,反而有人涉嫌犯罪的可能性,所以我们暂定为‘7·15列车谋杀案’。”

    “胡扯!”谭步高激动了起来:“你们将它定为谋杀,有证据吗?”

    “事发凌晨,软卧车厢那段五分钟的监控录像怎么解释?”

    “那是一个普通旅客,不偷不抢,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你凭什么确定?”

    “这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什么意思?”

    “黑子,我不想跟你争,吵起来不好看,我有我的看法,我有我的坚持。我就说嘛!老虎突然调你过来,不是来风花雪月的,而是来摸底的,因为你们师徒以前就在这个车班工作多年,熟悉情况。我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我们都想知道。”

    “我不知道…更多。”谭步高明显卡了一下壳,脸部表情有点僵硬。

    “是吗?”江虹微微一笑。

    “哼哼!黑子,两年不见,你还是嫩了点。”

    “何以见得?”

    “这个事情不在你的任上发生,与你无关,你没必要这么上心。我知道你这次上来属于临时调动,但又不是跑几趟车那么简单。老虎很器重你这个徒弟,委以重任,你也很想参与这个事情。只是调查结束以后,你还是回高铁列车,你能得到什么?”

    “你的消息非常灵通。”

    “问题在于,你…觉得我会配合你吗?”

    “你有多少资本可以隐瞒不报?”

    “我没隐瞒任何东西。”谭步高垂下了一双眼皮。

    “车长,纸终究包不住火的,你可不能指鹿为马,一味逃避。”

    “你省省吧!黑子。这些日子,我被老虎三次传唤到了乘警支队,问了一大堆的问题,包括在文字材料上签名画押,我都干了。我告诉你,该说的我说了,你和老虎不要再怀疑我,我跟这事没有一点关系,最多承担管理上的责任。”

    “你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嘿嘿!这个事情发生十多天了,你们一直没有理清头绪,缺乏侦破方向,不知何处下手,就想从我这里寻一个突破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不配合,你们反而更怀疑我。当然,你们可以将我列为嫌犯之一,那是你们的权利嘛!”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方向?看来,你一直在私下关注我们,悄悄追踪案件进展。车长,你的信息怎么来的?”

    “这事闹的人尽皆知,大家都很关注,尤其铁路内部,没有不透风的墙。”

    “啊!”突然,隔壁软卧车厢传来一声凄厉尖叫,像是邝霞声音。两人一愣,不约而同迅速站了起来,江虹一脸警觉,谭步高有一点恐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车长,救我,胖子要耍流氓。”邝霞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居然笑嘻嘻的。初霖右手高高举着一串钥匙,咬牙切齿,气冲冲的跟在后面。

    “胡闹!”谭步高发怒了,“嘭”的一声拍了一下餐桌,桌上东西猛地跳了起来,包括他的茶杯:“三更半夜,鬼喊鬼叫,你们这是无事生非,瞎搞什么?惊扰旅客休息,不怕人家来投诉吗?本月每人考核50元,下不为例,否则从重处罚。”

    “啊?”邝霞顿时傻了,一脸委屈:“车长,我犯了哪一条?这也扣钱?我俩是在餐车过道开个玩笑,哪里吵到旅客了嘛?”

    “车…车长。”初霖吓的赶紧放下手臂,将车门钥匙丢在了桌上,结结巴巴:“冤…冤枉,不…不关我的事呀!我刚才走快了一点,她在前面摇摇晃晃,故意堵我的路,我是一不留神碰到她了,她就鬼哭狼嚎……”

    “你才鬼哭狼嚎!”邝霞恼怒,翻了初霖一个白眼。

    “我说,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吓了我们一跳!”老厨师长和炊事员何大壮从内台窗口里面向外伸头探脑,脸上满是问号。

    “老大,没事,他俩开个玩笑。”江虹赶紧解释。在旅客列车上,很多工作人员都叫厨师长为“老大”。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相比列车长和餐车主任,厨师长是炊事班的头儿,属于大厨,直接掌管内台厨房。车上一应吃喝采买皆是由他安排,列车长和餐车主任都要敬他三分,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哦!”两个脑袋从窗口消失了。

    “你们两个就算了吧!”江虹坐下,心里有点懊恼,他跟列车长的谈话刚刚切入核心问题,针锋相对,就被他俩给破坏了。看这样子,邝霞跟初霖是开个玩笑,至于初霖,就是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调戏邝霞,邝霞不欺负他就不错了。谭步高是借故撒气,发泄对自己的不满,试图借机转移话题。这次师傅吴方专门调他过来,就是想在车上收集“7·15列车谋杀案”的重要信息,但是三天三夜过去,明天一早就到家了,依然颗粒无收。谭步高很强硬,自己也拿他没办法,这一趟白跑了。

    “喂呀!”这时,老厨师长从内台厨房的后门出来。他已经脱掉了白色围裙,没了高高的厨师帽,两手空空,看来是准备下班了。他没头没脑的问道:“刚才谁叫唤呢?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软卧车厢又死人了。”

    “老大!”谭步高立刻瞪老厨师长一眼:“胡说什么?”

    “啊?”老厨师长一脸懵逼:“我…我胡说了?”

    “什么?”邝霞一听,瞬间瞪圆一双眼睛:“老大,软卧车厢死过人吗?”

    “怎么?你不知道?”老厨师长看着邝霞,莫名其妙:“喔!小妹,你是新上来的,刚刚跑第一趟,难怪!”

    “什么时候的事?”邝霞追问。

    “半个月前……”

    “老大!”谭步高再喊了一声。

    “车长。”邝霞急了:“你是我的领导,不能隐瞒真相,不许骗人!”

    “唉!”谭步高叹了一口气,看着老大:“你这家伙!老糊涂了,瞎扯什么?”

    “瞎扯?车长,你是什么意思?我没有瞎扯呀!”老大的工作岗位在内台厨房,平时都在里面忙碌,很少出来,跟大家的交流也比较少,外面很多事情他不知道。这不,他被车长一问,真的搞糊涂了。

    “人家没有瞎扯。”江虹回答,事到如今,他也觉得没有必要瞒着邝霞。车班人人皆知,讳莫如深,唯独邝霞刚刚上来蒙在鼓里。

    “阿Sir,你也知道?”邝霞看着江虹,不敢相信。

    “是的!”

    “那你怎么不说?”

    “跟你无关。”

    “那可不行!我现在是软卧车厢的乘务员,我有权利知道。老大,你快说嘛!”

    “妹子。”老厨师长略一沉吟:“不管车长什么意思,我要实话实说。告诉你吧!软卧车厢5号包房,我们叫它死亡包厢。”

    “啊!里面死过人吗?”邝霞一脸惊恐。

    “是啊!半个月前。”

    “男的女的?”

    “女的,三十左右。”

    “包厢里面就她一个人吗?”

    “没错!她买的车票是17号下铺,就在5号包厢里面。”

【030】意外情况

    吴方再次拿起手机,点开屏幕一看,勃然大怒,剑眉耸的老高:“胡闹!”

    江虹和谭步高一头雾水,不知吴方为何发飙。刚想发问,旁边餐桌上的对讲机也叫了起来,一听就是4号硬座车厢乘务员黄老炮的鸭公嗓,心急火燎:“警长!车长!快来!赶快来呀!我立功啦!我立功啦!”

    不用多想,黄老炮那激动万分、手舞足蹈的嘚瑟样立刻浮现眼前……

    转眼之间,谭步高站起来一把抓起了对讲机。

    他还没有开口,初霖箭一般的冲了进来,兴高采烈:“吴支,车长,警长,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呀!天大的好消息。抓住了!抓住了!‘7·15列车谋杀案’的凶手被我们抓住了!黄老炮立功了!”

    “谁?抓住谁了?”谭步高惊呆了。

    “巴仔,就他干的。”

    “什么?巴仔?就那脸上一道疤的小偷?他在车上?他什么时候上来的?他不是在监狱里吗?难道放出来了?不对,他不像进软卧车厢里的那个坏蛋,一点不像。初霖,人命关天,没有证据你可不要乱说。”

    “车长,真是巴仔,铁证如山,我们抓了一个现行。他就扒在4号车厢车门口的外面,鬼鬼祟祟,被黄老炮意外发现,趁其不备,突然开门把他拽了进来。他还拼命反抗,两人正搏斗呢!听说是一个杀人犯,旅客们都冲上去了,拳打脚踢。”

    “啊!那个巴仔…是杀人犯?”谭步高不相信。

    江虹心里暗暗叫苦:糟糕!巴仔被发现了,他暴露了。他在这条线上偷鸡摸狗这么多年,脸上还有一条刀疤,老乘务员都认识他。即便进了监狱两年不见,大家也不会忘记他,更何况黄老炮。

    黄老炮在辰武1组干了二十多年,今年59岁,是一个快退休的老铁路。

    若论资历,他比列车长谭步高还老。

    他最大的特点是脑瓜只有一根筋,很难管理。不论白班夜班,只要是一上班,坐进4号车厢乘务室里就打瞌睡,迷迷糊糊。结果,不知有多少次差点造成旅客越站,因为他迷糊了,到站没人开门,还是被旅客叫醒的。最多一次差点延误二十多人,险些酿成大祸,幸好被谭步高及时发现,否则红旗车班的牌子被他砸掉了。

    平心而论,黄老炮也不是什么坏人,平时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大了,打瞌睡的毛病难改。从那以后,上班打瞌睡怎么办?好办!4号车厢和5号车厢的两个乘务室是挨着的,谭步高把一个模范党员放在5号车厢,让他时时提醒,算是一种监督。

    江虹一下着急起来。巴仔如果落到黄老炮的手里会有好果子吃?巴仔扒的那个车门应该就在乘务室的旁边,黄老炮的脑袋只要伸出窗外一看,就能发现巴仔。

    吴方反应超快,他一转眼收起照片,跳了起来:“这个该死的黄老炮,该睁眼的时候他不睁眼,不该睁眼他睁眼了。黑子,你叫冰冰起来,我们准备行动。初霖,你跑快点,叫他们别打了,我和车长马上赶到。”

    “老虎,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吴方突然发觉自己失言,差点暴露巴仔身份,赶紧故意解释:“你不明白?打伤小偷也要判刑,黄老炮的下半辈子……”

    “哎哟!”没等吴方说完,谭步高风一般的跑走了,初霖紧紧跟在他的后面。这下,餐车里只剩下吴方和江虹两个人。

    “师傅,我跟你一起去。”江虹也很着急。

    “黑子,他们不明真相,我不出去,列车长镇不住,巴仔会被打残。我要以便衣警察的身份故意去抓小偷,救他出来,同时不让巴仔暴露身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守住软卧车厢,你一个人不行,你快叫夏冰冰起来,让她守住软卧车厢,你明白吗?”

    “我是什么任务?”

    “你就守在餐车,前后策应。”

    “好!师傅,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我不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再上来?我有一种强烈预感,猫了半个多月,蛇又会出洞了。也许已经扒上来了,他正躲在某个地方,我们动静不能太大,你知道吗?”

    “那巴仔呢?”

    “我给他的任务就是挂在车门外面,前后瞭望,观察这一路上有没有人扒车。他刚才给我发信息,报告他可能暴露了,我没在意,没有想到黄老炮的表现这么激烈!平时都是懒洋洋的,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今晚怎么这么清醒?这是我的失误。”吴方吩咐完了,一把拎起了双肩包,急匆匆的冲向硬座车厢,留下一串“踢里踏拉”的拖鞋声。那个包里装着他的警服、证件以及相关用品,还有一支满弹匣的手枪。

    江虹全明白了,难怪巴仔一转眼没影了,原来他出去了,挂在硬座车厢外面,一路观察有没有人扒车。巴仔有飞檐走壁的本事,眼力超好,人很机灵,又很年轻,这是他的强项,也是师傅发展他为特勤人员的主要原因。

    吴方的一番话,说明软卧车厢没有布置特勤人员,否则他不会叫夏冰冰出来的。

    江虹忙给夏冰冰打电话,但是始终没人接听,这个丫头肯定是睡死了。她一整天没有合眼,卖力工作,一旦躺下还不睡的跟猪一样?手机铃声都听不见。

    此刻,墙上挂钟已经指向凌晨1点19分。

    江虹打开右肩的对讲机,想想又关掉了。一旦呼叫肯定吵醒其他睡觉的乘务员,夏冰冰也不一定听得见,看来只能去叫她了,速去速回。

    他急匆匆出了餐车,推门走进隔壁软卧车厢,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凉飕飕的特别舒服。只见邝霞坐在过道边的第一个座位上,身体靠着窗口,脑袋低垂,昏昏欲睡,他就轻轻拍了邝霞肩膀一下。

    邝霞突然惊醒:“哎哟妈呀!吓死我了!黑哥,我还以为你们吴头来查岗了。”

    江虹提醒:“别打瞌睡,吴支等下就会过来,被他抓住,车长肯定扣你奖金。”

    邝霞摸了摸脸:“我知道啦!这两个人,讨厌死了!深更半夜还在捣鼓什么?你又过来干嘛?不放心吗?你看看嘛!九个包厢的门都关的紧紧的,没事!”

    时间紧迫,江虹匆匆交待一句:“切记,安全第一。”

    三分钟后,他从宿营车回来了。

    他叫醒夏冰冰之后,简单交代清楚,没有时间等夏冰冰一起出来。女孩子穿衣戴帽费功夫,他要赶紧回到餐车,准备前后策应。可是,当他再一次走过软卧车厢的时候,发现邝霞还是坐在原来的座位上,依旧保持原来姿势,昏昏欲睡……

    “邝霞,别打瞌睡,听见没有。”江虹有一点不高兴。他很器重邝霞,没有想到这个每年都被评为岗位标兵和优秀乘务员的好女孩,经历此次下岗风波,人都垮了。

    “黑哥。”邝霞嘴里含糊不清:“一点多了,我困死了。我想…去乘务室…睡了,车长,他爱…咋扣咋扣。还是高铁…好呀!早出晚归,虽然…辛苦,但是…没有夜班。这个破车,我真…不想干了,可我就是…舍不得你。”

    “你别这样,邝霞。”江虹鼻子一阵酸楚,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要我怎样?”邝霞抬起了头,使劲睁开眼睛。

    “你……”江虹无言以对。

    “好了,我不逼你,你去忙吧!我就…打个瞌睡。”邝霞摆了摆手,闭上眼睛。

    “那……”江虹无奈,赶紧回到餐车坐下,胡思乱想:硬座车厢怎么样了?师傅出去掩护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巴仔可能会受重伤。一群不明真相的旅客和工作人员对他拳打脚踢,后果可想而知。特勤10号要是残了,师傅怎么向上交代?怎么向巴仔的母亲交待?巴仔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他才22岁。

    “怎么回事?冰冰还没出来?”江虹嘀咕,心想真是磨蹭,警校是白上了。

    “啊……”突然,隔壁软卧车厢传来一声女性尖叫,凄厉,短促,充满恐惧。

【037】第一现场

    吴方赶紧擦擦自己的脸,眨巴一下满眼泪花:“唉!让大家见笑了!”

    餐车里面鸦雀无声,没有人笑话他。

    对于列车长谭步高来说,吴方就是这么一个英雄汉子,侠肝义胆,铁骨铮铮。尽管他俩为了工作经常爆发矛盾冲突,有时甚至撕破脸皮,依然是好朋友,肝胆兄弟。对于邝霞来说,他看到了吴方的另一面,豪迈霸气之中,却有不一样的铁汉柔情。对于新民警夏冰冰来说,她感到很惊奇,这个吴方副支队长居然会掉眼泪?俨然像个孩子似的软弱。刚才他还骂我没用,现在他不也是这个熊样?看来,这个领导完全不是硬邦邦的铁石心肠,他还有另一面,只是不会轻易流露。

    “老虎,不要着急,高海山和商川应该带了武器。”谭步高说。他在这条线上跑了十多年车,早就认识高海山了,商川则是认识不久。

    “带了。高海山带上了手枪,微冲,商川是个辅警,按照规定不能使用武器,上面特批,早就给他配了一支大火力的双筒猎枪,限于峡山林区防身使用。还有强光电筒、警用电话等等,都属于八件套。没什么特别的。”

    “你这么关心他,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样了?”谭步高站起来,指着桌上那部江虹用的警用电话:“这一路上可以保持联系,互通信息。”

    “我们要沉住气。”

    “为啥?”谭步高拿起了警用电话。

    “别开玩笑!”吴方一把夺下警用电话,抓在自己手里:“他俩目前没有任何发现,有了结果会来电话,我们不要影响他们。他俩走的搜索队形,一左一右,高海山走前面,商川断后。这么晚了,原始林区危机四伏,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这么危险!”谭步高吓坏了。

    “他俩顶着夜色,已经出了泰河车站,正沿着铁路线小心翼翼前行。商川是特种兵出身,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就是高海山的年纪大了,恐怕跟不上趟,商川肯定要顾着他。但愿他们一路平安,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吴头。”邝霞一听急了:“他们一下还到不了,我们阿Sir怎么办啊?”

    “唉!”吴方叹了口气,低下了头:“黑子,就看他自己吧!”

    “邝霞。”谭步高说:“不要多想,黑子虽然年青,也是经过很多事的人了。”

    “步高。”吴方抬起了头:“前面就是田西站了,抓紧时间,我们去看看那个卫生间。它是第一现场,看看能有什么发现?冰冰,你把刑事勘察箱拿出来。”

    “好的。”夏冰冰赶紧站起来,跑向餐车的另一头,刑事勘察箱放在储物间。

    吴方从桌上的纸筒里抽出几张餐巾纸,拎上自己的双肩包,来到软卧车厢卫生间的门口。他的小双肩包都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因为里面全是重要物件,不能离身。

    只见卫生间的门把手上,交叉贴了两张白色封条。半边贴在门上,半边贴在门框,胶水似乎已经干了。门上还有一张字条,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写着一行红色大字:厕所故障请勿使用

    谭步高轻轻的揭下封条拿在手里:“邝霞,你的手脚还挺快的。”

    邝霞回答:“阿Sir吩咐一定要快,否则有人进去方便,现场就破坏了。”

    吴方放下了双肩包:“开锁。”

    邝霞急忙掏出钥匙,打开卫生间的门锁。

    吴方用两张餐巾纸叠在一起,小心翼翼盖住卫生间的把手,向下一压,慢慢推开了门,他这样做是为了避免破坏相关的指纹信息。谭步高就站在他的身后,因为卫生间的门非常小,吴方挡在他的前面,他就只能踮起脚尖伸头探脑往里面看。

    列车正在缓慢向北行驶。外面,安装在软卧车厢底部的唯一一台空调压缩机始终在辛勤工作,“哒哒哒哒”的噪音一直持续的响着,有点沉闷。

    卫生间里空荡荡的。排便是蹲坑的,并非抽水马桶,这是老式绿皮车的标配。窗内一角有一个洗手池,白色陶瓷,很小。另外一角放着一个空的塑料水桶,旁边放着一支短的高粱扫把,一个拖把挂在墙上,这些用具是乘务员用来搞卫生的。

    窗户依旧是大开的,没有栏杆,山风不停的吹进来……

    很快,夏冰冰提着一个刑事勘察箱来了,箱面印着四个白色汉字:乘警专用

    刑事勘察箱是一种配合办案取证的专用工具箱,通常配备各种粉末、毛刷、磁性刷、放大镜、指纹印泥、黑色胶带、绘图仪器以及其它警用勘察工具。考虑到乘警工作的特殊性质,乘警专用的刑事勘察箱属于微缩版的,携带方便。

    “邝霞。”吴方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睁圆眼睛,上下左右打量:“你告诉我,你确定你看到的是真实影像,而非幻觉?深更半夜,在这茫茫的原始大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你说看见一个女子扒在火车窗户外面,只露出半张脸,一眨眼不见了,是真的吗?”

    “吴头,我只看见了半张脸和两只手。”

    “不管怎样,反正是人,一个青年女子。”

    “我也不信有鬼,都是初霖那个死胖子咒我的,说是今天晚上让女鬼掐死我。没有想到玩笑成真,我没有被掐死,差一点被吓死。”

    “邝霞,你的旅客斯雨兰不见了,你能确定你在这里看见的人就是斯雨兰吗?”

    “是的。”

    “真能确定?”

    “前面我还不敢,只是觉得面熟,现在可以确定。而且她的包厢门还开着,人不见了,我在车上找了两圈,没找到她。斯雨兰是在武汉上的车,她还背着一个琵琶,非常漂亮!上车以后她就一直待在5号包厢。她的包厢没有别的旅客,她也很少出来,我进去搞卫生跟她聊过几句,有点印象。”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肯定回答。”吴方蹲在地上,仔细端详卫生间的地板。

    “老虎。”谭步高很奇怪:“你的脖子拔那么长,看什么呢?卫生间的地板臭烘烘的,排便口还倒灌着风,你在寻找什么?”

    “有…东西。”

    “什么东西?”

    “我正在看。”

    “除了湿漉漉的地板,地上啥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谭步高很着急,站在吴方身后,瞪着眼睛拼命拔着脖子向里探望。

    “也许正常,也可能不正常。邝霞,这个厕所你搞过卫生吗?”吴方头也不抬。

    “我每个站都搞,就是比较简单,粗放式的。”邝霞老老实实承认。

    “最后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泰河车站开车…不是,就是你叫我回来的时候。”

    “怎么搞的?”

    “抹布擦擦台面、窗户,地板用水冲干净呗!吴头,有问题吗?”

    “怎么冲的?”

    “两桶水倒进去,水在地面转一大圈,所有污垢都从排便口下去了。”

    “除了那一个斯雨兰,软卧车厢还有别的女旅客吗?”

    “9号包厢有一个老奶奶,4号包厢有个带孩子的,就是前面初霖补票送进来的,其他都是男旅客了。”

    “这就对了,冰冰,刑事勘察箱呢?”

    夏冰冰赶紧蹲下身,打开了刑事勘察箱,谭步高和邝霞自觉让开一点空间。只见吴方转身从刑事勘察箱里拿出了两副白色手套,自己戴上一副,另外一副给夏冰冰,叫她戴上。然后拿出一个金属镊子,一个透明小薄膜袋,一双塑料鞋套。谭步高、夏冰冰和邝霞面面相觑,不知吴方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一切准备完毕,吴方发话:“冰冰,开你的执法记录仪,全程录像。”

    夏冰冰迅速按下左肩胸口执法记录仪上的一个按钮,红色小灯开始一闪一闪……

【044】危险警告

    溪江铁路大桥,北桥头旁边的小木屋里。

    江虹正跟纪纲所长通话:“纪所,我想问问,我的车上,准确的说软卧车厢是否少一个女旅客?”

    纪纲回答:“没错,你的车班核查过了,确实少一个女旅客,下落不明。”

    江虹心头一紧,心里暗暗焦急。

    他倒宁愿自己一时冲动,判断失误受到领导批评,那个无妨。一旦真的确定有一个女旅客失联,那就说明邝霞在软卧车厢卫生间门口看到的那一幕是真实的,并非幻觉。她的眼睛看清楚了,只是大脑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她的瞌睡还没有完全醒。

    其实,自己也是一种即时推断,毕竟事发之时不在现场。现在,这事看来已经板上钉钉,毫无疑问,江虹忙问:“她叫什么名字?”

    “斯雨兰,斯文的斯,雨中兰花。”

    “多大年龄?”

    “25岁,一个学音乐的女大学生。”

    “哪个包厢?”

    “5号包厢17组下铺,持有武汉至辰州的车票,单身一人。”

    “她是怎么掉下来的?车上查清没有?”

    “没有。”

    “她坠车的精确位置,你们能确定吗?”

    “我们无法定位。根据公安处指挥中心转过来夏冰冰的汇报,她所有的行李都还留在车上,包括一部新的手机。”

    “好吧!纪所,我知道她大概方位。但她坠车以后如果前后移动,甚至离开铁路跑进山里,我就没把握找到她,这是令我最担心的。”

    “江虹,你想干啥?”纪纲所长急了。

    “还有,她坠车的原因不明。如果是伸头看夜景,一不小心栽下了车那倒还好,不会摔死。如果结合‘7·15列车谋杀案’来分析,她很可能在卫生间遇上了什么人,此人就是凶手。那个家伙扒车失败应该也在山里,斯雨兰就处在这么一个险境。”

    “江虹,你听我说,老老实实待在小木屋里不要出来,外面非常危险。这深更半夜的,原始山区猛兽横行,你一个人行动就死定了,你听见吗?”

    “纪所,我是一名列车乘警,一个旅客陷入危险境地,性命攸关,我肯定要出警。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我绝不能放任不管。”

    “你要出了那个木屋,自己都保不住,你能救谁?一块把命搭上?这值得吗?”

    “我有武器,可以防身。”

    “你真幼稚,你一支枪顶多大用?你只是个乘警,平时坐在车上来来往往,对地面的复杂情况你又知道多少?峡山山区地广人稀,群山连绵,经过这么多年生态养护,自然环境已经恢复原始状态,很多野兽冒出来了,迅速繁衍并且到处活动。”

    “纪所,正是如此,我才需要你们配合。”江虹有点生气。

    “江虹。”纪纲所长也生气了:“你也知道,自从高铁动车开行以后,我们铁路警察的工作重点转向了。包括我这个田西车站派出所,陆续调走了不少人,只留下几个人守着这一段老铁路,所以,我没有更多的人增援你,我自己都无法出来。”

    “那我就自己干。”

    “胡闹!你别乱来!你要在这里壮烈了,我纪纲就成了千古罪人,不但上面会怪罪我,我自己也良心难安。当然,你是乘警队的,我不是你领导,但你要听我劝,不要冲动,不要头脑发热,你明白吗?”

    “纪所,你别劝我,外面有个旅客身处险境之中,你说,我在这里躲的住吗?”

    “好吧好吧!江虹,该说的我说了,该做的我做了,我已经派泰河车站的驻站民警高海山带着辅警商川出来增援。不管怎样,高海山在这条线上驻守二十多年,他很熟悉这一片的情况,商川又是特种兵退役的,受过野外生存训练,以一当百。”

    “那太好了!谢谢纪所支持!”

    “你别高兴太早。现在快午夜两点了,他俩沿铁路线步行,需要在大山里走二十多公里。等他俩赶到了,天都亮了,所以他俩起的作用有限,却要冒着巨大风险。”

    “啊?那就不要出来。”江虹一听,急了。

    “何处下了命令,我敢不执行吗?江虹,除非你答应我待在小木屋里等到天亮,我马上就通知他俩回撤,天亮以后出来。”

    “这个……”江虹无言以对,这是一种两难选择,他不希望高海山和商川冒这个险,又不可能答应纪纲所长要求。对他来说,他不可能贪生怕死,藏在这里等到天明。对斯雨兰来说,时间就是生命,一分一秒都是希望,这是第一要素。

    “啪嗒”一声,江虹默默放下电话。

    “叮铃铃铃……”很快,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一轮接着一轮,江虹都没有接。

    走吧!为了把女旅客斯雨兰找回来,自己没有退路,只能无怨无悔。不过,纪纲所长的提醒有道理,他在这里那么多年,熟悉山里情况。自己刚才差点命丧狼口,真要出去,还不知道外面多么凶险?除了决心,还要讲方法论,必须要有一定准备。

    电话铃声终于停了,看来纪纲所长也绝望了。

    江虹发现墙角有个小的铁桶,里面有厚厚的油污,像是维护铁路大桥用的,自己可以做个火把对付野兽,因为野兽最怕火焰。

    他开门到屋外折了一根粗的树枝,回到屋里找了几块破布牢牢缠在树枝一头,将其伸入油桶搅拌一阵,确认火把已经吃满了油,他在桌子抽屉里面翻出了一个打火机,便拿着它走出了小木屋。

    “咔嚓”一下,他点燃了火把,烈火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江虹拉上木屋的门,再度走上桥头,一瘸一拐沿着铁道线走上去……

    周围皆是高山峻岭,峡谷河流,茫茫丛林全都笼罩在夜色里,身后传来江水低沉的流淌声。在这孤寂而清冷的盛夏夜晚,面对连绵起伏的黛色群山,唯有满天星星和头顶的一弯皎洁明月,方能给这黑夜带来一点光明,伴随火把照亮前行的路。

    他一边默默地走着,一边暗自庆幸:不管怎样,现在天气还算不错,若是遇上刮风下雨那就苦不堪言。

    两年以前,他跑这趟绿皮车时,曾经协助列车长谭步高处理几起旅客坠车事件,无非就是这么几种情况:

    一是意外坠落。曾经有个中年男子坐在靠车窗的位置,在列车停站时,看到一些旅客跑到站台上买食品,他也蠢蠢欲动。

    等他下定决心之后,列车即将开动,他就赶紧在窗口买东西,并给了售货员一张百元大钞。不料,列车突然启动,售货员只好追着他的窗口跑,给他找零。因为列车加速行驶,为了拿回零钱,手不够长,他将身体极力伸出窗外,结果失去平衡一头栽下列车,摔的头破血流。

    二是故意伤害。曾有两个男性旅客,在列车行驶的途中,为争一个座位大打出手。结果,其中一个旅客热血沸腾,将对方一脚踹出了窗外,致其坠落身亡。

    第三种情况是自杀。这个就不用多说了,自己要寻短见,那是自己的事。

    只是自杀原因比较复杂。在火车上跳窗自杀的人并非早就计划好的,专门买票上车寻死,他们几乎都是中途临时起意。要么就是爱情、家庭或者事业不顺,突然想不开了,要么是突发神经病,转眼之间,人一下子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江虹正在走着,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053】危急时刻

    “救……”咽喉一阵剧痛,斯雨兰的“命”字已经喊不出来。

    她倒在卫生间窗口,背对窗外,头发散乱,泪流满面,一脸绝望。

    K4505次旅客列车正在缓慢的爬坡……

    一只刚硬的手从车窗外伸进,紧紧抓住她的脖子,就像一把铁钳卡住她的命脉,令其窒息,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窗户下部边框。

    一个清瘦男子直挺挺的悬空窗外,也在奋力挣扎。

    他的体态中等,偏瘦,年龄三十左右,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肮脏T恤,一条皱巴巴的黑色长裤,一双黑色跑鞋。一张长脸浮现窗外,大耳朵,圆鼻子,尖尖下巴,胡子拉碴,两道眉毛又黑又浓,一双小三角眼瞪得溜圆,目光凶残,满含杀机,一头散乱长发伸至脖根,随风飘飞,发出一股恶心臭味。

    此人活像一个乞丐,更像一个山里野人。他拼命的蹬动双腿,向上挣扎,试图爬进车内,无奈车厢外壁一片光滑,两脚踩空使不上劲。

    他的右手掐住斯雨兰的脖子,左手牢牢抓住窗框,确保自己不会掉下车去。

    斯雨兰的呼吸几乎停止,面色惨白,头脑一片晕眩,两个眼珠几乎爆出,伴随几行清泪,其状惨不忍睹。

    这是…怎么回事?我遇上了坏蛋,我…我要死去了吗?

    本能求生的欲望下,她的一双纤纤细手极力抓住那只刚硬的手,试图从自己的脖子上掰开来。无奈,她拼尽了力气没有丝毫作用。那只刚硬的手始终卡住她的脖子,力气越来越大,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断了。两脚因为不停在地板上乱蹬,用力过猛,白色凉鞋已经严重变形。好在它的质量不错,哪怕斯雨兰的脚趾已经挤出鞋的头部,凉鞋反而紧紧卡在她的脚上,不会脱落。

    她在心里拼命祈盼:外面那个打瞌睡的乘务员呢?你快点进来吧!你距离卫生间如此的近,居然没有听见一点异响?

    耳旁,依旧是列车缓慢向前行驶的隆隆噪音,伴随软卧车厢底部空调压缩机发出的运转之声:“哒哒哒哒……”

    这个时候,要是有个乘务员或旅客推门进来看看,那可真是救命菩萨下凡!

    但是,在斯雨兰短暂的挣扎中,这个奇迹始终没有出现。当清晰的意识一点点的逝去,大脑开始严重缺氧,思维迟钝,她绝望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在这趟列车上,能睡的都睡了,自己还能巴望谁呢?这个时候只有自己拯救自己,可她无力拯救自己。

    她想转过头去,看看背后那个掐住自己脖子的人,可她转不过去,又怕重新看见那张凶残的脸。刚才,自己探头窗外的那一刻,那一张脸,那恐怖的目光,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音,已经深深烙进她的脑海。

    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一个男人扒车?他想干啥?他是专门上来害我的吗?还是…妈呀!我…我…我的头快炸了!我…我快死了……

    由于斯雨兰被卡在窗内,无法挣脱束缚,她才被动承受住了窗外那个男子重量。正是如此,她的身体压在窗口反而堵住了进来的通道,那个家伙想进来又不敢松手,他一松手斯雨兰就可以开门跑了。

    因此,无论那个家伙如何扑腾,拼命挣扎但是始终悬在窗外,没法进来。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斯雨兰奋力挣扎的动作开始放缓,顽强抗争的身体在逐渐瘫软,她快撑不住了。

    我要死了,我要走了。

    哥哥,再见!我好想找到你!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她的脑海里面,最后闪过一丝生的留恋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因为身体瘫软,逐渐吃不住对方的重量。两人搏斗之中,孱弱的斯雨兰抵抗不住对方抓扯,三下两下,整个人竟然被对方拽出车窗。这下她也悬在窗外,两手拼命抓住窗沿底部,那个凶残坏蛋则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的身体,继续悬在车外。

    这种突变让斯雨兰得以重新畅快呼吸,大山里的清新氧气以及强烈求生欲望,令她迅速顽强起来。她再一次想喊“救命”,可是怎么也喊不出。

    K4505次旅客列车继续缓慢爬坡,车轮滚滚,不停向前……情况危急,如果坏蛋不肯松手,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两人终会掉下车去。

    这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啊!”突然,背后一声惨叫,斯雨兰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紧,瞬间就轻松了。

    怎么回事?

    惊魂未定之际,她刚看见一棵黑乎乎的大树从后背擦过去,抱着她的坏蛋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四脚朝天直挺挺的摔下去了,转眼消失在脚下的夜色之中……

    原来,列车经过旁边一个陡坡,坡上树木参天,枝繁叶茂,其中一棵大树距离列车太近。黑夜之中,那个坏蛋在挣扎时没有防备,一不留神碰到硬邦邦的树枝,戳中要害,他被刮下去了。

    老天,我得救了!

    斯雨兰又有了生的希望,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舒服一些,能发出一点声音了。于是,她一边哭一边试图呼救,声音断断续续,非常微弱:“救…命,救命……”

    看着黑蒙蒙的崇山峻岭,毛骨悚然的大森林,她的心里极度恐惧,刚才趴在卫生间的窗口欣赏夜色美景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这是什么地方?如此恐怖!居然藏着一个坏人。他还来扒火车,他想干啥?我可不能掉下去了,我必须爬进去,赶紧报警。

    想到这里,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两手紧紧抓住车窗底框,卯足力气,两腿拼命乱蹬,试图爬进车内。

    恰恰此时,卫生间的小门突然开了,邝霞惊恐的脸突然出现,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猝不及防,斯雨兰吓得一哆嗦,两手一松,整个人摔下去。

    “咚”的一声,她重重摔倒在铁路旁边,顺着路肩的石渣坡滚了下去,转眼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呜……”笛声长鸣,K4505次旅客列车继续向前,缓缓行驶。一节节庞大的绿色车厢喘着沉重的粗气声,鱼贯而过。一组组的钢铁巨轮碾压在细小铁轨上,不停的旋转着,钢轨在轻微的起伏,路基都在颤抖……

    最后一节车厢匆匆通过。随着时间一秒秒的流逝,列车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远处山峦的夜幕之中,只剩下车尾的一个红色边灯还在熠熠发光。

    不久,那个充满活力和希望的红色亮点也消失了。

    夜色朦胧,大地又恢复了宁静。

    斯雨兰静静的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双目微闭,没有一点反应。

    周围,除了一点虫儿鸣叫,悄无声息……

【066】如意算盘

    谭步高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寻找坠车女旅客斯雨兰。

    只要找到了她,谭步高就可以回辰州了。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三天以后又要出车,时间比金子还宝贵,所以,他最关心的是斯雨兰的下落。然而,对于铁路警方来说,抓住犯罪嫌疑人显然是最重要的。

    当然,斯雨兰的安危也很重要。但是许多迹象表明,她是自己悄悄走的,应该另有隐情,这个性质就不同了。况且,如果仅仅找到了斯雨兰而没有抓到犯罪嫌疑人,对于吴方他们来说,这个案件就没有完。

    一个属于铁路警方,一个属于客运部门,工作的侧重点不同,想法就不一样。

    说实在话,获悉五号包厢的女旅客坠车以后,谭步高一直是心急如焚。他自己在田西车站匆匆下车,跟着吴方在车站派出所眼巴巴的熬到天亮,一夜没有合眼。听说江虹找到了斯雨兰,他很高兴,忽又听说斯雨兰不见了,他又忧心忡忡。

    最终,他登上了这一辆轨道车,一路晃了二十分钟来到棠阳车站。

    他再次揪心着斯雨兰的下落,更不愿意卷入这个突发事件,害怕惹祸上身。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作为一个车长,这是他的工作职责所在,无法逃避。

    现在,江虹完好无损,斯雨兰又不见了,这很令他费解。这个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列车乘警冒着生命危险下来救她,获救之后她却偷偷跑了,再入险境。尤其重要的是,她是一个重要目击证人,发现了一个扒车贼,这人就是7·15谋杀案的元凶。

    谭步高毕竟是胆小怕事,他的心里也有一个如意算盘。按照铁路客运规章,如果旅客属于意外坠车,不涉及到违法犯罪,就由客运部门主管,列车长负责任,铁路警方配合处理。但是,如果涉及刑事犯罪,警方和客运部门就要换一个位置。

    从江虹刚才的汇报来看,斯雨兰的坠车明显涉及刑事案件,列车长的责任轻了,他可以推给警方了,所以他想应付一下,开完会后赶紧带着邝霞回家。没有想到车队也在辰州紧急开会,要处理他,令他下岗,这下就不能开溜了。

    如果不是吴方迅速出面干预,这三个月的岗他下定了。

    车队领导现在正一肚子的火,与其回去自投罗网,挨领导一顿批,不如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好好表现一下。只有找到女旅客斯雨兰,将功补过,自己回去才会比较安全。所以,他就希望先找到斯雨兰。

    吴方看出来了:“步高,你的意思……”

    “你想想看,吴支,天黑以后,豺狼虎豹都出来了,斯雨兰能活的了吗?所以,赶快找人远比抓犯罪嫌疑人重要。”

    “车长。”高海山说:“问题在于,我们特勤人员一直在跟踪犯罪嫌疑人,定位准确,通讯联络顺畅。今天下午大队人马一到,我们即刻就能进山展开围捕行动,天黑之前就能抓到这个家伙。吴支,特勤10号最新报告有变化吗?”

    “那个家伙在横玉峰,据此约五公里,但他还在山里继续移动,方向不定。”

    “横玉峰?”高海山继续说:“原始森林里的路不好走,这里到横玉峰大约需要半天时间,就算他再继续移动也走不远,所以,天黑之前我们肯定能抓到他。斯雨兰呢?根本就没一个目标,东南西北上哪里找?除非每个方向派出多路寻人小组。”

    “确实。”纪纲所长点头:“警力不足,天黑之前找到斯雨兰的可能性小。为了找斯雨兰放弃一个绝佳抓捕机会,实在可惜!”

    “还有一个问题。”吴方心事重重:“特勤10号的手机电池只能维持到今天晚上,一旦电池耗尽,他就无法给我发信息了,必须回撤。所以,天黑之前,我们务必抓到那个家伙,天黑以后就没戏了。”

    “那……”谭步高着急了:“你们丢下斯雨兰不管了?”

    “你说什么话呢?”吴方火了:“于情于理,拯救旅客生命都是第一位的,只是现在有一个抓捕犯罪嫌疑人的好机会不容错过,错过可能就没有了。我们不是在开会吗?看看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真为难呀!”纪纲所长感叹:“说实在话,在这茫茫大山里面,跟踪一个人很困难,不比城里,到处是人,容易隐蔽。犯罪嫌疑人一旦发现了特勤10号,要么就会想方设法的甩掉他,要么就会将计就计的伏击他,把他除掉。”

    “这特勤10号是谁啊?这么危险!”邝霞忍不住问。

    “你别问了。”谭步高说:“这是吴支的杀手锏之一,秘密人物。你不是说过吗?吴支埋了很多眼线,不仅我不知道,这里除了吴支,可能还有江虹,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这是内部工作纪律。”

    “哈哈哈哈!”大家点头。

    “警力不足,我们没法分头行动。”高海山说:“特警支队、警犬支队加上乘警支队刑侦大队,再加上我们这几个,也才一百多人,一进山里连人都看不到,力量太薄弱了!所以存在两难选择,要么优先找人,要么先去抓捕犯罪嫌疑人。”

    “老警长说的在理啊!”吴方眼睛盯着轨道车的地板,皱了皱眉:“如果斯雨兰有目标定位,哪怕是个大概位置,我们现在立即行动,先进去把她找出来。可她就像泥牛入海,没有一点信息,这里方圆上百公里,三天三夜未必都能找得到她。”

    “要不,我们分头行动?”谭步高有一点无奈:“这大山里野兽很多,你给我几个人,保护我和邝霞,我们一起组成一个寻人小组,你们去抓坏蛋,互不干扰。”

    “我就是手里没有人,我才觉得困难重重,你还问我要人?现在,我若有一个加强营,我就直接下命令了,不会坐在这里开会。”

    “那怎么办?现在快七点了,时间紧迫,我们不能都把光阴耗在这了。”谭步高很着急。

    “车长。”江虹提醒:“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好方案,必然事倍功半。”

    “那你们快想办法呀!我都快急死了!”谭步高一头的汗珠。

    “纪所,这个棠阳车站还能用吗?”吴方问道。

    “这个……”纪纲所长停了一下:“棠阳车站位于峡山山区中心地带,已经停用两年多了。不过车站没有拆除,它的部分功能还在使用,除了两股铁道可以停车,南头两间站房还在使用,铁路工区过来检修线路,工人们中午大多在那里休息。”

    “难怪!”江虹恍然大悟:“今天凌晨我去南头搜查,发现门是锁的,房间里面还有几张双层铁床,铺了简单竹席,还有电风扇什么的。不过北头第一间房怎么也有一张铁床?而且铺了草席。”

    “那是我跟商川巡线休息用的。”高海山说。

    “吴支,不要再左右摇摆了,你快做决定吧!”谭步高催促道。

    “好吧!我们在棠阳站设立7·15案件指挥中心,先组一支小队,即刻出发去找斯雨兰吧!”

【067】寻人小队

    高海山说:“我在这里巡线二十多年,熟悉地形,第一小队我来带吧!”

    吴方有点不忍:“老警长啊!你的年纪大了,再去跋山涉水钻树林子吃不消啦!你就留在指挥中心,给我当个参谋如何?”

    高海山不高兴:“你说啥呢?瞧不起我?正是因为年纪大了,离退休不远了,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一个大的行动,又在我的管辖线路,我一定要走在前面,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跟你小子没完。”

    吴方乐了,看着纪纲所长:“纪所,你的意见?”

    纪纲所长笑了:“我没意见,听吴支的。”

    “那好!”吴方拍板:“高海山带第一小队继续寻找女旅客斯雨兰,队员有谭步高、江虹以及商川,一共四人统一行动。具体行动计划由高海山决定,谨记一点,天黑以后必须撤回棠阳车站。”

    “吴支,我要参加。”邝霞举起右手。

    “女孩家家,别凑这个热闹,你就留在车站,我需要你。我不是说过吗,你就负责后勤保障工作,监督钱粮,搞好伙食卫生。”

    “我不,你不答应我就自己跟他们进山去,除非你把我关起来。”

    “哟呵!你还挺倔!你跟她们进山就是制造一个负担,他们还要照顾你呀!”

    “我不要他们的照顾,我能行的,我要跟着黑哥。”邝霞挽起江虹一只胳膊。

    “你的黑哥任务艰巨,他可没空管你。江虹,你说是吗?”吴方笑眯眯的。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那就去呗!”江虹无可奈何笑了,知道邝霞甩不掉的。

    “好!很好!”列车长谭步高异常兴奋,一拍巴掌。

    “先别叫好。”吴方泼他一盆冷水:“我又想了一下,你们几个都一整夜没合眼了。老警长和商川赶了半夜的路,体力消耗很大,江虹也很疲惫。步高,你和邝霞也是一个晚上都没休息。所以,你们到南头的两个临时宿舍先睡一觉,中午出发。”

    “什么?那得耽误半天时间?”谭步高又急了。

    “没有办法,你们已经没有多少体力支撑一整天的行动,再拼下去非垮不可,何况老警长都五十八了。步高,你要觉得能行你就一人进山,我不拦你。就你这一把瘦骨头,穿个衣服都像挂在树上,不到一个时辰你就会瘫在山沟里,爬都爬不回来。”

    “同意。”高海山点点头:“山里找人需要好体力的,不能蛮干。”

    “哎呀!车长,我都快困死了,我也想睡一觉。再说天这么热,你不养精蓄锐,怎么走的动呀?”邝霞嚷嚷一句。

    “这…那…好吧!”谭步高有一点垂头丧气。

    “好啦!第一小队负责寻人,我就这么定了。估计斯雨兰也没有走出多远,她发现迷路了,就会想往回走,结果就是在大山里转圈,越转越晕,就是不知道她走的什么方向?这个你们自己判断,我也没有好的办法。”

    “吴支,如果天黑之前找不到她,那怎么办?”谭步高问。

    “下午增援警力到达以后,我们立即进山去抓捕犯罪嫌疑人,估计天黑之前能够完成任务,到时如果你们还没有找到斯雨兰,你们就撤回来,我带他们继续分头行动,连夜找人。步高,这个方案你满意吗?”

    “满意,满意!谢谢吴支!”谭步高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只有先后之争,没有对立。寻找斯雨兰是侦破7·15谋杀案的重要任务之一,她既是一个被害者,也是一个重要证人。还有一个问题,江虹,你和斯雨兰曾在车站北头的第二个房间遭遇那个家伙,那个房间是干什么用的?”

    “像是厨房。”

    “没错。”高海山说:“那是原来车站职工的小伙房。这个小站没有停用之前,总共只有不到十个铁路职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都是高山峡谷,最近的小山村距离这里约四公里,生活很不方便,所以他们都是自己种菜,自己做饭。”

    “哦!”吴方略一思考:“老警长呀!这间伙房既然留下了他们三人的足迹,江虹还在里面跟他干了一仗,它就是一个提取证据的重要现场,必须立刻拉一条警戒线,保护起来。今天下午技侦支队一到,立即展开现场勘查,寻找痕迹证据。”

    “可以,我叫商川去拉。”

    “你这里有警戒线吗?”

    “有啊!隔壁那个房间,有铁床的那个,我和商川巡线的休息室。里面有一个破柜子,就留存了两条警戒线啊!包括几个支架。”

    “什么!”吴方睁大眼睛:“你不怕它被人偷了?”

    “不就两根蓝丝带嘛!我还希望被人偷了,我好抓个小贼,可是这里已经算是夜不闭户,无人光顾,哈哈哈哈!”高海山拿出了警务电话,当场拨通商川,叫他立即带人去拉伙房的警戒线。

    “吴支,我有一个建议。”纪纲所长看着吴方。

    “纪所,请讲。”

    “为了节省时间,我可以叫田西车站向辰州铁路调度中心申请一下,增援警力上了K4506次旅客列车以后,不用到田西站下车,那样轨道车要跑两、三趟才能把人都拉过来。我们不如要一个点,让K4506次在通过棠阳车站时临时停车一分钟。”

    “好啊!这个办法不错,这样他们一点左右就能到了,提前一个小时。”吴方非常高兴,又说:“纪所,还有个事得麻烦你。”

    “说吧!”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地方归你管辖,我们这么多人在这行动,吃喝用度都要有人操心,你看……”

    “这个肯定我来负责。你放心吧!会议一散,我就跟轨道车回趟田西车站,准备所有生活资料,包括临时帐篷、柴油发电机和驱蚊液,这山里的蚊虫好大一只,真正的吸血鬼,稍不注意会叮死人。”

    “哎呀!我最怕蚊子了。”邝霞一听,有点恐惧。

    “你要跟着你的黑哥,就得受一点罪,哈哈哈哈!”谭步高笑得很开心。

    “好啦!指挥中心就设在北头的第一间房。”吴方站了起来,最后总结:“我们就这么安排吧!第一小队抓紧时间休息半天,中午出发,进山找人。纪所跟随轨道车回田西车站,筹备这两天的生活物资,我负责向处长汇报,调集增援警力,散会。”

    江虹小心翼翼拿出了那一包血渍证据,交给吴方保存。他们一行走出了轨道车,看见商川带着两个辅警正在北头伙房外面拉一条警戒线。

    他们身后,传来吴方打电话的声音:

    “喂!何处,我们已经发现了7·15谋杀案的凶犯位置。我现在需要人围山抓捕嫌犯,请求领导同意调集特警支队、警犬支队、技侦支队全员出警,包括我的刑侦大队,今天上午乘坐K4506次列车,火速增援棠阳车站……”

【069】隐秘的野史

    峡山山区。

    棠阳车站,正午一点。

    大队人马在站台上集合,厉兵秣马,准备进山围捕犯罪嫌疑人。特警支队支队长满云龙,警犬支队支队长孙永浩,技侦支队支队长是一位中年女警,名叫杨雯,三人受命悉数抵达,带领各自警队集合完毕。

    吴方带领乘警支队刑侦大队八名警员集合之后,大队人马合为一处,集结完毕。

    按照何处命令,这次行动统归吴方指挥。虽然他的级别、警衔跟其他的领导干部是平齐的,但他属于7·15谋杀案的主办领导,该案归属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管辖,其它警队配合行动,由他指挥顺理成章。

    这边,高海山带领着第一小队,已经穿过小候车室后门,顺着那条两米多宽的水泥路,沿着山脚向南而去……

    蓝蓝的天一望无际,飘着几小片的淡淡白云,一派天高云淡景象。左边是一条铁道线,伸向大山深处,右边山坡陡峭如刃,高耸入云。山上绿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半人高的杂草荆棘漫山遍野,茁壮葱茏。伴随夏蝉一阵阵的鸣叫,此起彼伏……

    烈日高悬正空,暑气蒸腾。丛林深处,传来潺潺的溪水流淌声,清脆悦耳……

    脚下虽然是一条水泥路,但已年久失修,少人行走,风化严重。有的地方稍不留意,一脚踩下,路面即刻塌了下去,容易崴人的脚。

    没走多远,邝霞因为两次遇到这种情况,脚上米杏色的粗跟皮鞋沾上了一层泥,她就干脆走在江虹后面,嘻嘻哈哈踩着江虹的脚印走。结果,他好几次踩到了江虹的鞋跟,搞得江虹有点烦躁。

    今早,斯雨兰悄悄的走后,江虹心里就不舒坦,一直挂念着她,郁郁寡欢。

    高海山背着一支微型冲锋枪,腰里别着一支黑色手枪,肩上扛着一支麻醉步枪,一路警惕观察,昂首挺胸走在前头。

    江虹带着邝霞跟在他的后面,谭步高的手里拎着一根橡皮警棍走在中间。商川走在队伍最后,他依旧端着那一支双管猎枪,依旧背着那个沉甸甸的迷彩装双肩包,里面装着备用弹药、信号手枪、救急药品、面包和矿泉水等等。

    “大叔,去岩云寨要走多长时间?”邝霞问道。

    “快的话两小时,慢的话大半天。”高海山答。

    “才四公里,怎么差别这么大啊?”

    “嘿嘿!走山路是有技巧的,爬山就更不要说了。会走的人就跟猴子似的,三下两下蹿上去了,轻轻松松。没经验的一路跌跌撞撞,就跟蜗牛爬行似的,气喘吁吁,走一段歇一下,当然费时间了。还有,这四公里是到山脚下面,爬山不算。”

    “这么说来,我真成了你们的包袱了!”

    “没关系呀!你要实在走不动了,我叫商川背你。他是海军陆战队的特种兵出身,背你还不就是小菜一碟?哈哈哈哈!”

    “师傅,我很愿意效力。”商川大喊。

    “我可不要他背。”邝霞回头看了一眼商川:“他那一袋东西就够沉了。黑哥,我要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行啊!”江虹笑笑。

    “黑子。”高海山问:“吴支做事历来都不拖泥带水,怎么他就那么照顾邝霞?我是看出来了,今早的会议上,他打电话跟关队发生了冲突,不仅为了保列车长,也想保邝霞不下岗。他要邝霞留在指挥中心,邝霞想跟我们行动,他居然同意了?”

    “这个……”

    “大叔,你不要嫌弃我,因为吴支……”邝霞还没说完,江虹问道:“海山师傅,这个岩云寨是怎么回事?”

    “哎呀!说来话长。岩云寨是个小山村,据此约四公里,位于一片山谷洼地,周围环绕高山险峰,山势陡峭。它是离棠阳车站最近的一个山村,只有二、三十户人家,非常偏僻,可以说是藏在深山无人知。”

    “哦?村里还有人吗?”

    “峡山搞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建设,村民迁往山外两年多了,整个村子一直都是空的,破败不堪。因为拆掉一座村庄并把建筑垃圾运到山外,大约需要百万资金,地方政府财力紧张,所以暂且推后实施,这个村庄也就一直留着,空无一人。”

    “海山师傅,你的判断,斯雨兰会在那里吗?”

    “斯雨兰离开了棠阳车站,我估计她绝不敢去爬山,她没那个胆量。”

    “嗯!”江虹点头。

    “所以,她只会沿着这条山路走,这条小路也是这一片大山的唯一道路。”

    “嗯!”江虹再次点头。

    “沿着小路翻过两座山岭,最先到达的就是这个岩云寨。如果她发觉自己迷路了,最大可能就是留在岩云寨里,因为村子周围群山环绕,一圈又一圈的,层层叠叠,只有一条小小山路进出,没有识路的人带领,进去也就出不来了。”

    “哦?这个村子这么隐蔽?”江虹觉得奇怪。

    “真说起来,这里还有一段历史故事。”

    “大叔,我最爱听故事,你就讲讲。”邝霞兴致很高。

    “我在泰河车站驻站二十多年,管这一段几十公里线路。因为工作需要,我每个月都会去岩云寨,时间长了,慢慢也就知道这段历史。后来,村委会的主任还给我看了他们的族谱,我才确信他们属于宋代一支皇室后裔。”

    “宋代?皇室后裔?有这回事?”江虹非常吃惊。

    “我也知道一点。”谭步高说:“以前,棠阳车站没关闭的时候,这里村民经常坐我的车,我在车上听到他们谈过。他们自称宋代皇室后裔,详情我不清楚,老警长啊!你继续说。”

    “元代定都以后,蒙古大军一路南下,攻城略地,南宋政权灭亡。不少皇室贵族隐姓埋名,潜逃深山,其中一支就来到了峡山山区。这里地广人稀,山高林密,方圆数百里的原始森林,特别适合子孙后代隐居,所以,他们就住下了。”

    “真是会选地方!”邝霞嘀咕。

    “蒙古骑兵来自草原,不善山地作战,一进山就晕头转向,水土不服,所以只能派出小股部队进山搜索,根本就走不远,收效甚微。这支皇室贵族为保万无一失,精挑细选,就在这里找了一个天然围子,只有一条秘密小道进出,然后隐居下来。”

    “那后来呢?”邝霞追问。

    “后来?后来元朝覆灭,危险解除,这条小道方才公开。弹指一挥间,七百多年的历史过去了,这里一直都是人间秘境。通辰铁路通车以后,方才打开一扇窗户。只是两年以前,村民外迁以后,小路再也没人走了,杂草丛生,几乎找不到了。”

    “真是一段神奇历史,我现在就想去看看。”邝霞一脸神往。

    “我们不是去旅游的。”高海山说:“这条小道虽已不是秘密,但是知道的人很少。它最大的特点就是人进去了,如果没有留意入口,你就出不来了。以前还有村民送你出来,现在……嘿嘿!周围高山环绕,险峰连绵,你就在里面转圈吧!”

    突然,他们身后远远响起一声呼喊:“等一等我,我也来啦!”

【071】苦闷

    江虹很不高兴:“你别胡说八道,没有一点正常逻辑。”

    夏冰冰被冷冷怼了一下,一时张口结舌,没有想到他的师兄如此恼怒。

    邝霞拉了一下江虹一只胳臂:“哎呀!你发什么火呀?冰冰只是随便说说。”

    谭步高说:“难怪黑子憋屈。深更半夜下车救人,费了好大的劲,找到以后她又悄悄溜了,前功尽弃,什么原因都不说明。换我,我也憋屈。”

    高海山回过头,笑呵呵的:“小夏姑娘刚刚毕业,第一趟上车就遇上这么大的一个案件,她还没有经历警务实战,思维活跃,脑袋里的想法很多,有离谱的,有靠谱的,这很正常。不像我们,被各种的固有思维束缚,条条框框太多。”

    “就是。”商川打抱不平:“破案就是要有各种假设。像我师傅说的,要把每一个人看成坏人,包括所谓好人,要从他的身上寻找疑点,使用证据一点点的排除,最终确定他是好人还是罪犯。斯雨兰的身上就有疑点,只是目前没有证据排除。”

    “商川。”江虹火了:“你还真是立竿见影,想当护花使者是吧?”

    “这是我的个人观点,请你不要含沙射影。”商川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来了。

    “好啦好啦!我就随便一说,师兄你想多了。”夏冰冰不高兴。

    “你们都别吵了。”高海山说:“黑子,夏冰冰刚才的想法挺有意思,也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我的观点,没有证据否定之前,我们可以作为一个假设,毕竟她是个陌生人,我们谁都不了解她。”

    “你们都没接触过她,我接触过,我不会怀疑她。”江虹坚持己见。

    “好啦好啦!算我错了,行吧?”夏冰冰有一点沮丧。

    “哈哈哈哈!”谭步高乐坏了:“很有意思,真有意思。”

    “车长。”邝霞瞟他一眼:“就你最轻松了,一路上听故事,还哈哈哈。我告诉你,这斯雨兰真找不到,或者死于非命,被野兽吃掉了,被坏人谋害了,看你回去怎么交差?关队肯定要你下岗,红旗车班也没有了。”

    “邝霞,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想看我笑话?”

    “你是蚂蚱,我才不是。”

    “唉!邝霞,我已经不堪重负了。这趟绿皮车的问题越来越多,上面又不当一回事,心思都在高铁上面。反正出了问题就打我的板子,打吧!屁股打烂了有骨头,骨头打碎了就彻底完了,我这一把骨头也就都贡献了,反正有你陪着,我不孤单。”

    “关我什么事呀?”邝霞也发火了。

    “我估计呀!车队已经看过监控备份,证据在手。你离岗坐餐车聊天,玩手机的表现,关队会不管吗?还有,今天凌晨一点多钟,斯雨兰从五号包厢出来上卫生间,你居然不知道,还说什么看见窗外一个女鬼,你要知道斯雨兰在里面,会说这话?”

    “我当时是在岗在位,按照要求坐在前面第一个的边座。”

    “没错,但你肯定打瞌睡了,旅客从你身边经过,上卫生间你都没有察觉。邝霞,你就别辩解了,每个车厢都有监控探头,一分一秒记录在案。今早车子一到辰州,肖亮就按要求把监控送过去备份,车队一看就明白了,要不然会紧急开会处理我们?”

    “下就下呗!”邝霞满不在乎。

    “我是车长,我要承担领导责任。你下岗了可以辞职,去航空公司当空姐。我下岗了没地方去,就只能去洗衣房洗床单被套。所以,我也是想通了,老虎只能保我一时,不能保我一世,不如趁早下岗,去洗衣房待着算了,无官一身轻呀?”

    “车长,难怪你很超脱,你都准备破罐子破摔了?”夏冰冰问。

    “知我者冰冰也!唉!现在的乘务员一个个都油精得很,老的倚老卖老要求照顾,年青的不安分,工作爱干不干,辞职就像家常便饭,有的连辞职报告都不写,直接给我发个短信,说明天不来了,我打电话过去不接,想做思想工作都没机会。”

    “有这回事?”商川瞪大眼睛。

    “车长,你不要胡说了。”高海山马上说:“否则商川也会跟着学样。”

    “我没胡说。商川是个好小伙子,他不会的。”

    “我也想辞职啊!我有实际困难。”商川抬头看天,意味深长。

    “你有什么困难?”夏冰冰不理解。

    “嘿嘿!我在这里…找不到女朋友。”商川傻乎乎的笑了,摸了一下脑袋。

    “切!自己没有魅力,还赖别人。”夏冰冰是不屑一顾。

    “小夏姑娘,此言差矣!”高海山说:“商川没有魅力?这么一个棒小伙子,当过五年的特种兵,在部队里摸爬滚打,练得一副钢筋铁骨,背负几十公斤装备畅游大海,荒岛求生,还是一个特等射手,多次立功受奖。我就说嘛!比真本事,你……”

    “好男不跟女斗。”

    “扑哧”一声,邝霞笑了:“冰冰,这一句话你说第几遍了?”

    “好像第三遍吧?管它几遍,反正好男不跟女斗,这是真理,颠扑不破。”

    “哈哈哈哈……”大家笑了,

    第一小队这么一路走着,一路聊天。唯有高海山警惕地一路观察,寻找异动。按照吴支计划,大队人马集结完毕,火速去横玉峰围捕嫌犯,他们走的也是这一条路,高海山不时地回头看看,发现吴支他们还没有跟上来。

    再往前走一程,他们就将上山,吴支他们继续前行。

    江虹心里郁闷,有点心不在焉,很少说话。他一路上都在观察地形,反复琢磨斯雨兰可能的行走路线。从走过的地势上看,高海山的判断还是蛮准确的。这茫茫的大山里面只有这么一条小路,周围群峰起伏,山势险峻,一路都是悬崖峭壁。

    南方的山不比北方的山。北方的山植被稀少,有不少是光秃秃的,一到冬天更是如此。南方的山森林茂密,植被丰富,荆棘杂草丛生,群山连绵不绝。尤其是这峡山山区,拥有一大片的原始森林,斯雨兰敢走吗?

    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回头,因为只有这一条路,回头必然撞见江虹他们。

    看来,她是铁了心的要往前走,她是一个城市女孩,不知山里凶险。

    她会以为走出大山,前面就有乡村、小镇,甚至一个大的城市。仅仅穿着一件睡衣,两手空空的她可以寻求更多帮助。即便没有这些,她也可以找到一条公路甚至高速公路,随手拦一辆车,或者上个长途大巴,去往她想去的地方。

    她哪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横玉峰,特勤10号巴仔正在山上秘密监视那个家伙,等待大队人马到来。

    但愿她走到了山脚,发现前面是条死路,她能果断回头。可是,早晨五点多钟她就跑出来了,现在都下午两点了,依然没有一点音讯,特勤10号也没有发现她。

    难道真如高海山判断的,她进了岩云寨?

【072】曲径通幽

    四公里的曲折山路,沿着山脚左弯右转,他们走了将近三个小时。

    主要是邝霞很娇气,一路走一路歇,耽误不少时间。好在高海山早有计划了,知道带上邝霞比较费事,所以这些休息时间他早就计算进去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下午,四点刚过,他们经过一座新的大山,高海山终于停下了。

    眼前这座高山跟前面经过的两座高山没有什么不同。山势雄奇险峻,遍布悬崖峭壁,高高的尖山顶突破云层,直入蓝天。山上一片苍茫绿色,古树参天,遮天蔽日,荆棘丛林,茁壮茂盛,丰满的绿色植被将整座大山罩的层层叠叠,几乎密不透风。

    眼前的山脚下,丛林缝隙之间,露出一条小石板路,跟外面的这条水泥小路连成一体。路宽不到两米,皆由一块块的粗糙青石铺就,有点凹凸不平。因为近两年来少有人走,有的地方长满青苔,乃至生出几簇杂草,看去颇有历史沧桑。

    路边右侧,依旧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了三个大字:岩云寨

    “就是这吗?”邝霞一看腿就软了。

    “这座大山叫天剑峰。”高海山转过身,简单介绍:“海拔高度约1500米,东西连绵约两公里。它后面的这座高山叫狼窝岭,前面那座大山叫横玉峰。山与山之间连接的最低海拔都在千米以上,所以,这些大山就形成了一条天然屏障,隔断南北。”

    “这么说来,斯雨兰就只能沿着这条天然屏障向西行走?”江虹问道。

    “正确。这条天然屏障东起棠阳车站,一路向西伸展,最远到翠薇岭。二十几座大山首尾相连,绵延百里有余,一天走不到头,素有‘小秦岭’的称号。它跟附近的山一同构成峡山山区最原始的核心林区,除了这岩云寨,方圆百里荒无人烟。”

    “哎呀!”夏冰冰吓了一大跳:“这么说来,一路向西就进入了无人地带?”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斯雨兰进不去。因为我们脚下这一条路,到前面的横玉峰就没了,就断头了。再想往前,他就要钻林子,爬山坡,攀悬崖,跨越峭壁。不要说斯雨兰,这里除了商川,其他的人都没这个本事,也包括我,哈哈哈哈!”

    “我明白了。”江虹点头:“斯雨兰走到横玉峰山脚,发现没有路了,她又无法翻山越岭,就只能往回走,回到棠阳车站。她如果不甘心,发现这里有条小路可以到岩云寨,她就会钻进去。可悲的是,她不知道岩云寨已经是空无一人,毕竟她是一个外地旅客,不了解这里的真实情况。”

    “我曾说过,岩云寨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呀!我们顺着这条小路上山,到达山头需要一个小时,下山一个小时,傍晚六点多钟,我们就可以到岩云寨了。村子不大,原来只有三十几户人家,进村搜索,最多一个小时就能结束,我们天黑之前出村。”

    “大叔,你不是说进去容易出来难吗?有这一条小路,进出自如。”邝霞不解。

    “嘿嘿!等下你们跟我一起下山,你们一看就知道了。”高海山卖了个关子。

    “师傅。”夏冰冰不满了:“你要提前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不然等下我迷路了,都不知道怎么出来?”

    “其实原因并不复杂,很好理解。岩云寨坐落于一个山谷里面,周围高山环绕,都是悬崖峭壁,进出村子只有南面天剑峰的这条小路。小路掩映在重重密林里,如果你离开了小路,很快你就不辨方向,再也找不到了,你就会在原始森林里转圈圈。”

    “我有手机,可以定位找路。”邝霞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有点天真。

    “手机只能简单定位,没有显示这条道路,毫无意义。”

    “所以。”商川补充:“我们大家一定要跟紧了,千万不要掉队,不要离开这条小路进入丛林。这里都是原始森林,野兽出没,毒蛇横行,一旦迷失方向,你就等着喂野狼吧!”

    “啊!”邝霞和夏冰冰都吓坏了。

    “好吧!情况介绍完了,我们抓紧时间继续行动。大家不要害怕,我走前面,商川断后。我们装备精良,弹药充足,不会有问题的,走吧!我们上山。”高海山说完了,肩扛麻醉步枪走了。

    “走吧!”江虹一挥右臂。

    沿着青石铺的小路一进密林,顿时觉得凉快多了,当然,光线也突然暗下来。周围,满眼都是一棵棵的粗壮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头顶,蓝天在摇曳的枝叶之间时隐时现,几缕细细斜阳穿过枝叶缝隙,静悄悄的洒在山坡上的杂草堆里……

    “哎呀!真是天下美景!世上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今天没有白来。”一路被太阳晒蔫的邝霞,一进这青翠欲滴的原始密林,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舒坦不少,她蹦跳着,人也精神多了。

    “车长,你怎么不说话?”夏冰冰看着谭步高。

    “我当听众,没什么好说的。”谭步高笑了笑。

    “你在这条线上跑了十几年车,应该知道这里。”

    “知道,但没来过。以前这里还算热闹,不少山民会坐我们的车去往泰河,或者前去田西赶圩?做生意,走亲戚。”

    “什么是赶圩呀?”

    “就是农村的赶场子,赶集。每月10号、20号、30号都有,十天一次。每到赶圩那天,我们的车经过这里,车上都坐的满满的。车站票卖完了,很多旅客上车补票。虽然就一、两站,但补票的人多,票补大幅增加,每次我都非常开心,真的!”

    “如此说来,你们每月盼着这三天呀?”商川笑了。

    “那是一段难忘的好时光!这些山民都很淳朴,包括岩云寨的,早已没有皇室贵族遗风,活脱脱的一群农民。他们坐车从不逃票,上车以后在车厢里规规矩矩坐着,服从乘务员的管理,他们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车长这是有感而发?”夏冰冰问。

    “是啊!随着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建设开始,所有山民迁往山外,一个不留,我就看着一趟趟的山民少了,从车上看出去,山里日益清净。两年以前,棠阳车站也关闭了。唉!真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时代变化大啊!”

    ……

    沿着密林小路,第一小队的六个人爬山而上,中途休息两次。

    傍晚五点,山顶已经遥遥在望……

    “我…爬不动了。”邝霞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大家被迫停了下来。

    “邝霞,我来背你?”江虹伸出了一只手。

    “黑哥,你也歇歇,别逞能了,你背不动我的。”

    “邝霞。”谭步高鼓励道:“时间紧迫,坚持一下,到山顶就好了。”

    “车长,我……”邝霞话音未落,路旁的丛林里,突然传出含糊不清的怪叫声……

【074】半途而废

    高海山的左手微微颤抖,警务电话贴在耳边,跟着一起微微抖动……

    他靠在商川的怀里,软绵绵的坐在地上:“老虎,不好意思,我们第一小队工作出现差错,导致整个行动失败,我有责任……”

    五分钟后,高海山默默地放下电话,表情痛苦,一言不发。

    江虹心急如焚:“海山师傅,吴支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横玉峰解围了?”

    “唉!根本就没围上,解什么围?”

    “什么意思?”

    “他们刚刚抵达山脚。在警犬支队的配合之下,特警支队先派出了三个突击大队,带着警犬分别从东、西两侧摸上山。计划两个大队固守山的两侧,一个大队下到山的反面拉伏击网,等待突击队员到位以后,其余警力即刻上山抓捕嫌犯。”

    “这个方案很不错嘛?滴水不漏。”

    “他们那边刚刚开始布网,我们这边一声枪响……”高海山摸了摸胸口,他说不下去了。

    “那…特勤10号跟丢人了?”

    “特勤10号潜伏在一棵大树上,距离那个家伙不到百米。据他报告,犯罪嫌疑人在半山腰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其实就是一个木头架子,上面盖着一层厚厚枝叶。他刚抓了一只山鸡,正在棚下烹饪,突然听见枪声,他就慌忙跑了。”

    “大叔,这两座山相距千米,他能听见枪声?”邝霞不解。

    “这是原始森林,非常安静,空气湿度又高,声音可以传播很远。你在那一边唱山歌,我在这边都能听见,更何况是枪声?所以,我才要求你们不要开枪。”

    “呜……”一阵哭声传来,大家一看,只见夏冰冰坐在山坡上,双手捂脸,正伤心的哭呢?

    “小夏姑娘,不要…哭了。”高海山抬起了左手,忍着胸口疼痛,艰难的说。

    “师傅,是我不好。”夏冰冰抬起头,满脸泪水:“我怎么那么笨?一心只想打跑野猪,就没想到惊动了犯罪嫌疑人?现在,坏蛋跑了,野猪死了,师傅也受伤了,一切由我而起。早知如此,我宁愿被野猪踩死,也不会去开那一枪。”

    “不。”商川非常激动:“冰冰,不是你开的枪,是我,是我开的。师傅,上面追究下来,处理我吧!不关冰冰的事。”

    “我好汉做事好汉当,商川,你别替我扛着。”

    “不对,刚才那枪是我开的,真的是我开的。”商川急了。

    “是我开的。”

    “是我开的!”

    “是我开的!”

    “好啦!你俩不要争了。”江虹劝解:“刚才情况紧急,大家都看野猪去了。至于你俩在争夺中谁走的火,我们都没看见,没有旁证,上面也不好处理谁。我跟吴支解释一下,我们属于正当防卫。”

    “黑子。”谭步高说:“我们打死了一头大野猪,虽然说是正当防卫,但它毕竟属于国家保护动物,可能要担一点责任。”

    “我来承担。”高海山咬牙说:“小夏姑娘是第一次出车,虽说她是一个警察,但她也是一个女孩,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惊慌失措是正常的。我们警察也是凡人,更何况年青人,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注意,这事不要争了,小夏姑娘,你别哭了。”

    “正因为是首趟出车,我才希望好好表现,争取有一个好印象。没有想到今天凌晨睡过了头,误了大事,被吴支骂一顿。现在又捅出了这个娄子,我还哪里有脸回去见人?”

    “冰冰,你别哭了,想开一点。”邝霞走了过去,跟夏冰冰坐在一起,轻声安慰。

    “嗯!”夏冰冰点点头,抬起双手擦抹脸上的泪。

    “海山师傅,天快黑了,我们如何继续行动?”江虹抬头看看天空。

    “老虎命令,取消行动,下山。”

    “什么,我们不去岩云寨了?”

    “我受伤了,去不成了,而且时间也耽误了。”

    “斯雨兰怎么办?”江虹急了。

    “如果她误入岩云寨,那倒好了。至少那是一个村子,虽然空无一人,毕竟还有一些破旧民房可以遮风挡雨,躲避豺狼虎豹。我担心的,如果她在原始森林里迷了路,这天一黑,她就是死定了,没人能够救她,包括我们。”

    “你们下山,我去找她。”江虹斩钉截铁。

    “不行,你开什么玩笑?你没有去过岩云寨,不知道路。现在天快黑了,一旦迷路你就出不来了,斯雨兰没找到,你自己先完蛋。黑子,不要以为今天凌晨你在棠阳车站冒险成功一次,你就头脑发热,一意孤行。”

    “不找到斯雨兰,我不下山。”江虹站了起来。

    “胡闹!这是吴支命令,你敢不听指挥?你是一个人民警察,必须服从命令,你明白吗?”高海山发火了,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急忙捂住了胸口,张开大嘴呼吸,表情痛苦不堪。

    “警长,你就听我师傅的吧!”商川恳求。

    “海山师傅,我……”江虹赶紧蹲下,拉着高海山的左手,心里犹豫不决。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这是铁的原则。”

    “黑哥,你要敢去,我跟你一起去,要死咱俩就一块死。”邝霞赌气的说。

    “这……”邝霞这一句话,终于让江虹后退了。他可以不考虑自己,但不能让邝霞跟着冒险。

    “警长,你来扶着师傅。他的肋骨、右臂可能断了,必须抬他下山,我去做个简易担架。”商川急切的说。

    “好!”江虹小心翼翼把高海山扶到自己怀里。

    “我去给你打个下手。”谭步高站起来。

    “谢谢车长!”商川从他的迷彩装双肩包里拿出一柄小的斧头,带谭步高去山坡上砍树做担架了。

    “海山师傅,那个家伙跑哪去了?”江虹问道。

    “特勤10号报告,他往山顶跑了,钻入丛林就没影了。特勤10号害怕暴露,没有跟上。他去棚子里看了看,几块石头架着一口破的铁锅,一只洗干净的山鸡炖在锅里,火还没灭。”

    “这么说来,这个家伙肯定是个逃犯,藏身在这大山深处。”

    “我想也是,就看他是谁了?犯了什么案子?你不是说,你有一个怀疑对象?”

    “一年以前,我看过公安部的一个A级通缉令,通缉辰州市的一个杀人逃犯,名叫杜飞。一年多过去了,这个家伙无影无踪,依然在逃,通缉令始终还挂在网上。”

    “难道…是他?”高海山皱起了双眉。

    “特勤10号为什么失联了?”

    “他不罢休,还想再去找人。他跟老虎说了,手机快没电了,他先关机,找到了人再行联系。所以,老虎现在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海山师傅,看来下面更麻烦了。今天凌晨我跟他交了手,没抓住他,现在又惊动了他。这里方圆百里都是原始森林,他若跟我们捉迷藏,我们到哪里去抓他?”江虹忧心忡忡。

    商川和谭步高很快做了一副简易担架:两根粗壮树枝,中间缠了一条条的藤蔓,非常结实。大家把高海山小心翼翼的扶上去,让他躺下。然后江虹在前,商川在后,两人抬起担架,大家一起下山。

    夕阳西下……

    天边,一个红彤彤的火球即将落入远方山谷。霞光万道,洒向千沟万壑的峡山山区,洒向层林绿染的一片片群山,洒向高耸入云的天剑峰……

    度过一个炎热白天之后,新的夜晚又来临了。

    斯雨兰!你在哪里?江虹心里无限惆怅……

【080】爱的误区

    江虹和邝霞肩并肩,两人沿着山脚一路西行。

    路的两旁是高耸入云的大山,山上绿树茂密,白云缭绕,一片生机盎然。

    江虹端着双管猎枪,不时瞻前顾后,警惕观察周围动静,防止可能会出现的野兽。从基本常识讲,白天遇见豺狼虎豹的概率低,但也不得不防。

    当然,他最希望看见斯雨兰的身影,或者听见她的呼救,哪怕是一点微弱的声音,毕竟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还有,如果突然遭遇杜飞,或者在丛林里发现他的行动踪迹,他就可以当场将其擒获,甚至击毙,这是最圆满的收场。

    一心不可二用。因为江虹的注意力都在两旁高山密林,他跟邝霞说话也就有点心不在焉,答非所问,结果惹来邝霞不满。

    “黑哥,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邝霞瞪了江虹一眼。

    “你说什么?哦!初霖……”

    “什么初霖?我是问你,听说那个杜飞杀了三个人啊?”

    “这个事啊!跟你说吧!一年以前,辰州市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就是杜飞干的。”

    “灭门惨案?我知道这个事,当时满城风雨,说是一家人都被他杀了?真是超级恐怖!”邝霞听着有点后怕。

    “一家三口,父母加上女儿。女儿二十多岁,父母五十多岁。”

    “好像谈恋爱失败了?”

    “一场爱情悲剧。”

    “他为什么要杀他们一家?如此无情无义。”

    “被杀的女儿叫白菲,死亡年龄29岁。她原来是杜飞的女朋友,两人有八年的感情基础。杜飞比白菲大三岁,这事要是成了,也算一对美满姻缘。问题在于,这么一段马拉松的爱情长跑,最终是以血淋淋的现实结束。”

    “问题出在哪啊?黑哥。”

    “杜飞认识白菲之时,白菲正在大学念书,学的金融专业。有一年的暑假,白菲独自参加了一个东南亚的旅游团,杜飞恰好也在里面。这段海外旅程持续了半个月,两人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行程结束,一对单身男女就成了有情人。”

    “这不是好事吗?”

    “有的事情,开始就埋下了隐患,只是大家没有察觉,或者没有明显感知;有的事情,开始像是好事,可以说是白璧无瑕。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一些问题逐渐显现,从量变到质变,最终就以悲剧结束。杜飞的这一段爱情,结的就是一个苦果。”

    “什么意思?”邝霞不解。

    “那我跟你详细说说。”江虹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杜飞来自农村,家境贫寒。初中毕业以后,觉得自己继续读书没有什么希望,他就辍学走出大山,跑到辰州打工,在一家自行车修理铺当学徒,虽然没有什么薪水,但是温饱不成问题。”

    “学修车不错嘛!这是一门手艺。”

    “杜飞没啥特长,他的最大爱好就是习武,从小就很痴迷,他的很多拳脚招式都是从电影里学的。村子里放电影,只要是武侠片,他会一招一式模仿。日积月累,熟能生巧,所以他的武术没有什么流派之分,纯粹一个杂家。”

    “看来他也是个可造之材。”邝霞感叹。

    “到了辰州以后,他并没有安心学习修车,而是打听到了一个武术师傅,看他一片赤诚,人家同意教他习武。十多年过去了,他的武功日益见长,考了金虎级的武术六段,还参加了一些国内比赛,拿过几个大奖,也算学有所成。”

    “这么说来,他还蛮厉害的!”

    “虽然武术学的很好,但他没什么钱。今日社会,习武只能当成一个业余爱好,想靠这个发家致富是很难的,除非你有好的机遇。杜飞没有什么文化,初中学历,白领他干不了,蓝领他不愿干,毕竟自己是个武术明星,在辰州市也是小有名气。”

    “他可以教武术?这个职业不错。”

    “杜飞也很想教武术,但是学生寥寥无几。教小孩子吧!他们父母更愿意送他们去学奥数、音乐、外语和绘画什么的。习武没有什么前途,又很危险,所以也没什么人学。而且教小孩子习武要求不高,一般练武之人都能胜任。”

    “确实,这个竞争很激烈呀!”

    “杜飞最大的愿望是进影视圈,成为像李小龙、成龙那样子的演艺明星,可以大把大把挣钱,但是谈何容易?因为有了一点名气,他也进过几个剧组,但演的都是挨打的角色,跑个小小龙套而已。比他名气大的人多得很,要成明星真的很难。”

    “黑哥,那…他放弃了?”

    “他倒没有放弃,只是有点急躁。当初丢了学修车的技术,练了一身的好武艺,如今却没用武之地。教武术没人学,当明星没指望,只有保安公司愿意要他。可他又不甘愿当一个小保安,毕竟收入不高,工作很不稳定,前途暗淡。”

    “那他怎么办呀?”

    “能怎么办?现实无力改变。就在他的事业踌躇不前之时,爱情跟着出了问题。其实白菲是爱他的,也支持他习武,一直不离不弃。但是白菲大学毕业,又在金融机构工作,白领一个,人也年轻漂亮,她和杜飞也就有了差距。”

    “有差距的爱情多的很嘛!怎么他俩出了问题?”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追白菲的小伙子多得很,不少都是有房有车有存款的。杜飞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白菲不去计较,她的父母也会计较。所以,白菲父母慢慢也就有了想法,最终暗里推波助澜,要求女儿放弃杜飞,另择高枝。”

    “白菲答应了吗?”

    “开始没有答应,毕竟她和杜飞有几年感情了。但架不住父母轮番轰炸,最终也动摇了,所以她就提出分手。杜飞哪里接受的了?他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遇事易想不开。因为事业搁浅,爱情无望,越想就越憋屈,最终动了报复念头。”

    “黑哥,他就没有想法挽回这段爱情?”

    “哪里挽回的了?他后面去白菲的家,被他父母用扫帚赶出来,这种事情发生很多次了。”

    “这说明他还是爱白菲的。”

    “没错。但是白菲已经有变化了,他交了一个新男友。正是这一系列的新变化,逐渐扭曲了杜飞的心理人格,逼他走向另一极端。那天晚上十点多钟,他闯进了白菲的家,残忍杀死她的父母。等白菲谈恋爱回来,又活活掐死了白菲。”

    “他已经变态了,真太惨了!不过吴支说他至少背了三条人命,这是什么意思?”邝霞刨根问底。

    “第二天的早晨,白菲的新男友开车去自己的公司,下车以后被飞来的一个暗器射穿脖子,当场死亡。警方怀疑应是杜飞所为,只是证据不全,所以暂时没有定论。”

    “这个家伙,我该是同情他?还是憎恨他呢?”邝霞自言自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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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白天黑夜,在风驰电掣的旅客列车上,他们面对一幕幕的惊心动魄。不管春夏秋冬,在人潮如流的火车站里,他们识破邪恶,保卫一方平安。不畏山高路远,在偏僻荒凉的大山和莽原深处,他们巡守一颗永恒的心。没错!他们就是全球最独特的一支警队~中国铁路警察。如果你感兴趣,那就请你跟随我的叙述,走进一段又一段的传奇人生,去体验一个不一样的新视界……铁鹰出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鹰出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鹰出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