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4】内部链条
“师傅，冰冰。”下午两点，江虹走进吴方办公室的时候，他和夏冰冰在电脑面前头碰头的研究什么，桌上放着江虹昨晚送出来的那个小包，砖头大小。
“来啦！”吴方看都不看徒弟一眼，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双眉紧锁。
“商川没来？”
“白天没事。”夏冰冰答：“让他在家学习，准备高教自学考试。”
“你也刚到？”
“我上午就来了，我跟吴支就在支队吃的中饭，一直忙到现在。”
“这里面是4号？”江虹因为昨晚没有打开看过，他从桌上拿起一副白色手套戴上，小心翼翼打开那个小包，拿出两袋透明薄膜密封好的白粉，分别掂量一下，点了点头：“每包500克。看来他们很有计划，每次两包，1000克，不多不少。”
“师兄，你老同学急坏了吧？”夏冰冰问。
“上百万的损失，高阳赔了。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江虹摇了摇头，将白粉放进了小包，脱下手套放在小包旁边。
“坐吧！我们开个小会。”吴方终于抬起了头：“昨晚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我被斯雨兰发现了，我暴露了。”江虹关上了门，在他俩的对面坐下。
“啊？”夏冰冰吓了一大跳：“那可咋办？”
“这是好事，求之不得。”吴方笑了，表情轻松。
“师傅，你是什么意思？”江虹脱下警帽放在桌上。
“到了关键时刻，她能帮你的忙。雨兰是一个好姑娘，她在看守所里两个月的拘役，学了很多法律知识，她不会干扰我们的工作，只会观察并且协助我们。也就是说，我们在蓝燕有了第四双眼睛。”
“既然这样，我要不要跟她交一些底？”
“到此为止。她很聪明，不用多说，我相信她。”
“昨天晚上……”江虹将昨晚的工作情况做了详细汇报，滴水不漏。
“师兄，这么说来巴仔有危险了。”夏冰冰很担心。
“作为一名特勤人员，巴仔一直就很危险。”
“黑子，你说说看，这个范晋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吴方笑眯眯的。
“师傅，根据昨晚我偷听他们的争吵，我有一个基本判断。这伙毒贩实际分为两派人马，一派属于狼叔的人，就是邱宁、池倩、厉木和阮玉娴，他们来自中缅边境；一派属于高阳的人，包括洪亮、艾丽丽和范晋，还有一个跑龙套的楚蕾。”
“他们内部如何分工？”
“经过这段时间侦察，我的判断，狼叔的人已经完全控制了蓝燕ktv，这里已经成为他们一个重要贩毒据点。邱宁和池倩在蓝燕坐镇指挥，厉木和阮玉娴扮成一对夫妻，借助我的列车偷运白粉。昆明那个假的商贸公司是一个中转站，为了方便，所以设在车站附近。高阳这边，洪亮和艾丽丽负责贩卖白粉，买家就是猪头一伙，交易地点在4号ktv包厢。楚蕾就在门口望风，但是楼下还有一个望风的人。”
“范晋？”夏冰冰是脱口而出。
“没错！高阳为什么将酒柜吧台设在进门旁边？就是为了站岗放哨。范晋做贼出身，眼毒心尖，堪当此任，被高阳看上了。因此，所有进出蓝燕的人都逃不过范晋一双贼眼，他是蓝燕第一道岗。原来我还以为门口两个迎宾小姐兼任望风，现在看来是个误判，她俩太年青了，高阳可能对她们不放心，再说门口目标太大。”
“那个梦琪你不怀疑？”
“昨晚毒贩们在10号包厢聚会，商议对策，梦琪并不在场，她在楼下演出，我亲眼看见的。根据这一事实，还有我的观察，梦琪基本可以排除在外。但她可能是知情者，毕竟她跟高阳的关系不一般，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只是高阳不可能信任她，更不可能让她染指白粉生意，她只是高阳寻欢作乐的玩物。”
“嗯！”吴方点头：“黑子，你的分析有理有据，合情合理，不错。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何处其实早已知道这些，就是缺乏关键证据。”
“啊？吴支，那你不早说啊？”夏冰冰很惊奇。
“师傅，你是到处都有眼睛。”江虹乐了，知道肯定是青云的情报。
“练练你的本事，这不好吗？”吴方淡淡一笑，意味深长：“万丈高楼平地起啊！要想完成猎狼计划，一举擒获这些毒贩，你只有先搞清楚他们的内部分工，区分重点，后面才能有的放矢，看菜下饭，指哪打哪。”
“吴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夏冰冰提意见。
“不要着急，你还太嫩了点。你看，今天我带你分析楚蕾的手机资料，培养你的逻辑思维方式。等你学会分析证据，再跟你的师傅出道，然后用自己的眼睛观察表面现象，发现深层次的问题，精益求精。”
“四个月了，我跟你们破了四个大案，你还说我太嫩？”
“黑子跟我五年多了，我不还是他的师傅？冰冰，虚心学习，不要犟嘴。黑子，你再说说他们怎么收账？让冰冰听一听。”
“昨晚这批白粉被我们截走后，他们开始窝里反了。狼叔的人逼迫高阳付钱，高阳说没有钱，邱宁就以绑架高阳妻儿相逼，高阳怂了，只好自掏腰包付钱。这么看来，高阳也是做的转手生意，包赚不赔。他首先从狼叔那里拿到白粉，即刻卖给猪头一伙，猪头只向高阳付款，高阳留下了自己该赚的，最后转给狼叔。昨晚因为白粉丢失，所以猪头一伙没来，高阳要求范晋联手池倩追查白粉下落，争取揪出内鬼。”
“这么复杂？狼叔为什么不丢开高阳，直接就跟猪头交易？”夏冰冰问。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江虹回答：“他们在辰州需要建一个据点，蓝燕最合适了，ktv里适合售卖白粉。猪头一伙应该是高阳建立的客户，没有高阳，这些地下生意没办法做。眼下，郎亚尔正逐步控制蓝燕，高阳已经身不由己。看这样子，洪亮、艾丽丽和范晋很快就会投靠狼叔，所以高阳非常郁闷，他才会喝闷酒，胡言乱语。”
“师兄，你是这么看的？”
“我怀疑范晋已经暗地投靠了狼叔，他跟踪我不会是高阳的注意。”
“很有可能，你说他们怎么区分责任？”
“厉木和阮玉娴将白粉带进了蓝燕，交给洪亮，就算狼叔成功履约。昨晚那个食盒是在洪亮手里出问题的，巴仔钻了他的一个空子，神不知鬼不觉取走白粉，装入这个小包。这个小包是巴仔的，以后要还给他。”
“很好！”吴方右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从境外到云南，再到我们辰州，一条贩毒路线很清晰了，这是猎狼计划第二阶段最重要的成果。黑子，干的不错，符合我们预期，猎狼计划结束以后，你不用叫我师傅了。”
“师傅，你永远是我的师傅。”江虹的脸红了。
【555】中断的信息
“吴支，你是我太师傅。”夏冰冰做了个鬼脸。
“你们两个少来这套。”吴方乐了：“别给我戴高帽，我顶不住，哈哈哈哈！”
“师傅，我的汇报完了。”江虹划上一个句号。
“不错，你和冰冰出车两天收获很大。你们能够甄别阮玉娴和厉木是一对假夫妻，及时通报动态信息，我叫巴仔截了这批白粉，让他们的罪恶没有得逞，值得表扬。”
“说说你的工作进展？”
“我和商川每晚继续在蓝燕的外面蹲点，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动向，倒是看到铁路地区不少熟人进出，包括我们的人。当然，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蓝燕拿到白粉以后只跟猪头一伙交易，没有发现其它下线，说明铁路地区的人未必涉案，只是进去正常消费。前天晚上，猪头一伙来到蓝燕吃喝玩乐，但是高阳不在。”
“师傅，按照现有线索以及证据，如果不考虑缉拿郎亚尔，我们可以在他们下次交易时一网打尽。”
“不行，猎狼计划不能漏掉了郎亚尔，否则不叫猎狼计划。”吴方态度非常坚决。
“郎亚尔在境外，行踪诡秘，怎么引他回来？”
“我跟何处已经有办法了，你们等着看好戏吧！”
“哦？那好。”江虹知道不便多问，话题一转：“桂娟…我们真的就不管了？”
“怎么又提这事？你怎么管？”吴方反问。
“呃……”江虹哑口无言。
“桂娟也好，高阳也罢，你能保证他们会听你的？”
“这个…不能。”
“那你还说什么？你要有好办法拯救他们，我肯定会采纳。为了这事，我还专门去请示了何处，他也一筹莫展。你别以为我们都是神仙，无所不能。我们也是凡夫俗子，很多时候只能做出取舍，否则就会顾此失彼。为了抓住A级逃犯狼叔，我们不能盲目的发善心，那样弄的不好前功尽弃。我知道你很想拯救高阳，毕竟发小一场，情同手足，但不能以牺牲猎狼计划作为代价，我也不想你为了他出现工作失误，懂吗？”
“知道。我想尝试做做高阳工作，让他引郎亚尔回来，我们可以瓮中捉鳖。”
“你的这个想法，我和何处早就研究过了，不可能的。第一，高阳未必就肯配合。他要不肯配合或者阳奉阴违，我们就会功亏一篑，甚至掉进他们设的圈套；第二，郎亚尔岂是高阳能引回来的？这家伙除了听大老板沙诺的命令，其它皆是我行我素。他要那么容易能引回来，他早就落网了，也不至于潜逃10年，你的想法太理想化。”
“吴支，你的办法就很管用？”夏冰冰想套话。
“我会让他自己觉得必须回来，心甘情愿，或者让沙诺命令他，不敢违抗。”
“唉！”江虹叹了口气，明白他想拯救老同学的最后努力已经失败。确实，他也不敢保证高阳会听他的，从此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积极协助铁路警方抓捕潜逃境外的郎亚尔。他更不敢保证郎亚尔会听高阳的，以目前的情形，郎亚尔想吃掉高阳，沙诺也在蓝燕内部安插了自己的帮凶。他只会听邱宁和池倩的，他不可能听高阳的。
“吴支。”夏冰冰不明白：“你有你的办法。我觉得吧！高阳可能已经走投无路，师兄去做他的工作，或者通过桂娟去做他的工作，我们不妨先试一试。”
“一旦惊动了他，你不怕他跑了？他会乖乖听黑子的？他要突然潜逃我们怎么抓郎亚尔？”
“我明白了。”
“行啦！什么办法我都想了，都有问题。高阳他不是孤立的，他的身边有一帮人，各怀鬼胎，我们必须稳扎稳打，谨慎前行。”
“师傅，楚蕾的手机里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江虹再次转换话题。
“哎呀！”吴方顿时愁眉苦脸：“我就适合在外面跑，搞电脑真不行。你们出车两天，我在这里坐了两天，张飞绣花，力不从心，还得勉为其难。还好今天冰冰来了，我俩研究了大半天，初步整理出了一些信息资料，分门别类。95个G的数据，五千多条信息，我要逐个分析，耗时费力，我的眼睛都看花了，哈哈哈哈！”
“要不，后天冰冰不出乘了，留下跟你分析这些数据？”
“这个……”吴方歪着脑袋沉吟半晌，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不行！猎狼计划期间，你在车上需要一个帮手，毕竟厉木和阮玉娴跟你的车来回，你一个人势单力薄。我在这里慢慢看吧！不过，冰冰，刚才我看楚蕾跟红翎的联系记录，程红翎辞职后，她俩都是短信来往，没有语音通话时间，12月5号以后联系就中断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觉得奇怪，难道她俩不来往了？她在蓝燕KTV这两年伤痕累累，小三上位失败，中途冒出一个梦琪。高阳喜新厌旧，不念旧情，将她扫地出门，她可能是不想跟蓝燕的人来往了，包括闺蜜楚蕾。再说也有可能是太忙了，红翎刚到上海不久，人生地不熟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嗯！”吴方点头：“有点道理。具体怎么回事？我要看完这五千多条的信息，再做一个综合判断。”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江虹问道。
“三天。”夏冰冰答：“明天我跟吴支再看一天。后天我们出车，大后天回来了，估计吴支就看完了。”
“如果晚上不去蓝燕门口蹲点，两天就能解决问题，但是这个不可能滴。”吴方感叹。
“师傅，如果联系上了红翎，你要去上海吗？”
“当然。”吴方不置可否：“蓝燕KTV的涉毒情况我们已经掌握初步证据。要想深挖犯罪事实，目前又没办法收网的情况下，只有去找高阳这个前任的女秘书，她应该掌握着海量信息。你们下趟回来，我可能就会去上海，争取她能出来作证。”
“我想她是一个关键证人，尽管她已离开蓝燕。”夏冰冰说。
“没错。”吴方点头。
“红翎长什么样？”江虹很想一睹红翎芳容：“我还没有见过，楚蕾的手机里有没有她的生活照？”
“有啊！”夏冰冰移动着电脑鼠标，很快调出一幅数码照片：山间的树林里，郁郁葱葱，一个二十多岁女孩穿着一条醒目的红裙子，白色的高跟鞋，鹅蛋脸，波浪长发，皮肤白皙，胸口挂着一条白金项链，双手挽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青年，笑的像一朵花。
“这是她跟高阳在凤凰山照的？”江虹起身过来，瞪大眼睛看着电脑屏幕。
“是的。”
“楚蕾的手机里还有程红翎的这种照片？看来她俩真是一对闺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虹看了不少照片，都是在楚蕾的手机里发现的。看来，95.88G的数据里藏有丰富信息，他们今后几天的工作量很大。
“咚咚！”15点30分，有人敲门。江虹知道商川来了，他们三个准备开始新一晚的蹲点观察。
【556】谁是黑客
“今天学习任务完成了吗？”夏冰冰去开门，商川进来，穿着一身的牛仔装。
“还有两道英语的翻译题没做，来不及了。”
“我的手机里有，等下上车做完，否则不准吃饭。”夏冰冰拉着商川坐下了。
“冰冰，你是怎么回事？上班也不消停。”吴方有意见了。大家知道夏冰冰一直在辅导商川学习高教自学考试课程，准备两年时间拿下大学专科文凭，然后参加国家招考铁路警察的公务员考试。有女朋友严格要求，强力推动，商川学的勤奋认真，一丝不苟。除了上班，业余时间都用来学习了，即便如此，夏冰冰还是不满意。
“吴支，你别吹毛求疵，就两道题，几分钟就做完。哼！他就是缺人管，一个多月没搭理我，学习进度大大落后。”
“嘿嘿！没你辅导，好多内容我看不懂，就卡住了。”商川憨笑。
“这个怪我。”吴方主动揽下责任：“是我派他执行这个特殊任务，对你封锁消息。我把你们给拆开了，罪过，罪过，哈哈哈哈！”
“你还笑啊？害我大哭两场。”夏冰冰的眼圈红了：“我真以为他是当了逃兵，辞职跑到街头摆地摊了，气死我了！”
“冰冰。”江虹笑问：“以商川的人品，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一开始我不信，但他演的很像。后来真的看到他晚上在站前大街卖虎骨了，我不信也得信。还好师兄暗示了我，否则我会当场踢他两脚，踹了他的地摊。”
“哈哈哈哈！”三人大笑。
“冰冰。”吴方有点愧疚：“等完成了猎狼计划，我请你俩吃饭，笑泯恩仇。”
“师傅，也包括我。他俩已经和好如初，就差一个仪式，我很惨啊！”江虹哭笑不得。
“什么意思？邝霞跟你说分手了？”吴方的脸一下板了起来，神情严峻。说心里话，他是最关心这一对，也是他一直极力撮合的，他很害怕这一对散伙了。
“那倒没有，可她情绪日益低落，跟我的话越来越少，总有一天……”
“黑子，邝霞提出跟你分手，你可不能答应，一定要坚持到这个月底。”吴方急了。其实除了嘴硬，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是老虎，不懂鸳鸯法则。
“吴支，我在车上看的一清二楚。我的师兄现在非常煎熬，度日如年，霞姐看他的眼神都不像以前那么亮了。”
“那也必须给我拖着。”吴方瞪起一双牛眼：“千万不能分手，一分手就完了。想追邝霞的小伙子多的很嘞！你今天答应了，她若跟你赌气，明天就会投入别人怀抱，黑子，那时就无法挽回了，你明白吗？”
“明白又怎么样？我想退出猎狼计划行动小组，你和何处又不同意。”
“你别说了，这个缉毒行动不能没有你啊！”吴方无可奈何。
“警长。”商川愣头愣脑:“你怕什么？真有那么一天，家里还有一个……”
“我呸！”夏冰冰气坏了，狠狠跺了一脚，一把揪住商川一只耳朵：“你这家伙，你说什么糊话？霞姐跟师兄的感情是用命交换的，一波三折，雨兰她能比吗？正是有雨兰的存在，师兄对她又特别好，霞姐才产生了误解。看来你也是变色龙，亏我看上你了，我真倒霉。”
“哎哟！你轻一点，我就随口一说，好心劝劝警长，你也当真？”
“冰冰，行啦！”江虹看看桌上的电子钟，摆了摆手：“3点40分。师傅，你们该出发了，巴仔要上班了。时间还早，我再坐会，看看电脑里的东西。”
“走吧！”吴方、夏冰冰和商川起身，带上数码相机、摄像机和其它警用装备，吴方还带上了一支手枪，匆匆出门下楼走了。
很快，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汽车启动声，渐渐消失……
吴方他们又去蓝燕KTV的附近蹲点观察。因为巴仔下午16点上班，15点55分准时进店，他会习惯看看这辆黑色轿车是否停在50米外的第一条停车线，吴方也想看着巴仔进去，保证他的安全。三人之中，吴方和夏冰冰穿着警服，但是车上备有便装，随时可换。商川便服，可以进蓝燕找巴仔买一杯酒，借机传话，还负责买快餐。
四十多天过去，巴仔没有来过乘警支队。他和吴方多是电话联系，或者吴方约他上凤凰山，找个隐蔽树林见面。究其原因，因为蓝燕KTV距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不远，隔着站前大街的斜对面，相距约两百米。巴仔如果进出乘警支队大门，很容易被蓝燕员工发现，尤其他的师傅范晋拥有一双江湖贼眼。
因为时间还早，江虹不急回家。他还有个新的想法，就是等会邝霞下班之时，他要去辰州铁路客运段的大门口接她。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办公桌上的台式电脑还开着，液晶屏幕显示的是楚蕾手机里的信息资料。
江虹仔细一看，是夏冰冰单独归出来的楚蕾跟红翎的通话记录。上面只有通话时间，时长，没有通话内容，满满的十多页，都是最近三个月的，说明她俩联系密切，真是闺蜜，哪怕都是住在天景丽园B区，又在一个地方上班。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在本月5日中午12点33分开始，5分钟后结束，主叫方是楚蕾。
江虹退去这份电话记录，打开了楚蕾的微信记录，从后向前一条条的琢磨。
一刻钟后，他看到了一段重要对话：
蕾蕾：肉包，我的手机出故障了，老是掉线，是不是你弄的？
肉包：关我啥事？我没那么无聊，再说你都设了开机密码。
蕾蕾：听说你是一个业余黑客，厉害的很。
肉包：谁胡说呢？
蕾蕾：老板最信任的人
肉包：红翎？
蕾蕾：做贼心虚，不打自招了吧？
肉包：手机重启两次，就没事了。
……
这段文字对话是发生在本月3日上午10点47分，蕾蕾就是楚蕾，肉包是谁？洪亮？范晋？还是别人？从对话看，楚蕾的手机有一点故障，她不送去检查修理，却问这个肉包？上午10点多钟？那应该是楚蕾刚刚起床，因为她也是凌晨两点多钟才下班。
这么说来，楚蕾起床以后发现手机出了故障。因为睡觉时间不可能出问题，而她前晚上班手机统一交给店长洪亮保管，之前还好好的，所以她怀疑是洪亮动了他的手机。
江虹突然想了起来，9号晚上他悄悄上三楼，进监控室提取这些物证，曾经看见墙角办公桌上有台立式电脑，完全可以用来向手机里植入木马，包括巴仔那部手机。
这个肉包是洪亮吗？还是另有其人？今晚我去问问巴仔，黑客就会现出原形。
【556】肉包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
天还是那么蓝。白云片片，皆染上了一点淡淡霞光，美丽灿烂。
站前大街依然人来车往，热闹非凡。很多上下车的旅客肩扛手提各色行李，或来或去，独自行走或者三五成群，其中夹杂不少下班人流，行色匆匆。这里永远不缺人气，哪怕深更半夜。这里是辰州的24小时黄金商圈，除非火车都停运了，当然，那是不会发生的事。
17点45分，站前广场的斜对面，辰州铁路客运段的大楼门口，陆续走出一些下班员工，包括穿着红色高铁制服的妹子们。她们多是参加乘务例会的列车长，也有一些刚抵达的高铁车班。因为女孩子爱扎堆，成群结队，嘻嘻哈哈，所以客运段的门口笑声一片。
邝霞也出来了。穿着高铁制服，戴着一顶红色小帽，背着一个挎包，包里装着工作笔记、客运资料和其它的用品。人跟人是不能比的，尽管这里美女成群，超级养眼，可是高铁一号美女一旦出现，其他佳丽立刻黯然失色。
突然，江虹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穿着警服，戴着警帽，面带微笑站在路边。他的突然出现，很快引来高铁姑娘们的惊诧，这些女孩都认识他，有的以前曾在一起工作。
“阿sir，好久不见，我们想死你啦！”
“咦？警长，都下班了，你来干嘛？”
“车长，你真少见多怪，人人皆知的事，就你不知道吗？”
“阿sir，来接女朋友啦？真难得啊！”
“邝霞，你的黑哥来啦！快点快点！”
“黑哥，黑哥……”一群女孩乘机起哄，江虹笑而不语。
“闭嘴，黑哥岂是你们叫的？看我打死你们。”邝霞满脸通红，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她笑嘻嘻的追打着那些同伴，大家眉开眼笑一哄而散，各自回家。
“黑哥，你来接我？”邝霞走到江虹面前，有点羞答答的。
“下班路过，等你一块回家，把包给我。”江虹拿过邝霞的包，跨在自己肩上。
“哦！”邝霞心里明白，江虹下班从来不走这一条路，今天这是舍近求远。看来他是有点急了，跑来献殷勤了。
“走吧！”江虹牵起邝霞的一只手。
“黑哥，要不我俩去蓝燕吃饭吧？听听音乐，然后去凤凰公园走一走。”邝霞一直想跟江虹吃一顿情侣餐，梦寐以求，今晚机会来了。
“我妈做好饭了，我们回家吃吧！”江虹心想怎么回事？是我考虑不周？本想让邝霞高兴点，这不自讨没趣？不能让她再进蓝燕ktv了，这时也没办法通知巴仔回避。
“可我想啊！”邝霞撅了噘嘴。
“等以后吧！”
“那…好吧！”邝霞一点激情又没有了，补了一句：“你还欠我半场电影。”
“知道。”江虹牵着邝霞的手走了。
“黑哥，明天是我休息，要不我们去逛街吧？”路上，邝霞提了一个小小要求，她不甘心。
“逛街？”
“嗯！你一定要答应我啊！”邝霞摇摇江虹手臂，满嘴撒娇。
“这个…我要加班。”
“我们车上最近没有发生案件，平安无事，你加什么班啊？”
“师傅有些工作要我帮忙。”江虹不想撒谎，可又不便明说。
“他手下有那么多的警察，怎么老是抓你帮忙？不行，我给吴头打个电话，强烈抗议他的剥削行为，让不让人活了？”邝霞拿出手机，真要给吴方打电话。
“你别打了。”江虹急忙拦阻，可是邝霞毫不理会。
“不要拦我。”她找到了吴方电话号码，一键按了下去，气呼呼的：“吴头，明天我要跟你借一个人。没错，就是我的黑哥，他是你的徒弟他不敢说，我可不吃你那一套。你老抓他加班图个啥啊？你是个工作狂，你也想让他跟你一样吗？什么？那可不行，明天我要黑哥陪我逛街。再说你的活永远干不完，明天你找别人，我不管你，什么？那说定了。你口口声声说希望我们俩好，我俩连逛街的时间你都不给，岂有此理？再见。”
“他答应了？”
“当然。”邝霞收起手机，自鸣得意：“我们赶紧回家吃饭，然后夜游凤凰公园，嘻嘻！”
“你不累啊？”
“不累！我就爱玩。”邝霞一路蹦蹦跳跳。
江虹心里盘算一下，现在都六点了，回家吃完饭洗完碗就七点了。再去爬一次凤凰山，来回至少两个小时。等回了家送走邝霞，自己再去蓝燕接斯雨兰，差不多到十点钟了，自己在蓝燕的侦查时间只有三个小时。还有，明天白天也泡汤了。原来计划明天下午跟师傅和冰冰一起分析楚蕾手机里的信息，多一个人多份力量，加快取证速度，看来也没戏了。
但是，为了稳定邝霞的心，稳定这份感情，自己确实该陪陪她，工作爱情两不误嘛！既然她给师傅打了电话，师傅也答应了，明天干脆就好好的陪她逛一天街。至于分析楚蕾手机里的信息，有师傅和夏冰冰就行了，自己就放弃了。
想到这里，江虹又释然了。
两人到家以后，果然苏琳已经做好晚饭，斯雨兰早走了。江虹换了便服，三人吃过晚饭，苏琳听说他俩要去凤凰公园散步，喜上眉梢，主动揽下洗碗的活。
邝霞兴致很高，换了一套漂亮冬裙，挎上小包，挽着江虹胳膊就出了门。她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倒是江虹心里有事，很少言语。结果，邝霞逐渐没了兴致，她是看出来了，江虹没有心情散步，心不在焉，他可能想去蓝燕ktv，难道他真的被斯雨兰迷住了？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邝霞反倒不想早早回去，而是拉着江虹坐在山顶上看夜景，欣赏满天繁星，天边一轮明月，还有山下万家灯火。
江虹有点坐立不安，又不想扫邝霞的兴，只好哼哼哈哈忍着。
其实他很想沉下心好好的陪邝霞散步，谈理想，谈爱情，谈风景和他们未来的小家庭。但他常常走神：那个黑客肉包到底是谁？是洪亮吗？洪亮虽是店长，此人一直比较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易掌握……
临近22点，山上广播通知清场，要封山了，两人才下山回了家。送邝霞回宿舍之后，江虹急急忙忙赶到了蓝燕ktv，时间已经走到23点12分。
这个时候，一楼音乐餐厅食客寥寥无几，多是进来吃夜宵的。斯雨兰正独自一人在后面的音乐池弹琵琶，江虹侧耳细听，也没听出是哪一曲？倒是酒柜吧台空空荡荡，怎么回事？里面只有巴仔一人。
“半斤不在？”江虹在吧台外找了一个座位坐下，轻声的问。
“喝点什么？”巴仔笑呵呵的，脸上那道细细疤痕都变形了。
“随便，记在高阳账上。”
“苹果汁吧？”
“可以。”
“池倩过来找他，半斤可能捉鬼去了。”巴仔压低声音，面无惧色。
“你要小心，遇到危险就马上撤出去，上外面的汽车，不要犹豫。”
“明白。”
“谁是肉包？”
“肉包？你咋知道？你问这个干嘛？”
“知不知道？”
“洪亮绰号。”
“真的？”
“千真万确。”
“他怎么有这么一个绰号？”
“听说有次高总心血来潮，突然搞了一个吃包子的比赛，还都是大肉包。洪亮一下吃了20个，拿了第一。”
“原来如此，我上去了。”江虹接过一杯果汁起身走了，留下了莫名其妙的巴仔。
【557】新的战绩
真相大白，肉包是店长洪亮的绰号，洪亮是高阳秘密私养的黑客。
从巴仔反应看，洪亮这一秘密他不知道，否则早就向吴支汇报了。这也说明蓝燕绝大多数员工知道这个肉包是谁，但不知道他是一个黑客，他监控着员工们的手机信息。每天上班，大家觉得统一交手机给店长非常正常，因为蓝燕订了这个制度，很多公司都有这个规定，尤其是服务业，但没想到蓝燕会有这么无耻。
高阳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通过监控员工手机信息，掌握每个人的动态，随时清除危险分子。毕竟他在这个店里干着贩毒勾当，容易走漏消息，引来杀身之祸。他选洪亮当了店长，身兼两任，可能就是出于这个动机。这个高阳，做贼心虚，为了贩毒也是处心积虑，这么高科技的办法都能想的出来。
平心而论，这个办法非常管用，神不知鬼不觉。
高管们的手机不用上交，也包括调酒师范晋，他们都是高阳的人。因此，蓝燕ktv不安全，自己和巴仔要处处小心谨慎，稍有失误就会暴露，功亏一篑。
这是继截获了1000克白粉之后，猎狼计划第二阶段所取得的又一战绩，证据确凿。只是目前不到收网之时，暂且让他继续存在，免得打草惊蛇。
江虹端着一杯果汁刚上二楼，就见楚蕾穿着服务员的制服，规规矩矩站在4号ktv包厢的门口。他的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难道猪头一伙又跑来了？两包白粉已被我们铁路警方暗地截走，高阳赔了一百多万，按理这不关猪头一伙什么事？可是……也许我多心了，猪头一伙是来吃喝玩乐。
“警长。”楚蕾喊了一声，笑的很甜。
“楚蕾，高阳在吗？”江虹走了过去，发现4号ktv包厢的门紧闭着。因为其它包厢有人正在唱歌，有的还开着门，有服务员进出或者站在门口等候客人召唤，所以二楼比较嘈杂，楚蕾刚才那一嗓子被杂音湮没了。
“在里面开心呢！”楚蕾用手指指紧闭的门。
“猪头来了？”
“是的，一大帮人，他们是高总的朋友。警长，你跟猪头有过不愉快的经历，我看你就别进去了，免的尴尬。”
“还有谁在里面？”
“邱宁、池倩、厉木和阮玉娴，还有楼下的调酒师。”
“调酒师上来干什么？”
“给他们调酒啊！猪头他们爱喝。”楚蕾并不怀疑江虹，所以她的撒谎也很勉强。
“我去10号。”江虹其实根本不想进去。猪头是高阳的下线，范晋也在里面，包括邱宁一伙，他们聚在一起能够干啥？肯定是在继续研究对策，怎么挖出偷白粉的内鬼？这是他们目前最紧急的要务。细细琢磨，也不能说这事跟猪头没一点关系。他们费尽周折，长途走私来的白粉在蓝燕里突然丢失，高阳亏钱，猪头一伙拿不到货就没钱赚，没钱赚也是种间接损失，猪头肯定也很焦急。
毫无疑问，这帮家伙正在里面秘密碰头，我这时候进去势必引起他们怀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江虹步入了10号ktv包厢，里面空无一人，他在长沙发上坐下，慢慢品尝手里那一杯苹果汁，琢磨猎狼计划的得与失。
明天是13号了，本月即将过半，目前为止，猎狼计划进展尚可。行动小组不仅摸清了高阳一伙的内部结构，链条关系，走私路线，还掌握了楚蕾手机里的关键信息，从中发现洪亮是蓝燕的秘密黑客。更重要的是截走了两包价值上百万的白粉，首次给了高阳一伙沉重打击，他们现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团团转呢！
有失误吗？最大失误就是自己秘密执行任务被雨兰发现了，可在师傅嘴里，这竟然是因祸得福，不算失误。但是，这个案子今后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哪怕是小小的无意举动，否则前功尽弃，全盘皆输。毕竟这里暗眼很多，连员工的手机都被监控，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隐秘玩意？高阳一伙本来就不是吃素的，现在又有大老板沙诺派来的邱宁、池倩控制。仔细推敲，阮玉娴和厉木背景不清，履历不明，两人诡称夫妻，实际却是同伙，他们两人应该也是境外潜进来的。
到底谁是青云？江虹忍不住想。既然是近期潜伏进来的，那就只有邱宁、池倩、厉木和阮玉娴，他们当中谁是青云？当然，也许还有别人，此人根本就不露面，而是在暗处静静的观察，因为青云永远不会露面，他的潜伏任务还很漫长。
不管怎样，青云是根定海神针，他的角色作用无人可以替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虹喝完了苹果汁，杯子放在了茶几上。高阳还没过来，说明他们还没散会。确实，在自己的店里竟然不明不白丢了两包价值上百万的白粉，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找出原因，查出内鬼，否则后面的买卖没法做。
他们如此下足力气，肯定会有一个结果，看来巴仔危在旦夕。且慢，以巴仔的本事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范晋都未必查的出。因为巴仔知道范晋几斤几两，有些什么套路？所以他才面无惧色。就看那个池倩本事如何？
如果巴仔暴露撤出去了，蓝燕ktv里，自己就孤军奋战了。青云是不会露面的，没法交流，他跟师傅单线联系。师傅说斯雨兰是第四双眼睛，但她没有受过警务训练，不懂卧底技巧，更不知道猎狼计划和我在蓝燕的任务，不行，不能把她视为一双眼睛，太危险了！
不知不觉之中，时间过了零点，12月13日悄悄到来。
长沙发上，江虹闭目养神，一动不动。高阳还没过来，今晚，他想从高阳的嘴里套取信息的计划落空了。
“江虹。”凌晨一点，斯雨兰进来了。一身青花旗袍，怀里抱着她的古典燕尾琵琶，虽然疲惫，但是依然强打精神。
“嗯！”江虹突然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发现自己竟然睡了一觉。
“你等着啊！我上楼换衣服。”斯雨兰将琵琶交给他，又出去了。
“警长。”楚蕾走了进来：“你刚才睡着了，高总叫我不打扰你，他回家了。”
“这个家伙不够朋友，猪头他们也都走了？”
“高总是心疼你，说你工作太忙，非常辛苦，晚上还要来接雨兰，让你多睡一会，你还怨他？”
“我就想他过来跟我聊天。怎么回事？今晚没有看见梦琪？”
“她请假了。”
“什么？她生病了？”
“我也搞不清楚。”
“江虹，我们走吧？”很快，斯雨兰回来了，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乳白色的毛衣，焦糖色的修身长裤，黑色皮鞋。她将琵琶装进绿色的琵琶衣，背在自己肩上，跟着江虹走出了蓝燕ktv。
【558】站前大街
蓝燕ktv里，一楼音乐餐厅已经打烊，天花板的主灯刚刚熄灭，壁灯亮着。
昏暗的灯光下，餐桌餐椅摆的整齐有序，地板干净光洁，服务员们都下班了。后面厨房也已熄灯，酒柜吧台不见范晋和巴仔的踪影，显然已经走人，只有迎宾小姐汤莹莹还坐在门内一角，趴在餐桌上打瞌睡。
江虹和斯雨兰走出门口，一阵凉风迎面吹来，顿时想起这是冬天。
汤莹莹在偷懒瞌睡，迎宾小姐只有万雅慧在门口。她仍穿着一件单薄旗袍，披着中国红的绣花软袄，有点瑟瑟发抖：“警长，兰姐，晚安！”
江虹不忍：“没客人了，还在门口干啥？小心冻出感冒。”
万雅慧吸了吸鼻子，搓着双手：“楼上两个包厢还有客人，再说不到两点下班不能走人。店长还在楼上，我可不想被他抓到扣钱，一晚上白干了。没事，我和莹莹轮流出来，天天如此，都有免疫力了。”
江虹故意问了一句：“艾丽丽下班了？”
万雅慧答：“没有，她管楼上的ktv，她跟我们一块下班。”
江虹再问：“阮玉娴呢？”
万雅慧笑了笑：“她回家了，她说她老公今天回昆明。”
江虹一愣，没说什么，他俩跟万雅慧道了一声晚安，沿着站前大街步行回家。
现在已是凌晨一点一刻。辰州火车站的站前大街比较空旷，除了少量汽车来来往往，还有一些行人步履匆匆，他们多是背行囊的旅客。相比白昼，街上安静不少，视野开阔。高楼大厦的灯光在陆续熄灭，只有大街两旁行道树上的小彩灯始终不知疲倦闪烁，绚丽缤纷，迷人眼目。两人身后，蓝燕ktv的霓虹灯正继续变换如梦光影。
那辆黑色轿车依然停在第一道停车线，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人。江虹明白，师傅他们还在等他出来，只有看到他和斯雨兰回家了，他们才会放心离开。
他和斯雨兰从车旁走过，若无其事。
厉木今天就回昆明？他不是回来探亲访友吗？这才住了一天就往回跑？这是一个新的动态。当然，他根本不是峡山人，那是胡扯。阮玉娴会一起走吗？刚才听万雅慧口气阮玉娴不会走，但可能会送送厉木。按照阮玉娴以前的说法，她会一直坐自己的列车来回，厉木就不一定。今天值乘g1628次列车的乘警长是贺琼，辰昆2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乘警，警队之花，超级干练，要通知她路上注意厉木动态。
这么看来，今天是厉木走，阮玉娴明天跟我走，他俩一前一后什么意思？
关键在于厉木这次匆匆回昆明干什么？再去中缅边境拿货？这个不太可能。厉木和阮玉娴搭档所谓夫妻关系，主要承担昆明到辰州的白粉带货，因为靠阮玉娴一个女子明显不行，路上出了问题没有帮手，所以需要一个男子随行掩护。至于从中缅边境到昆明，应该是郎亚尔派人送货，这是规矩。哎哟！这个问题真伤脑筋！他到底是拿货还是别的什么目的不得而知，一切需要继续观察，仔细推敲。
斯雨兰和江虹并肩默默走的，背着她的琵琶，不时看看江虹。她知道江虹在思考问题，他来蓝燕并非完全为接自己，而是负有秘密使命，她不敢问，也不敢说。
突然，那辆黑色轿车从后面驶过来，擦身而过，斯雨兰赶紧把江虹拉到路边。
江虹一愣，看着轿车闪了一下尾灯，疾驶而去，心里觉得奇怪：师傅这是开车去哪里啊？前面为什么不拐弯回乘警支队呢？发生了什么事？他要开车从我身边过去。
“走吧！江虹。”斯雨兰提醒道。
“嗯！”两人不紧不慢继续走着。江虹满腹狐疑：师傅什么意思？他明显是故意开错方向。他是暗示我吗？现在我已不在蓝燕ktv里，说话方便，有事可以打电话呀！难道……不好！师傅可能暗示后面有人在跟踪我？我要确认一下是谁？
“肚子饿吗？”江虹看见前面有一个烧烤摊支在路边，一个壮年汉子站在那里。
“你饿了吗？”斯雨兰不明白，因为江虹深夜接她回去，从来不在路边买东西吃，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想吃烧烤摊了？
“两串烤肠。”江虹走到烧烤摊旁，也不问斯雨兰想吃什么，直接开口，顺便扭头看了后面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只见范晋远远跟在他俩后面，见势不妙急忙转过了身，背对江虹一动不动。因为街上只有几个行人，非常空旷，无处躲藏，情急之中他选择了转身，将脸藏了起来。
“好嘞！”中年汉子忙着加工烤肠，在炭火上转了数圈，撒上可口调料。
“多少钱啊？”斯雨兰问。
“四块。”
“给你。”江虹付完了钱，拿起两根烤肠，给斯雨兰一根，两人继续向前。
“江虹，后面好像是范晋啊？”斯雨兰开始啃烤肠。
“范晋都下班了，在床上做梦呢！”
“我看着像。”
“天墨墨黑，你看错了。”江虹必须否认，因为斯雨兰胆子小。真要知道后面那个家伙就是范晋，而且正在跟踪他俩，她肯定吓坏了，以后见到范晋势必心慌意乱露在脸上。范晋虽然年青但曾是个江湖老贼，他那骨碌碌的贼眼一下就能看破了斯雨兰，江虹不希望斯雨兰被卷进来，成为高阳一伙陷害目标。
“好吃！”斯雨兰很开心。
“你是肚子饿了。”
“嗯！”斯雨兰点点头，继续吃着。
江虹不再回头，以免暴露，而是竖起耳朵搜寻身后声音，但是听不到脚步声。范晋也许溜了，也许拉开距离继续跟踪，他为什么停了一段时间又来跟踪我呢？
最简单的答案，高阳一伙经过昨晚密谋，再次怀疑上我。
上次高阳因为去云南了，并不知情。这次他也在场密谋，看来他同意了，至少无力抗拒邱宁、池倩，这两人毒的很，暗地非常强势。表面上看，我跟白粉丢失毫无瓜葛，因为不在一个交叉点上。我在车上查看食盒只是例行检查，我都没有看出两袋白粉藏在什么地方，到辰州后我们下车各走各的，而且阮玉娴和厉木最先出站。两袋白粉在蓝燕丢失时，我在单位交班或者回家路上，他们绝不可能怀疑到我。
如果不是巴仔悄悄出手，这次他们就得逞了。
但是，毕竟我是一个警察，频繁进出蓝燕十多天了，他们不怀疑我才不正常。
虽然我的理由充分，一是高总老友，二是为了凌晨接斯雨兰回家，三是他们计划拉我下水，毕竟我的这个身份非常扎眼，里面员工都是喊我“警长”。大半年来，高阳一直顺风顺水，没吃过亏。结果我跑蓝燕不久，他们首次遭到重大损失，正在疯狂查找原因，我这老友警察怎么可能被他们忽略呢？所以，范晋再一次跟踪我，结果被师傅发现了，他们开车从我旁边擦身而过，闪了一下尾灯，就是提醒我和雨兰被跟踪了。
师傅他们如果打我电话，我拿手机接听然后回头看看，范晋就会知道有人发现了他，警方在蓝燕ktv外面设有埋伏，那样反而坐实了我。
“江虹，你咋不吃？”斯雨兰问。
“哦！”江虹也开始啃烤肠，随口问了一句：“你跟梦琪成闺蜜了？”
“我不太喜欢她，但她待我不错。”
“今晚她为什么没来上班？”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别人都不知道。”
“什么秘密？”
“她怀孕了。”
“啊？”江虹一惊，手里烤肠掉落在地。
【560】亦真亦幻
“消息可靠？”江虹停下脚步问斯雨兰：“我没看出来啊？”
“我不知道真的假的。”
“你是听谁说的？”
“梦琪告诉我的，不过她也只是怀疑，没去医院检查。她来问我，我也不懂。”
“她有什么异常反应？”
“昨天中午起床她有一点恶心头晕，不想吃饭，后面又没事了。”
“高阳知不知道？”
“梦琪没跟他说，她的心里没底，想等等看。”
“吓我一跳。天天熬夜，她可能低血糖，没事。”江虹提起的一颗心又放下了。他想这种事情高阳绝对不会让它发生，否则没有办法收拾。当然，梦琪可能希望出现这一结果，那样她就能够拿鸡毛当令箭，迫使高阳更换家庭主妇。因此，当她身体出现一些异常反应，她会想当然的对号入座，可又没有把握，就会问斯雨兰。
难怪她对斯雨兰那么好，她是有心计的，不知她是什么意图？
前面已是铁路新村，高楼耸立，好大一片。两人转弯进大门的时候，江虹借机看了一眼后面，不见范晋踪影。这个家伙，下班以后还跟踪我，不知疲倦，真的很拼。
走进铁路新村，左侧第二座的高层楼房，25座506室，江虹的家。
此刻已是凌晨1点35分。两人进门，家里静悄悄的，母亲卧室的门是紧闭的，她早已进入了沉沉梦乡。江虹让斯雨兰去洗澡了，催她抓紧时间上床睡觉，自己在卧室里拨通了吴方的手机：“师傅！”
“黑子，你到家了？”
“一路平安。你在支队？”
“是的，我和冰冰、商川刚刚回来，在等你的电话，他俩都不肯走。”
“我没事了。快两点了，你叫他们赶紧回家，今天还有取证工作。”江虹说完，听见手机里面吴方命令夏冰冰和商川回家睡觉，接着是关门的声音。然后，吴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走了，你有什么发现？”
“师傅，你们怎么发现范晋跟踪我的？”江虹反问。
“范晋早你俩十分钟出来，巴仔走在他的前面，先回家了。倒是范晋一反常态，没走站前大街，而是钻进旁边一条小巷就没影了。我就觉得奇怪，这个家伙想干什么？回家路线改了？结果，你和雨兰出来以后，他就冒出来了，远远尾随你们。我看你没防备，也不敢打电话提醒，干脆开车过去超过你俩，打了一下尾灯。”
“我大意了。因为他曾跟踪过我，我还以为不会再发生了。”
“他一直怀疑你，不肯善罢甘休。”
“你没问问青云什么原因？”
“刚才问了，青云并不知道范晋这个举动。高阳一伙今晚在4号KTV包厢密谋，包括猪头他们，主要还是追查两包白粉下落，寻找内鬼。因为一天过去，池倩范晋无从下手，毫无收获，捉鬼已经迫在眉睫，否则后果难料。他们因为没有找到一个疑似目标，坐立不安，高阳责怪池倩，池倩责怪范晋，互相埋怨。”
“我明白了，高阳是想借机扭转被动局面。”
“高阳这次赔了一百多万，又没有决定权。听说他想洗手不干，可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们没有怀疑巴仔？”
“没有。巴仔这次不露声色，干的不错，他目前很安全。范晋多次提出你很可疑，说你以前不来蓝燕，现在突然成了常客，经常早早就到店里接人，这不正常。他的说法遭到其他毒贩们的异议，毕竟这是一个推测，没有根据，因为白粉丢失之时你并不在店里，范晋图谋没有得逞。高阳他们考虑问题角度不同，他们一直试图拉你下水，让你成为他们的保护神，就是没有想出好的办法，你可不能放松警惕。。”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范晋他怀疑你合情合理，我不奇怪。当初我俩在车上抓他费了多少劲？我们很了解他，他也了解我们，所以他怀疑你。好在两包白粉丢失时你不在蓝燕，加上他是被你抓的，蹲了三年监狱，怀恨在心，高阳一伙心知肚明，对他说的嗤之以鼻。范晋不服，想再次跟踪你抓到一点证据，没想到被我们发现，他的愿望再次落空。黑子，这个家伙不会善罢甘休，以后你要多加小心。”
“只要他们不去怀疑巴仔就行。”
“世事难料，无法预测。”
“师傅，万一范晋怀疑到了巴仔，我们干脆秘密把他抓了。”
“我告诉你，抓到狼叔之前，我们谁都不抓，免的打草惊蛇，除非人命关天。”
“还有一个问题，我听万雅慧说，厉木今天要回昆明。”
“知道，青云给我发了信息，我会要求贺琼路上加强监控，随时反馈动态。厉木今天回去是到昆明接货，因为郎亚尔的送货人明天到昆明，所以他要回去，没有别的原因。黑子，明天你们又出车了，阮玉娴跟你们回昆明，这个计划他们没有改变。”
“青云还有什么消息？”江虹追问，他发现青云知道的很多。
“你别问那么多，我会统筹掌握。”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师傅，既然青云这么厉害，何不让他想办法调回郎亚尔？我们速战速决。”江虹旧话重提，他想听听吴方新的锦囊妙计。
“我说过了，青云同志可以做到这点，但他很快就会暴露。因为郎亚尔落网了，沙诺就会追查到底，你明白吗？”
“这我明白，抓郎亚尔要靠我们自己，青云只是提供情报。我的意思，其实我们可以设计一个更巧妙的方案，没有必要束手束脚。”
“我的方案就很不错，不会连累青云同志。”吴方非常自信：“我知道你想套话呢！天机不可泄露。好啦！去睡觉吧！今天好好的陪邝霞逛街，她是很爱你的。我们这个猎狼计划让她受了委屈，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以后我要向她道歉。另外，今晚你过零点以后再去蓝燕，去太早了确实容易引起他们怀疑。”
“好的。师傅，你回家吗？”
“不回去了，免的吵醒老婆孩子，我就在备班室睡觉，黑子，再见！”
江虹放下手机，默默坐着想了一会，直到斯雨兰来喊他。走出卧室一看，斯雨兰洗完澡，进卧室睡觉了，他便洗漱完毕，上床进入梦乡……
天亮以后，邝霞就跑来了。她跟往常一样，跟苏琳去农贸市场买菜，两人在厨房里一块做中午饭。江虹和斯雨兰起床以后，四人围坐餐桌美美一餐。
下午，江虹陪邝霞去逛街，斯雨兰在练琴，四点一到，她去蓝燕KTV上班了。
江虹和邝霞逛完街回来，天都黑了。按照师傅布置，他是零点以后去接斯雨兰的，很快回家，没在蓝燕逗留太长时间。
一天下来，他没发现范晋跟在他的身后，晚上还在蓝燕上班。
【561】故伎重演
“呜！”笛声鸣响，一列短编高铁列车缓缓启动，加速驶出了辰州火车站。
此刻，时光日历已经翻到12月14日，上午10点05分。
城市高楼大厦之间，一列银灰色“复兴号”钢铁长龙飞奔而去。短短数分钟后，车厢两头上方的液晶屏滚动显示，车速已经达到350公里/小时。窗外，辰州的建筑群正在慢慢向后远去，前方，青山越来越多，田野、河流、村庄逐渐映入眼帘……
辰昆3组值乘的G1628次列车又出发了，终点是云贵高原的昆明南站。
今天始发客流依然不足，上座率约五成。因为每年年末都是出行淡季，所以乘务员们习以为常，不以为然。客流少了，工作自然轻松一些，尤其是两个保洁员，做卫生的频率相应减少。即便如此，她们也很少去餐车休息，都在车厢里面守着，随时清洁卫生。个中缘由，因为邝霞工作要求越来越高，她想创个“红旗车班”。
列车长要身先士卒，模范带头，邝霞自己也是一丝不苟。这不，开车伊始，她就带着肖珊开始例行查票，认真核对旅客人数，从前往后一节节的车厢推进。
江虹今天改变工作方式，他带夏冰冰跟着邝霞和肖珊一同工作，这样可以互相协助，同时各司其职。很多时候，列车乘警是不愿意跟着列车长一块工作的，喜欢单干，因为她们事多，速度很慢。还有一点，如果乘警跟在身边，她们往往有依赖性，然而有的事情并非乘警职责，越权管辖容易引起旅客投诉，自寻烦恼。
但是江虹并不担心这点，他有他的办法，是跟师傅吴方学的，邝霞非常高兴。
夏冰冰的心里明白，她的师兄和邝霞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了爱情角色互换。以前是邝霞拼命追江虹，喜欢粘他，不离不弃。江虹满不在乎，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即便是认她做了女朋友亦是如此。现在反过来了，邝霞正在占据主动，喜怒无常，若即若离。师兄为了稳住这份感情，他已变的十分被动，这一切都是猎狼计划造成的。
这奇怪吗？一点也不奇怪，因为邝霞有了误会，并非是她矫情，根源在于江虹。
江虹给邝霞的信号是矛盾的。爱她并关心她，下班接她回家，昨天陪她逛街，今天又协助她工作，真是小心翼翼，关怀备至。但是，江虹同时也关心斯雨兰，家里唯一一间客房给她住了，帮她找了一份高薪工作，尤其一再反对她搬出去。在家休班每晚早早就去蓝燕KTV接她，不陪自己的未婚妻，你说邝霞恼不恼火？
因此，邝霞最近对江虹是时好时坏，她的心境出了问题。
庆幸的是邝霞也在尽力挽救这份感情，就看江虹如何表现，问题是江虹没办法改变现状。夏冰冰很揪心，无可奈何，吴方都没办法，她能想出什么花样？
10点25分，列车短暂停靠新阳车站，继续前行……
10点43分，他们四人走进尾部8号车厢的一等座，里面只有一个旅客，阮玉娴，闻雅站在一旁跟她说悄悄话。
“车长，警长，辛苦。”阮玉娴站起来，非常热情，她穿着一套雪青色的职业装，褐色小圆头的皮鞋，眉清目秀，落落大方，谁能想到这是一个伪装的女毒贩？
“今天真是绝了，你是一等座的唯一贵宾。”夏冰冰调侃道。
“是呀是呀！这里非常舒适，也很暖和。车长，警长，你们是查票吧？”阮玉娴主动拿出了一张蓝色车票，肖珊接过，核验无误又还给她。
“玉娴。”邝霞提醒：“昆明比辰州冷，有没有带衣服？”
“我带了一件羽绒服，够了，你们坐吧！我们聊聊。”
“不坐，前面快到夏田站了，我要组织旅客乘降。刚才在站台上看你上车，是邱宁来送你，你老公呢？”
“他昨天就走了，今天在昆明呢！”
“是吗？他这么快就回去了？”
“我们夫妻主要负责筹建昆明那家商贸公司，高总人在辰州，我们只好来回跑啊！警长，我又带了食盒上来，我跟苗彤说了，今天午饭我们照旧，哈哈哈哈！”
“玉娴，你客气了。”江虹抬头一看，行李架上除了一个眼熟的旅行袋，还有那个紫红色的木制食盒。看来他们这次故伎重演，继续利用这个食盒走私白粉。
“啥时回来？”邝霞问道。
“明天，有份工商文件需要高总审核，亲笔签字。我跟老公一块上你的车，我们车票都买好了。”
“可以用快递嘛！”肖珊插话，她不知道其中罪恶。
“快递需要三天，我们来回只要两天，效率更高。没有办法，时间就是金钱，高总急于开张玉石生意，催的紧啊！”
“高阳还蛮拼的！”邝霞感叹。
“是啊！我们都挺佩服他的。三十不到，年纪青青富甲一方，特别有进取心。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中国首富甚至世界首富。虽然这个目标很难达到，至少他有这个雄心壮志。哎哟！不好意思，我尽在夸奖他。”阮玉娴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人各有志。”江虹说了一句。
“师兄，你要下海经商，绝对不逊你这个老同学。”夏冰冰不服气，她听阮玉娴这番话非常刺耳。明明就一毒贩，谋财害命，还在这里吹牛，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们等着，我们很快会将你们一网打尽。
“未必。”江虹摆了摆手：“高阳善于经商，我没那个本事，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干好我的本职工作。”
“警长谦虚，我们高总经常夸你，说你比他强啊！”阮玉娴赶紧说，有点尴尬。
“咚！”随着一声提醒铃音，列车自动广播响了：“各位旅客，列车前方即将到达夏田车站……”
“玉娴。”邝霞准备去组织到站旅客下车了：“快到站了。你有事喊闻雅，这车厢归她管，她会用对讲机告诉我的。黑哥，冰冰，我们走吧！”
“谢谢车长！警长慢走！”阮玉娴招招手，目送江虹一行走出了一等座。她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看着窗外青山绿水，悠哉悠哉。
10点52分，G1628次列车经停夏田车站。车长邝霞和乘务员肖珊、闻雅组织旅客有序乘降，夏冰冰跟站警办理交接。因为是个高铁小站，上下旅客不多，两分钟后列车自动关闭车门，继续向西行驶……
江虹和夏冰冰回到餐车，除了餐车主任苗彤和服务员宋颖，餐车里面没有一个旅客。夏冰冰在窗口挂好小查危仪，两人在01号餐桌坐下了。
夏冰冰低声说：“师兄，又是那个食盒。”
江虹淡淡一笑，拿出自己手机：“我给师傅发条信息，汇报一下。他们是否故伎重演，明日可见分晓。”
【562】天机不可泄露
“师兄，他们肯定没有罢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夏冰冰悄悄问。她看看苗彤和宋颖，她俩正在厨房里面忙着准备旅客午餐，没有留意吧台外面。
“冰冰。”江虹给吴方发完了信息，手机放在了餐桌上，压低声音：“青云传出来的消息，目前高阳一伙没有怀疑白粉是在路上出了问题，而是他们店里。阮玉娴和厉木声称带着食盒进蓝燕时，两包白粉完好无损。”
“事实就是如此。”
“没错。所以今天阮玉娴再一次提食盒上来了，说明他们可能继续走私白粉，不会暂停，明天可见分晓。当然，青云消息可不可靠目前还不好说，我不知道他与高阳一伙距离是远是近？我想过了，只有三种解释是合理的。”
“我明白了，一种故伎重演，一种欲擒故纵，还有什么？”
“正常吃饭。”
“扑哧！”夏冰冰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上次阮玉娴就说了，以后她来坐车都会带一食盒的菜上来，大家共享，我们管饭就成。”
“师兄，这个解释当然也算，但它不是我们要重点研判的。另外两个说法可能兼而有之，就是明天继续使用这个食盒带货，如果路上没出问题，说明我们没有发现他们。如果明晚食盒带回蓝燕再出问题，白粉又不见了，高阳就能百分之百确定蓝燕里有内贼。”
“冰冰，你会怎么做呢？”
“我们路上绝对不能动它，继续让巴仔在蓝燕里面动手。”突然，夏冰冰想到了什么：“师兄，明晚蓝燕恐怕会有一个圈套，设有埋伏。那样巴仔就危险了，他可能没办法拿到白粉，反而还会暴露，甚至丢了小命。”
“言之有理，看来明晚又是一道难题。”江虹感叹。这时他的手机响起短信铃音，他拿起来一看，说了一句：“静观其变？师傅真能沉得住气！”
“吴支可能没有想到高阳会设陷阱。”夏冰冰有一点焦急。
“我们两个都能想到的事，他绝对想的到。估计他在思考对策，使用什么办法既能截走白粉，又能保住巴仔。相比这次我们打了高阳一个措手不及，明晚情况变复杂了，局面不好研判掌握，他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这个需要一点时间。”
“只有一天半的时间，反正我想不出。”
“你呀！”江虹笑了：“我们师傅是个常胜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们耐心等待命令就行。”
“好吧！昨天贺琼警长有消息吗？”
“从辰州到昆明南站，厉木一直坐在3号车厢7C座位，除了上卫生间没有走动，快餐都是在自己座位上吃的。今晚贺琼回到辰州，会将3号车厢监控视频带回支队，上传吴支电脑，你回去后归入猎狼计划档案。”
“嗯！”夏冰冰点点头：“3号车厢是二等座，厉木为什么不坐一等座？”
“你没有看明白，享受一等座的并不是人，而是那个食盒。”
“对呀！二等座里人多眼杂，带着食盒很不安全，万一丢了就没戏了，一等座里旅客很少。你看，现在8号车厢一等座就阮玉娴一个人，既安全又自在。”
“冰冰，你们昨天下午有收获吗？”江虹因为昨天陪邝霞逛街了，下午没去加班，他想知道吴方和夏冰冰从楚蕾的手机资料里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证据。
“没有。”夏冰冰摇摇头：“两天下来，五千多条海量信息，我们两双眼睛快速游览，已经看了三千多条，包括微信、QQ以及通话记录，都是一些生活琐事，除了你发现的一段微信证据，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吴支说了，今明两天他将其余内容一一看完。”
“看来，这个女孩不简单啊！”江虹若有所思。
“你说楚蕾？”
“费了好大的劲，我才拿到她的手机，复制了所有的信息。95个G的内容，五千多条信息资料，我是信心满满，觉得里面肯定有大鱼的，难道只有一段跟肉包的微信有价值吗？”
“这已经不错了，那是一条关键证据，证明洪亮就是黑客。”
“楚蕾既是高阳的人，高阳专门让她负责10号包厢，说明高阳很信任她，也说明她为人谨慎，做事踏实。否则，高阳手下那么多服务员，怎么单单瞧上她了？看来是我想问题简单了。如果她的手机里没什么东西，说明她不简单。”
“你别气馁。吴支跟我说了，他要好好分析那一些看似琐碎的信息，有的时候连贯起来，抽丝剥茧，去伪存真，就能发现一些重要秘密。”
“确实如此。就像楚蕾喊洪亮为肉包，开始我也看不明白，只是有了疑问，问了巴仔才知道是洪亮。想想洪亮是保管手机的，又是店长，一下就明白了。这么说来，我们这次出车两天，师傅除了晚上带着商川在蓝燕外蹲点，其余时间就是分析楚蕾手机里的信息。”
“昨天下午我都归类好了，他只要打开看就行。师兄，你说吴支他有什么办法引郎亚尔回来？我看他不慌不忙的，似乎稳操胜券？”
“我也觉得奇怪，看他一副胸有成竹模样，他的新锦囊妙计就那么可靠？昨天凌晨你和商川走后，我在电话里套过他的话，他很敏感，他说天机不可泄露，神神秘秘。”
“那个狼叔躲在境外的山区里，来无踪去无影，诡计多端。他的A级通缉都十年了，始终没有落网，吴支就那么有把握能够将他擒拿归案？反正我觉得挺悬的。”
“师傅既然十拿九稳，我想他应该是做了精心谋划，并且向何处汇报了，已经得到上级批准，可能也通报了青云。但他说了，为了确保青云安全，他不会让青云冒险，他要让郎亚尔主动上钩，或者沙诺派他回来，自投罗网。”
“郎亚尔会那么傻吗？沙诺那么愚蠢？”
“人啊！有的时候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尤其爱耍小聪明的。师傅这头老虎如果擒不住一只狼，他会觉得自己20年的警察白干了。既然天机不可泄露，我们就不要去猜疑，按照他的工作计划执行就行。我想，一旦时机到了，他会主动揭开这个谜底。”
“我们拭目以待。”
“宋颖，到11点了，我们卖午餐了。”苗彤吩咐，她和宋颖在厨房里忙碌，四个微波炉正加热一盒盒的快餐。
“主任，靖雯还在外面卖货，我去卖饭。”宋颖推来一个小售货车，将苗彤热好的快餐盒饭一一放进车里，还有一杯杯的即冲简汤，一包包的四川榨菜，装满以后她推车出去了，一路吆喝。
“各位旅客，餐车现在开始供应午餐……”苗彤笑眯眯的拿起广播话筒，午餐生意又开张了。
“师兄，我去前面乘警专座。”夏冰冰站起来，知道餐车会有不少旅客进来吃饭，她和江虹没有办法继续研究案情。
“去吧！”江虹点头。
【563】心病
11点13分，G1628次列车离开了金川车站，继续在青山绿水间高速行驶。
十分钟后，车窗外面山势趋于平缓，渐渐一望无际。列车离开峡山山区北部边缘地带，开始进入广袤平原，视野开阔。
外面寒冷，冬闲土地一片黄灿灿的，少有翠色。
列车中部，5号餐车人满为患，都是午间来吃饭的旅客。为了照顾苗彤生意，江虹让出01号餐桌出去巡视一圈。当他走到尾部8号车厢一等座的玻璃门外，他没进去，而是悄悄看了一下，发现里面多了六名旅客，应该是沿途车站上来的。阮玉娴放低了座位靠背，稳稳当当的半躺着，她像是睡着了，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江虹刚才收到的吴方短信里，师傅交代了两件事：
一是针对江虹汇报，要求静观其变。既然阮玉娴又带着那个紫红色的食盒上车，她明天肯定带回去，里面会不会再一次藏匿白粉？法定事实没有发生之前只能静观其变，不可妄下结论。当然，合情理的预判是必要的。
二是吴方通过云南公安机关，根据邱宁、池倩、阮玉娴和厉木购买火车票留下的个人信息，查询他们身份的真实性，今日上午10点已经得到反馈，这四个人没有冒用他人证件，身份属实。但是他们长年在外谋生，极少回家，当地警方经过秘密调查，没有获得有价值的信息。也就是说，本土乡亲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干什么。
厉木是曲靖人，家住偏远乡下，并非是辰州峡山人，证明江虹和夏冰冰对他的初步判断没有错。此人自作聪明，以为谎言能够瞒天过海，反而露了马脚。个中缘由是他没意识到铁路警方已经盯上他们，所以信口雌黄，自以为是。他最近一次回家是国庆的小长假，仅仅住了四天又出去了，对人声称他在瑞丽做小生意。他很低调，穿着朴素，至于是不是真的在瑞丽做小生意？没人知道真相，包括他的家人。
最终，调查结果显示这四个人一直都在中缅边境活动，至于干些什么，待查。
吴方果断要求不用查了，到此为止，再查下去容易惊动他们，毁了猎狼计划。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四个人离开了家，为了贩毒偶然走到一起。邱宁和池倩成为了大老板沙诺的手下，厉木和阮玉娴投靠了郎亚尔，他们其实都是一条线的同伙。
不管怎样，猎狼计划走到今天，历时一个半月，有了一些硬核证据，这些人都可以抓了。上级迟迟按兵不动，就是为了抓A级逃犯郎亚尔，他们都是小鱼小虾。
这次调查还有一个收获，他们皆是未婚，戳穿了厉木和阮玉娴的谎言。
尤其是阮玉娴，这么一个风姿绰约的大美女，谁能相信她是毒贩？并跟同伙厉木假扮夫妻。现实观察，邱宁似乎在追池倩，但是池倩不喜欢他。邱宁尽管比较蛮横，但在池倩面前还算老实，他俩今后会怎么样？只有老天知道。
江虹没有久留，转身离开8号车厢向前巡视，遇到闻雅坐在7号车厢连接处的一个边座，她在休息。邝霞在6号车厢检查卫生间，一个保洁员跟在她身边。车厢里只有颜靖雯推着小车来回卖饭，宋颖卖了一车就回去了，留在餐车帮忙，因为餐车里吃饭的旅客太多，吧台里的苗彤忙不过来，外面需要一个服务员协助她。
此刻，餐车里面宾朋满座，饭菜飘香，苗彤和颜靖雯忙的不亦乐乎。江虹进来看看没地方坐，有座也不方便，只好走进前面4号车厢的连接处。他打开了列车长乘务室的门，里面没人就坐下了，看着车窗外飞速流逝的美丽景色，没有关门。
不时有些旅客路过门口，有的朝他看看，江虹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心情非常复杂。高阳还在玩火自焚，哪怕是被迫的。阮玉娴和厉木明天肯定会带白粉上来，师傅说是静观其变，但你不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得逞，必须再次截货。这个工作不能由他和夏冰冰去做，还得依靠特勤10号巴仔。高阳这次猝不及防，破天荒的亏了一百多万，明天晚上他肯定盯的紧，特勤10号巴仔风险很大，弄的不好就暴露了。
明晚该怎么办？师傅有办法吗？他的心里没底，估计最终看巴仔的，他点子多。
11点38分，列车正点停靠南湖车站。江虹没有出去，知道夏冰冰会下车去跟站警交接，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有什么好办法再次截住下批白粉。厉木和阮玉娴既然出来，绝对不会空手返回辰州，这是他的预判，需要事实检验。
不说明天能否成功截货，即便是成功了，后面还会没完没了，该怎么办？
11点40分，列车动了，窗外景色跟着动了，慢慢向后退去，速度越来越快……G1628次列车驶出了南湖车站，继续急速向西而去。
斯雨兰有没有危险？这是江虹最新一块心病。昨天凌晨发现范晋再一次跟踪他，他就有了一丝隐忧，毕竟他是带斯雨兰一块回家。范晋不是省油的灯，他既然怀疑我，必然会怀疑斯雨兰，因为是我介绍斯雨兰进蓝燕KTV的。我晚上去蓝燕KTV是为了接她，斯雨兰要出了问题，我就没有去蓝燕的理由。不行，这可不是小事。
江虹推上了门，掏出手机拨通吴方电话：“师傅。”
“黑子，啥事？”
“我不在家，我担心斯雨兰。”江虹坦陈了自己的看法。
“嗯！你的担心很有道理。这样，从今晚起，你的母亲接斯雨兰出了蓝燕，我派商川远远跟着，等她们到家了我们再撤，你看如何？”
“可以。”江虹一块石头落地，有了特种兵出身的商川尾随保护，绝对保险。
“那好，我就不多说了，我正在看电脑。”吴方挂了电话。
“雨兰。”江虹又拨通了斯雨兰的电话，知道这个时候她起床了。
“江虹，你是难得打我电话。”
“你听我说，今后一段时间除了上班，你不要一个人出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好的，我明白了。”
“你跟我妈吃饭了吗？”
“正在吃呢！你有话跟阿姨说吗？”
“没有，雨兰，多多保重！”江虹赶紧挂了电话，生怕母亲唠叨什么。
“黑哥。”邝霞突然推门进来，脸上冷冰冰的：“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偷懒。”
“邝霞，我……”江虹收起手机，居然有点紧张，不知如何回答。
“哼！你俩住在一个屋里，话还讲不完啊？车上还打电话？”
“你听见了？”江虹心里暗暗叫苦，估计邝霞只听见了后面几句，这下自己浑身长嘴都说不清。前天傍晚去客运段门口接她，昨天陪她逛街的努力白费了。
“我是刚好走到门口，我可没想偷听。”
“你误会了，我是……”江虹立刻站了起来，脊梁骨冒了汗。
“哼！你啥时候这么关心过我？做贼心虚。”邝霞“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走了。
【564】红烧螃蟹
邝霞的话非常刺耳，就像一把锋利钢刀捅进江虹心里，他站不稳，再次坐了下来。
列车还在飞速行驶，窗外天寒地冻，景色迷人。
做贼心虚？我成一个贼了？爱情的贼？我至于吗？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自己多次用来审讯扒嫌用的词汇，有一天会被人喷到自己身上，还是自己的未婚妻邝霞。
看来，我对她的好没办法挽回她的心啊！她会这么粗口骂我，说明她的忍耐已经接近极限，今后我要下地狱了，接受魔法考验。
她骂的好，根源在我，我不应该怨她。我的所作所为不断发出矛盾信号，让她产生错觉，形成误解，以为我对爱情丢三落四，得陇望蜀，对斯雨兰有了想法。接下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至少她还没有提出分手。师傅说了，哪怕她提出分手了，我也不能答应，必须硬着头皮拖延，拖到月底猎狼计划结束，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还剩下半个月，该有多难熬啊！度日如年。即便邝霞对我怒发冲冠，甚至暴跳如雷，指桑骂槐，我也会一如既往对斯雨兰好，既是工作需要，我也愿意帮她，因为我欠她的，一辈子没法还。好在邝霞还没跟我一刀两断，说明她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她这么狠心的骂我就是想提醒我。
要不跟师傅说一说，我向邝霞透一点风？让她知道我在蓝燕执行秘密任务？我关爱斯雨兰就是一种掩护。唉！别做梦了，师傅也没那个权利。猎狼计划高度保密，张志伟支队长、安冉政委以及冯教，辰州铁路公安处的上上下下，众多领导干警都不知情，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外人知道，包括行动小组成员亲友。
算啦！继续忍着。江虹发现自己流眼泪了，他脱下了警帽，抬起右手擦着双眼。
列车长乘务室很小，只能坐一个人，站两个人。这密闭的小空间里装着一颗硕大情怀，就是江虹矢志不渝的心，他知道自己正遭受重重委屈，压力巨大。未婚妻的误会，母亲的不理解，儿时玩伴高阳的沉沦路，想拯救他却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还要准备亲手将他送进监狱。他有满肚子的真心话想跟他们说，可是不行，爱情、亲情、友情正在不停地撕裂他，而他必须挺住，不能倒下。
不管前面多么艰难，他也要往前走。人生就是如此，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13点20分，列车顺利抵达高铁大站～汉昌，停车5分。江虹很想去站台上看看，可他精神有点恍惚，他不想动，选择继续坐在乘务室里。
通过车窗，他看见邝霞在站台上来回的奔忙，知道她的心里也很痛苦。她不知疲倦的工作，希望创建一个红旗车班，可能是想借此摆脱烦恼，日子过的充实一点。
很快，站台上的发车铃声响了，G1628次列车启动了，加速向前驶出车站。窗外是壮美的城市景色，高楼大厦栉次鳞比，大街小巷纵横交错，汽车密密麻麻，行人五彩斑斓。随着城市街景渐渐向后消失，一望无际的黄色平原再一次映入眼帘……
“咚咚！”有人敲门，夏冰冰推开门：“师兄，餐车空了，你还坐在这儿？”
“是吗？”江虹强打精神笑了一下。
“怎么回事？你的情绪不太好啊？汉昌站停了五分钟，你都没有下车走走。”夏冰冰很敏感，目不转睛看着江虹，一脸疑惑。
“我睡着了，打了个盹。”
“哦！”夏冰冰不相信，不便多问，她从来没有看见江虹上班时打过瞌睡。
“走吧！”江虹站了起来，戴好警帽，整理一下警容风纪，包括八件套和腰里手枪，跟夏冰冰出去。他锁好了列车长乘务室的门，回到隔壁5号餐车。果然，餐车里面几乎空了，午餐时间已经结束，后面只有两桌旅客正在喝茶。宋颖和颜靖雯已经收拾干净全部餐桌，苗彤在吧台里跟阮玉娴说话，两人都是笑眯眯的，那个紫红色的食盒就放在吧台上。
“阿Sir.”苗彤看见江虹眉开眼笑：“谢谢你啊！给我腾了一个桌儿。”
“不用客气，我有时也误了你的生意，我们算是互相帮助。玉娴，你过来了？”
“警长，在忙什么？我都没有看你过去走走，倒是冰冰去了两次。”阮玉娴说。
“有冰冰就行了。”
“主任，一点半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我很饿呀！”夏冰冰催促道。
“问我干嘛？车长没有发话，我敢开乘务饭？”
“主任，你热饭吧！还有玉娴的菜。”说曹操曹操到，苗彤话音刚落，邝霞疾步从前面走进来，双眉紧锁，面目冷峻，看都不看江虹和夏冰冰一眼。
“好嘞！我就等这句话。”苗彤欢天喜地，阮玉娴揭开了食盒盖子。
“哇呀！海鲜大餐。”苗彤伸头一看，瞪圆了一双丹凤眼，惊呼一声。
“什么什么？我看看，我看看。”夏冰冰赶紧跑过去，她是海鲜粉，看见海鲜没抵抗力，不像苗彤。苗彤来自东北大兴安岭，吃山珍长大的，她对海鲜就是吃个稀奇。
“真的？有大虾吗？”宋颖和颜靖雯也围过来，欣喜若狂。
“大虾算什么呀？”阮玉娴很得意，小心翼翼从食盒里端出了八个菜，包括红彤彤的海虾、清蒸大黄鱼、红烧螃蟹和糖醋鲨鱼肉等等，看的女孩子们垂涎三尺。
“主任，热好饭菜喊我一声。”邝霞看完以后，径直向后走了，进了6号旅客车厢。从这食盒上车开始，她就不买菜了，可以吃现成的，只有肖珊和闻雅会带两个自己做的菜上来。
“都坐下吧！”江虹回到01号餐桌坐下，脱下警帽挂在窗口衣帽钩上。他心里很清楚，一是蓝燕大厨的手艺确实好，美味佳肴；二是阮玉娴带如此昂贵的海鲜菜上来，无非是想笼络乘务员们，拉近距离，融洽关系，为他们的贩毒活动掩人耳目；三是这个食盒是藏匿白粉的重要工具，必须要带，带了就要有点真材实料。
13点35分，列车到达了两溪口车站，停车两分钟后继续向西行驶。
13点57分，G1628次列车离开楚都车站，继续它的长途之旅，风驰电掣……
餐车里面热闹起来，因为有半个小时的空档，可以抓紧时间吃饭。乘务员、保洁员、服务员，包括邝霞、苗彤，还有机械师葛尔茂全都到了，加上江虹和夏冰冰、阮玉娴。总共12人，分坐两桌，一桌挤了六人，大家其乐融融。
邝霞居然不跟江虹坐在一起，而是坐到旁边一桌。苗彤起哄，邝霞说是为了创建红旗车班，要跟大家打成一片。只有江虹和夏冰冰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夏冰冰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又无可奈何。
热腾腾的饭菜上桌，大家欢欢喜喜吃完了饭，各自散去，各忙各的。
21点05分，G1628次“复兴号”高铁列车正点驶入万家灯火的昆明市，在昆明南站5号站台稳稳停下了。
【565】不知不觉的风险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清风徐来，驱散寒夜。
12月15日早晨，昆明南站。7点50分，伴随一声清脆笛鸣，一列银灰色“复兴号”高铁列车缓缓驶出5号站台，逐渐提速驶向远方……
这是辰昆3组值乘的G1627次旅客列车，今日再次返回辰州。
五分钟后，车速达到每小时350公里。列车离开昆明，犹如一条贴地飞龙，在云贵高原的崇山峻岭之中穿隧洞过铁桥，一路向东而去。半个小时以后，它停靠在曲靖北站，等待旅客乘降完毕，继续前行，很快消失在重重山峦的尽头，无影无踪。
曲靖，山水相连，风景如画，这里是厉木的故乡，距离昆明很近。
十分钟后，江虹跟着邝霞例行巡视完毕，回到5号餐车，他俩身后跟着夏冰冰和肖珊。也许是觉得自己昨天有点过火了，也许是在公共场合碍于情面，也许经过一个晚上睡眠，邝霞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脸色红润，一路微笑。虽然有点勉强，总比昨天冷着脸好。对此，夏冰冰和肖珊感同身受，毕竟她俩一个跟着警长，一个跟着车长。
肖珊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姑娘，比较本分。眼看车长情绪忽起忽落，似乎是跟警长有关，她不敢问邝霞，悄悄问夏冰冰怎么回事？夏冰冰哪敢说？只能摇头佯装不知。
其实吴方昨晚在蓝燕外蹲点之时，给夏冰冰来过一个电话。
他很关注邝霞动态，知道她的性格比较直爽，敢爱敢恨，脾气来了怕徒弟扛不住，不像斯雨兰较内敛，举止文静。夏冰冰如实汇报了，以为有了救命稻草，哪知吴方听后没当回事，说没分手就好。夏冰冰很清楚，青年男女的事吴方也没办法。眼下，邝霞真要跟江虹分手了，吴方也只能干瞪眼。
“阿Sir，车长，玉娴和她老公上来了吗？”苗彤在吧台里忙着整理橱柜。餐车没有看见颜靖雯和宋颖，她俩都推车出去卖货了。
“都上来了，就在前面8号车厢的一等座，2A、2D座位。”邝霞回答。
“今天玉娴带了什么好菜上来？”
“主任，你就知道吃吗？”
“哈哈哈哈！民以食为天嘛！”
“黑哥，冰冰，你们别跟着我。肖珊，你回去吧！注意旅客上下车的安全，尤其老人孩子，不能出事。”
“好的。”看着车长向前走了，肖珊转身回她管理的1号至4号车厢。
“师兄，那个食盒真上来了。”江虹只好在01号餐桌坐下了，夏冰冰坐在了他的对面，伸出右掌挡在嘴侧，悄悄地说。尽管餐车没有一个旅客，她也怕被苗彤听见。
“静观其变。”江虹压低声音。
“你觉得会有变化吗？”
“难说。”江虹心里没底。从警五年，他应对了太多突如其来警情，往往令他措手不及，绝大多数无法预料。单单这几个月就发生了斯雨兰在峡山深夜坠车，黄嘉妮盗走了紫菱大嫂蓝花布包，莫豹突然劫持邝霞，试图跳车同归于尽等等。他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降临，他需要的是能随机应变，临危不乱。
“师兄，我俩就这么干坐着？”
“现在还轮不到我们出手，这是今晚巴仔的事，师傅布局，你明白吗？”
“明白。要不我去前面乘警专座？反正都在一个车厢，刚好可以监控他们。”
“可以。记住，不要去动那个食盒，不要好奇，就让它在行李架上，顺其自然，有情况给我发信息。还有，你必须跟他俩聊天，因为你坐那里他俩会很紧张。”
“他们跟我都混熟了，紧张什么？”
“做贼心虚。”
“好吧！那我走了。”夏冰冰站起来，拿上小查危仪向前走了。
“阿Sir，你俩说些什么？嘀嘀咕咕，你跟车长是不是闹掰了？”苗彤见夏冰冰走了，在吧台里一边忙碌一边问道。
“没有。”江虹矢口否认。
“你算了吧！我们大家看出来了，没人敢问罢了。”
“苗彤，你想知道什么？”
“随便问问。我希望你俩好，别闹出什么幺蛾子。”
“人啊！没有平坦的路，风雨过后才有彩虹。”
“看来你俩真的出问题了，说说，为的什么事啊？”苗彤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吧台前面饶有兴趣的问。
“我跟邝霞很好。”
“切！煮熟的鸭子，嘴硬。”苗彤转身又去忙了。
“主任，你在蓝燕办了VIP吗？”江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关键情节。
“没有。你不是反对吗？我都不敢跟玉娴说，怕你把我赶到上海红皮车去。”
“很好！”
“阿Sir，我斗胆问一句……”
“你别问了，他俩是我老朋友的员工，你别给我添乱。”江虹找了一个借口。
“是高总吗？玉娴跟我说了，你和高总是从小玩大的肝胆兄弟。”
“就算是吧！”江虹知道阮玉娴在跟苗彤套近乎，两趟下来特别积极。辰昆3组就11个人，他们自认为已经摆平了警长和列车长，如果再将餐车主任笼络住了，这个车班就算被他们拿下了，这条贩毒通道就顺畅了，来去无忧。
“阿Sir，红茶。”苗彤将那个大号的玻璃茶壶放在了吧台上，里面是热乎乎的普洱茶，她刚泡的，转身又去忙了。
“谢谢！”江虹起身过去端来玻璃茶壶，自己满上一杯，坐下慢慢喝着。
看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今早在昆明南站的5号站台，旅客上车之时，江虹站在列车中部观察。他就看见厉木提着那个紫红色的食盒，背着那个眼熟的旅行袋，跟着阮玉娴进了站。两人曾经从江虹的面前走过，互相打了招呼，非常客气。那时，夏冰冰在列车尾部站台观察旅客上车，远远的看见了。
毫无疑问，食盒里面藏着两包白粉，一包1斤，总共1000克，价值一百多万。
这批白粉是郎亚尔昨天派人送到昆明，直接交到厉木手里。昨晚阮玉娴抵达后，今天这一对假夫妻又上路了，乘坐这趟高铁列车直奔东南沿海。今晚就能送进蓝燕KTV，猪头一伙应该如约而来，交钱取货。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这个月初，高阳一伙去云南时就在车上做了细致观察，精准分析。知道江虹他们饭菜比较单调，都是邝霞自己带菜上来，辛苦忙碌。因此突发奇想，弄了一个蓝燕食盒带菜上来，特别丰盛。他们巧妙钻了这个空子，既合理又笼络人心，邝霞也轻松了，苗彤跟着沾光。虽然车班吃饭人多，但女孩子都吃的少，加上肖珊、闻雅还会带四个菜上来，来回午餐还是蛮丰盛的。现在大家都说这对夫妻人很实在，懂得做人。
如果没有猎狼计划，这个车班会很危险，高阳一伙是无孔不入的。师傅叫我静观其变，车上应该没什么事，就看今晚师傅有何妙计？巴仔如何动手？
江虹正在思考问题，突然，他的手机发出一声短信铃音。他拿出来一看，夏冰冰发来了一条信息：霞姐提食盒过来了，阮玉娴给她的，说是放在列车长乘务室。
什么意思？江虹吓出一身冷汗，知道情况发生变化，邝霞有危险了。
【566】蛇蝎女子
这阮玉娴年纪青青，却是一个蛇蝎女子。
她为什么将食盒交给了邝霞？这是一种转移策略，嫁祸于人，非常危险。因为食盒里夹带了毒品，一旦被警方查获了，食盒在邝霞的手里，邝霞百口莫辩就会受到牵连。她和厉木两手空空，暂时无恙，为下车逃脱争取了时间。
当然，这个食盒属于蓝燕KTV的，还有车厢里的监控视频佐证，最终可以证明邝霞是无辜的。但身为列车长，把这么一个东西放进自己的乘务室不合适。没有出事瞒天过海，出了事情她就成了帮凶，哪怕她不知情。
真要出现这种结果，邝霞就完蛋了。即便不会蹲监坐狱，列车长肯定就没了，很有可能会被单位开除，谁都保不了她。因为你将旅客行李放进自己的乘务室，里面藏匿了两斤的4号白粉，案值巨大，你已经被毒贩利用，无意之中帮助他们逃避警方打击。对于邝霞来说，她肯定很委屈，她视阮玉娴夫妻为朋友，好心帮忙却倒了霉。
不行，我要去阻止她。江虹收起手机突然站了起来，可他一下又呆住了。
该怎么办？就这么冲过去？让邝霞将食盒给送回去？邝霞她不知情，肯定会觉得我有病，没事找事，我还不好明说。况且现在她对我一肚子怨气，逆反心理很重，不一定听我的。退一步说，就算她听我的，食盒送回去了，阮玉娴和厉木就明白了，知道警方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犯罪秘密。高阳一伙就会闻风潜逃，抓郎亚尔就是空话。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邝霞正从前面车厢过来，时不我待，该怎么办？
恰好宋颖推着小售货车回来：“阿Sir，傻乎乎的站着干啥？”
江虹一下惊醒，一句话没回答，摸摸腰里的枪，向前走出餐车。来不及了，先去拦住邝霞再说，我这活人还会让尿给憋死了？
宋颖目瞪口呆，她停下了小车：“主任，阿Sir是怎么了？他不理我。”
苗彤还在厨房忙碌，擦抹台面，头也不抬：“我哪知道？他跟车长闹别扭了。他们两个都不正常，你别自讨没趣，小心他俩对你撒气。”
宋颖吓的吐了一下舌头：“哦！”
江虹走出餐车，来到前面车厢的连接处，看着满车旅客发现有一点不对劲。怎么回事？6号车厢？原来他是急晕了头，将车厢前后搞错了。列车长乘务室设在4号车厢，而4号车厢在餐车后面，并非前面，邝霞提着食盒必须穿过餐车。早知如此，我出来干什么？干脆坐等邝霞进了餐车再拦住她。
现在他已没法转身回去，因为邝霞也步入了4号车厢，沿着过道迎面走来。她看见了江虹，眼神有点黯淡，厉木提着那个紫红色的食盒跟在后面，一脸笑眯眯的，看来他很得意。
怎么回事？江虹懵了。冰冰没说厉木跟着一块过来？我明白了，食盒太重，毕竟里面装了八个菜肴，又是玲珑薄胎瓷碗，阮玉娴绝不可能叫邝霞提着，就让厉木送来，同时确保安全。夏冰冰因情况紧急，况且阮玉娴在她的旁边，她的短信没说清楚。
“黑哥。”邝霞走了过来。
“我去前面走走。”江虹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他肚子里瞬间有了主意：“怎么？午饭还早着呢！厉木，你把食盒就送来了？”
“警长，反正是要拿过来的，干脆早点。”厉木点头哈腰。
“那好，你给我吧？”
“哪能劳您大驾。车长说了，送她工作室去，就在餐车后面，中午方便。”厉木不肯，眼珠骨碌碌的乱转。
“邝霞，你那乘务室那么小，这食盒放进去人就没法坐了。”
“没事，放小桌上。”邝霞满不在乎。
“小桌你要办公写字。再说你的乘务室在餐车后面，你这不是舍近求远？这样，放我的桌子上，没人敢动。”
“好吧！”邝霞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比较随意。
“车长，这……”厉木急了。
“给黑哥吧！”
“呃！”厉木提着食盒犹豫不决。
“厉木，就几个菜，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江虹笑问。
“那…好吧！”厉木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他是不由自主吓的。面对这种情况，他知道一味地坚持就会引起这个乘警长的怀疑，只能乖乖将食盒交给了江虹。
“里面是什么菜？”江虹问道。
“云南风味，上次你们没吃过的。”
“厉木，你回去吧！中午跟玉娴来吃饭，谢谢你们！我就不客气了。”江虹提着沉甸甸的食盒走了，邝霞跟上。厉木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直到后面有两个旅客走过来，催他让路，他才如梦方醒，赶紧回身走了，找阮玉娴报信。
“就放这儿，挺好！”江虹提着紫红色的木制食盒回到餐车，将它放在01号餐桌里侧，稳稳当当。他坐下了，提到嗓子眼的心跟着放下了，这个食盒放在他这，由他看管，邝霞无忧。当然，副作用也不小，阮玉娴和厉木在前面一等座肯定坐立不安。
“黑哥，你不去巡视了？”邝霞觉得奇怪。
“坐会，喝杯茶吧！”江虹端起玻璃茶壶，满了两杯。
“你自己喝，我去忙了。”邝霞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江虹，向后走了。
“阿Sir。”苗彤在吧台里问道：“食盒是你拿过来的？看来你也是个馋猫。”
“主任，万一我出警了，你们不能动它，包括别人，小心打翻里面的菜。”
“好的。”
“阿Sir.”宋颖过来，歪着脑袋背着双手问道：“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卖你的货，中午不会少你一口。”江虹摆了摆手。
“嘿嘿！”宋颖推着小车走了。
上午8点53分，列车停靠盘州车站。江虹没有下车，知道夏冰冰会下车交接。从现在起，他要守着这个食盒寸步不离，防止出现意外情况。趁着餐车没什么人，他从警用公务包里拿出数码相机，将食盒的上下左右全部拍下。
苗彤看着不解：“阿Sir，这有啥好拍的？”
江虹回答：“这也是工艺品。”
两分钟后，列车再次启动，加速驶离一号站台，钻进贵州的高山峡谷里……
苗彤不再说话。江虹收好相机，坐在旁边继续仔细观察：这个食盒肯定有个机关，只是外面一点看不出来。前两天他悄悄问过巴仔，巴仔不告诉他，这个小子还跟我玩神秘。但是，他肯定跟吴支说过其中秘密。
餐车涌进一群旅客，男女老少皆有，操着地道贵州口音，像是一大家族。他们刚从盘州上车，背着各自行李坐满后面两桌，将行李放在了脚边和餐椅下。
苗彤在吧台里喊了一声：“茶座，一杯茶水20元，管够，11点结束。”
有个旅客高声回答：“上茶，八杯，我们就坐两站。”
【567】备用方案
10点一刻，G1627次列车呼啸着驶入贵阳北站，在2号站台停下了。
凌冽的寒风中，上车旅客已经在站台上排队等待。车门开启，在站务员和乘务员的引导下，人们先下后上，秩序井然。
餐车里的两桌旅客拿着行李下车走了，留下满桌垃圾。恰好颜靖雯推着售货车回来，她将小车在吧台前刹住，收拾干净那两张餐桌上的一次性纸杯、瓜皮果壳等等，统统倒进垃圾桶里，擦净桌面，茶壶交给苗彤，自己坐下休息一会。
停车时间是10分钟。因为不时有旅客从餐车通过，三三两两，江虹看颜靖雯闲着，要她帮忙看住食盒，她爽快答应了。于是江虹从餐车的门口出去，在站台上观察客流状况，识别人群里是否有扒嫌。尽管已是冬天，站台上比较冷，还是有不少的旅客下车活动，伸展腿脚，看看车站风景。
江虹不想下车，他想留在餐车看守食盒，免的出现意外，那可非同小可。但是，刚才夏冰冰巡视车厢经过餐车时跟他耳语，说阮玉娴和厉木在前面一等座似乎不安心，屁股上像是着了火。尤其是阮玉娴，跟她聊天都有一点前言不搭后语，心不在焉。江虹明白必须给阮玉娴吃一颗定心丸，毕竟食盒在他桌上，阮玉娴想必是坐立不安，怕他查看然后发现里面藏有两包毒品，但又不敢贸然跑来餐车守着。
果然，列车前面，夏冰冰跟青年站警办完交接，正跟阮玉娴和厉木在站台上说话。阮玉娴看见了江虹，远远朝他微笑挥手，江虹也笑眯眯的挥挥手，若无其事。
这一招很管用，两分钟后，阮玉娴和厉木就上车了，说明他俩已经心安。
10点24分，发车铃响，邝霞带着肖珊、闻雅在站台上高声招呼旅客上车。江虹回到暖融融的餐车，除了苗彤和颜靖雯，车里没有别人。
列车重新启动以后，颜靖雯推着小车出去卖货了。
江虹坐下，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紫红色的食盒，心事重重。
刚才路上，他已经将数码相机里的一套食盒照片导入警组的笔记本电脑，同时网传给了师傅吴方，归入猎狼计划案卷，因为这是一个重要物证。此刻，他觉得必须给师傅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工作，谈谈自己的新想法。趁着餐车没什么人，苗彤在厨房里埋头准备旅客盒饭，吧台上面堆的满满当当，江虹拿起桌上警务电话。
列车已经驶出贵阳市区。窗外，蓝天白云之下，满眼皆是青山叠翠。云贵高原的冬天跟辰州有点相似，虽然外面有一点冷，但是山永远是绿的，水永远是清的。
“黑子，怎么样了？”电话通了，吴方直截了当的问。
“食盒又上来了。师傅，我上传的照片收到没有？”江虹起身在过道里来回慢慢踱步，尽量远离苗彤，不要让她听明白了，同时自己小声说话。
“我刚看了，你是怎么拍的？怎么食盒在餐车里？”
“在我桌上，里面应该有货，符合我们预期。”
“哦？怎么回事？”
“他们试图转移风险，将食盒交给了邝霞，打算放进她的列车长乘务室，半道被我截了。”
“哈哈哈哈！想得挺美，看来这帮家伙诡计多端，你这样做容易惊吓他们。”
“为了保住邝霞，我必须这么做。你放心吧！冰冰过来跟我说了，他俩是有一点紧张。等会吃完中饭，食盒回到他们手里，他们会检查的，那时他们就放心了。师傅，我这样做反而会让高阳更信任我，他会加速向我摊牌。”
“你想要他的干股了？”
“我会向高阳提要求，我要见郎亚尔一面再做决定，就在辰州。等郎亚尔到了，就将他们一网打尽，速战速决。”
“黑子，你觉得郎亚尔会回来吗？”
“这个…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一个高铁乘警愿意加入他的组织，协助走私毒品，前提是要在辰州见一面。黑子，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你这一试，不但没有将郎亚尔给弄回来，反而引起他的警觉，我们再想引他回来就不可能，猎狼计划彻底失败，我不同意你的想法。你也不要跟高阳挑明了，他想拉你入伙，你就跟他演个对口相声。”
“那怎么抓狼叔？”
“你又套我话呢！我告诉你，没门，哈哈哈哈！”
“能不能透点风？就一点点。”
“我没那个权力，我只是行动小组副组长，必须何处点头才行。”
“那就算了。”
“只要我们每一步都是成功的，A级逃犯狼叔很快就会落网。”
“我们警组今天该干什么？”
“第一，不要动那食盒，它里面有机关，巴仔会开，你不会关；第二，必须确保食盒平安到达辰州，万无一失；第三，确保阮玉娴和厉木路上不出任何问题，其它的事我和巴仔、商川来做。”
“你有截获这批白粉的办法啦？”
“巴仔说了，他会随机应变，他主内，我主外。”
“什么意思？”
“如果他在里面失手，我在外面动手。”
“外面怎么动手？”
“我琢磨了两天，想了一个备用方案。这批白粉今晚到了高阳手里，高阳害怕夜长梦多，不会让它在蓝燕过夜的。猪头一伙今晚会去蓝燕提货，等他们出来了，我和商川开车悄悄跟上，到了僻静之处动手劫了白粉。”
“他们有五个人，也许更多。”
“商川以一当百。”
“那好。青云没有内幕消息？”
“他只知道今晚非常危险，劝我谨慎行事。因为范晋很想表现自己，为了抓住内贼，他设下了一计，为防泄密，只告诉了高阳，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今晚有戏看了。我几点钟接斯雨兰？”
“等我消息。黑子，就这样吧！我在电脑看楚蕾手机的信息，快看完了。”
“有发现吗？”
“当然，明天下午再说。”吴方匆匆挂了电话。
江虹放下警务电话，看着窗外云贵高原一片壮阔美景，更加揪心。
师傅这两天肯定没回家。白天分析楚蕾手机信息，晚上带着商川在蓝燕外蹲点观察，下半夜在乘警支队的备班室睡觉。这头老虎为了抓一只狼，已经豁出去了。
今晚就看巴仔的了。蓝燕KTV里人多眼杂，范晋又设下了一个陷阱，师傅看来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因为他不知道里面什么陷阱，青云都不知道，只能继续靠巴仔随机应变了。高阳范晋精心谋划，希望借此抓住偷白粉的内鬼，巴仔失败的概率大，万不得已只能启动备用方案，那就看师傅和商川的本事了。
不知不觉11点到了，苗彤广播餐车开始供应午餐。不知怎么回事？今天来吃饭的旅客不多，倒是颜靖雯和宋颖推着小车卖了不少盒饭。
13点38分，列车离开覃家山站，用餐旅客已经散尽，只有一桌旅客买了茶座。列车工作人员都到齐了，阮玉娴和厉木来到餐车，大家围在一起嘻嘻哈哈吃了午饭。随后，厉木提着空的食盒跟阮玉娴走了。
一路无话。傍晚18点40分，列车终于抵达辰州车站，晚点约两分钟。阮玉娴和厉木下车，两人背着个旅行袋，提着那个食盒汇入出站人流……
半个小时以后，江虹和夏冰冰回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完成交班，各自回家。
【568】出其不意
傍晚，辰州火车站出站口。
天麻麻黑，路灯刚亮，阮玉娴和厉木随着下车人流，通过验票闸机走出了出站口。厉木肩挎着旅行袋，右手提着那个紫红色的木制食盒，两人步履轻快，有说有笑。
出站口外聚着不少接客的人，有人举着纸牌，上面写着人名。邱宁和池倩从人群中冒出来，池倩穿着一套艳色冬裙，笑呵呵的喊道：“玉娴，厉木。”
厉木喜出望外：“哎呦！你们来干什么？”
阮玉娴说：“还用问吗？高总不放心我们呗！都到家门口了，用得着吗？”
邱宁从厉木的肩上拿过了旅行袋背在自己身上，有点尴尬：“哪里的话？高总也是谨慎起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就走吧！”阮玉娴走到了前面，头也不回：“高总担心的有道理。不瞒你说，我们今天在车上差点露馅了。”
“被江虹发现了？”邱宁脸色骤变，紧追几步，池倩和厉木在后面。
“本来我跟邝霞都说好了，食盒放在她的工作室里，厉木送去，那里面最保险。没有想到遇上江虹，他把食盒提到餐车去了，就放他的桌上，把我吓得够呛。高总说他这个兄弟并非等闲之辈，他要发现食盒里的秘密就糟糕了，我们都得完蛋。”
“这么说来要么他没发现，要么他发现了没有吭声？”
“他应该没发现，毕竟这个机关比较隐秘，准确的说他没有动食盒。”
“我倒希望他发现了，但是没有吭声，说明高总拉他一块做生意的暗示他接受了。真要这样，我们借他这条路子就能畅通无阻，高枕无忧。”
“你们都拉倒吧！这个乘警不是那样的人。”
“高总说了，这事不急。滴水尚能穿石，高总就是那长流水，更何况兄弟情？”
“别扯远了。邱宁，我们回到蓝燕，食盒交给谁呀？还给洪亮？”
“半斤。”
“什么？为啥给他？”阮玉娴停下了脚步，一脸错愕。
“走吧！”池倩催促：“这是高总吩咐，我们也不知道内幕，他和那个半斤鬼鬼祟祟。”
“我们干啥？”
“该干啥就干啥，没有我们的事。”
“为啥瞒着我们？”厉木不解。
“天机不可泄露。”邱宁诡异笑了。
从出站口到蓝燕KTV，也就一华里的路程，穿过站前广场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此刻正是用餐高峰时间。蓝燕KTV的门外还有一溜的人正在排队，迎宾小姐万雅慧牢牢地守住门口，维持秩序。如果里面有人出来，有空位了，汤莹莹负责带食客进去安排座位。三楼楼顶，霓虹彩灯绚丽缤纷，不断变幻梦一般的光影……
里面，一楼音乐餐厅灯火通明，座无虚席，男女服务员们往来穿梭，端菜，上酒、送客、迎新，忙的不亦乐乎。后面音乐池里，梦琪一袭拖地长裙，正在演唱她最拿手的《何日君再来》。斯雨兰着一身青花旗袍，怀抱琵琶坐在音乐池旁，等候上场。
店长洪亮很忙，进进出出处理各种问题，艾丽丽在楼上统领服务KTV包厢的客人。
门内右侧的酒柜吧台里，范晋和巴仔穿着一套黑色的制服，里面是白衬衣，脖子下面系着一个彩色领结，正在忙着调酒。范晋不时悄悄抬眼看看墙上的小挂钟，他在估算阮玉娴和厉木什么时候走进店里，他要按时采取行动。
他刚才打过车站问讯处的电话了，得知G1627次列车晚点两分钟，大约18点40分抵达辰州。邱宁和池倩刚去接车了，他们将会按照自己说的方案执行。
“哎哟！”时间差不多了。范晋突然放下了调酒杯，眉头紧锁，双手捧腹，半弯着腰故作痛苦之状。
“师傅，你怎么了，老毛病又犯了？”巴仔停下手里的活，关切的问。
“哎哟！哎哟哟哟！巴仔，我老毛病真的犯了，我上个洗手间。”范晋捂着肚子跑了。巴仔没当回事，继续埋头干活，其实他的心里非常焦躁，知道昆明来的食盒马上要进门了。吴支下午三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范晋设了一个秘密陷阱，具体怎么回事只有范晋和高阳才知道，叫他小心，实在不行就别动手，他有备用方案。
“伙计，来杯冰啤。”巴仔正在苦苦思索如何随机应变，正在外面黑色轿车里埋伏的商川竟然走了进来，穿着时髦的牛仔装，戴着一顶黑帽，靠着吧台一个空位坐下。
“你怎么进来了？东西没到。”巴仔给商川倒了一小杯冰啤，压低声音问道。因为吧台外面坐了一排酒客，刚好走了一个，空出一个位置，被商川填上了。
“老吴叫我进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我在外面排了20分钟的队才进来。”
“你别乱来。”
“味道不错！”商川端着酒杯喝了一口：“我听你的。”
“来了。”巴仔话音刚落，就见邱宁、池倩、阮玉娴和厉木进来了。邱宁背着个旅行袋，厉木提着那个紫红色的食盒，四人径直走了过来。
“巴仔，半斤人呢？”邱宁问道。
“他肚子疼，后面上大厕了。”
“这个食盒放在这里，半斤来了你告诉他，他知道的。”池倩吩咐。
“好的。”
“别忘了啊！”厉木强调，一行四人各自散去。梦琪唱完了歌，跟着邱宁上楼，斯雨兰则开始弹奏《十面埋伏》。
巴仔看了食盒一眼，心里砰砰乱跳。没有想到现在它就放在吧台一角，离自己两米远，离商川一米远。邱宁这是什么意思？食盒竟然放在这里？交给范晋干啥？范晋不是弄了一个圈套？他到底想干啥？不管怎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可是下手的好机会啊！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我能怎么办呢？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过去……
商川也很眼热，可他没法动手。一是周围有其他的酒客，二是他没干过这个，不懂食盒里的机关奥秘。他看巴仔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知道他也束手无策。
五分钟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眨眼之间，餐厅的灯突然灭了，应急灯也没有启动，顿时里面一片漆黑。不少食客大呼小叫，只有斯雨兰的琵琶声在继续……
在洪亮管理下，一分钟后有服务员点亮蜡烛，两分钟后所有的灯统统亮了。
巴仔忙着继续调酒，商川已经出门走了，那个食盒还在吧台一角。
三楼监控室里，高阳和范晋傻了眼。他俩今晚临时启用店内监控，准备抓住内贼。范晋建议先把食盒放在酒柜吧台亮相，然后送进厨房，看看谁靠近他。做梦没有想到竟然发生这种意外，全楼断电，监控屏幕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范晋急忙冲下了楼，将食盒提上来，高阳心急火燎，打开底层一看空空如也：上百万的两包4号白粉再次不翼而飞
商川回到黑色轿车里面，从怀里拿出了两包白粉，喜滋滋的：“吴支，成了。”
吴方坐在驾驶座上，不敢相信：“怎么弄的？”
商川做了详细汇报。
吴方听完一拍大腿：“糟了！巴仔要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