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训练场上
吴方说到做到,下午不再去看守所提审周永。
地雷已经埋下,一旦周永触发它就会爆炸的,所以他很轻松,像没事人一样。
借着11月的空窗期,铁路公安局最近发布了命令,要求开展警务实战大练兵的活动,为备战年末的客流高潮和明年的春运打下基础。全国铁路公安机关纷纷行动起来,各个所队按照标准自行组织训练,年末进行考核和大比武竞赛。
当然,工作照干不误,训练都是利用休息时间进行。
今天下午,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就在小院里面开展警务实战训练。
在家休班的同志们上午参加完了学习,下午又来单位摸爬滚打。几十个人在操场上龙腾虎跃,你来我往,呐喊震天,练习克敌制胜战术。趁着这个空档,吴方带着江虹和夏冰冰下楼训练去了,留下武平一人在他的办公室闷头喝茶。
武平心里很急,但又无计可施。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24个小时过去,虽然针对“1031盗掘古墓葬案”干了一些工作,比如文物鉴定、证据收集、提审周永,初步搞清一些来龙去脉,但也卡在了联合专案组是否成立的环节上。没有法律认可的有效证据链,而且证据链的两个关键环节没有打通,两个案件无法串并,联合就搞不成。
如果赌气的说,真搞不成那就干脆回楚都吧!没有必要在这浪费时间。但是种种迹象显示,“1031盗掘古墓葬案”的主战场就在辰州,青沟村堰冲坡仅仅是发案地。
思来想去,最关键的还是那一尊玉编钟。如果周永没有带玉编钟上车,即便他的旅行箱被盗了,因为没有涉嫌“1031盗掘古墓葬案”的文物,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盗窃旅客财物案件,跟楚都县公安局没关系,铁路警方单独立案侦破。
那么,47枚楚国玉器可以算吗?经过科学检测,专家组的鉴定,周永在高铁列车上所携带的32枚楚国玉器达到国家二级文物标准,跟堰冲坡案发现场所遗留的15枚楚国玉器是一批货。但是,它都已经追回来了,铁路警方只要将32枚楚国玉器移交给楚都县公安局就行,算是协助破案而非联合破案。只有那一尊玉编钟,如果周永带上了车又被神秘女郎给偷走了,就是双方需要联合破案所追缴的赃物。
武平也是一员警队悍将,他在楚都县公安局大名鼎鼎,不会逊色吴方。只是到了铁路警方的地盘上,异地办案,骆勇今天上午又回去了,手下没有一兵一卒,一个光杆司令还能干啥?只能跟着吴方计划行事,他的心里有点憋屈,却又不好发作。
局长刚才又来电话,催问成立联合专案组的进展。说骆勇和朱冬老师已经回到楚都,下了火车直奔县公安局,刚刚向他做了专题汇报,然后又去堰冲坡的案发现场忙乎去了,局长言语之中很不满意,这让武平压力很大。
证据?证据,证据!谁都知道周永带玉编钟上高铁列车的概率为百分百,但在没有其它渠道核实的情况下,他要是不承认,你还真的不能擅下结论,否则闹出乌龙事件岂不成了一个笑话?谁来承担相应责任?毕竟这个案件已经引起高层关注。
“武队。”吴方在楼下喊。
“啥事?”武平端着茶杯出办公室,只见一群穿作训服的人正在楼下训练。
“下来练练。”吴方招了招手:“别光喝茶,胡思乱想不能解决问题。”
“这个……”武平有点犹豫。
“来吧!你都这么胖了,再不练超重了,抓盗墓贼都追不上人家。”
“胡说,我块头大有块头大的优势嘛!再说,我跟谁练?”
“跟我练啊!哦!不,先跟黑子练练,你要把他给撂倒了,再对付我,哈哈哈哈!”吴方用激将法。
“老虎,你算了吧!你想激我?下辈子都没有机会,哈哈哈哈!”
“你这个人,我想叫你下来放松一下,你还不领情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吧!不出三天,看守所就会来电话,周永想见我们,他就会招供了,我们的好事就成了,哈哈哈哈!”
“老虎,我知道你的方法有作用,可我就是不安心啊!”
“所以你要找点事干。下来,我们练练,晚上我再请你吃饭,来吧!”
“好!让你领教领教我的厉害。”武平放回茶杯,咚咚咚的下楼。
一场生龙活虎的比武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交手之后,他和铁路警方的兄弟们互有胜负,江虹叫好,夏冰冰时不时鼓掌,吴方竖起了大拇指赞不绝口。
不知不觉之中,夕阳正在西下,一个新的夜晚即将来临。
下班的高峰期到了,站前大街更加热闹起来。花花绿绿的汽车排成了几条长龙,慢慢流动,人行道上人流如织,步履匆匆。高楼大厦披上了灿烂的彩霞,在蓝天的映衬之下格外美丽。晚风拂柳,略有寒意,但依然是一幅晚秋景象。
警务实战训练结束之后,江虹回到家里。进门一看,家里静悄悄的,怎么回事?母亲和邝霞呢?邝霞明天出车,今天难得休息一天,她应该在家啊?
厨房里的饭菜不都做好了吗?热腾腾的,人去哪了?江虹脱了警帽丢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在厨房的门口伸头探脑。突然,一双手从后面伸了过来,一把蒙住他的双眼。江虹吓了一跳,本能的抓住了那一双手,他立刻知道是谁了,于是站着不动。
耳边传来一阵吃吃笑声。江虹冷不丁的反手去摸邝霞的腰,邝霞穿着一套秋季的连衣裙,她又超级怕痒,哪里忍受的了,“哇呀”大笑起来,不停扭动身体:“黑哥,不要挠我,不要挠我,我快受不了啦!”
江虹没有罢手:“叫你蒙我眼睛,以后还蒙不蒙?还蒙不蒙?”
邝霞笑的喘不上气:“我不蒙啦!我不蒙啦!黑哥,我求你了,别挠我了。”
江虹突然就罢手了,笑容也消失了。他怔怔的看着邝霞,一下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不肯松手,他想起了今天的斯雨兰。
“黑哥,你怎么啦?”邝霞莫名其妙,凭着直觉,他就知道江虹心里有事。
“邝霞,以前我保护你,现在我保护你,今后我还会保护你。我会一辈子保护你,哪怕牺牲自己性命。”
“你胡说什么呀?你牺牲了谁保护我?你这是怎么了?尽说胡话。”
“今天上午去看守所办案,我又见雨兰了。”
“她是不是被人给欺负了?”邝霞心有灵犀。
“一个无赖以为她是做皮肉生意被判刑的女子,侮辱她的人格,还好夏冰冰出手了,那个家伙赶紧跑了。”
“哦!”
“她的身边没一个人,无依无靠,唉!”
“黑哥,你啥意思?你可不能丢下我啊!”
“我是不会丢下你的,看我把你抱的紧紧的,不肯松手,我就是要……”
“还不松手?你俩还看不看电影?”母亲苏琳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吓了江虹一跳,赶紧松开双手。
“苏姨,我不松手。”邝霞搂着江虹笑嘻嘻的。
“这么大的姑娘,真不害臊!”苏琳乐了。她其实很享受这种场景,觉得儿子艳福不浅,他们家里祖坟冒了青烟。
“老妈,你跟我们一起看电影吧?”江虹没话找话。
“我在家里追剧,我不当电灯泡。”
【393】瞬间的眼神
电影票是江虹上网买的,一部普通的生活片《京城胡同》,时间19点50分。
闻雅说的没错,最近没什么好电影,情侣们看电影就是为了谈情说爱罢了。
影院就在凤凰山下的东南角,站前大街尽头旁边。这是离家最近的一家电影院,如果不赶时间,江虹和邝霞走过去也就半个小时,刚好可以散步。里面有巨幕厅,也有几个小厅,江虹买了两张5号小厅的票,6排6座、7座,位置是不错的。
昨天晚上,苏琳临时补缺,跟邝霞也是去这家电影院看电影。
匆匆忙忙吃过晚饭,《新闻联播》的开始曲刚刚响起,苏琳就把两个年轻人赶出了家门,借着看电影的机会逛逛马路。她自己收拾清洗了碗筷,搞完厨房卫生,然后坐在电视机旁,一边追剧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当婆婆。
外面,夜幕下的辰州五彩缤纷,华灯灿烂,街市一派繁忙。宽阔的站前大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不少都是上下车的旅客,行色匆匆。遥远的夜空里静悄悄的悬着一轮明月,富有诗意。头顶,一条银河横跨九天,满目星光闪耀……
邝霞穿着一套豆沙色秋装长袖连衣裙,一双白色皮鞋,挽着江虹一只胳膊走在站前大街人行道上。江虹穿着一件米色夹克外套,一条黑色裤子,两手插入裤子口袋慢慢走着。虽然已进入11月初,但是辰州还有十几度的气温,特别适合爱美的年轻人展现自己,街上到处都是俊哥靓女,一片姹紫嫣红,令人目不暇接,超级养眼。
“黑哥。”邝霞依偎着江虹默默的走着。
“嗯?”江虹有点心不在焉。
“我爸妈又来电话了,说我都快26了,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你还没跟他们说吗?”
“黑哥,你说我该怎么说啊?”
“这也是难题吗?难道你的父母还有其它想法?”江虹扭头看着邝霞。
“他们想我回家,可以在家乡帮我找一个不错的男朋友。可我不想回去,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不想回去。我想征求你的意见,你同意了,我就跟他们说。”
“你就说呗!我没意见。”江虹笑了。
“那你以后可要对我负责到底,不许叛变,否则我爸妈会拿着菜刀来辰州找你算账的。”邝霞笑嘻嘻的。
“你怎么老给我打预防针?”
“嗯!预防针会失效,所以要经常打。你别害怕,我打针不疼的,哈哈哈哈!”
“你说你的爸妈会同意吗?”江虹有点忐忑不安。
“他俩对你印象挺好的嘛!今年春节我们忙着春运,我也没法回家,他俩来到辰州陪我过年。是我拉了你的壮丁,帮我接送当搬运工,还去你家吃了餐饭,你的爸妈热情款待。其实他俩心里有数,在电话里问我好多次了,要不然我敢追你啊?”
“原来这么回事?你不是一直挺独立的吗?”
“婚姻大事,爸妈这一关要过的,我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
“嗯!这个想法我很赞同。那你就跟他们说吧!就说那个又黑又傻的江虹小子已经决定娶你们的女儿了,目前是过渡期,时间不会太长。”
“哈哈哈哈!看你那个憨样!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邝霞乐了,情不自禁拱了江虹一下,江虹一个趔趄又被她一把拉住了。
“邝霞,人是不是一谈上恋爱就变了?不光是我,你也变了。以前你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有点冷冰冰的,特别娇气,凡事都有依赖。最近怎么变得柔情似水?越来越像一个贤妻良母,而且工作也很独立。说老实话,这次你第一次当列车长,我一路上都在观察,发现你的工作非常到位,处理事情恰到好处,我放心了。”
“因为你在车上我就不怕,你就是我的主心骨。明天你不出车,我的心里就不踏实。不过冯教人也挺好,我们遇到困难他会主动伸出援手,帮助我们排忧解难。”
“那就行了,明天你安心出车吧!就是伙食要搞好点。”
“我已交给肖珊和闻雅了,从今以后,他们两个负责采买烹饪。”
“行啊!等抓了盗墓贼我就上车。”
两人一边逛着马路,一边说着私密情话,邝霞心里特别高兴。认识江虹两年多了,这黑小子不仅接纳了她,并且第一次陪她出来看电影。两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走到电影院的门口,一看时间恰好19点40分,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江虹去柜台取出两张电影票,领了3d眼镜,然后带着邝霞进入5号小厅。他们找到6排6座、7座,两人坐下,耐心等待电影开始。
这个小厅共有百个座位,电影快开始了,稀稀拉拉坐了三十多个观众。随着音乐响起,广告片先出来,大灯熄灭,只有一些壁灯亮着,所以影厅里面光线黯淡。
正片《京城胡同》快开始了。旁边,邝霞已经戴上3d眼镜,兴致勃勃,江虹也正准备戴上3d眼镜。这个时候,他前面的一排座位仍然空着,眼看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男的四十多岁,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因为光线太暗也没看清长什么样。女的三十左右,短发,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外套,江虹也没看清长什么样。
但是,这个女子在江虹前面一排坐下了。临坐下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江虹,四目对视,女子楞了一下,随即耷拉眼皮,若无其事坐下。
这个女子长的很美。江虹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时,电影正片的片头出来了,他也没有多想,戴上3d眼镜看电影吧!
影厅里面安静下来,观众都在聚精会神盯着银幕……五分钟后,那个女子扭头对身旁的男子悄悄耳语几句,两人随即站起,离开座位向外走去。
这一动作立刻引起江虹侧目。怎么回事?电影才刚开始,情节还算精彩,故事还算扣人心弦,这两个人怎么走了?尤其那个女子,怎么看着就是眼熟?
江虹眼睁睁的看着他俩出门走了。
电影还在继续,江虹的脑海里却对这个女子产生一连串的问号。不好!想起来了,我说这么眼熟?我昨晚见过他,她很像是监控视频里那个偷旅行箱的神秘女郎。难怪她看到我之后楞了一下,她可能在g1627次列车上见到过我,所以突发恐惧。
江虹一下站了起来,低声对邝霞说:“我去上个厕所。”
邝霞看的兴致勃勃,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嗯!”
江虹追出5号影厅,那对男女已经不知去向,他又追到电影院的门口,依然没找到人。他急忙向工作人员亮出了《警官证》,在一名工作人员的带领之下,找遍影院每个角落,一无所获。
邝霞久等江虹不归,知道不妙,赶紧寻了出来:“黑哥,什么事啊?”
江虹拿出手机,拨通吴方电话:“师傅,我发现了那个神秘女郎。”
【394】暗影
十分钟后,吴方带着武平、冯凯和夏冰冰,开着一辆警车火速赶到了电影院。
今晚吴方做东,就在站前广场外面一家中式餐厅订了一个小间,请武平吃个饭。
因为人家不远千里赶到辰州破案,吴方也想尽尽地主之谊,搞个简单的小仪式表示欢迎。全国警察是一家嘛!毕竟同行之间需要互相合作,你到别人的辖区里工作,人家也是这么款待你的。当然,工作归工作,友情归友情,一清二白。
夏冰冰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换了一套便服参加吃饭。江虹因为晚上陪邝霞看电影,吴方就没留他,而是拉了张志伟支队长、安冉政委以及冯凯一起吃饭。
吴方接到江虹电话之时,他们一行六人刚刚走出餐厅,皆是穿的便服。结果,吴方丢下两个支队领导,迅速带着冯凯和夏冰冰开车赶到了电影院,进了影院经理的办公室,江虹和邝霞在里面坐着,还有一个影院夜场经理,是一个小伙子。
“黑子,人跑掉了?”吴方心急火燎,明知故问。
“我的反应慢了一步。”江虹非常懊恼,他没想到自己会出这么一个纰漏。
“整个影院你都查了?”冯凯追问。
“查了,这是家小影院,死角都找过了。这是影院经理,我俩一块查的。”
“经理,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夏冰冰问。
“我没发现什么。”
“那就不用找了。”吴方一皱眉头:“两个家伙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肯定都跑远了。”
“吴头。”邝霞偏袒江虹:“影院里面黑乎乎的,黑哥也没有看清楚。”
“你这丫头。”吴方笑了:“我又没有批评你的黑哥,你着什么急呀?不管怎样,黑子今晚有了新的发现,除了那个女子,又冒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我们如果把人先扣下来审查一下是最好的。从逻辑上来说,电影刚刚开始两个人就走了,不是有了急事就是出了问题,我相信黑子的眼力,他看人很准的。”
“黑子。”冯凯琢磨:“如果是这女子认出了你,说明她坐过你的车,在车上见过你。今晚真是巧了,你们在电影院又遇到了,而且座位正对着前后排。”
“是的。她坐下的时候,要不是抬起头朝我看了一眼,我也不可能注意她。”
“他旁边的那个男子像什么人?”武平问道。
“四十出头,穿的还很光鲜,不像普通的老百姓,具体我也无法判断。”
“经理。”武平决定:“你带我们去你们监控室,我们要看当时所有监控记录。”
“行啊!跟我来吧!”影院经理站了起来。
“冯教。”吴方拍了一下冯凯肩膀:“你送邝霞回去。你们两个明天还要出车,她又是列车长,你替警长的班,所以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三个就行了。”
“吴头,我电影还没有看完。”没等冯凯回答,邝霞笑嘻嘻的插话。
“还看啥子电影?你的黑哥没办法陪你了。”
“真是扫兴!”邝霞撅起嘴巴很不高兴:“好不容易跟着黑哥看场电影,遇上这两个丧门星,人还溜了。算了,电影我不看了,现在才八点多,我不急着回去睡觉。”
“你回去吧!”江虹拉起邝霞的手。
“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你什么都改了,就是黏人的老毛病没改。”江虹哭笑不得。
“师兄,霞姐她不黏人,她是黏你。”夏冰冰捂着嘴巴笑。
“闹了半天,原来列车长和警长是一对呀!哈哈哈哈!”武平终于看明白了。
“那当然咯!武队,你以为呢?”夏冰冰眨巴了一下眼睛。
“好吧!”吴方只好妥协:“你就跟着黑子,反正我是管不了你。冯教,你回去吧!先去支队汇报一下这里情况。”
“好的。”冯凯走了。
吴方他们跟着影院经理来到了监控室。里面很小,吴方他们进去就站满了半个房间,一个中年保安正在里面值班。他坐在操作台前面,聚精会神盯着对面墙上那些拼在一起的显示屏。从图像看,影厅里面都是红外监控探头,清晰度不太高。
影院经理简单做了介绍,保安按照吴方要求,先调出了那一对男女走出5号小厅的图像。只见外面的走廊上很暗,空无一人,一男一女匆匆走出5号小厅,他俩神情紧张,加快脚步,几乎就是一路小跑消失在了影院的出口处,不见踪影。
武平眼睛瞪得溜圆:“就是这个女的,除了身高长相,她的走路姿势,包括气质都很相似,就是穿的衣服不同。前天她穿一件红色的羽绒服进站乘车,因为我们楚都已经接近零度,天寒地冻,穿羽绒服是合理的。但是辰州还有十几度的气温,所以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外套,看着苗条多了,应该不到三十,也就二十七八岁吧!”
吴方点头:“嗯!黑子看的没错,我也认为是她。武队,你来我们辰州是来对了,周永是关沙镇居民,这个神秘女子又出现在凤凰山下的电影院里面,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看来‘1031盗掘古墓葬案’的窝点在这里,我们距离真相又靠进了一步。”
“老虎,你们的公安处还不同意我们成立联合专案组啊!”武平有点惆怅。
“武队,不要着急。”
“唉!说不急是假的。被盗掘的文物除了那批楚国玉器和玉编钟,还不知道有没有其它的赃物?拖延一天,这些宝贝很有可能就流散了,下落不明。”
“说老实话,我也急啊!但是不能违反程序,我们必须认真工作,把证据链打通。否则,就凭这点碎片证据破不了案,抓不到人。”
“那个男的到底是谁?”邝霞一指屏幕里的中年男子,她也正在思考。
“问你黑哥。”武平开个玩笑。
“武队,我帮你在车上抓了一个逃犯,追回那么多的楚国玉器,你不说声谢谢,还拿我开玩笑?真是不知好歹。”
“我没开玩笑啊!我这案子就是少不了他,黑子是我们要求参加的。”
“嘿嘿!这么说差不多。”邝霞心满意足。
“我们看看其它监控视频。”吴方指挥保安陆续调出与逃跑男女相关的全部视频回放,花了一个小时时间,拼凑出了整个过程:一对男女慢悠悠的走进了电影院,东张西望,似乎非常警惕。他俩进了5号小厅,不到十分钟出来了,匆匆忙忙奔出了电影院,消失在了暗夜街头的人流中,前后仅仅一刻钟的时间。
“他们戒心很重。”武平判断:“一路防备。进来前后观察,出去动作快捷,为了看场电影,至于这么做吗?”
“武队,你的意思……”吴方看着武平。
“他们是来看电影的?还是有其它的目的?因为发现电影院里有个便衣警察,怀疑警方在这设伏,所以赶紧逃之夭夭?黑子,你当时有没有发现其它异常现象?”
“没有,我光顾着看电影了。”江虹老老实实承认。
“不管怎样,前后相隔一天时间,这个神秘女子又出现了,并且伴随一个男子。我们可以沿着三条线索追踪下去,揪出他俩的小尾巴。”吴方若有所思。
【395】三条线索
“老虎,什么三条线索?”武平疑惑的问,他的心里已经猜中两条。
“我先打个电话。”吴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给刑侦大队视频组的同志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他们即刻过来拷贝电影院的监控视频,准备明天进行分析,寻找蛛丝马迹。随后,他们回到了经理室坐下。
“吴支,还有事吗?”影院经理问道。
“没了,有事我再找你。”
“那好,你们忙吧!我去各个影厅看看。”影院经理打了一个招呼去忙碌了,房间里面只有吴方、武平、江虹和邝霞四个人。
“邝霞,你去外面坐吧!”江虹明白,这个时候邝霞必须回避。
“哦!那我就在外面大厅坐坐,看看电影杂志。”邝霞心领神会,知道下面内容属于警务秘密,转身走了。
“黑子。”武平一笑:“你女朋友很懂分寸,该调皮的时候绝不缺席,该安静的时候老老实实,蛮听话的。”
“嘿嘿!”江虹不知如何回答。
“所以说嘛!”吴方插话:“我就极力撮合他们。这个女孩子很不错,值得黑子终身拥有。”
“老虎,原来你是那月老啊?”
“那倒没有,我就是用力推一把而已,因为黑子一直在掉链子,哈哈哈哈!”
“师傅,别扯远了,说说三条线索。”江虹有点不好意思。
“第一,前天,这个神秘女子在汉昌站下车,今天居然出现在了辰州。这恰恰说明了辰州才是她的终点,汉昌只是个临时中转站,为什么呢?因为周永恰好去上卫生间了,在汉昌站出现一个短时间的空档,此时不偷更待何时?那么,她是怎么回辰州的?火车?汽车?轮船?还是别的什么交通工具?我们应当都查一遍监控备份,争取找出这个女子,顺藤摸瓜一举擒获,甚至可能包括一个团伙。”
“那第二呢?”武平很感兴趣,觉得办法不错。
“第二,就是一男一女看电影的路径。他们从何而来?又从哪一条路跑了?我们要把电影院附近的所有监控视频复核清楚,跟踪追击,一举找到犯罪老巢,争取抓住这两个人。”
“这个……”江虹紧锁双眉:“这个需要地方警察配合,这里归市公安局管,属于地方派出所的地界。”
“知道。”吴方点头:“这里是鼓楼派出所辖区,等下我跟他们所长打个电话,让视频组过去调集有用信息。”
“那第三呢?”江虹舒展眉头。
“第三就是这一男一女在影院里的踪迹,她到底是真的来看电影?还是有什么其它秘密的活动?有没有跟第三个人接触?这些都很重要。”
“师傅。”江虹感叹:“火车,汽车,影院内外,这些工作量太大了,视频组怕忙不过来?”
“我们也要上啊?抓住重点时段,重点目标,耐心细致筛查,争取发现狐狸尾巴,我相信一定能找到狐狸尾巴,只要它出来了就行,就怕躲在窝里不露面啊!”
“老虎。”武平非常兴奋:“你这办法虽然工作量大,但是管用。如果明天真的能够找到这个女子,就能直接找到玉编钟的下落,估计还在他们手里。如果那样,我们就能直接破案。”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个案子应该是有一个团伙作案,应该五人以上,能不能都抓到还有疑问。另外,周永似乎并不认识那个神秘女子,神秘女子却是认识周永,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还很复杂。所以,我们不可过于乐观,一起要看这两天的实际收获。”
“嗯!”武平、江虹点头。
“好啦!我们的诸葛会到此结束,黑子,赶快去把邝霞叫来,否则她等下骂死我。”
“老虎。”武平非常好奇:“听说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整个辰州铁路地区的人都很怕你,但是你唯独怕邝霞。”
“整个辰州铁路地区,敢叫‘吴头’的就是她,你说我会不怕她吗?哈哈哈哈!”吴方大笑。
“哎哟!吴头说我坏话了吗?”邝霞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吴支,我们来了。”邝霞身后跟着刑侦大队视频组的两位青年民警,手里提着一台黑色电子设备。
吴方他们提取完了电影院的监控录像,已近23点。影院外的街巷监控录像只能明天白天再搞,需要鼓楼派出所的配合才行,所以,吴方他们离开了电影院,开车回到乘警支队,各自回家。
武平回了茂世酒店。他的心情不错,压了一天的大石头终于从心口移开了,觉得虽然成立联合专案组的想法还未付诸实施,但是双方其实已经在联合工作了。吴方就是厉害,不务虚名,是一个实干家,他提出的三条线索滴水不漏,精准到位,就看明天怎么实施。
虽然心情舒畅不少,但是这个案子的疑点还很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琢磨,终归属于海市蜃楼。所以,破案就是一个找证据的过程,只有证据才是法庭所认可的,其它想象、推测都是一个过程,而非结果。
武平急忙给他们的局长打了一个电话,汇报最新进展。
再说江虹,他和邝霞回到铁路新村。因为已经过了23点,邝霞没有再去江虹家里,而是回了自己宿舍,两人走到楼下。
“黑哥,今晚电影没有看成,不算数啊!”邝霞闪动着一双大眼睛。
“你不是看了一半吗?”
“不行,下次我们必须再看一场,补上。”
“那…好吧!等我有空。”
“嘿嘿!晚一点没关系,不要忘了就行。”
“我怎么觉得看电影成了一种负担,像是完成任务?”
“也是,我怎么觉得看电影成了一种索取,像是你欠我的?哈哈哈哈!”
“唉!”江虹叹了口气:“你呀!我真拿你没办法了。明天上午出车我就不送你了,自己注意安全,好好工作,一路平安!”
“嗯!谢谢黑哥!”邝霞给了江虹一个拥抱,转身走进了电梯间。
【396】水到渠成
11月4日,吴方他们忙了一天,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电子化的网络时代,监控数据的调集非常快,一旦接入某个网络接口,很多数据源源不断就到位了。所以,不到一个小时,汉昌的监控备份就传了过来,包括车站、公路、港口以及机场。当然不是全部数据,那个容量超大,十天都看不完,而是专门针对开辰州的列车、轮船、航班以及长途班车,这个数据就很小了。
另外就是昨晚电影院周边的街巷监控数据。警方监控视频一调就到,毕竟有专用网。但是民用监控探头数据是封闭的,它们各自独立,有的就是一个小店所有,你就要去店里拷贝出来。这些工作由刑侦大队视频组去做,他们在鼓楼派出所的配合下,忙了一个上午,拿回来二十多家的民用监控数据,吃完中饭就开始分析了。
全部汇总起来数据量还是非常大。为了在天黑前拿出结论,必须争分夺秒,所以吴方还叫来了几个在家里休班的警长协助工作,三人一组,五个小组共同进行,包括武平、江虹、夏冰冰和邵雪在内,紧张有序,大海捞针。
傍晚,太阳快落山了,海量监控视频复核完了,竟然一无所获。悠悠天地之间,茫茫人海之中,没有找到那一个穿羽绒服的神秘女子。
从汉昌到辰州,没有发现她的身影,难道她是长了翅膀飞回来的?
昨晚,她和一个中年男子来到电影院看电影,巧遇江虹以后心怀鬼胎,匆匆逃跑。他俩利用了电影院后面凤凰山脚的一大片密林,从密林里出来,又钻回了密林。他俩非常巧妙地利用了市区里高山的天然屏障,来无影去无踪,因为密林里面没有监控探头,连灯光都没有,一片黑蒙蒙的,夜晚没有人敢进去,哪怕就在街边。
在电影院里面,他俩没有异常表现,没有跟其他人接触,似乎就是看电影的。
辰州乘警支队的办公小楼里,十几个人睁大眼睛看了一天,反复甄别,否定了一个个相似的人。结果,令吴方自以为是的三条线索没有任何收获,全部扑空。
17点一刻,收拾清楚全部设备,其余同志都离开了,准备下班回家。吴方在他的办公室开了一个小小的碰头会,武平、江虹和夏冰冰参加,这是联合专案组的预备人员。吴方感叹一声,算是开场:“唉!没有想到,我们的对手很不简单哪!”
“是的。”武平补充:“他们非常专业,反侦查的能力很强,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时时处处设防,包括去电影院看场电影也是如此。”
“也是。”江虹若有所思:“一个女子都如此的狡猾,如果是个团伙,他的老大肯定更加难以对付。”
“你们三个警察汉子,居然被一个小女子给吓倒了?”夏冰冰嘲笑道。
“我们不是被她给吓倒了。”武平否认:“我们是觉得这案子已经超出我们先前预判,所以,我们对后面的困难一定要有充分准备。为了找回被盗掘的宝贵文物,前方就是刀山剑雨我们也要进去一搏,何况是一个小女子。”
“是的。”吴方赞同:“这叫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不过。”江虹情绪有点沮丧:“从昨天到今天,我们没有更多进展,就卡在了玉编钟和这个神秘女子身上。另外,周永在看守所依然没有动静,我有点担心啊!”
“吴支。”夏冰冰有一点坐不住了:“你昨天说最多三天时间,周永肯定就会主动要求交待问题,还剩下明天一天了,他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怎么办啊?”
“武队,你认为呢?”吴方笑眯眯的。
“老虎,说到周永,我当然相信你。你的冷处理是对的,你的地雷埋的很好,我想应该快爆炸了,哈哈哈哈!”
“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吴方非常开心,刚才的苦恼都没了:“本来指望今天能找到神秘女子的下落,直捣黄龙,看来我们转了一圈,还是要回到周永的身上。行啊!今天晚上大家安心睡觉,明天我们啥都不干,就等看守所来电话。”
“叮铃铃……”吴方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快下班了,谁的电话?”吴方抓起听筒:“喂!哪位?老向,哎哟!我的大活菩萨,终于来电话了!地雷爆炸了吗?炸啦!那太好了!今晚我不过去,我要憋他一个晚上,明天给我倒个痛快。我明天上午来,我现在让黑子过去,再给他加点油。”
“老虎,我们成了。”武平喜出望外,啪了一个巴掌。
“是的是的。”吴方放下电话,兴奋的摸摸头:“我就说嘛!不出三天,今天才第二天,哈哈哈哈!”
“吴支,你让师兄过去加什么油?”高兴之余,夏冰冰不明白。
“冷处理结束了,该加油添火了。黑子,这个任务交给你了,现在就去。”
“好!那我走了。”江虹起身下楼走了。
“老虎,你都没说怎么加油?”武平不解。
“我的徒弟知道该怎么做,他了解我。”吴方非常自信。
江虹开着那辆新式警车来到凤凰山下铁路看守所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太阳刚刚落山,天空星辰寂寥,只有一弯牙月挂在天边,夜色还没完全降临。
向清所长本来该下班了,为了等待江虹特意留了下来。他看江虹下了警车,急忙健步走了过来,告诉他说半个小时之前,单独关在04号监室的周永突然报告岗亭上的看守民警,说是愿意交待全部犯罪事实,今晚就说,所以他马上给吴方打了电话。
本来以为吴方火速就会赶来,没有想到他派江虹来了,说是再加点油。
向清暗自佩服:吴方真是老谋深算,不急不躁,他懂得犯罪心理学,他也知道临门一脚的重要性。如果这个时候立马顺了周永心意,马上就提审他,那个家伙反而容易察觉警方比较焦躁,说不定又缩回去了。或者会跟警方讨价还价,或者又不说了,如此必然功亏一篑,再想撬开他的嘴巴又要多费多少功夫?
“黑子,你准备怎么加油啊?”向清所长一脸期待。
“向所,当时看守民警是怎么报告的?”江虹需要问清情况,他好把握火候。
“你们昨天中午走了以后,周永一直心神不宁,茶饭不思,思想包袱很重。我的判断,他怕你们抓到那个偷他旅行箱的神秘女子,那女的一交代,他就没价值了,坦白从宽的机会没有了。今天,他的情绪更加不稳,不时在监室里走来走去,我就知道他快顶不住了。刚才看守民警报告,说他情绪急躁,他要深刻坦白,马上就说。”
“嗯!”江虹点头。
“黑子,你到底怎么加油啊?”向清所长再次追问。
【397】红梅赞
“我再想想。”江虹低头沉思。
“什么意思?”向清所长眼睛直了:“老虎没告诉你怎么加油?”
“嘿嘿!”江虹抬起了头,淡淡一笑。
“啧啧!我这两天一直都在盯着周永,这么重要的事,这头老虎怎么搞的?我真服了他了。他真够狡猾的,他叫你来加油,又不面授机宜。黑子,你有什么主意?你把事办砸了,功亏一篑,责任全在你的头上。你把事办好了,功劳全在他的头上。”
“向所,你别误解我的师傅,他不是怕承担责任的人。为了工作,他的警帽押了多少回了,上至各级领导,下至我们普通民警,大家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唉!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我认识他二十多年,我还不了解他?我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他是进一步锻炼你,让你更加老练成熟,学会处理更复杂的案情关系。可这毕竟不是小事,这个周永已经变的非常脆弱,你要把握不住火候就全完了。”
“不怕,来的路上我就想了几个方案,有大有小,有强有弱。”
“那你准备用哪一种?”
“向所,犯人吃过晚饭了吗?”
“五点半送进去的饭,现在都六点了。”
“嗯!”江虹想了一下:“饭盒还没收出来吧?”
“没有。”
“行了!就这么办。”
“什么就这么办?”
“向所,等下我进去收饭盒,当回义工,哈哈哈哈!”
“你啥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向所,你可不能露面,不能跟在我的后面进去。”
“胡说。”向清所长急了:“黑子,我是看守所长,我有监管责任,你必须报告我,否则我不批准你进不去,明不明白?”
“也是。”江虹点头,就把他的办法悄悄说了。
“不错!”向清所长听完,立刻竖起了大拇指:“这办法好!简单,实用,恰到好处,看来老虎对你非常放心。”
“我跟师傅从绿皮车开始搭档,他是老乘警长,我是个新乘警。五年多了,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毫无保留,我是在他的引领下成长起来,我能理解他的意图。”
“那好,我就不进去了,我先上楼去办公室候着,等你出来。”
“向所,你回家吧!你父亲瘫痪在床需要人伺候,我完成了任务就下班了。”
“不急,我家请了一个保姆,再说我的母亲在家帮忙。”
“你母亲都七十多了,体弱多病,帮不了什么忙,全靠保姆,你每个月的工资有一半给了保姆。向所,下班时间早都过了,你回去吧!”
“别扯远了,我上楼了。”向清所长刚刚转身,恰好看见侯坤提着一个大竹篮子从小楼的后面绕了过来,腰里围着一条脏兮兮的黄色围裙,手里还有一串钥匙,他走到了小铁门的门口,正准备进监区里收饭盒,向清所长喊道:“老侯,你等一等。”
“啥事?哟!黑子来了。”侯坤站定,笑眯眯的。
“侯叔,我去回收饭盒,帮你干活。”江虹跟着向清所长走了过去。
“帮我干活?开啥玩笑?都下班了,老虎派你过来是不是想再将周永一军?”
“侯叔到底是老警察,瞒不过你,哈哈哈哈!”
“行啊!向所,你进去吗?”
“我不进去,我进去会坏事。”
“好吧!”侯坤将竹篮子递给江虹,然后用钥匙打开了通往监区的小铁门。
“黑子来收饭盒。”向清所长朝岗亭上的看守民警喊了声。
“明白。”两个全副武装的看守民警点点头。
“我进去了。”江虹提着竹篮子走进了监区。这是他9月底来探望斯雨兰,吴方押了警帽让他进来一次之后,时隔一个多月再一次走进来。按照铁路看守所的制度,每天晚上五点半给犯人开饭,由侯坤送进来,通过每个监室门框上的方形小孔,将盒饭递进去,里面犯人接过,侯坤出来。等他们吃完饭,侯坤再进去收回空饭盒。
“收饭盒了。”岗亭上的看守民警高喊一声。
“4号监室,饭盒。”江虹一个个的监室收了过来,走到04号监室,发现里面没有反应。定睛一看,周永独自一人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靠墙坐着,一盒饭菜摆在旁边,一口都没有吃。看来他的精神负担确实很重,饭都吃不下了。
“江虹警官,是你?”周永一听声音很熟悉,猛地睁开眼睛,突然跳了起来奔到门口,隔着方形小孔急不可耐:“我要坦白,我要坦白,争取政府宽大处理。”
“你说什么?你想坦白?你已不重要了。”
“什么?那个女的抓到了吗?”周永瞪大眼睛,迫切的问。
“这是秘密。”
“哦?”周永眼睛一转:“怎么是你来收饭盒?那个老警察呢?”
“他的家里有点急事先下班了,我刚好来办事,就帮他收一下。”
“我不吃了,我现在要交待我的罪行。”周永将饭盒递出来,饭菜已经凉了。
“真不吃了?”
“不吃。”
“好吧!”江虹将饭盒放进竹篮子,继续去收其它监室。
“江虹警官,我要交待罪行,现在就说。”周永喊道,可是江虹没有理他。
“别嚷嚷了!”看守民警过来训斥。
“江虹警官,我要交待罪行,我要交待罪行。”江虹很快收完了十几个饭盒,走出了小铁门,他关上门,里面传来周永最后一声喊叫。
“雨兰。”他来到了办公小楼后的伙房,只见侯坤和斯雨兰坐在门口丹桂树的下面聊天。斯雨兰已经吃过饭,穿着一身蓝白条的囚服,等着洗空饭盒。
“江虹,侯叔说你来了,你把饭盒给我。”斯雨兰站起来,从江虹的手里接过了竹篮子,进伙房了。
“黑子,坐吧!”侯坤拿出了一个小板凳。
“谢谢侯叔!雨兰什么时候进去?”
“伙房卫生都做完了,等她洗完了碗,你把她关进去,我就不露面了。”
“我?”江虹吓了一跳。
“怎么?不忍心吗?”
“侯叔,还是换个人吧!”
“黑子,怎么样啊?”这个时候向清所长走了过来,拎着一个绿色的琵琶包。
“向所,看明天效果吧!”江虹站了起来,眼睛却盯着琵琶包。
“雨兰,我来洗吧!向所拿了你的琵琶过来,你来弹一曲吧!”侯坤进入伙房。
“侯叔,我马上洗完了。”
两分钟后,斯雨兰洗干净双手走了出来:“向所,今天你开恩了?”
向清所长笑笑:“我们是看守所,不是剧场,现在弹一曲吧!我也想听。”
斯雨兰很高兴:“好吧!一个多月没摸琴了,弹什么呢?《红梅赞》吧!”
天快黑了。斯雨兰解开绿色的琵琶包,小心翼翼拿出她的琵琶,然后怀抱琵琶坐在丹桂树下,右手包好甲片。她轻轻的试了几下音调,闭上眼睛酝酿一下情绪,突然睁开眼睛,左手按弦,右手灵动,弹起了中国琵琶名曲《红梅赞》。
这首乐曲旋律优美,节奏分明,每个音调清脆明快,充满昂扬向上气势。
等到斯雨兰弹第二段时,江虹跟着轻轻哼唱:“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向阳开。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新春来……”
【附言:《红梅赞》是非常好听的一首中国名曲,送给我一个忠实的读者。人生不只是有爱情、亲情,还有友情。她还年青,才貌俱佳,她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我愿意成为她永远的好朋友。希望她能坚强起来,怀揣新的生活希望,勇敢面对复杂的人生路,好好把握自己,走向她美好的未来……】
【398】供述
11月5日,上午10点一刻,一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的警车再次驶入了看守所。
车子在三层办公小楼前停下,吴方、武平、江虹和夏冰冰下车。只见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日勤人员寥寥无几,且都在小楼里办公,监区里面更是保持绝对肃静。因为在凤凰山下的缘故,周围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火红的丹桂花依然沁人心脾。
“以后干不动了,我来这里跟老向做个伴。”吴方说着,一行四人上到二楼,走进向清所长的办公室。向清所长正接电话,看见他们进来,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老虎。”很快,向清所长放下听筒:“怎么现在才来?周永早就等不及了。”
“他有什么表现?”吴方不慌不忙。
“昨天晚上他一夜没合眼,今天一早就问看守民警,问你们会不会过来?”
“看来黑子昨天傍晚已经成功加油。”武平喜形于色,因为今天是决定性一天。
“向所。”夏冰冰说:“吴支说了,我们就是要晚点来。”
“你们也真是的。”向清所长笑了:“你们就不怕搞过头?他绝望了,什么都不说了,到时你们不要后悔,哈哈哈哈!”
“不会后悔。”吴方回答:“我们最新侦查结论,那个神秘女子其实就在我们附近活动,只是我们还没找到突破口嘛!不管周永交不交代,我们都要想方设法抓她,因为玉编钟在她的手里,她才是我们最后的目标。”
“老虎。”向清所长摇了摇头:“你这人哪!这两天你一筹莫展,绞尽脑汁,什么冷处理、埋地雷、火上浇油全用上了,现在周永急着交待,你却翘尾巴了。”
“哈哈哈哈!”武平乐了:“老虎他是胸有成竹,手到擒来,所以非常自信。向所,其实我们刚才开了个会,定了两套预审方案,包括如何应对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做了一定准备,所以耽误一点时间。老虎,我看现在可以开始了吧?我想急于知道真相,因为联合专案组能不能成立,今天必见分晓。”
“那好!冰冰,你办提审手续。”吴方吩咐。
“好的。”夏冰冰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交给向清所长。
“冰冰,去楼下的办公室找管教干部确认手续,我刚才跟他们说了,预备提人。”向清所长审阅完了夏冰冰提交的提审周永文件,签字盖章交给了夏冰冰。
“好的。”夏冰冰出去了。
“老向,斯雨兰呢?”吴方关切的问。
“刚才结束了一个小时的政治学习,现在去伙房劳动了。”
“她这几天表现怎样?”
“不错!学习非常认真,今天交了一份思想汇报,写了两千多字,态度端正,认识深刻。她的劳动表现也非常好,吃苦耐劳,抢着干活。除了伙房的事,今天她还主动要求搞小院的卫生,我批准了。”
“也就是扫地吧?她哪有时间搞卫生?”
“每天早晨六点到八点钟,两个小时。黑子,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向所,斯雨兰应该有两天假吧?”江虹终于开口。
“你来担保,我可以批准她一天。她要跑了,你的警察就别干了。”
“她不会跑。”
“我知道她不会逃跑。你记得吗?上次也谈过这个事,昨天我又问她,她的态度还是比较模糊。我看她的意思,她还不想出去。”
“这个姑娘怎么想的?”武平深感意外:“这种机会难得,轻刑犯人才有。”
“武队,你也知道?”向清所长有点惊愕。
“昨晚老虎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让我感慨万千,哈哈哈哈!”
“吴支。”夏冰冰上来了:“手续都办好了,管教干部进去提周永了。”
“那好!我们下去,老向,麻烦你了。”
“说啥话呢?这是我的工作,有问题通知我。”向清所长站起来送到了门口。吴方一行四人下楼,走进了01号预审室,吴方、武平坐主审席,江虹坐记录席。夏冰冰将案卷放在了主审席,将笔录材料交给了江虹,然后她就坐在江虹旁边,观察学习。
“报告,周永带到。”很快,门外响起一声口令。
“进来。”吴方命令,两名青年民警押进周永。
“警官。”周永戴着手铐进来,嬉皮笑脸,点头哈腰:“你们终于来了,我要坦白,我要坦白,我要争取政府宽大处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不用,这样挺好!”周永坐下,一名青年民警欲将周永手铐解开,重新拷在左右扶手,吴方挥了挥手,示意算了,于是两人走到门外站岗。到了这个时候,吴方知道该让周永放松一点,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周永感觉到了,他朝吴方感激笑笑。
“你叫什么名字?”按照惯例,吴方问了一遍周永个人情况,江虹如实记录。
“周永。”吴方微微一笑:“我们接到了看守所来的电话,说你急于见到我们交待犯罪事实,所以我们抽空过来看看你有多少悔过诚意?”
“我一定说,我一定说,毫无保留。”
“周永。”审讯进入实质阶段,武平开始发问,这是他和吴方商量好的,今天吴方配合,由他主审:“你还认识我吗?”
“认识认识,您是楚都县公安局来的警官,专门破盗墓案。”周永有点紧张。
“这两天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我要坦白从宽,坦白从宽。”
“说吧!把事情说清楚。不准轻描淡写,不准夸大其词,必须绝对真实,决不能做伪证。有遗漏要补充,有多少说多少,你说的话必须承担法律责任,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可是,事情太复杂了,我不知道从哪说起?哦!前天上午,你们问我旅行箱的事情,里面确实装了一个宝贝,可以算是一级文物,是一个玉编钟。”
“你确定吗?”吴方发问。
“确定,是我从古墓里偷出来的,老大要我带到辰州。我亲手用特种纸包好了,放进了旅行箱,从两溪口车站带上火车,没有想到在汉昌站被一个女的偷走了,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昨天晚上都睡不着,想的一清二楚,到了这里又糊涂了。”
“那好!我来问你。”武平继续,他急于搞清楚玉编钟的问题:“你一路去火车站的路上,直到最后在火车上,都没发现有人跟踪你吗?”
“我是单独行动,很怕被人跟踪,所以路上格外小心,结果还是出问题了。”
“这么说来你没发现有人在跟踪你?”
“没有。”
“周永,你认识这个女子吗?”武平从案卷里拿出一张监控视频截图,就是那个神秘女子的放大图,图像虽然有点模糊,但是可以看出八分模样。夏冰冰走过来,将图片拿到了周永面前,让他仔细辨别。
“她?”周永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图片,满脸问号。
【399】妨害文物管理罪
“看清楚了,别认错人。”夏冰冰提醒道。
“好像是瓜子脸?”周永盯着女子图片喃喃自语:“短头发,皮肤挺白,个子该有1.65米?穿着件羽绒服,一条长裤,皮鞋?看起来不太胖,不,她很苗条。”
“你还挺会看人?”夏冰冰将神秘女子图片还给武平,回到自己座位。
“干我们这行的,考的就是眼力。这个女的二十七八岁吧!我不认识。”
“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好好想想,记忆深处有没有见过她?我告诉你,她是认识你的。”吴方说完就起身出去了,他要去外面打电话,所以远远走到一棵丹桂树下。确认这里说话预审室听不见,他拿出了手机拨通何元处长电话,报告最新审讯进展,说周永供认了玉编钟在旅行箱里,是从楚都县堰冲坡的古墓里盗掘获得,原立案的“1101旅客财物盗窃案件”已不成立,改立“1101列车特大文物盗窃案件”。
“周永,怎么样啊?想好没有?”吴方回到预审室的时候,武平眼巴巴的盯着他看,知道他出去干啥了。吴方在武平的旁边坐下,悄悄耳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跟何处和刑侦支队汇报了,他们同意成立联合专案组了,今天正式运转。”
“哦!”武平答应一声,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喜出望外。他急忙给他们楚都县的公安局长发了一条短信,报告这一结果,三天过去,他们局长已经快没有耐心了。
“你说话啊!周永。”吴方催促。他的内心其实比较沉重,何处刚在电话里说,既然犯罪嫌疑人已招供就要加速侦破。部局一旦确立该案成立,就会按原先的计划列为督办案件,限期本月30日之前破案,否则将会按照制度进行严厉考核。
“我…脑袋都想破了,没有这个女的印象。”一直垂头丧气的周永抬起头:“她认识我?也许看过我的照片,也许是在什么地方,她见过我,而我没看见她。”
“你没有面痴吧?”武平问道。
“我有一点,所以想不起来。警官,请你们一定相信我,我很想认出她,那样我可就立功了,但我真的想不起来。再说,我要是认识她,在火车上我就认出她了,也不可能她跟踪我,我一路上都没发现。”
“好吧!”武平点头:“那么,你带上g1627次列车的32枚高古玉器和一尊玉编钟,确认是从青沟村堰冲坡的古墓里盗掘来的?”
“确认。”
“周永,你已不仅仅是倒卖文物分子,你还犯有盗掘古墓葬罪。你是否还犯有其它罪行,我们会全面深入调查的。我要强调一点,公安机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明白吗?”
“明白,我要深刻坦白,争取宽大处理,早点出来。我是上有双亲,下有妻儿,为了贪念坐了班房,我对不起他们。两位警官,你们要我从哪讲起?”
“知道倒卖文物罪吗?”
“我…知道有这个罪,不知道是怎么定的?”
“这样,我先给你普及一点法律常识,让你心里有数。我们国家刑法专门订立了妨害文物管理罪,其中包括了故意损毁文物罪、非法向外国人出售或者赠送珍贵文物罪、倒卖文物罪、非法出售或者私赠文物藏品罪、盗掘古墓葬罪等等。”
“警官,什么是故意损毁文物罪?”
“它是指故意损毁国家保护的珍贵文物,或者被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文物的,包括故意或者过失行为,造成了严重后果的,你明白吗?”武平流畅回答,足见他的业务功底非常扎实。
“那…倒卖文物罪呢?”
“倒卖文物罪是以牟利为目的,倒卖国家禁止经营的文物,情节严重或特别严重的,它有一些细则以及司法解释,我就不多说了。”
“盗掘古墓葬罪又是什么?”
“这个是指盗掘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古墓葬,例如盗掘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墓葬;盗掘古墓葬集团的首要分子;多次盗掘古墓葬的;还有盗掘古墓葬时盗窃珍贵文物或者造成珍贵文物被严重破坏的。”
“我明白了,我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法?”周永低下了头,看着手铐。
“告诉我们,你是怎么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干了哪些违法犯罪的事?你倒卖了多少珍贵文物?你盗掘了多少座古墓葬?堰冲坡古墓群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你们团伙有多少人?首要分子是谁?你们是怎么作案的?偷了多少文物?文物现在何处?”
“警官。”周永抬起了头:“我从自己是怎么开始的说起吧!我今年才37岁,但我从35岁就开始干了,所以我干了两年多,我没有说假话。”
“你的口供只是证据之一,是真是假我们还会继续调查。”
“唉!我为啥干这个……”周永开始讲述他的犯罪历史,吴方、武平和夏冰冰静静听着,江虹低头记录。桌上,执法记录仪的指示灯在一闪一闪……
三年以前,伴随着农民工返乡大潮,在辰州市打工的周永也回到了关沙镇。
他的老家在关沙镇乡下,一个静谧山村。20岁那年,他离开了峡山山区,独自一人背着简单行囊,跋涉了一个多小时山路,然后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郊县班车来到辰州打工。那时峡山山区贫穷落后,很多乡村不通公路。即便如此,相比那些背井离乡,不远千里来到沿海城市打工的人,他有近水楼台优势,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没有任何特长,他先是在一家鞋厂做刷胶工。由于气味刺鼻难闻,毒性很大,干了两年他不干了。而后投到一个包工头的名下,在建筑工地上做泥瓦匠,虽然收入尚可,但劳动强度大,经常加班加点,他熬不住又跳槽了。
总之,他在辰州打工15年,到底换了多少工作,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28岁那年春节,他娶了本村姑娘姚馨芳为妻,次年1月生下一个儿子。姚馨芳一直在老家务农,养育孩子,伺候公婆,非常贤惠。但随着年轻人进城风的愈演愈烈,他们一家也想搬到辰州去住,只是辰州房价高昂,周永一摸口袋,囊中羞涩。
进不了辰州市,去关沙镇没有太大问题。
毕竟他打了十几年的工,攒了二十多万积蓄,加上农村脱贫致富,家里搞副业赚了一些钱。关沙镇的房价不高,又是辰州的卫星镇,既有普通公路也有高速公路,到辰州仅仅需要一个多小时,回乡下的老家不要一个小时,刚好处于中间节点。
于是,他们夫妻倾其所有,还借了不少债,就在关沙镇山后街55号买了一套老房子。两室一厅,五十多个平方,算是当上了城里人。
周永于是离开辰州回到了关沙镇,但他很快面临一个问题。
【400】翡翠玉石
周永又遇到了什么困难?说白了就是钱。
在关沙镇买了一套房子,除了耗尽家里积蓄,他们夫妻还借了十万元。说关沙镇的房价低,那是相比辰州而言。彼时辰州市中心的房价已经逼近五万大关,远离辰州的关沙镇即便是卫星城,它的房价也在冲击万元关口。
辰州已经实施限购,政策封口。关沙镇没限购,所以房价还在缓慢攀升,吸引一些投机资金进入。想想一个巴掌大的小镇本身就没有多少房,新房更少,如果不是房地产业进入低谷时期,它的房价过万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从长远看,这个峡山小镇还是很有潜力的。
周永夫妻离开乡下买了这套房子,尽管老旧,只有五十几个平方,花了约四十万,家底都掏空了,但还是很值得。他们终于贴上城里人的标签,儿子如愿以偿上了关沙镇的中心小学,姚馨芳在镇里找到了一家小酒店当服务员。当然,他们没有迁移户口,而是继续保留农民身份,如此,村里的自留地和自留山他们继续拥有,村里一切福利都不会少。而且,他的父亲不习惯在镇上生活,仍然住在乡下,做一个种地的老农,只有母亲经常过来。
随着峡山山区乡村公路建设飞速发展,从秋岭村到关沙镇非常方便。村口坐车,到镇里山后街下车,单程45分钟左右,票价5元,所以周永他们也会经常回乡下去。
按理来说,这个日子很不错了,应该知足。
实际情况并非如此。镇里生活的开销大,喝口水都要钱,没钱活不下去,而且物价还在缓慢上涨。不像农村,很多吃的可以自己种养,井水是免费的,生活成本很低。周永自己成了无业游民,老婆的工资也不高,每月两千多元。关沙镇不是旅游区,住客稀少,那个小酒店不倒闭就不错了,根本不要指望加薪。最重要的,为买房子他还欠了一屁股债,连本带利十多万元,必须尽快偿还。
因此,周永就想多多挣钱,但是一个小镇能有多少机会?他也找过两份工作,最终因为钱少半途而废。他也想回辰州继续打工,一个月挣五千没有问题,刨去房租水电和吃饭钱,一个月可以攒三千,攒上四年就能还清债务。但老婆不希望他再出去打工,毕竟儿子一天天的长大,家里需要一个男人。再说山区也有很多发展机会,山沟沟里发家致富的人也不少嘛!
于是,周永就在家门口的街边摆了一个地摊,卖些童装和儿童玩具什么的。生意非常难做,一些货逐渐积压在手里卖不出去,他很苦恼,无计可施,这种状况维持了大半年。
前年夏天一个傍晚,周永吃过晚饭准备又去摆地摊了。因为酷暑,那个时候他是上午和晚上才出去,下午摆地摊会热死,他受不了,在家休息。
“老公,你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姚馨芳将儿子关进房间里写作业,然后收拾碗筷。
“啥事?”周永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整理货品。
“我的酒店住进一个客人。我发现了一个商机,你别急着出去,听我说说。”
“什么商机?”周永其实不感兴趣。打了十几年工,回家摆了大半年的地摊,他也一直希望发家致富,梦想成为土豪。眼见别人成功,自己干啥都不顺利,他有一点自暴自弃。
“那个客人是个老头,六十多了,人瘦,住进来五天了。每天背着一个包包早出晚归,不吭不哈,挺古怪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他是干啥的?”
“你管别人干啥?他住店交钱就行了,真是多管闲事!”
“我是替你着想,替咱们家着想。你一直活的不顺心,那小地摊挣钱不多,我又没法帮你,就想打听打听干什么来钱快?因为我们店里有些客人是生意人,他们路子很多。”
“那老头干啥的?”
“前天晚上,我值班的时候去他房间检查空调,发现他在里面研究一个黑的陶瓷小罐,手里还拿着一个放大镜,看的特别认真。他的房门忘了上锁,我一进去吓他一跳,不过他很镇静,就把小罐放在桌上。我问他这是茶罐吗?他说是的,我说看样子是老古董了,他说没错,几百年前的老东西。我问他哪来的,他说买的。我说这东西哪里还有买?他就笑了一下不说话了。”姚馨芳收拾好碗筷,擦干净了桌子,再次坐下。
“不就是个茶水罐子,你也真是大惊小怪!”周永不屑一顾。
“你懂个啥?难怪一直发不了财!”姚馨芳虽然很贤惠,但在生活重压之下,她的思想也开始抛锚了。
“那老头发财了?”
“虽然他穿的很朴素,就一普通干巴老头,但我看出来了,他很有钱,很有学问。我想帮你打听打听,谋个财路,所以对他特别热情,服务周到。昨晚他空调吹过头,感冒发烧,他的身边又没有人,是我放弃值班睡觉照顾了他一夜。帮他买药,端茶倒水,还给他送早餐。结果,我们经理今天大大表扬了我,说我工作认真负责,任劳任怨,哈哈哈哈!”
“馨芳,他可以去医院,为啥不去?”周永觉得奇怪。
“他说是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就他一个人吗?”
“是啊!有点神秘是吧?他确实很神秘,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姚馨芳站起来,从她上班拎的挎包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纸包,小心翼翼打开,里面竟然包着一块拇指大的佩玉,翠绿色的,非常好看,还有一点透明。姚馨芳拿起来:“老公,你看这是什么?”
“这也是古董吗?那老头给你的?像是一块玉石?是翡翠吧?”周永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
“是的。他说是清朝末期的一块翡翠佩玉,产自缅甸,出自大户人家,现在也值好几千块。他说对我表示感谢,送给我了。”
“这么说来,他是做玉石生意的?”周永坐下,有了一点兴趣。
“他说他是做古董生意的,具体做些什么他不肯说,我也不好多问。但我看出来了,他干这一行很赚钱,也很轻松。他送我的这块玉石都值几千块钱,那个黑的茶罐肯定更值钱了。”
“老婆,你不会是想偷他的小茶罐吧?那可是犯法的。”
“你真是笨!我要偷他一个茶罐,不如跟他学买茶罐的道道嘛!老公,你可以跟他学怎么去做古董生意。”
“是呀!”周永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转而垂头丧气:“你想多了,他那一行高深莫测,学问大的很啊!一般人干不了,他也不会教我。”
“如果你愿意干,我去跟他商量商量。周永,你不可能这一辈子摆地摊吧?”
【401】走近悬崖
那天晚上,周永坐在街边,守着地摊心不在焉。
旁边其他摆地摊的男女大呼小叫,使劲吆喝,赶着22点城管过来清场之前争取多买点货。他却像个傻子似的坐着,顾客问他问题也是答非所问,反应迟钝。
这是一个露天市场,就在山后街上,周永家的门口。镇政府为发展经济,解决一些人的就业问题,专门划出了两百米长的街道搞了个步行街。规模虽小,交易额比较少,不能跟大城市的繁华步行街相比,但对一个小镇来说也算是一个热闹的商圈。
步行街的街边除了店铺就是这些占道经营的小地摊,根据位置不同每月要交一点经营费用。交易时间从早晨的6点到晚上的22点,自己在这时间段内灵活掌握。此时此刻,夜市还是很热闹的。明亮的路灯下,人们摩肩接踵,但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穷则思变。摆了大半年的地摊,周永没赚到多少钱,只能是糊个口。毕竟这里是个山区小镇,消费不强,他的童装玩具卖的不温不火。毕竟这是一种原始商业模式,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所以,他也想干一点来钱大而快的买卖,只是一直寻不到好门道,有点自暴自弃,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没有想到,平时不善言辞的姚馨芳居然是一个有心人。她利用在酒店里工作的机会,利用天天接触外地人的机会,发现成功人士和生意人,帮着丈夫寻找商机。
从老婆讲述的故事里面,周永很快嗅出一点味道。毕竟他在辰州闯荡了十几年,也算见多识广,知道倒卖古董是一个大生意。你没看电视里鉴宝节目多么红火!文物拍卖会上价格屡创新高!有的宝贝竟然能卖一个多亿。乖乖!这一辈子不求多的,能搞这么一个宝贝就可以坐在家里享福了,子孙八代都吃不完。
再看馨芳说的那个老头,出手多么阔绰!多么大方!
他在酒店里生病了,馨芳悉心照顾了他一下,他就送她一块翡翠玉佩,还是清代的老东西,说是至少能卖几千块钱,如果放上一些年头,卖个十万八万还不就是小菜一碟?我天天在这摆地摊,卖力吆喝,嗓子哑了,一个月挣的钱不如倒卖一块小小玉石。我的地摊就这么一点大,十年以后还这么大,如果去做古董生意,十年以后肯定成为一个土豪。道理非常简单,十年时间我还弄不到一个价值上亿的老古董吗?
周永守着地摊胡思乱想,心驰神往,人的精神逐渐亢奋起来。
但他很快又泄气了,他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做这个犯法吗?
听馨芳说那个老头有点诡异,每天早出晚归在外面跑。他来关沙镇干什么?他要是个正经生意,没有必要搞的那么神秘。看来是有问题,这古董生意做不得,否则钱没赚到,先被警察逮到牢里去了,得不偿失。但是,如果说做古董生意是犯法的,那拍卖会上的那些文物又是怎么回事?鉴宝电视节目里的那些宝贝又是怎么回事?
周永想不明白,毕竟他不懂法,平时也不学习。按照国家法律法规,中国允许民间合法收藏、交流甚至交易文物,但是必须遵守一系列的文物管理法规,不得违法进行,尤其是一、二、三级文物。国家有文物局,各地还有文管机构,有严格的管理监督制度。为了牟利倒卖文物、盗掘古墓、走私出境都是犯罪行为,必须严厉打击。
具体如何界定?情况非常复杂。一是看文物本身的价值,可以按照等级评估,由科学检测和专家鉴定确定,国宝级和不入级的天差地别。二是看量以及情节,这个更为复杂,主要就是情节严重或者情节特别严重,这个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要看个案。因此,从事文物生意其实是行走在法律边缘,稍不小心就会触犯法律法规。
周永有那个脑袋吗?明显没有,但是贪欲往往让人自以为是,走向极端。
他转念又一想:馨芳说的那个老头已经六十多了,活到这个年纪还在做古董的生意,说明他做这个买卖很多年了,人家不也好好的吗?看来他没犯法,是一个正经生意人。退一步说,即使他是做的犯法生意,这个年月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前怕狼后怕虎难成大事。要不就赌一次?反正我不心大,能赚十万把债还了就行,不,最好赚一百万,最多就一百万,一千万就算了,到时必须收手。
看来,这还真是一条发大财的路子,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虽然有坐牢的风险,但是可以一试,不成功便成仁。最主要的,自己刚好遇到这么一次机遇,稍纵即逝,不能让他白白流走,我要馨芳帮忙牵线搭桥,去拜那个老头为师。
想到这里,周永内心激潮澎湃,俨然一夜暴富的好机会来了。时不我待,我周永要发了,还摆什么地摊?这些童装玩具又赚不了两钱,赶紧收摊回家谋划大事。
结果,晚上9点刚过,周永就背着一个大编织袋回家了。
“看你急的,这么早回来了?”姚馨芳刚安顿6岁的儿子睡觉了,就见老公魂不守舍的回来了,她知道自己的话管用了,周永是动心了。
“老婆,你那翡翠玉佩怎么处理?”周永放好了编织袋。
“先存着呗!它会升值,卖了以后保准后悔。”
“那你要放好啊!不要掉了,最好放老家去,城里容易遭贼。”
“我也是这么想。”
“老婆,我想问问,那个老头是哪里人?叫啥名字?”
“他叫乔伦,今年62岁,辰州市人。”
“是真的吗?”
“他用身份证登记的,他住进来还是在我的手里登记的,没有问题。”
“乔伦?这么文绉绉的名字?”
“什么这么文绉绉的名字?人家就是文绉绉的,精瘦精瘦,下巴留着一小撮长胡子,穿着朴素,看着就是一个知识分子。我问过他,他说他是一个历史老师,刚刚退休,教了一辈子书,也研究了一辈子的中国历史,业余爱好就是喜欢收藏古董。”
“他不是倒卖文物的?”周永试探。
“我可没说他在倒卖文物,他也没说他在倒卖文物。虽然他说他是个收藏家,我有一点怀疑,但我也没发现他倒卖文物啊!看他是有一点神秘,但是不像坏人。其实,我就是想让他带你入行,我可没想让你去干犯法的事,你明白吗?”
“你不早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你犯法坐牢了,我和儿子靠谁?我们母子以后怎么做人?”
“我决定了,不摆地摊,改行去做古董生意。老婆,明天你去找找那个乔伦。”
【402】一波两折
次日傍晚,姚馨芳去酒店上夜班了,周永在家照看孩子,没出去摆地摊。
往常,他都带着儿子一起去摆地摊,未来有了新的想法,还摆什么地摊?
但是,第二天的上午,老婆下班回来一脸阴云。周永追问结果,她说昨晚去找过乔伦了,提出自己老公想跟他学收藏,被他婉言谢绝,说是自己半斤八两,为了避免误人子弟,不收徒弟。
中午,乔伦退房走了,可能回了辰州。
一夜美梦,满心欢喜却是碰了一鼻子灰,周永和姚馨芳虽然也有预料,但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觉得运气不好,诸事不顺。算了,周永还是老老实实摆地摊吧!他只有那个命。
如此,日子在平平淡淡中过去了一个月。
一天傍晚,姚馨芳从酒店下班回来,似乎心事重重,周永已经从幼儿园接回儿子并且做好晚饭。一家三口吃完了饭,姚馨芳让儿子进他的房间去看电视了,看着周永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准备照常出去摆摊,她说了句:“老公,乔伦来了。”
“什么?”周永站住,放下了编织袋:“他又来了?”
“是的,住在3012房间。还带了一个人。那个男的凶巴巴的,又矮又壮像一个滚冬瓜,名叫宋钢,32岁。看身份证他不是辰州的,外地来的。”
“来就来吧!反正他也不想收我,我也不想求他。”
“他问我你还在摆地摊吗?如果想学收藏艺术,今天晚上可以过去找他聊聊。”
“真的。”周永喜出望外,没有想到时来运转。
“我刚才下班时,在酒店的门口遇见他们两个刚从外面回来,是他亲口说的。”
“这么说来有门道了?那好,我现在就过去。”
“老公。”姚馨芳有一点忧愁:“我看那个宋钢不像是个好人,眼睛看我都是色眯眯的,贼溜溜的。乔伦带着这么个人出来,看来这个乔伦也有问题,我当初可能看错人了。”
“你都没有出过什么远门,就在峡山里长大的,头发长见识短,你想多了。再说,好人坏人还能看的出来?那你比警察还厉害?”
“我就是有一种感觉,你会不会上了贼船?”姚馨芳的脸色难看。
“不管怎样,我先过去看看,不能因为你看他俩像个坏蛋,我就吓的不敢接近人家。毕竟上次你去找过人家,人家没有答应说明他很谨慎,说老实话,他上次如果痛快答应了,我会怀疑他有什么企图?今天他又来了,再说这事说明他有诚意。况且乔伦只是叫我过去聊聊,又没有说别的什么,你紧张干什么?”
“我的感觉一向都比较准,真的。”
“你准个屁!上次你满怀信心去找他,说是他生病的时候你照顾他,肯定会答应的,结果还不是吃了闭门羹?害我做了一场美梦。行了,我不跟你嗦,今晚不摆摊了。乔伦那里它就是老虎窝,我也要进去看一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都35了,再不下定决心闯个大的买卖,这辈子没戏了,这可是你说的。”
“可我希望你做一个安稳买卖,要不,我们再等等看,好机会多的是。”
“馨芳,万一后面没有好机会呢?错过了就没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可我……”
“你别我我我了。一个月前是你觉得发财机会来了,现在你又打退堂鼓,你这样能成大事吗?”
“那你快去快回,不要随便答应他的什么要求。”
“知道,你放心吧!我也在社会上闯荡了十几年,坑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你少吹牛,小心一点。”
“那我走了。”周永换了一件新的短袖t恤,一条长裤,头发梳理整齐,搞的干干净净。他就提着一盒秋岭村的特产茶叶做见面礼,出门走了。
天已黑了,整个关沙小镇笼罩在夜色里,闪亮一片灯海坐落在群山环抱中,富有诗情画意,令人陶醉。极目远眺,满眼山色如黛,苍茫朦胧,连绵不绝。辽阔的夜空里繁星满天,星光时亮时暗,一轮皎洁明月挂在天边。静谧的小镇里,一条普通公路蜿蜒伸出,沿着山岭环绕,中途接入高速公路,自己继续通向远方……
镇里的大街上灯光昏暗,除了步行街有一点人流,其它地方行人寥寥,门可罗雀。这里只有两条主要街道,一条叫山前街,一条叫山后街,因为两街之间夹着一座山岭,海拔约五百米,名叫秀山。山上也有一些房子,还有一个小的秀山公园。
小镇就是小镇,但它别具一格,独有一番风情,这是大都市里所没有的。
姚馨芳工作的酒店就位于山前街,镇医院的旁边,名叫三清酒店。说是酒店,其实就是个小宾馆,甚至还不如小宾馆,更像是一个招待所。一座三层小楼,门口也有一个小的大堂,有一个服务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里面的设施还是很不错的,卫生也算干净,接近四星标准。住过高级酒店的人肯定看不上眼,但在小小的关沙镇,它就是最好的酒店,没有之一。你想住更好的,去辰州吧!那里有国际级的大酒店。
周永走进三清酒店之时,大堂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了19点22分,酒店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客人。这也难怪,听老婆说今天总共只有十几个人住宿,生意非常清淡,并且一直都是如此,毕竟关沙镇不是旅游区。。
“周永大哥,啥事?”一个女孩在服务台值班,她抬起头满面微笑。
“小玲,帮我联系一下3012客人,就说周永过来拜访。”
“好的。”那个叫小玲的姑娘拿起总台电话,拨通3012房间分机:“您好!我是酒店总台,有个叫周永的先生到大堂了,让他上去?好的。”
“你上去吧!周永大哥。”小玲放下电话。
“谢谢!”周永提着茶叶上去,走到三楼,敲响3012房间的门。
“你是周永?”一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过来开门。房间里面开着冷气,他还穿着背心短裤,一双拖鞋。看上去个子约1.62米,皮肤黝黑,满脸疙瘩,有一个大鼻子,麻着面孔没有一丝笑意,一双小眼睛里充满警惕。周永知道,这应该就是老婆说的那个宋钢,果然不像一个善类。
“是的,请问乔伦先生在吗?”周永点头哈腰。
“你进来吧!”房间里面传来一个细细声音,有一点像女声,吓了周永一跳。
“谢谢!”周永答应,宋钢闪在一旁。他走进去,只见一个老头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穿着短袖长裤,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坐在写字台前,正在阅读一本线装版的古书。古书非常老旧,黄不拉几的有点破,但是老头看的津津有味,桌上摆着几个古董。
“周永,坐吧!”乔伦转过身来,目光犀利,就像一把刀子。
【403】收藏家
“您就是乔老师?”周永满脸堆笑,有点惶恐不安。
“鄙人正是乔伦。”乔伦淡淡一笑:“老师我不敢当,你就叫我老乔好了。”
“呃…这…老乔?”
“不用介意,就叫老乔。”宋钢关上房门,瞟了周永一眼:“乔老师很谦逊,平易近人,我们都是这么叫的,都习惯了。哎哟!你这带的什么?茶叶?”
“是的是的。”周永赶紧将茶叶递给了宋钢:“这是我村里的特产,秋岭毛尖,属于峡山茶叶系列产品,不成敬意,给你们尝一尝,尝一尝啊!”
“坐吧!”宋钢指着写字台旁边的一个沙发椅子,他将茶叶盒子放在了柜子上。
“谢谢!”周永笔挺坐下,两手规规矩矩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敢乱动。这是个双人间,有卫生间,两张床铺。宋钢在靠近门口的床沿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秋岭毛尖?”乔伦点了点头:“好茶!峡山茶叶里的上品,很有名啊!你既然是秋岭村的,守着这么个聚宝盆,为什么不好好开发一下?反而去摆地摊。”
“我们村里早就办了一个茶叶公司,统一经营管理,属于村集体的企业。我们每年都有分红,个人没有发展空间。”
“哦!我明白了,你们村里很霸道啊!这是在搞垄断。”乔伦摘下了老花镜。
“这是我们村委会投票的,赞同的人很多,赚来的钱平均分配,比较公平。”
“嗯!这样也好,矛盾会比较少。”
“是的是的。现在商机很少,所以我就只好摆地摊了,赚点小钱。”
“周永,我们说正题吧!我是搞收藏艺术的,就是大家常说的收藏家。以前属于业余爱好,因为我在辰州中学里当老师,专门教授中国历史。两年前退休后,我就专门研究收藏艺术,偶尔在媒体上写点文章,在收藏界也算有一点小名气,你当然不知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手宋钢,他在辰州打拼。他跟了我两年,因为脾气很硬,我一直都叫他‘钢锭’,你也不用见外,直呼钢锭就行。”
“老乔?钢锭?你们真有意思!”周永感觉有点别扭。
“我要谢谢你的媳妇。上次我也住在这里,晚上因为空调开的太凉,我冻出了感冒,高烧39度,床都起不来了。是你媳妇照顾了我一夜,我才挺过来的,我真心谢谢她!后来她跟我推荐你,说是你想跟我学习收藏艺术。说老实话,我是左右为难,当时拒绝了她。回到辰州我的心里一直不安宁啊!毕竟欠着她的一个人情。所以今天过来以后,我就跟她说了,今晚想见见你,我想听听你的具体想法,你有什么愿望?”
“这个……”周永诚惶诚恐:“我没什么文化,一个农民,就想挣钱。”
“你倒心直口快!收藏是门艺术,还是要有一定的文化素养的。当然,这个不是决定因素,决定因素是你要有财力。这个东西说到底了就是玩钱,小钱小玩,大钱大玩,没钱就玩不成,所以我要给你浇盆冷水,你若没钱怎么发财?你明白吗?”
“我…我不明白,好像有点明白?”
“你看这个。”乔伦指着面前的写字台,上面摆着一个紫红色的笔筒:“这是一个陶瓷竹纹笔筒,民国时的宝贝,我下午收来的,花了一千块钱。”
“哦!一千块钱不多,我也能搞。”周永心里暗喜。
“再看这个。”乔伦指着自己刚刚看的那本暗黄色的古籍:“这本老书是清代的《算法大全》,目前市面上的价格在4000元左右,我3000元收来的。”
“这个价格也不高嘛!”周永心里有点发凉,收这么一本书才赚1000元?
“那你再看这个。”乔伦诡秘一笑,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端砚:“中国古代没有钢笔,都用毛笔写字,磨墨需要砚台。这块明代家藏款的抄手莲塘长方宋坑端砚,长约18公分,宽约12公分,厚度3.5公分,标有底款,目前市价3万元人民币。”
“乖乖!这个厉害,你多少钱收的?”周永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这些都需要钱,所以你玩不起。”乔伦放下那块黑色砚台,没有直接回答。
“老乔。”周永心里疑虑重重:“你收这些会犯法吗?”
“这都是小玩意,值不了几个钱,你说我犯法吗?哈哈哈哈!”
“那大家伙……”
“大家伙的情况复杂,要看来源是否合法。比如你有政府合法手续,或者正规拍卖来的,或者从国外买回来,这些都不违法。违法的情况很复杂,比如倒卖文物,偷挖古墓,私自买卖国家珍贵文物都是不允许的。这个几句话说不清。”
“你这算倒卖文物吧?”
“我是个收藏家,我只交流,我不倒卖。”乔伦混淆概念,闪烁其词。
“哦!”周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还有一点,干这一行经常吃亏上当,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的把戏非常多,可以说是无处不在,防不胜防。小玩意都算了,大家伙要上一次当,你就可能血本无归,想死的心都有。所以,你想跟我学习收藏艺术,你可要想清楚。地摊赔了就赔小钱,这个赔了很可能赔大钱,几套房子一夜之间就没有了。你老婆很聪明,知道进入这行需要跟个师傅,否则,自己单枪匹马去搞肯定就死定了,而且还死的快。”
“老乔,你有吃亏上当过吗?”
“有啊!我开始也交了很多学费,但是现在我的法眼已经练成,不会再失手了,哈哈哈哈!”乔伦很耐心的讲解,实打实的话语简练精辟,多是规劝而非鼓励。
“你搞这么多的收藏,哪里来的钱啊?”周永有点冒失,他憋不住。
“这个问题无可奉告,总而言之,我的钱很干净。”
“我比不上你啊!老乔,可我又想尝试做这一行,你说我怎么办?”
“这个由你自己决定,听我一句忠告,别做这个。”
“你说钢锭是你助手,我看他也在跟你学,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
“我俩的年纪差不多,他都能做,我也能做。”周永已经下了决心。一个多月过去,自己既然登门拜访,走到了这一步,退缩就意味着失败。一想到回家摆地摊,从早到晚就挣个糊口钱,什么时候能够还清债务?什么时候能成土豪?他就不想回头。
“还有一点,干这一行规矩挺多,不该问的别问,你知道吗?”乔伦提醒。
“啥叫不该问的别问?”
“哼哼!”宋钢冷笑一下:“时间长了你就知道。”
“周永。”乔伦继续:“我是看在你媳妇的面子,才会跟你说这些话。你回去后,你们两个商量清楚,不要急着给我答复,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路。我是不收徒的,只有助手,我现在已经有两个助手,可以再收一个,你明白吗?”
“明白。”周永点了点头。
【404】人生赌注
周永走出三清酒店之时,已是夜晚22点10分。
小镇就是小镇,到了这个时间街上非常空旷,看不到几个人。人们几乎都睡觉了,即使没休息的也不会出来溜达了。很多楼房的灯已经熄灭,一片夜色阑珊……
这就是小镇的生活,安宁,闲淡,节奏松弛,没有丰富的夜生活。
独自一人走在山前街上,周永心潮起伏。乔伦学识渊博,不愧是当过历史老师的,他刚才讲了很多的历史知识。从中国的夏朝开始,一直讲到民国时期,纵横古今。他可不是重复课本,他讲了不少的稀有典籍故事,包括他个人的真知灼见,娓娓道来,很有魅力。周永、钢锭听的津津有味,五体投地般的佩服,难怪他是个收藏家!
看来我也要好好的学习,不仅是做古董生意,干哪一行都要刻苦钻研。
乔伦侧重研究中国历史地理。什么意思?就是中国每一个历史朝代的地理状况,包括地盘大小、边境走向、历史变迁以及风土人情,这为他的收藏提供了扎实的知识储备。你想卖一个假古董给他,哪怕你的假古董真的能以假乱真,但是你一张嘴,你的介绍就会露了破绽。你也不可能不说话,他会循循善诱,连续发问,你就必须回答。
周永庆幸自己遇上了一个好老师,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不能错过。
从山前街绕到了山后街55号,周永上楼回到自己的家。进门一看,屋里黑乎乎的,空调继续开着,老婆和儿子睡觉了。是的,他们母子习惯早睡,每次周永收好地摊回来,他们两个早已进入梦乡。明天,一个要去上幼儿园,一个要去酒店上班。
周永悄悄洗漱完毕,蹑手蹑脚爬上了床,他和姚馨芳住一间,儿子睡在隔壁。
“你回来啦?”姚馨芳背对着周永,突然说了一句。
“吓我一跳,你没睡啊?”周永盖上毯子躺下。
“谈的怎么样了?”姚馨芳翻过身,看着老公。
“嘿嘿!他还没有收我,要我自己考虑一下,回来跟你商量清楚。”
“他是什么意思?”
“要么不做,做了就没有回头路。”
“他这不是威胁人吗?说话软中带硬。既是古董买卖不做就不做了,大不了亏点钱,说的好像把命都押上了。看来我没看错,乔伦也跟那个宋钢一样,并非善类。”
“你别胡说八道。老乔知识渊博,肚子里的学问大的很嘞!钢锭只是长相难看,五大三粗,其实他的心思细密的很。我是看出来了,此人练过武术,不是一般的人。说是老乔助手,其实是老乔的保镖,老乔这种身家没个保镖还不被人劫了?”
“老乔?钢锭?钢锭就是宋钢?”
“嗯!”
“看来你们聊的很嗨!”
“老婆,你的眼力不错!我跟定老乔了,他是我下半辈子的福星。”
“你算了吧!老公,我的心里可不踏实,他别把你带进沟里去了。”
“做哪一行生意都有风险,我摆地摊也会亏钱。昨天50元一件的女童装,我本来才赚5块钱,可是卖不出去,最后30元的跳楼价卖了,一抢而光,我不是卖衣服,我是卖血。既然都有风险,那就不如干票大的,赚就赚个痛快,死也死个痛快。”
“那可不行。”姚馨芳一下子坐了起来,气呼呼的:“你想过我和儿子吗?原来我只是想给你谋条好的出路,结果你一头扎进去不出来了,也不分个好歹。”
“什么好歹?老乔是歹人吗?你凭什么说他就是歹人?有证据吗?”
“我…我看着像,我就是心里不踏实。”
“好啦!老婆,你消消气,我想发财也是为了你和儿子。你上次看老乔是个好人,成功人士,商机来了,这次看他又不牢靠,你这变来变去怎么搞嘛?我告诉你,我想过了,我先跟他零敲碎打,摸摸他的老底,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我再退出不迟。”
“他都给你交了底了,到时候你退的出来?”
“我怎么就退不出来?他敢逼我我就告他,朗朗乾坤,法网恢恢,他还反了不成?好啦!我的老婆,躺下睡觉,我们慢慢商量,慢慢商量。”
“你这是商量吗?你明摆着跟他走了。”姚馨芳躺下了。
“馨芳,你说这个老乔两次来我们关沙镇干啥?”
“这还用问?他是搞收藏的,就是跑来收古董的。他天天在外面四处寻觅,东奔西走,连山里都去了。上次收到一个黑的茶罐,肯定是好东西,这次又跑来了。”
“没错,今天下午他就收到三个宝物。”
“什么宝物?”
“一本古书,一个陶瓷竹纹笔筒,还有一方端砚。他告诉我,这些东西如果转手卖掉,至少能赚一万块钱。”
“有这么多?”姚馨芳瞪大了眼睛。
“这些都还是小玩意。不过他也说了,那方端砚非常珍贵,他要自己收藏。另外两样宝物带回辰州以后,他会在藏友**流,要么换钱,要么交换其它藏品。”
“这个老乔到底怎么回事?他这么做是不是犯法啊?”姚馨芳糊涂了。
“所以我就说嘛!你不要急着下结论。老乔说他在辰州的收藏界很有名,他有一个很大的收藏群,两千多人。他说过了,这些都是民间交易,不犯法的。”
“那…那你……”
“老婆,你就别犹豫了,让我跟他学学。说老实话,上次不是他生病了,你悉心照顾他,他才不会跟我谈论这些。他跟我说,虽然送了一枚翡翠玉佩给你表达谢意,但你既然提出来了,希望我跟他学收藏,他不好不答应,但他一直劝我考虑清楚。”
“老公,说了半天,他一个收藏家,你怎么跟他赚钱嘛?”
“他是既收藏又买卖,我不收藏,我只买卖。”
“你如果决定了,那就需要做生意的本钱,这个很花钱的。我们家里现在欠了一身的债,哪里有钱给你去做古董生意?你可不能借钱,尤其是高利贷。”
“我不借钱,我可以空手套白狼。”
“啥子?”姚馨芳再一次坐了起来,非常惊奇:“怎么套法?”
“我不出钱,我帮他收古董?他给我提成就行了。”
“这有什么意思?”姚馨芳一下泄气了,重重躺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法子?你这么做能赚几个钱啊?老乔坐享其成,你就拿一点茶水费罢了。”
“老婆,我刚开始只能这样,我会慢慢做大,最后争取超过老乔,你等着瞧!”
“算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怕你出事。”
“人生就像一次次的赌博,怕输你就不敢下注,只能看着别人发财。老婆,左思右想了一个月,这次我要下注,一定要下。”周永闭上眼睛,进入沉沉梦乡……
【405】卷毛
“就这么着,我一脚踏上了贼船,再也没有下来。”周永低下了头,看着那付亮闪闪的手铐,眼里都是泪水。他很痛苦,内心懊恼,深感自己无可救药。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自己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吴方冷静的问。
“开始真不知道,也有一点迷糊,我也没去学习。法律太复杂了,特别是对文物这块。那个时候一心想挣大钱,所以不管那么多了,老婆的提醒也不听。虽然是她最先提起这事,但是她很快就察觉到不正常,可我……唉!”周永后悔的摇摇头。
“今天回头看看,你可以做个初步总结了。”武平说道。
“总结?总结就是我太傻了!急于发财,以致不择手段。其实,钱哪里有那么好赚?老想走个捷径,老想不劳而获,老想一夜抱个大金娃娃,结果被坏人利用了,铤而走险,最终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真是人生一大教训!”
“跟我说说,现在你是怎么看乔伦的?”
“他表面上是一个收藏家,实际是个文物贩子。他也有合法的交易记录,但也干了不少违法买卖。他是一个笑里藏刀的人,手段阴险毒辣,只要结果,不问过程。他想借机拉我入伙,利用我急于发财还债的心理,却又欲擒故纵。我老婆说的对,他的话是软中带硬,绵里藏针,一旦跟他陷进去了,你就真的退不出来。”
“哦?”
“两年下来,一是确实有利可图。两年多来我赚了20多万,我还清了债务,家里生活上了一个档次,我已欲罢不能,贪欲膨胀,指望赚得更多。如果这次堰冲坡盗墓案没有东窗事发,我一次就能分到20万哪!所以我昏头了。二是如果我不干了,他们一定会弄死我。老乔杀我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似的,钢锭就能一刀把我捅了。”
“乔伦,老乔。”武平看着周永:“宋钢,钢锭,他们两个住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们都很神秘,我们只跟老乔联系,我跟他们没有联系。他们两个住在哪里?平时干些什么?我统统不知道,我也很少见到他们,毕竟我住在关沙镇,他们都在辰州,多数都是他们坐车过去找我。”
“你到辰州怎么找他?”
“我先住下,他们来酒店里找我,有时请我吃饭聊天。我知道他们防着我,但是为了挣钱我也认了,我想时间长了就会好了,他们会慢慢信任我。但是两年多了,他们依然如故。我现在明白了,我就是老乔手里的一个棋子,我被他利用了。”
“宋钢也是棋子。”
“我是卒子,钢锭是马,是炮。”
“你说乔伦还有一个助手?”
“是的,一个男的,四十左右,尖嘴猴腮,有一点瘦,个子大约1.73米。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但他说辰州话,应该是辰州的。我只知道他的外号,因为他属牛的,人比较蛮,老乔喊他‘斗牛’。”
“斗牛?那…除了你们四个,还有没有别人?”
“没有,老乔是我们的头儿。”
“哦?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周永,我告诉你,我办过很多的文物案件,我抓的涉嫌文物犯罪的坏蛋一百多人,我打掉了很多团伙。一句话吧!我对你们了如指掌。从你刚才的交待里,我的感觉乔伦不是老大,他是一个军师,他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家伙,你是不想说吗?”
“这个…警官,何出此言?”
“三点。第一,老大是极少露面的,都在幕后策划操纵。怎么可能屡次下乡,亲自去收古董?还是些小古董,这不符合常理,老大应该是坐在家里验货收钱的;第二,乔伦有一点娘,他这种人诡计多端,玩的都是心术。小打小闹可以,敢去盗掘楚国贵族墓葬,借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第三,你想上他的船,他没答应你的老婆,因为他也不敢擅自做主。他回去后跟老大说过了,老大掂量了一个月,认为你有利用价值,就同意了,这才有了下文。所以他就是个老二,我说的没错吧?”
“这……”
“还有,他第二次去关沙镇就是去演戏的。当天下午怎么可能收到三个古董?半天时间能干什么?他能收到一个就不错了。周永,你干了两年了,你半天收过三个古董吗?古董有那么好收吗?我告诉你,他从辰州带了三个古董过去把你骗了。”
“啊!”周永恍然大悟。
“周永。”吴方一笑:“还想护着你老大吗?还不老实交代?”
“警官,我…我说。”周永头上的汗流了下来:“老大确实不是乔伦,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有见过两次,因为他的头发有一点卷,我们喊他‘卷毛’。”
“卷毛?”武平一愣,扭头看了一眼吴方,吴方似有所悟,看了一眼江虹。
“这个卷毛长什么样?”武平追问。
“三十多岁……”
“这么年轻?”吴方问了一句。
“是的,跟我和钢锭的年纪相仿。中等个子,圆脸,细皮嫩肉,人比较胖,肚子像一个球。平时开着一辆破二手车,人很低调,但他是个超级富豪。”
“这么说来,他是金主,所以他是老大。”武平问道。
“是的是的。老乔喜爱收藏古董,但他实力有限,毕竟他是一个退休教师。他只能收十万以下的货,卷毛能收百万甚至千万以上的货。”
“卷毛懂古玩吗?”
“懂的,都跟老乔学的。”
“这么说来,他跟乔伦常在一起?”
“他们四个都住辰州,常在一起。只有我很少跟他们见面,一是我住在关沙镇,来回都不方便。二是我入伙时间短,他们对我抱有戒备心理,虽然我对他们忠心耿耿。三是我也就收点小古董,赚不了几个钱,他们看不上眼,尤其卷毛。”
“你知道他们在一起有多长时间了?”
“好像是五年吧?我听斗牛说的。”
“我明白了。”武平点头,他从案卷里拿出了一张数字表格:“周永,如此说来,你平时跟他们都是电话联系为主。我们从你手机里提取了一百多个电话号码,我想里面应该有他们的电话号码,你找出来。”
“警官,虽然我有一百多个电话号码,除了我的家人,其余都是亲戚朋友,包括村里乡亲、我过去的工友、做生意的商家、儿子学校老师等等。老乔是有给我一个电话号码,但他要我记在脑袋里面,每次接打完了电话必须清除痕迹。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手机很容易丢,被心术不正的人捡去就麻烦了。”
“你把他的电话号码写下来吧!冰冰。”武平放下那张数字表格,拿起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夏冰冰走过来,接过白纸和笔转身送到周永面前。周永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夏冰冰将白纸给江虹看过了,江虹记录在案,然后交给武平。
“嗯!很好!”武平看了一眼,交给吴方过目。他问:“你就只有这么一个电话号码?其他的人真的都没有吗?”
“我就只有老乔一个手机号码,我跟老乔单线联系,我要隐瞒不得好死。”
“卷毛,老乔,斗牛,钢锭,周永,一个五人团伙。”吴方点头。
【406】春婵
“你们这个5人团伙是如何运作的?”吴方问道。
“这个……”周永略一迟疑:“卷毛出钱,老乔策划以及寻找买主,斗牛、钢锭和我负责收购古董。每收一个宝物,老乔就会估算它的市价,然后给我们钱。”
“你拿多少?”
“百分之五。”
“他们两个多少?”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太敏感了,我们各干各的,彼此不好打听。”
“银行转账还是现金支付?”
“老乔给我现钱,他不喜欢通过银行,他怕出事。反正我钱不多,我收一个10万块的古董,他才给我5000元,所以现金就能解决。他跟买主、卷毛应该是走银行,因为资金数额很大,但我们不知道。老乔心思缜密,处处小心,哪怕一个细节。”
“你跟卖主怎么付钱?难道也提一箱钱去?”
“我是空手套白狼嘛!我发现了宝物通知老乔。老乔开车带钱过来,他要看货辨别真假,是真货就谈价,谈成以后由他付钱。我收的都是小古董,几百几千居多,很少有超过10万的。卖主都是山里村民,绝大多数卖主都要现钱,也很容易压价。”
“低价进高价出,堪称暴利。”
“没错,老乔的嘴非常能说,没有他搞不定的人。”
“老乔策划是啥意思?”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中国历史,常去图书馆查资料,主要是《辰州志》,借此判断哪里传世的古董多,会有什么宝物,然后带着斗牛和钢锭去那里寻宝。”
“他没有带你去?”
“我就在峡山山区里转悠,老乔他们去过外地。”
“那你为什么去堰冲坡盗墓了?”武平开始问话。
“老乔叫我去的?他缺人手,说事成之后给20万,警官,20万!”
“你就天天干这个吗?”
“不是。我的主业还是摆地摊卖童装玩具,收古董是副业。”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不想摆地摊吗?”
“愿望很好,现实很苦。天天在山里转,哪有那么多的古董?”
“好了!”吴方看了一下手表:“一点多了,都下午了,我看到此……”
“我再问个问题。”武平急了:“周永,你们团伙真的没有其他的人?”
“应该没有。警官,我知道你很想知道那个女的是谁?我也很想知道,因为是她跟踪了我,在火车上偷走了玉编钟。有一个人可能有点关系,也可能不沾边,但我没有根据不能乱说。我知道你们是讲证据的,我说出来要负法律责任,我不敢说。”
“但说无妨。”
“老乔好色,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女的,不到三十,叫啥‘春婵’。”
“你怎么知道的?”武平一下警惕起来。
“去年夏天,老乔带着斗牛、钢锭来关沙镇拿货,还是住在三清酒店。晚上我和老婆在酒店的餐厅里请他们吃饭,老乔平时不喝酒的,那天晚上经不住我老婆灌他,半斤谷酒下肚他就开始说胡话了。人也认不准了,拉着我老婆的手叫‘春婵’,说是比貂禅还美丽,比月光还温柔。一番胡言乱语,我们听明白了,他在外面有人。”
“斗牛和钢锭知道吗?”
“知道,心照不宣罢了。”
“乔伦什么家庭情况?包括老婆孩子。”
“我不知道。我刚说了,我连他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春婵?这个春婵你还了解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春婵这个名字是老乔给取的,她的真名我们都不知道,其它我也不敢打听。”
“这么说来,乔伦还是挺风流的。”吴方感叹。
“他很有才,学识渊博,人聪明的有一点鬼,就是走错道了,自取灭亡。”
“武队。”吴方看着武平:“我看第三次的审讯就到此吧?”
“那好。”武平意犹未尽,迫切希望继续下去,一次审讯结束所有案情。但是看看时间确实一点多了,门口两个青年民警还没下班,饿着肚子守着。向清所长肯定没有回家吃饭,还在楼上的办公室等着。最重要的,这个案子明显一次审不完的,海量信息必须逐步消化,周永今天所交待的案情警方内部还要碰头,那就先暂停吧!
“周永。”江虹起身,将一叠厚厚的讯问笔录递给了他:“你看看吧!有错误就更改,没有你就签字按手印吧!”
“好了,没有错误。”周永花了10分钟的时间看完讯问笔录,签字按了手印。
“伙计,把人带走。”吴方高喊一声。
“好的。”两个看守民警进来。
“警官,我还有很多要交代,你们就结束了?”周永有点奇怪。
“周永。”吴方回答:“饭要一口口吃,囫囵吞枣会噎死的。你刚才交代的问题我们需要充分核实,你明白吗?今天表现不错,回去吃午饭吧!明天我们再来。”
“明天你们一定要来。”周永戴着手铐,被看守民警押走了。
“老虎,我真的想一审到底,哪怕审到天黑。”武平看着吴方,有点不太高兴。
“今天的信息很多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破案也得一步步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我们刚才审了他两个多小时,初步案情已经明朗,接下来是细节问题。”
“吴支。”夏冰冰说:“我们应该乘胜追击,发扬痛打落水狗的精神,挖出卷毛他们四个,如果时间拖的太长,他们肯定躲起来了,甚至潜逃外地。”
“黑子。”吴方笑了:“你的徒弟要我乘胜追击,你怎么看?”
“周永是1号落网的,今天都5号了,卷毛他们应该早就躲起来了,现在抓捕为时已晚。再者,我看周永没说假话,他确实不知道那四个人住在哪里?如何活动?他没必要隐瞒。所以,不是我们想抓就能马上抓的,我们还要寻找其它线索。”
“那她为什么想隐瞒卷毛?”夏冰冰有异议。
“我的看法。”吴方若有所思:“周永也想留个本钱,好跟我们讨价还价,争取从宽处理,老大卷毛就是他的本钱,没有想到被武队识破了。”
“嗯!”武平点头:“我想周永没有那么老实,此人很虚,他应该有关键情节没有交待,而不只是一个卷毛。”
“武队,什么关键情节?”夏冰冰急迫的。
“老虎,都说英雄所见略同,要不我们一起说吧!哈哈哈哈!”
“师傅,武队。”江虹拿来两只水笔:“你们都写在手掌上,一起公布谜底。”
“行啊!”吴方和武平拿起了水笔,在各自的左手掌心写了。武平提议:“黑子,你也写吧!看来你也有想法啊!”
“呃,我其实一直在思考,我也有个答案,那我写了。”江虹也在手掌写了。
“我来。”夏冰冰很兴奋:“我来喊口令啊!1,2,3,开始。”
三人同时张开左掌,只见他们共同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春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