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丹桂花儿开
次日一早,江虹去了辰州铁路公安处的督察支队,确认自己的回避期已经结束。
随着斯雨兰放弃了上诉,并在今天凌晨零点之前没有改变初衷,提出上诉要求。包括还在医院里的黄嘉妮也没有提出上诉要求,她们俩的10天上诉窗口已经关闭,案子结束。两人开始进入服刑阶段,只是黄嘉妮有身孕,她的执行程序比较复杂。
江虹回到家里准备探监东西,母亲苏琳去菜场买菜了。
往常这个时候,邝霞都会跑来跟着苏琳一块去逛菜场,或者自己直接买菜回来,不用劳烦苏琳操心。今天搞不成了,邝霞当上了列车长,出车回来还有一堆行政事务需要处理,开会,考试,组织学习。苏琳心知肚明,所以独自一人去买菜了。
江虹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夹克,普通的牛仔裤,咖啡色的皮鞋。他准备了一袋水果,包括白梨、苹果和香蕉什么的,两罐茶叶。还有斯雨兰那一个紫色牛津布拉杆旅行箱,里面装着她的换洗衣服以及日常用品,还有她从北京带出来的那本16开音乐读物《中国琵琶名曲》等等。至于她的大学毕业证书、硕士学位证书和十几本音乐比赛获奖证书,那本中国护照和红色的手机,他都留在家里,放在自己的卧室里。
服刑犯人有很多的禁忌,有的东西能带,有的东西就不能带,江虹是清楚的。尽管如此,他还是给看守所的向清所长打了一个电话,一一核实清楚。
一切准备就绪。上午10点多钟,他背上了那个绿色的琵琶包,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拉着布拉杆旅行箱出了家门,在电梯口等待电梯下来。
电梯到了,门打开了,江虹乐了,他的中学同学高阳独自一人在电梯里。
“黑子。”高阳喜出望外:“真是巧了!我们三个月没见了,今天在家休息?”
“是的。”江虹拿着东西走进电梯:“高阳,好久不见。”
“哎呀!我都不敢跟你打电话呀!更不敢敲你家的门,都是白搭,你们也太忙了!”高阳也是27岁,个子中等,一米七多一点,人比较胖,国字脸,大脑袋,额头油光迸亮,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脚上一双黑又亮的皮鞋,手里拎着一个名贵皮包。
“你不也挺忙嘛?”江虹笑眯眯的,电梯门合上了,轿厢开始下降。
“我比你可自由多了,我是自己主宰自己,想干啥就干啥。”
“今天是来看你爸妈?”
“是的,天天忙着捞钱,今天过来尽点孝心,哈哈哈哈!”
“听说你在天景丽园b区买了一座独栋别墅,怎么不接他们过去住啊?”
“他们两个喜欢住在这里,说习惯了,都是老邻居了,不愿意去。另外跟我媳妇也搞不来,经常吹胡子瞪眼睛,我也不想勉强他们。我说老同学啊!你这大包小包,还背着一个什么琴?这是要上哪啦?”高阳奇怪的问。
“去看守所,看一个人?”
“看人?还看守所?警察还是犯人?不会是女犯吧?”
“你还真说对了。”
“我靠,我是服了你了,邝霞已经是顶级女孩了,你还不知足啊?”
“胡说什么?我看一个朋友。”江虹不高兴了。
“好好!算我没说,我知道你就不是那种人。既然这样,你坐我的车吧!我来送你过去,我的车子停在楼下。”高阳话音刚落,电梯到了一楼,门自动打开了。
“行啊!我就不客气了。”江虹带着东西走出电梯。
“你我之间甭说这些。”高阳跟着走出电梯,他帮江虹拎着那袋水果。
两人来到楼外,高阳那一辆价值百万的黑色豪华奔驰停在林荫道旁。他拉开了车门,帮助江虹把东西放进了后排座位,然后两人上车,双双坐在前排。高阳启动车子,伴随一阵轻微声响,奔驰轿车出了铁路新村大门,一溜烟开走了。
一刻钟后,车子驶入了凤凰山脚下的铁路看守所大门,江虹出示了《警官证》,随后车子在院子里停下。江虹下车从后排拿下了东西,谢了高阳,奔驰轿车掉头走了。
他双手叉腰站定了,凝神细看。院子里面静悄悄的,铁门内的监区也是静悄悄的,办公小楼偶有人声传出。看来自己这个时候是来对了,现在所里没有提审任务。
清新的空气里飘来一阵阵的淡淡香气,沁入心脾,令人神清气爽。那是丹桂花的味道,因为小院里面种着一些丹桂,树形很高。眼下正是开花时节,绿色的树叶枝杈里尽是红彤彤的桂花,一朵朵的浓烈鲜艳,光彩照人,散发着醉人的芳香……
“向所。”江虹朝着二楼喊了一声。
“黑子,来啦!”向清所长闻声走出了办公室:“先上来吧!先办一个探监手续,东西都拿上来,暂时就寄存在我的房间。”
“好嘞!”江虹提着东西上到二楼,跟着向清所长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坐下吧!就填一个单子就行。”向清所长坐下,递给江虹一张白色表格。
“好的。”江虹坐下,花了五分钟的时间认认真真填完了探视单,交给向所。
“黑子。”向清所长接过单子看了,签批同意,然后放在办公桌上:“我们是自己人,你也知道我们看守所的探监规定。虽然斯雨兰是服刑犯人,要求不一样了,会松一点,我也还要交待一句: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你明白吗?”
“明白。我想问问,斯雨兰还关着?”
“从今天起,她要参加劳动,还要参加学习进行思想改造。留在看守所的拘役犯人时间都比较短,超过6个月的都送监狱去了。斯雨兰就更短,她前期的羁押时间都算进去,她剩下的刑期还不到一个月。尽管如此,我们也给她制定了详细改造计划,上下午各学习一个小时,劳动时间也都安排好了。”
“劳动就是在伙房里帮忙?”
“是的。我们毕竟是看守所,不像监狱里有工厂农田。不管怎样,斯雨兰是一个女犯,帮着洗菜做饭,搞搞卫生也就行了。她也不会逃跑,我很放心。”
“我会劝她不要逃跑,否则得不偿失,哈哈哈哈!”江虹笑了。
“唉!多好一个女孩,真是可惜!”向清所长摇了摇头,又说:“她现在就在伙房里帮忙,你自己去看她,我就不下去了。”
“谢谢向所!”江虹下楼。
看守所的伙房就在办公楼的后面,一个单独小屋,其实就是一个厨房。里面灶台厨具一应俱全,锅碗瓢盆样样不少,还有冰柜水池之类,负责烹饪在押人犯一日三餐,由一个老民警负责。关押的人比较多的时候工作量比较大,现在的犯人比较少。
江虹刚刚绕过办公楼的墙角,只见一个二十多岁女孩穿着一身蓝白条的囚服,一双北京布鞋,两个袖口卷起,腰里系着一条黄色围裙站在伙房的外面,抬头看着一棵高高的丹桂树,还有那满树的火红花朵发呆。
她很入神,嘴里念念有词,吟着宋代文人杨简的一首诗《丹桂》,丝毫没有发现江虹来到她的身后,声音抑扬顿挫,充满无限惆怅:
世眼纷纷丹与黄,广寒宫里亦如常。
目前不作两般见,方腾万丈光。
且莫锱铢深浅色,也休斤两淡浓香。
灵根已入诗人手,不许嫦娥擅此芳。
【378】班长
“雨兰。”江虹轻轻喊了一声。
“啊?”斯雨兰吓一跳,回头一看,她的眼里满是泪花:“江虹?”
“灵根已入诗人手,不许嫦娥擅此芳。这么多愁善感?”江虹笑眯眯的上前。
“我…我…随便念念,没啥意思。”斯雨兰赶紧擦了擦双眼,羞涩笑了:“你看,丹桂花开的多好啊!一朵朵很红火,缀满枝头,芳香醉人,我是被它给迷倒了。”
“是啊!凉风送爽,丹桂飘香,让人流连忘返。”
“江虹,你是过来工作还是来看我的?”斯雨兰的脑袋一歪,满脸笑意。
“你都一个多月没摸琴了,再不练生疏了。”
“我的琵琶你送来了?那太好了!我做梦都在弹琵琶,谢谢你啊!”
“按照监规,牢房里不能弹。你想弹琴的话一定要跟监管干部申请,他们会给你安排好时间,就在外面找个房间练练。”
“我就想在这个桂花树下弹琴,特有情调。”斯雨兰很开心。
“行啊!要不等下就在这里弹上一曲?哈哈哈哈!”江虹也很开心。
“那好!等下我就去跟向所申请。”
“黑子,你小子跑来啦?”民警侯坤从伙房里出来,穿着一身警服,没戴警帽,满头乱糟糟的白发,腰里也是围着一条黄色围裙,脏兮兮的,两只胳膊戴着已过时的袖套。他今年都58了,还有两年退休,以前也在乘警支队跑车,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两个月前领导把他调到了看守所管理伙房,这个工作没有夜班,压力不大。
“侯叔,我来给你添麻烦了。”江虹非常尊敬侯坤,他是一个老乘警了。
“说啥话呢!雨兰,现在我是你的监管干部,你有什么要求跟我说就行了。”
“好啊!谢谢班长!”
“侯叔,就你们两个人做饭?”江虹朝伙房里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人多就叫帮工,现在仅仅关了十几个人,我们两个足够。刚才我跟雨兰安排了活,她要淘米洗菜,包括锅碗瓢盆,负责搞好厨房卫生,其它的我来干。”
“哦!”江虹点头。
“黑子,你俩坐吧!”侯坤转身从伙房里拿出来两个小板凳:“我知道你跟雨兰的故事,唉!你那一枪也太准了,这是命啊!你放心吧!雨兰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偷抢,她是被她哥哥给连累了,我们大家都很清楚,我们不会为难她的。”
“谢谢侯叔!”江虹非常感动。
“我先去煮中饭,里面有茶,要喝自己进来。”侯坤转身进伙房了。
“雨兰,坐吧!”江虹拉着斯雨兰的手在小板凳上坐下。
“你跟侯叔很熟?”斯雨兰问。
“他原来是我们乘警队的老警长了,一直在跑那一趟绿皮车,就是我们峡山遇险的那一趟。今年5月一个晚上,列车经过新茂岭的时候,一个扒手在他的车上作了案,被他给发现了。扒手从窗户跳出去,慌不择路头朝下摔死了。他和车长下车回去找人,自己一不小心在山沟里摔了一跤,肋骨断裂,脾脏破裂,差点就跟那个扒手去了。还是商川把他背回泰河车站,送来辰州抢救,命保住了,但是身体大不如前。”
“所以你们领导让他来这管理伙房?”
“是的。”江虹点头:“再干两年,他就可以平稳退休。”
“说起这个,那个海山师傅有消息吗?”
“还在泰河驻站,他的老伴陪着,你又没见过她,这么关心?”
“如果没有他的准确判断,你也不可能进岩灵寨找到我。”
“那倒也是。”
“你今天来看我,对你没影响吗?”
“没有影响,你的案子已经结了,我的回避期结束了。”
“阿姨她还好吗?”
“很好!我妈其实心地不坏,她挺心疼你的,嘴上不说罢了。”
“阿姨是个好人,我很想她。”
“嗯!”
“那个…我哥哥的骨灰还在殡仪馆吗?”
“是的,我师傅安排的,那个也是暂存一下,不可能长久的。等你出去以后,你自己看怎么办吧?”
“我要把哥哥的骨灰送回老家,跟我爸爸妈妈作伴。”斯雨兰伤心的低下了头。
“可…可以。”江虹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
“我嫂子呢?她还好吗?”
“嫂子?你是问黄嘉妮?”江虹有点木讷。
“除了她还有谁?”斯雨兰凄凉的一笑,咬住自己下唇。
“你才比她小五个月。”
“她和我哥虽然没有领证,但也算是夫妻一场,她就是我嫂子。我哥走了,她还怀着我哥哥的孩子,她就是我斯雨兰的亲人。我只求上天的保佑,能够让她顺风顺水,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我最怕她中途生变,我唯一的希望就破灭了。”
“你放心吧!黄嘉妮不可能不要这个孩子。就是因为怀了这个孩子,她才没有送往监狱服刑,她还可以宽松两年,等哺乳期结束才会送入监狱。”
“那孩子怎么办?”斯雨兰急迫的问道。
“亲属代养,就比如你,因为你是孩子姑姑。当然,这个要尊重母亲的意愿,所以黄嘉妮的想法非常重要,如果她不愿意而想交给别人,你就没有办法。”
“她恨我哥,她肯定不会交给我,怎么办啊?”
“黄嘉妮的家在山西的阳谷堡,一个很小的小山村。她的父亲黄一宝不在了,但是村里应该还有一些直系亲属。听说铁路法院正在跟山西的警方联系,希望将她送回原籍怀孕生子,由当地的警方负责监管,毕竟她不是辰州人。”
“啊?这么说来她可能回山西?”
“是的。”
“完了,即使以后她回辰州服刑,可能会把孩子留在老家。”斯雨兰急坏了。
“雨兰,这事由不得你做主,还是顺其自然,再说还早着呢!”
“江虹,求求你了,您帮帮我,我一定要这个孩子。她的妈妈要坐十几年牢,我是这个孩子最亲的人,我不能放弃他。”斯雨兰的眼里含着泪花。
“雨兰,你自己都没有结婚,如果身边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你能行吗?”
“这是我莫家的后代,再苦再难我也不怕,江虹,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江虹。”
“我想想看,这个……”江虹挠了挠头,左右为难。
“嘉妮什么时候走啊?我想见她一面。”
“程序繁琐,应该没那么快,主要看她愿不愿意见你。她如果不想见,我可以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实在不行,我让师傅做做她的工作,估计问题不大。”
“那好!”斯雨兰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不要急,你的事情我会尽力而为,你放心吧!”
“嗯!你跟邝霞什么时候结婚?”
“什么意思?你也想催我吗?”
“他们都催你吗?我…我就随便问问。”斯雨兰耷拉下一双眼皮。
【379】不堪回首
“你最近的工作忙吗?”斯雨兰抬起了眼皮,有点茫然。
“忙啊!上个月打掉一个人贩子团伙,现在忙着抓盗墓贼。”江虹笑了。
“盗墓贼?那…算了,我不问了,这算不算你们警务秘密?”斯雨兰吓坏了。
“警务秘密有严格的规定,我很清楚。只是师傅也没让我参与这个案件,叫我回家好好休息,继续跑车,否则今天我也没有办法过来看你。”
“谢谢你来看我!”
“雨兰,你别说谢,那样我很难过。说心里话,我江虹欠你的,这一辈子都没法还。”江虹非常痛苦。
“你别说了,你没做错什么,我都知道。”
“可我就是想说,一个月没见你,我憋得慌。”
“那你说吧!”
“唉!往事不堪回首。那天晚上,我…我……”江虹不知从何说起,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很难。我哥知道我喜欢上你了,所以他想带着邝霞跳车,一了百了。你要是不开枪,邝霞就死定了。我当时的哭喊没有挽回我哥的心,他是一意孤行,他想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其实,没人想到你真的敢开枪,我没想到,我哥没有想到,邝霞肯定也没想到。那时车上乱糟糟的,车厢晃得厉害,我哥躲在邝霞身后,你要真敢开枪,可能就会打中邝霞。没有想到,你真的开枪了,侯叔说的很对,你那一枪也太准了。”
“我……”江虹声音哽咽,没有抬头。
“江虹,你在峡山救我一命,我拿我哥的命还给你了,我们两个谁也不欠谁的。只是我的心里特别难受,这成了我们一辈子的痛,我们两个怎么会是这样?那天晚上我和我哥不该上你的车,虽然我哥罪孽深重,横竖也都是死,可我不想他死在你手里。”
“雨兰,我也不想……”江虹痛苦的摇摇头。
“我哥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以前的事都划上句号了,你也别自责了。事后冷静一想,你做的对,否则邝霞没了,我俩还不一样痛苦?只怪我哥执迷不悟,不懂悬崖勒马,所以我不怪你。”斯雨兰平静的说道。
“雨兰说得对啊!”侯坤拿着一个小板凳出来了,他在门口坐下:“黑子,雨兰她都这么说了,你就想开点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我做不到,侯叔,我做不到。”江虹双手捂脸,情不自禁哭了。
“那…你就欠我的吧!”斯雨兰也哭了:“我要你欠我一辈子,永远都还不清,你能做的到吗?”
“雨兰,我可以做你的哥哥。”
“我不要你做我哥哥,不要,没有人能够取代他,也包括你。”
“好啦好啦!”侯坤急了:“你们两个年青人啊!今天是怎么啦?都别哭了。黑子,你跑来看雨兰就为哭一场吗?你们两个来日方长,都要互相珍重。”
“雨兰,是我不好,是我惹你哭了。”江虹赶紧擦干眼泪。
“这就对嘛!雨兰,你也不要哭了。我们说点高兴的事,那个…拘役犯人每月有两天假,你可以写申请出去走走,黑子做担保人。关在里面一个多月,身上都长毛了。”
“侯叔,我还不想出去。”斯雨兰不哭了。
“什么?”侯坤瞪大眼睛,怕自己听错了。
“高墙里面与世无争,我想图个清静,每天跟你做饭洗碗搞搞卫生,平平淡淡。”
“胡说什么?”侯坤笑了:“你学了那么多年的琵琶,可不能荒废了。你是一个人才,以后会有大出息的,不能这么自暴自弃,你听见吗?”
“嗯!”斯雨兰点点头。
“按时间算,你这个月27号就可以出去了。还有二十多天,你要好好劳动,好好学习,安心吃饭睡觉,不要胡思乱想。黑子,你要再惹雨兰哭了,下次你就不要来了。”
“侯叔,谢谢您的提醒。”
“我去做饭。”斯雨兰站起来,她怕面对江虹。
“饭我已经上锅蒸了。”侯坤说道。
“那我洗菜,今天中午吃些什么?”
“你把五花肉和青菜洗了,今天中午就做红烧肉和青菜,就十几张嘴巴,每人一份。”
“好。”斯雨兰进伙房了。
“黑子,最近忙些什么?吴支还是那么拼吗?”侯坤看着江虹。
“秋风战役结束以后,吴支想搞一个专项行动。我们贵阳高铁列车配合市局缉拿梅姨团伙,就搞了个打拐行动,忙了二十多天,一举端掉了这个人贩子团伙。昨天凌晨,楚都发生一起严重的盗墓案,楚都县公安局发了一个紧急通报,我在车上刚好抓到了一个人,此人可能跟盗墓案有点关联,吴支想以此人为突破口,破个盗墓大案。”
“昨天晚上送进来一个人,关在雨兰隔壁监室,原来是你抓的。铁路警察侦破盗墓大案,这个很有意思。”侯坤兴奋起来。
“是的。很多人很奇怪,觉得铁路警察就管铁路上的治安,怎么还跟盗墓案件牵连上了?”
“我以前在车上也查到过一些文物,有合法的,也有不合法的,抓过几个文物贩子。既然楚都县公安局发了紧急通报,如果你抓的这个人真的跟这个案件有关联,就应该跟他们联合破案。”
“吴支也是这个想法。今天上午,楚都县公安局一个主办警官会带一个考古专家坐高铁赶过来,具体什么结果还不知道。”
“一个人盗不了墓的,看来这个案件很有干头,吴支干劲肯定很大。”
“我师傅就是一个工作狂,你们也都知道。别的乘警出车回来,除了开会训练,其它时间都是在家休息,就我跟着他到处跑,破不完的案子,抓不完的人,哈哈哈哈!”江虹笑了。
“黑子,我挺羡慕你啊!哪里像我,天天在这当伙头军,两个多月下来没一点成就感。”侯坤感叹。
“侯叔,你把犯人的伙食搞好了就是一大成就。”
“就你小子会说话呀!哈哈哈哈!”侯坤拍了一下江虹脑袋,哈哈笑了。
“雨兰是单独关押吗?”
“是的,她在2号监室。从今天起她是服刑犯人,不能跟未结犯关在一起。目前拘役犯只有她一个,加上监室很空,所以她就一人一间。”
“哦!”江虹点了点头。
“侯叔。”斯雨兰从伙房里出来了:“饭快好了,都11点了,要不我们开始炒菜?”
“行啊!”侯坤站了起来:“开完了饭,搞完卫生,你也进去睡个午觉。下午三点你要出来参加学习,四点再来我这参加劳动,六点之前必须回到监室,以后每天如此。”
“侯叔,我想练一下琴。”
“中午没时间了,晚上再说。”
“那…好吧!”
“你们忙吧!我该走了。”江虹也站起来。
【380】失约
邝霞中午没有回来,因为下午高铁车队要开一个乘务会议。
这个会议主要总结10月份的客运工作,所有在家的列车长都要参加,分组进行。参会人员不得请假,不得迟到,邝霞就在客运公寓吃饭,然后准备自己的发言稿。
江虹有气无力回到家里。苏琳煮了两碗面条,番茄鸡蛋加点青菜,口味比较清淡,两人简单吃了。苏琳在饭桌上问这问那,江虹心不在焉,爱答不理,苏琳一看也就不多说了。眼看儿子吃完饭后一推空碗,擦擦嘴巴,一声不吭进自己卧室了。
苏琳嘀咕几句,自己动手收拾残局,忙完以后就去睡午觉了。
江虹躺在床上,两眼瞪着白色的天花板,满腹心事,千头万绪。
两次去看守所探望了斯雨兰,看来她不记仇。她是真的不记仇吗?非也,她是埋在自己心底罢了。忧郁、彷徨、怨恨、惆怅、思念以及深深的爱,交织回旋,穿越时空,令她多愁善感,越发柔弱,也令江虹深深心碎。我该怎么补偿她呢?这个曾经屡建奇功,智勇双全,对犯罪分子毫不手软的硬汉,却在一个弱女子的面前无能为力。
侠胆柔情,我是不是这样的人?冥思苦想之中,不知不觉他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双柔软的手捏住他的鼻子,让他没法呼吸,他睁开眼。
“懒猪,该起床啦!都睡一下午了。”邝霞笑眯眯的坐在他的床边,松开了手。
“几点钟了?邝霞。”江虹看了一眼窗外,天都麻麻黑了。
“快七点啦!我也刚刚回来,你妈做好饭了,吃完了饭我俩去看电影。”
“哦!”江虹这才想了起来,邝霞一直想跟自己看场电影。毕竟是恋人了,两人没有时间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看场电影总是要的。昨天她在高铁列车上订了今晚的影票,好像是9点10分的夜场。哎呀!这个日子过的真是舒心!下午睡觉,晚上去看电影,感谢师傅不给我派活了,我才这么舒心惬意,逍遥自在。
“黑哥。”邝霞忘情的趴在了江虹身上,一缕长发落在他的脸上:“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你呀!着急什么?”江虹伸出双手搂住邝霞。
“我…怕你变心,不要我了。”
“胡说,我是那种人吗?你别疑神疑鬼我就烧高香了。”
“我不怕别的女孩惦记你,我也不怕她们追你,我就怕你的心不在我的身上。”
“你这傻妞,我不会的。”
“那你怎么想的?”
“邝霞,我们两个生死相依,这种恋人世上哪里找啊?我帮过你,你帮过我,你救过我,我救过你。没错,我以前对你是有点怠慢,丢三落四。可我一旦决定把心放在你的身上,我就不打算改变了。我们两个都是初恋,像你这么纯的女孩打着灯笼都难找啊!我不是夸你啊!我这是心里话,我们两个都要彼此珍惜,才能面向未来。”
“嗯。”邝霞点了点头:“反正这一辈子我是跟定你了,别人我不搭理。”
“你看我妈那个架势,我要不娶你呀!她会把我赶出门去,饭都不给我吃。”
“嘿嘿!我跟苏姨也是有缘。我跟你是惊天动地,我跟她是溪水潺潺。”
“你说,你有没有讨好我妈嫌疑?”江虹终于把憋在肚子里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以前是有,现在没了。”邝霞回答的很干脆。
“嗯!还算老实交待。”
“我本来就老实嘛!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倒是你老骗我,你这坏蛋。”
“啥?我有骗过你吗?我怎么不记得?”
“看场电影一拖再拖,老忽悠我,说话老不算数。”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事啊!今晚不是兑现了吗?”
“好啦!我们看完回家再说,不要等下吴头突然来个电话又把你叫走了,他老干这种事。上次我说看电影的事情,吴头说他10年没有看电影了,笑死我了。”
“他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他看电影纯粹就是浪费他的时间。”
“哦哟!”苏琳在卧室的门口看了一眼:“你们两个又粘一块去了,出来吃饭。”
“嘻嘻!苏姨有意见了。”邝霞直起了腰,一把拉起江虹,两人来到外面餐厅。
“都坐下吧!”苏琳已经坐在餐桌面前,用手一指空位:“你俩难得去看一场电影,吃完饭后好好换身衣服,情侣就是要像情侣样子。”
“苏姨,情侣是啥样子?”邝霞拉着江虹的手坐下,笑呵呵的。
“这个还要问我?”
“我跟黑哥都不懂嘛!”
“你这丫头,你别跟我贫嘴,哈哈哈哈!”苏琳开心笑了:“吃饭,邝霞今天没空,晚饭是我做的,还是四菜一汤。吃完我来收拾桌子,你们两个就别管了。”
“黑哥,雨兰怎么样了?她在里面过的好吗?”三人开始吃饭,邝霞问道。
“还可以吧!拘役属于轻刑犯人,管束较松。她开始在伙房参加劳动,每天还要学习,她一个人一间监房。本来劳动有一点报酬的,她说要用来缴纳伙食费。”
“什么?牢里吃饭还要交伙食费?”邝霞吃惊的问。
“你犯法坐牢了,难道还要政府养你?”
“哦!”邝霞点了点头。
“她对你怎么样?”苏琳最关心这一个问题。斯雨兰被捕前,她的态度从排斥到慢慢认可。斯雨兰被捕后,儿子因为泄露警务秘密受到牵连,挨了一个警告处分,她对斯雨兰一肚子意见。但是,自从儿子跟邝霞确定了恋爱关系,她又心疼起斯雨兰,觉得这个女孩太不幸了,毕竟她的哥哥死在自己儿子枪下,她还排斥她干什么?
“老妈,我去看过她两次了,还好。”
“下次你去看她,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要去。”邝霞也很积极。
“你俩是怎么了?”江虹端着饭碗笑了:“不去一个不去,要去两个都去,这又不是赶集。按照规定她有两天的假,只要有人担保,她就可以回来看看。”
“那样也好,这事你去办吧!牢里都是一般伙食,我去买一只鸡炖给她吃。”
“哇!苏姨,我可要吃醋啦!”邝霞要喷饭了。
“你是糖吃多了,还哇哇叫?”苏琳笑着用筷子指了指邝霞。
“那我……”江虹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他的卧室里传来了他的手机铃声,他立刻放下了碗筷,起身进卧室接电话去了。
“糟糕!”邝霞脸色突变,心神不宁:“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千万别是吴头来的电话,否则今晚电影看不成了。”
“老妈,邝霞。”果然,江虹很快就出来了,匆匆忙忙穿着警服:“你们两个去看电影,我没办法去了。吴支叫我现在过去,盗墓案件有进展了,我又有活干了。”
【381】考古专家
江虹来到吴方办公室的时候,已是夜晚八点半了。
吴方的办公室里坐着六个人,正在谈笑风生,似乎非常开心。
除了吴方、张志伟支队长和冯凯教导员,还有三个陌生男子面孔。其中两个穿着警服,警帽放在一旁,另外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穿着素色的中山装,瘦骨嶙峋,皮肤呈古铜色,坐在一角傻乎乎的笑着,像一个老农民。
“报告!”江虹站在门口,立正敬礼。
“进来,黑子。”吴方热情招呼。
“吴支。”江虹走进了办公室。
“黑子,我来介绍一下。”吴方站了起来,指着一个中年胖子警察:“这位就是武平同志,楚都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
“江虹同志,你好!”武平握住江虹的一双手:“我是‘1031盗掘古墓葬案’专案组的组长,昨天真是谢谢你了!你帮我们打开了一个重要突破口。这一位是骆勇同志,我们县公安局十里岗派出所治安民警,我看你们年龄差不多吧?”
“鄙人27岁,你呢?”骆勇笑眯眯的站了起来。他的个子比较瘦小,看那模样也就一米七的高度,其貌不扬,但是身板筋骨很好,一看就很精明干练。他的肩上也跟江虹一样扛着一杠两豆,武平则是两杠两豆。
“巧了,我们是同龄人。”江虹笑了,两人握手。
“还有。”武平指着那个穿中山装的老同志:“这位老哥是我们县博物馆的考古专家朱冬同志,因为长年累月都在野外考古,风吹日晒,所以皮肤与众不同,但是跟你比较接近,哈哈哈哈!”
“你好!”朱冬只是点头笑笑,并没有站起来,看来架子挺大。
“黑子,你们都坐,都坐下说。”张志伟支队长招呼。
“张支,你也跑过来了?”江虹他们坐下,江虹问道。
“今晚是我干部值班,老虎他们跑了一个下午刚刚回来,我就过来看看他们有些什么收获。”
“张支,黑子。”吴方发言:“我就简单介绍一下情况。今天上午,武队他们一行三人在楚都站上了高铁列车,下午两点到达辰州。我们立刻碰了个头,决定不急再审周永,还是固定证据为主。我们兵分两路,其中一路是因为武队带来了案发现场一盒泥土,包括他们县公安局出的一份化验结果,冯教再去技侦支队,把这两样东西送去。周永的鞋我们今天一早就已经送去了,下午有了现场标本也就有了比对标的。现在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两者土壤成分是一致的,说明周永去过案发现场。”
“这么说来,这个周永是盗墓贼?”张支问道。
“我们只能确定周永去过那个地方,至于是不是盗墓贼还要进一步的证据,所以第二路就是我。我带武队他们三人去了市文物局,在他们的支持之下,我们对周永携带的32枚楚国玉器进行专业技术检测,也对武队带过来的15枚楚国玉器进行同样技术检测,它们是现场遗留的,总共47枚。经过技术检测以及专家组的鉴定,市文物局鉴定中心已经出具一份鉴定报告,认定这47枚楚国玉器属于同一个墓葬埋藏。”
“所以,周永他就是盗墓贼。”张支非常肯定。
“哈哈哈哈!”大家笑了。
“张支。”冯凯笑道:“你太急了。虽然两个证据都指向了周永,但是没有作案经过以及犯罪细节佐证,我们仍显证据不足,需要进一步的侦察。”
“知道。”张志伟支队长大手一挥:“确实需要补充更多证据才能定他的罪,包括他的口供。但是我们关起门来说吧!其实你们心里清楚,这个家伙就是个盗墓贼,可能还是文物贩子。当然,他们应该是个团伙,他是团伙成员之一。他在里面充当什么角色我们还不清楚,里面的水很深,我们刚刚开始。”
“张支说的很对。”吴方点头:“从市文物局回来的路上,我和武队他们在车上交流了一些看法。我们确实刚刚开始,这个盗墓案的背后有些什么东西?眼下迷雾重重,问号成堆。快要到年底了,两个月后春运开始,本来我想让黑子警组好好的休息一下,然后备战春运。但是武队强烈的要求我让黑子也参加破案,因为周永是他抓的,所以黑子,你又要辛苦了。”
“没事,我在家里也是闲着,谢谢武队信任。”
“黑子。”武平入乡随俗,也喊江虹绰号:“今天我们到辰州前,我们局长给你们的何处打过电话,搞过一点摸底调查,知道你是吴老虎的得意门徒,所以你必须来,哈哈哈哈!”
“哦!原来如此,我说师傅怎么又变卦了?”江虹恍然大悟。
“我经常变,哈哈哈哈!”吴方自嘲。
“张支,老虎。”武平继续:“这个案子损失很大,还死了一个人,我们压力也很大啊!昨天忙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嫌疑人特征,所以下午两点发了一个紧急通报。没有想到你们在高铁列车上抓到一个周永,这真的太好了!这就等于打开了一个关键突破口。我们局里昨晚连夜开会,局长拍板,决定工作重点放在你们这里。因为周永在你们火车上丢了一个行李,所以我们希望组一个专案组联手破案,你们的意见呢?”
“这个……”张志伟支队长略一沉吟:“我们要向处里汇报,由公安处决定。”
“什么时候能有结果?”武平似乎非常急迫。
“明天下午。”
“那好。骆勇,你来介绍一下案情,让张支和黑子听听。”
“好的。”骆勇拿出一本案卷放在了茶几上,又从身上掏出一本工作日记,翻开看了一下,侃侃而谈:“我们十里岗派出所设在十里岗镇,管辖周边乡村治安,其中就包括余家乡。余家乡的青沟村很偏僻,是一个小村庄,距离镇子约4.9公里。而堰冲坡是村子西侧的一个山坡,距离村子约一华里,地势斜缓,最高海拔高度也才百米。”
“那就是一个小山坡,植被怎样?”江虹问道。
“其实就一足球场大小的山坡,上面长满杂草,还有少量灌木树从。这个山坡属于青沟村的集体土地,无法开垦,一直处于荒芜状态,无人问津。今年开始,本村村民董木根见山上杂草茂盛,就搞了点副业,在坡上放养了5只山羊,他还搭建了一个小羊圈。这个董木根是个老农民,今年五十出头,人很老实,比较本分。每天早晨,他都会去山上开圈放羊,然后回家种地,天黑之前再去关上羊圈。”
“就是这个农民出问题了?”张支问道。
“是的。案发情况是这样的:董木根的家在村子西头,距离这个堰冲坡非常近。昨天凌晨一点左右,睡梦中的他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一声爆炸,声音比较沉闷,好像是在堰冲坡上。他担心那一群山羊安危,所以不顾老伴劝阻,拿上电筒就出去了。”
【382】盗洞
“他一个人去的?”张志伟支队长惊问。
“是的。”骆勇回答:“据他老伴后来讲述,当时他俩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也没想到那一闷响是爆炸声,因为青沟村一直很安宁,没有出过什么祸事。只是外面黑灯瞎火,老伴劝董木根不要去了,怕他摔跤,可是董木根没有听,自己开门走了。”
“他们没跟儿女住一起吗?”张支追问。
“一双儿女远在武汉务工,家里只有他们两个。”
“哦!”张支点了点头:“具体爆炸时间你们核实清楚了吗?”
“除了董木根的老伴,当时也有一些睡梦中的村民听到那声闷响。我们经过多方调查,实地勘测爆炸位置,最后确定的时间是凌晨1点12分。”
“嗯!那个时候夜深人静,适合盗墓,继续说吧!”
“董木根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他的老伴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梦里看见董木根是一身的血,突然惊醒,一看时间两点多了,她记得是2点10分,董木根还杳无音信,村外也没任何动静。他的老伴慌了,预感出了大事。正好一个村委干部住在她的隔壁,她去敲门叫醒人家,两个人打着电筒深一脚浅一脚赶到堰冲坡。找了半天,喊叫也没有人答应,最后发现一个半人高的洞口,董木根趴在距离洞口二十多米的位置,后背插着一把匕首,血流满地,人已经没气了,犯罪嫌疑人都跑了。”
“这帮家伙不仅盗墓,还犯下故意杀人罪,罪不可赦。”江虹一皱眉头。
“确实如此。”骆勇继续:“当时董木根的老伴就瘫在地上了,呼天抢地,村干部们立刻报警,时间是2点47分。昨天晚上我在所里值班,2点50分接到指挥中心出警命令,我就带上两个辅警开着警车赶了过去。120救护车很快也到了现场,医生判定董木根已没有生命体征,所以放弃抢救,给他盖上一块白布。我们就在现场划了一个保护范围,安抚家属,劝离围观村民。不久,武队带着刑侦大队的同志赶到了。”
“看来这一伙盗墓贼不简单啊!武队,谈谈盗墓现场情况。”
“好的。我们经过现场勘查,确认堰冲坡上有个盗洞,距离坡底10米左右。洞口有炸药残留物,证实这个洞口是被炸药轰开,洞口最大直径0.72米,只能一个人爬进去。我在洞口拿着电筒往下照了一下,发现里面是个小型墓道,两米多长,确认这是一座墓葬,具体年代不详。我们在现场还发现了三把洛阳铲、一个白酒酒瓶、空的矿泉水瓶以及其它盗墓工具,所以确定这是一起盗掘古墓葬案。”
“奇怪?炸药管理一直很严,他们从哪里搞来的?”张支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经过化验分析,确认是一种是自制的土炸药,威力小,声音闷。”
“15枚楚国玉器是怎么发现的?”江虹问道。
“它们散落在墓道里,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盗墓贼从墓室里向外撤离之时,过于匆忙而遗落的。天亮以后,我们县博物馆的专家们赶到现场,包括朱冬老师。在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之后,我和朱冬老师分别爬进墓室,我先提取证据,查看墓室损坏情况。我出来后,朱冬老师进去勘查墓葬规制,进行考古学的断代,寻找剩余文物。他出来说这是一座春秋晚期的楚国墓,而且是贵族墓,并且是墓群里的一个侧墓。”
“哦?说来听听。”张支来了兴趣。
“等下朱冬老师会做一个介绍,我想从刑侦的角度谈谈三点看法。第一,这个盗墓犯罪蓄谋已久,准备充分,但是没有达到预期目的。”
“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什么意思?”
“因为这是一个侧墓,不是主墓。”武平从骆勇的手里拿过案卷,取出几张照片一一展示:“你们看看,这个墓室很小,绝对不是主墓。由于历经两千多年,一部分墓室坍塌了,当然,也不排除是受盗墓贼的爆破影响,但坍塌的新土不多,说明坍塌是陈旧的遗迹。墓室里面只有一具棺椁,早已腐烂成土,尸骨无存,已经无法辨别形态,且遭到了盗墓贼的毁坏。天亮以后,我们在堰冲坡又发现了一些洛阳铲钻出的探洞,分布不均。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盗墓贼在那里已经悄悄地活动了一段时间,他们最终发现了这一片楚国贵族古墓葬群,他们先从一个侧墓下手,他们最终计划是要盗掘整个墓群,却在第一天的晚上就失手了,只盗取了一个侧墓里的珍宝。”
“侧墓里有一些什么珍宝?能确定吗?”冯凯非常好奇。
“目前,我们连这个墓主人是谁都不知道。我和朱冬老师进去查找,看看有没有剩余的文物,结果除了这15枚的楚玉,没有发现其它宝贝。”
“看来。”张支若有所思:“董木根突然冒出来,乱了盗墓贼的阵脚。他们杀死了董木根,害怕后面会有人找过来,所以赶紧草草收场。盗墓贼在往外爬的时候遗落了15枚的玉器,他们属于落荒而逃,董木根用他的一条性命保住了大部分墓葬。武队,他是跟盗墓贼搏斗时牺牲的,你们应该申报他为见义勇为烈士。”
“是的,我们也是这个想法,但还需要搞清案发时的情况。”武平收起照片。
“武队。”江虹觉得奇怪:“董木根既然每天都去堰冲坡放羊,这伙盗墓贼早就在那里活动,他就没有发现这一伙人?”
“没有。”骆勇插话:“他们都是夜间活动。曾有村民在晚上发现堰冲坡有闪动的灯光,像是强光电筒,他们还以为是董木根在照看他的羊群,没有引起重视。”
“武队,那第二呢?”张支催促。
“第二,我的判断,真正的陪葬品不止这47件名贵玉器,应该还有别的东西,价值更高。我们楚都是个历史文化名城,古墓很多,尤其是楚国的贵族墓葬,所以一直是盗墓贼们活动的重点地区。我在刑侦支队主要负责打击文物犯罪,这些年来破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盗墓案。像堰冲坡这么大片的墓葬群,它一个侧墓的陪葬品仅仅是这点玉器?我不相信。盗墓贼在慌忙爬出墓道之时,一定还有更值钱的宝贝拿在手上。”
“所以他掉落了十几枚的名贵玉器也不在乎。”张支接话。
“没错!所以这个案件的价值非常高,而不是一百万。”
“这个……”吴方挠了挠头:“古代墓葬一旦被破坏了,历史遗迹不能重生,损失不可估量,这个是没办法用金钱衡量的,测算估值只是为了破案需要。”
“老虎言之有理。”冯凯点头。
“那第三呢?”江虹急问。
【383】楚人遗风
“第三。”武平继续:“这可能是一个外来团伙,作案手段极其高超。”
“这个不太合乎情理,难道就没有楚都的嫌犯?”张志伟支队长提出质疑。
“用老经验研判,盗掘古墓葬案大多是本地人作案,或者有本地人参与,因为只有本地人才了解真实情况,知道一些旁门左道。但是这个‘1031盗掘古墓葬案’,昨天我们投入大量警力,摸排有前科的嫌疑人员,包括启用特勤网络收集信息,都没有获得有用的情报。我在楚都干了二十多年警察,主要负责打击文物犯罪,如果这起案件跟本地人有关,我很自信的说,天黑之前我会获得第一手的资料,不会抓瞎。”
“这我相信。”吴方笑了:“武队是碰到钉子了,所以昨晚接到我的电话,今天就赶来了,下了火车立刻开展工作,跟我一样也很拼啊!”
“老虎,你们可以不急,可我晚上睡不着觉,哈哈哈哈!”
“我们武队也是一个拼命三郎,工作上不含糊,雷厉风行。”骆勇插话。
“好啦!”武平笑道:“我们谈案子吧!正是没有本地人犯罪的嫌疑,我们接到了你们的信息,获知这个周永是辰州的关沙镇人,就更合乎我的判断,这是一个外来团伙作案。他们应该有备而来,进退自如,并且在楚都活动了一段时间。好了,我的三点都谈完了。其实我还有其它的疑问,但我没有思考清楚,不敢妄下推论。”
“说来听听。”张支鼓励。
“比如他们如何发现堰冲坡可能有古墓葬的?两年以前,我们县里组织过大规模实地调查,摸排国家保护文物数量以及实际状态,也包括古墓葬,朱冬老师是项目负责人。我们当时没有发现堰冲坡有古墓,而且是一个古墓群。另外,他们的销赃渠道在哪里?这些盗墓贼并不是真的喜爱文物,他们就是非法牟利而已。还有,这帮家伙是怎么逃跑的?分散还是集中?高铁列车上仅仅是一个周永?还是他们都在车上?”
“武队。”吴方打断武平的话:“这个我们已经有结果了,下午刚刚出来,我还没有向你通报。你别着急,等下冯教会做详细汇报。”
“那好。”
“朱冬老师。”吴方笑呵呵的,非常客气:“你是一个鉴宝高人。你从下火车到现在,跟着我们跑了一个下午,你都寡言少语,让我心里有点发虚。我们冯教刚才谈了两个证据结论,你们县公安局武队和骆勇谈了案发情况和一些判断,我想你从历史和考古的角度,谈谈这个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古墓葬群,恳请赐教。”
“嘿嘿!”坐在角落里的朱冬笑了两声,看着武平:“武队,我能随便说吗?”
“当然可以。”武平一怔:“老朱,这里没有外人,尽管畅所欲言。”
“那好。我不是对你们县公安局有啥意见,也不是对你有意见。因为工作关系,每次发生文物案件你都会来找我帮忙,我们早就成为老朋友了。但我对县文化局有意见,这一个堰冲坡我关注了很长时间,早就怀疑它里面有古墓,并且是一个古墓群,价值连城,年代可能属于春秋战国时期。两年前的那次文物排查,我就重点提到了堰冲坡,但是上面没有采纳我的意见。否则我们早早采取保护措施,也不至于被盗墓者钻了漏洞,毁了一座楚国贵族侧墓,还死了一个人。我很痛心,所以不想说话。”
“老朱,当时你们内部也有不同声音,所以……”武平有点尴尬。
“我那馆长说没有就没有?他是外行,他懂什么?”朱冬非常生气。
“朱冬老师。”江虹问道:“既然你认定了堰冲坡有古墓,为什么不实地勘查一下?用证据来说话,这个不难。”
“上面不批,我能随便搞吗?我不是盗墓贼,可以拿洛阳铲随心所欲打洞。”
“朱冬老师。”张支说话:“事情已经出了,后悔也没有用。这不,这一个盗墓案恰恰说明你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接下来的保护工作就会提上议事日程,你不用窝火了。当务之急,你们楚都就是力争破获这个盗墓案件,追缴被盗文物。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们是门外汉,这个案件需要你的大力协助,我们很想听你解说历史。”
“好吧!我就简单说说。从历史看,楚国是在西周末期逐渐强大,然后登上中国历史舞台。到了东周时期,佩玉开始盛行,也就是装饰玉,说明那时人对玉的崇拜已经从神转变到人。其实楚国出土了不少的玉器,春秋晚期的比较多,堰冲坡也是这个时期的。但是,这是我的初步判断,精确断代仍然需要更多实证才能定论。”
“能举例说明吗?”张支问道。
“我们博物馆保存了两千多件楚国玉器,大部分属考古发掘,少量是由公安机关和海关追回的。我们发现楚人很喜欢玉,因为楚国有发达的玉石工艺技术。楚玉艺术随着它的综合国力增强也在不断演变,主要是以饰玉为主,也有少量礼玉。楚国玉器流行雕刻龙纹,龙形玉器形制、种类、纹样变化多端。他们喜欢将龙纹雕刻在玉璜、玉璧、玉珩上面,或将龙的造型制成玉佩,在上面装饰卷云纹、云纹、涡纹等流行的纹饰。你们查获的这47件楚玉,其中就有二十多件雕有龙纹。”
“哦!”大家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还有,河南省淅川县曾经发掘一片春秋贵族楚墓,共出土了3500多件玉器,包括璜、璧、琮、簪、梳珠、牌等诸多品种,还有一些动物形状饰件。我想,我们堰冲坡的这个楚国古墓葬群一定规模更大,考古发掘一定收获更多。但是,为了保护历史文化遗产,我觉得还是不发掘为好,尽管一个侧墓被破坏了。”
“朱冬老师还是很有历史责任感的。”吴方称赞。
“简单说吧!我们从出土的楚国玉器可以深深感知楚人爱美,极富浪漫情怀。楚国玉器造型神形具重,线条流畅,奔腾张扬,比其它诸侯国更为任情恣性,更显奔放狂肆。它对中原地区影响很大,成为中国历史具有代表性的民族符号。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武队也算半个专家,你们略知一二即可。为了侦破这个盗墓案件,县里指派我来协助警方,我会在专业上尽力而为,提供参考意见。”
“很好!”吴方点头:“谢谢朱冬老师解说楚玉历史,通俗易懂。下面我们公布监控调查结果,这是最关键的。我们刑侦大队视频组的两个同志连夜加班,忙到今天下午,眼睛都看花了,总算出结论了。我还没有看呢!冯教,你开始吧!”
“好的!”冯凯移动电脑鼠标,启动天花板下的投影仪,墙上的小银幕亮了。
【384】失踪的旅行箱
投影仪的镜头射出一条扇形光柱,淡淡的落在对面墙壁的小银幕上。
冯凯说道:“从昨晚到今天,我们刑侦大队视频组的同志反复查看监控备份,包括昨天下午楚都车站和两溪口车站旅客上下车的情况,还有昨天g1627次列车从楚都站到辰州站的全部监控视频,一共8节车厢,视频总长39个小时。他们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犯罪嫌疑人的线索,来来回回审看,最终筛选出了4段重要视频可以视为证据。今晚5点10分,视频组出具了结论报告,下面,我们先看第一段的精简视频。”
大家默默看着银幕,等待奇迹出现,包括吴方在内,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随着冯凯在电脑前点击鼠标,他调出了第一段的精简视频:两溪口站站前广场,一辆的士缓缓驶来停下。车门打开,只见旅客周永从后排下了车,背着一个挎包,左手拉着一个黄色的拉杆旅行箱,箱底带轮子的,不慌不忙向候车室走去。
这段视频最后时间停在14点37分46秒。
冯凯解说:“根据周永交待,他是昨天下午两点多钟在两溪口车站上车,而非楚都车站,这段监控视频证实他的供述属实。依据有三:第一,他的车票是两溪口到辰州的,身上没有其它车票;第二,楚都车站昨天下午的监控视频里没有发现周永;第三就是这段两溪口车站的监控视频。这一段是昨天下午两点多钟,周永乘坐出租汽车到达时的场景,视频显示周永除了背着那个褐色挎包,还拉了一个硬皮的旅行箱。”
江虹点头:“看来,他在车上找行李是确有其事,没有说谎。”
吴方说道:“我看他的箱子里可能有宝贝,所以你们问他他又矢口否认。”
张支琢磨:“他否认的原因,可能是怕找到箱子以后,你们会要求他开箱,进行安全检查。所以老虎说的没错,他的旅行箱有宝贝,很可能是盗掘来的文物。”
朱冬老师非常兴奋:“果真如此,我希望有新的重大发现。”
武平摆了摆手:“别急,我们接着看吧!”
冯凯移动鼠标,调出了第二段监控视频:只见周永过了车站安检,带着行李走进了候车室,找到一个空位坐下,东张西望,旅行箱就放在他的身边。不久,检票口开始验票上车了,周永起身,继续肩背挎包,拉着旅行箱走向检票口,通过闸机进站。
这段视频最后时间停在15点05分22秒。
冯凯解说:“这是周永在候车室里的状态。我们可以看到,他一直在等待列车到站,没有去过其它地方,没有跟其他人接触,也没有打瞌睡,精神不错。在这个过程中,那只旅行箱始终没有离开他,也没有打开过。”
张支若有所思:“我看他的神情还是有点诡异,不太放松。”
武平表示赞同:“没错,他在东张西望,那是做贼心虚,看看有没有人在注意他。这个家伙不从楚都车站上车,而是舍近求远,跑到两溪口站上车就有问题。”
江虹询问:“武队,我在车上审问他的时候,他说两溪口车站也属于楚都。”
武平回答:“他的说法没有问题。两溪口确实是属于楚都地界,距离楚都县城112公里。我们楚都辖区是一个橄榄形,两溪口位于最北端,处于楚都县的边缘。但是深究下去,堰冲坡古墓群距离楚都车站只有十几公里,他却跑到一百多公里外的两溪口车站上车,说明他想避开搜捕。因为案发以后楚都车站派出所加强了堵卡,他怕被抓住了。相比之下,两溪口站只有一个铁路警组驻扎,比较单薄。”
冯凯再次点击鼠标,调出第三段的监控视频:两溪口站一号站台,周永带着行李走上站台,在7号车厢地标前排队。两分钟后,g1627次列车驶入了车站稳稳停下,旅客先下后上,周永跟随上车旅客走进车厢。很快,车门关闭,列车开走。
这段视频最后时间停在15点12分04秒。
冯凯解释:“这是周永上车时的过程,表面上看没有异常情况出现,但是,你们注意排在队伍最后面的那个女子,三十左右,身材苗条,穿着羽绒服的。当时7号车厢共有12位旅客上车,10男2女,包括周永在内。好了,接下来的监控视频有一点长,十几分钟,都是列车上的情形,也是最后一段监控视频,我们会看到有趣的一幕。”
骆勇笑了:“看来好戏真的在后头啊!”
其他人没吭声,大家都在等待最后一刻。
冯凯调出了第四段监控视频:周永走进7号车厢,找到自己座位,45b。他把旅行箱放上了头顶的行李架,然后坐了下来。很快,列车启动出站,周永坐了一会,8分钟后,他看了看前后情况,起来去连接处上卫生间。恰恰这个时候,列车抵达汉昌车站,因为是个大站,下车的旅客比较多。只见那个穿羽绒服的女子挤进了车厢,从行李架上拿下了周永的旅行箱,竟然混在人群里下车了。不久,周永从卫生间回来,发现旅行箱不见了,他便在车厢里寻找,询问周围旅客。这个时候,列车再次启动……
这段视频最后时间停在15点30分27秒。
冯凯笑了:“怎么样啊?很滑稽吧?第二个嫌疑人就这么出现了,就是那一个穿羽绒服的女子。在第二段的视频里,她开始出现在候车室里,她也是坐出租车过来的,她盯上了周永,进站跟上了车,就守在车厢连接处。趁着周永上卫生间,列车停靠汉昌车站之际,迅速盗走了周永的旅行箱。后面故事我就不多说了,乘务员肖珊发现周永在找行李,过去询问,周永矢口否认,肖珊觉得奇怪就报告了车长邝霞。”
“这个……”吴方摸了摸头:“确实有点意思,居然还有一个女子参与进来?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她是盗墓贼吗?应该不是。”
“老虎。”张支问道:“看来她不是盗墓贼,她是不是一个女扒手啊?”
“有可能是,但我看她那个模样,也有可能不是,黑子,你的意见?”
“师傅。”江虹苦笑:“刚抓了一个黄嘉妮,难道又一个黄嘉妮冒出来了?”
“女扒手不多见。”武平说道:“水落石出之前,两种可能都有。”
“冯教,视频组是什么结论?”吴方追问。
“就一句话:一个青年女子跟踪并盗走了周永的旅行箱。”
“冯教。”骆勇问道:“感觉这个女子挺神秘的,她在汉昌车站出站以后去了哪里,你们铁路警方可以追踪到吗?”
“可以,我们正在向汉昌车站派出所调取相关监控备份,争取明天完成。”
“嘿嘿!”吴方突然乐了。
“老虎,你笑什么?”张支跟着乐了。
“哎呀!周永还没有搞清楚,这个神秘女子到底是哪来的?她想要干什么?”
【385】玉编钟
“老虎。”冯凯再次发言:“这个神秘女子到底从哪来的?她在汉昌下车以后去了哪里?需要我们继续追查。但她想干什么,我们已经知道答案。”
“哦?”大家精神一振。
“冯凯,快说,别卖关子。”吴方催促。
“我们破解了周永的手机密码,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一张照片。照片是用他的手机拍的,就是拍的那一个旅行箱,清晰度比较高。我不知道周永为什么拍这张照片?但他恰好留下一个证据。箱子是打开的,里面除了一些衣服杂物,还有一个宝贝,你们看看它是什么?”冯凯再次点击电脑鼠标,小银幕上立刻出现一张彩色照片,只见黄色的旅行箱放在一张床上,里面叠着一堆衣物,还有一个古代乐器,白中透黄。
“玉编钟!”朱冬一下跳了起来,神情激动,武平也同时站起来,非常惊诧。
“朱冬老师,你别激动。”张志伟支队长摆了摆手,示意坐下。结果只有武平坐下,朱冬依然盯着银幕,目不转睛,认真观察玉编钟的细微之处。
“给我们说说吧?朱冬老师。”江虹看不明白。
“你们等等,我要仔细看看。”
“我懂一点。”武平介绍:“我说说吧!编钟是我们中国古代的一种传统乐器,是中国特有的。它起源于三千多年前的商代,青铜铸造,由一组组大小不同的钟组成。每个钟体上装饰有简单图案,其内腔是空的,能够敲击出美妙动听的音乐,属于变音打击乐器。它的发音类似钟声,延音持久,清脆悦耳,具有东方色彩,适合演奏五声音阶音乐,在中国古代是上层社会专用乐器,属于等级和权力的象征。”
“武队。”江虹很感兴趣:“这是一套玉编钟呀?根据箱子体积,看它尺寸也就20多公分吧!它明显不是用来演奏音乐的。”
“没错。真的青铜编钟器形很大,也很笨重,既可以一个人演奏,也可以几个人同时演奏,一般只有宫廷里面才有。周永箱子里的这个属于礼玉,贵族阶层的玩赏物,我看这一尊玉编钟像是新疆和田玉的?朱冬老师,你给细说一下。”
“好的。”朱冬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从照片看,这可能是和田籽料,青黄玉的。你们看看,它的玉质多么细腻温润,光泽晶莹,白色成分居多,此乃上好的和田玉。我们的祖先崇拜玉,古云,玉,石之美者,自古就是吉祥、辟邪之物。它不仅象征着权利地位,还代表着华贵典雅,高尚纯洁,能够帮助人们逢凶化吉,避难呈祥,预示安乐幸福。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可以说是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朱冬老师,这一尊玉编钟价值几何?”骆勇傻乎乎的问道。
“骆勇,吴支刚才说过,文物皆是无价之宝。你想想看,如果这一尊玉编钟是从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墓葬里出来的,价值无可估量!你看,这是一个三层的玉编钟,下面两层分别是由玉石雕的古代仕女站立两旁,双手向上托举编钟支架。每层分别站着两个仕女,一左一右,两层合计四个仕女,第三层是架在最上面的。从编钟数量看,第一层和第三层各有6枚,第二层有12枚,总共24枚。我见过的玉编钟里,绝大多数多数是单层的,双层的非常少,至于这一种三层的堪称稀世珍品。”
“朱冬老师。”冯凯关掉了投影仪:“不管怎样,总要金钱来衡量嘛!”
“如果这是春秋晚期的玉编钟,送到拍卖会上至少500万起价。”朱冬老师伸出一个巴掌,自己原地转了一圈,笑呵呵的。
“什么?”大家都惊呆了。
“各位警官。”朱冬眉毛一跳:“看来这个神秘女子知道堰冲坡的情况,而且了如指掌。她是这伙盗墓贼的头儿?不像!如果那样她没必要费尽心思跟踪周永,一直跟他上了高铁列车,在车厢里冒险偷了周永的旅行箱,得到这一尊玉编钟。但是,如果她不是盗墓贼的头,这么隐蔽的盗墓活,还有周永这一个人,她怎么知道的?”
“冯凯。”吴方问道:“这个女子的购票信息查了吗?”
“我们没有查到她的购票信息,包括无座旅客里也没有。”
“怎么回事?不可能啊?”张支惊问。
“张支,进站之时,她没有过闸机,而是通过人工验票口进的站,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拿的是假火车票,高仿真的假火车票可以蒙混过关。”
“哦!”吴方点头:“看来真是这么回事,这样我们就查不到她的真实来历。”
“唉!”武平叹了口气:“这个案子是越来越复杂了,千头万绪,就像一团乱麻,我们该从哪儿下手?”
“武队。”朱冬不高兴了:“我们合作这么多年,破了多少文物大案,从来没有看到你有畏难情绪,今天是怎么了?你是专案组长,不能消极。”
“老朱,我没消极,本来我们方向明确,就是瞄准周永做突破口。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神秘女子和玉编钟,我的头绪一下乱了,不知如何是好?”
“我告诉你。”朱冬情绪激动:“这一尊玉编钟非常珍贵,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也要给我追回来,我就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帮你。再说,人家铁路警方也很支持。”
“是的。”张支点头:“不管这是不是盗墓贼挖来的,但是玉编钟在旅客列车上被盗了,就是一个特大车盗案件。黑子,你中彩了,老虎,冯教,马上补办立案手续,送公安处审批,同时上报部局指挥中心。还有,我们坐在这里越谈越复杂了,越谈越不知道从何下手,不如来一个快刀斩乱麻,还是先从周永下手。”
“同意。”吴方表态:“这个神秘女子我们再去找找线索,如果线索断了,那就暂且不去管它。我相信随着侦破的深入,总有一天她会露出真面目的。倒是周永已经实实在在抓在我们手里,他已是案板上的肉,他一定知道很多的内幕。”
“可是。”朱冬再次急了:“玉编钟在那个女子手里,怎么能不管她?”
“老朱。”武平笑了:“老虎是说暂时不去管她,你可不能催我们啊!”
“好啦!”吴方挠了挠头:“今晚我们这个讨论很有意义,我做个总结吧!我们固定了两个扎实的证据,搞清了案发的经过以及一些作案特点,确定周永确实丢了一个旅行箱,箱内有一尊玉编钟,非常珍贵,它是被一个神秘女子偷走的。接下来的工作比较复杂,我们要成立一个联合专案组共同破案。武队,你看我的总结如何?”
“老虎,我没意见。如果成立了联合专案组,你当组长,我当副的。”
“你当组长。”吴方推辞。
“老虎,你正科级,我副科级,我怎么能当你组长,哈哈哈哈!”武平乐了。
“那好。”张志伟支队长一锤定音:“我们就准备这么干。武队,你向你们局长汇报,我向我们何处汇报,争取时间,快马加鞭。”
【386】联合专案组
“等等。”吴方举了一下右手:“还有一个重要问题,联合专案组的名单现在要定下来,否则我们怎么向公安处上报?”
“哎哟!”张志伟支队长一拍额头:“看我急的?这个…老虎,我们这边由你全权决定,必须调集精兵强将,楚都县公安局由武队来决定。武队,你觉得呢?”
“我们简单。”武平回答:“我们的专案组就三个人,我、骆勇、老朱,如果警力不够,我们可以临时抽人执行任务,抽多少都可以,这个可以不计。”
“那好。”吴方想了一下:“我们这边有我、冯凯、黑子、商川以及巴仔。”
“师傅,夏冰冰不加入?”江虹问道。
“你下来了,她要跑车。”
“她还在见习期,不能单独执行任务。”
“哦!我都忘了,那……”吴方有点为难,眼下警力紧张,他也确实抽不出人。
“老虎。”冯凯问道:“黑子是三大队的人,他们大队找不到人替班?”
“他们不来找我要人就不错了。”吴方苦笑。
“我替黑子的班。”张支自告奋勇。
“那怎么行?”吴方不干:“你是我们乘警支队第一把手,你要坐镇指挥全队。”
“怎么不行?关键时刻警力不够我能坐在这里?老虎,我坐不住。如果你们能把这个盗墓案给破了,追回这尊珍贵的玉编钟,我去跑一个月都没问题,我不在家就由政委负责。黑子提醒的对,冰冰是新民警,上岗才三个月。虽然峡山抓捕杜飞她犯了错,挨了一次通报批评,但是自那以后她的工作表现越来越好。不过限于警务制度,她还不能单独执行任务,黑子不在,她肯定会慌了手脚,我上车去带她。”
“不行。”吴方仍不同意。
“行!”张支也很坚持。
“我说不行。”吴方急了。
“胡扯,我是第一把手,你大还是我大?”张支火了。
“刚才你说由我全权决定,转眼就变卦了?”
“你俩不要争了。”冯凯急忙插话:“我上去替班吧!上个月搞打拐行动,我还上车替过黑子的班,我跟他的车班都混熟了,邝霞待我不错。再说,老虎兼着我们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我是刑侦大队的教导员,我们两个都参加这个专案组不太合适。”
“说的也对。”吴方点头:“张支,按冯凯说的办,这事我做主了,你别争了。”
“那…好吧!我当替补队员,如果冯教有事没法上车,我去替他。”
“行啊!”吴方点头。
“师傅,冰冰……”江虹欲言又止。
“暂时不需要她。如果需要,我再抽她下来,冯教一个人跑。”吴方明白江虹意图,只是目前警力紧张,他不想浪费人。
“冯教也是老乘警了,他一个人就能走遍天下。”江虹不想放弃。
“黑子。”冯凯乐了:“你这小子,你给我戴高帽子呢?不过这话我很受用,没错,我一个人就行。老虎,既然黑子舍不得他徒弟,那就让夏冰冰一块下来参加专案组吧!你是黑子师傅,黑子是夏冰冰师傅,你们师徒三人破案路上一个都不能少。”
“哈哈哈哈!”大家笑了。
“也好也好!”吴方乐呵呵的点头。
“老虎。”武平好奇地问:“不好意思,商川是谁?也是你们刑侦大队的人?还有那个什么巴仔,听着是个绰号,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特勤人员。”
“没错。巴仔是我建的一个特勤人员,特勤10号。他原来是一个扒手,从小到大混迹江湖多年,熟门熟路。后来我跟黑子在火车上把他抓了,今年出狱以后我就将他发展成了秘密力量,工作表现不错,很有培养前途。商川是个辅警,海军陆战队特种兵退役,拥有一流军事素质,关键时刻以一当十,是块好钢。”
“乖乖!你手下什么人才都有啊!这下我放心了,哈哈哈哈!”武平非常开心。
“张支,那你看呢?”吴方笑问。
“我不说了,由你决定。”
“好!”吴方一拍桌子:“我、黑子、夏冰冰、商川和巴仔加入专案组,加上武队他们三个,总共八人。我今晚就报公安处,并向何处汇报。”
“师傅,明天我们干些什么?”江虹追问。
“明天……”
“我说一下。”朱东插话:“不客气说,我虽然是专案组的,但我毕竟是个考古顾问,不懂破案,没有必要天天跟在你们身边浪费时间。再说我自己的工作还得要干,眼下堰冲坡那一个被破坏的侧墓需要我去主持修缮封口,不能拖延,所以我明天要回去。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随时赶过来,反正坐高铁半天就到了。”
“这个……”吴方看看武平。
“行啊!”武平知道朱冬是牛脾气,老古董的传承,清高自傲,我行我素,只能答应:“骆勇,你也回去,堰冲坡的古墓葬群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完成。再说我们两个不能都在辰州,家里也需要一个人开展本地侦察工作,我留在辰州就行了。”
“可以,明天一早我跟朱冬老师一块回去,我在楚都继续侦察,收集情报,你在这里办案,我们两地同步行动,遥相呼应,效果更好。”
“嗯!”张支点头:“这个想法很好,楚都毕竟是案发地,专案组也需要人在那里积极行动,千万不能忽视。”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吴方问道。
“没有。”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再审周永。”吴方最后拍板。
散会以后,张志伟支队长回他的办公室继续值班,武平一行三人回了茂世酒店。茂世酒店就在火车站外,站前广场一侧,走到辰州乘警支队只需要十分钟。而江虹呢!他留下来补办玉编钟的立案手续,一直忙到23点才走出乘警支队的大门。
当他开门回到自己家里,看见母亲苏琳和邝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说有笑。
“黑哥,你忙完啦?”邝霞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气。
“老妈,你们两个没去看电影吗?”
“看了。”苏琳回答:“刚刚回来。怎么?你那师傅把你折腾完了?”
“老妈,看你这话说的。”江虹有点尴尬。
“苏姨,黑哥那是工作,又不是去吃喝玩乐,你别那么说他。”
“前面是谁不高兴的?说电影又看不成了,吴头真是扫兴,转眼阴天变晴。我说邝霞,他还没娶你呢!你就那么护着他啊?”苏琳眉开眼笑,心里甜滋滋的。
“正因为我们在一趟车上工作两年多了,我能理解黑哥难处。”
“哎呀!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明我和吴方真没有看错你。虹儿,你也不能亏待邝霞,明天晚上去陪邝霞看场电影,另选一部新的片子。”
“明天下午我再定吧!”
“什么意思?明晚没有时间?”
“我不确定。明天我要上班,师傅把我调下来了。”
“啊?”邝霞急了:“黑哥,后天你不出车了吗?”
【387】案中案
夜已深了,江虹送邝霞回后面宿舍,52座606室。
众所周知,邝霞一直都比较黏江虹。这次江虹警组调下来参加“1031盗掘古墓葬案”联合专案组,她心里不乐意,但又无计可施。这个案子不比上个月的打拐行动,吴方需要她跟江虹一起配合下乡行动,扮演一对恋人。当然,他们那时已是恋人。
但是,这个案件邝霞没有任何理由参加。
警方破案,吸收群众参加也是有先决条件的,就是有助于案件的侦破,比如线人、协助掩护的人、能够做通犯罪嫌疑人思想工作的亲朋好友等等。最重要的,邝霞已是一名列车长了,她已承担起了辰贵3组管理重任,本身工作就比较忙,不可能像以前一样,随时可以请假出来陪着江虹,替他排忧解难。
江虹明白,邝霞是太依赖他了。他在车上,邝霞才会留下,否则早去当空姐了。
送完邝霞回来,江虹进门一看,母亲已经进卧室睡觉了。他匆匆的洗了个澡,因为头发还没有干,只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胡思乱想,怔怔发呆。
墙上挂钟已经过了零点,时光已经走到11月3号。
昨天晚上的会内容丰富,有的案情他还要细细的梳理一下。
说实在的,他也没有想到周永真的跟“1031盗掘古墓葬案”有关联,虽然他怀疑这个家伙参与了盗墓犯罪,希望他抓了一个盗墓贼,但是当时毕竟没有确凿证据,就是一种缜密推断。现在,除了周永没有亲口承认,所有证据指向他应该是“1031盗掘古墓葬案”的盗墓贼之一,而不是简单的文物贩子。
他的身上到底有些什么故事?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墓群他们是怎么发现的?自己在车上查获的32枚高古玉器,经过科学检测和专家们鉴定,与遗留在墓道里的15枚玉器是同一批货色,该案终于形成初步的证据链。但是,那一尊玉编钟缺少与堰冲坡古墓群的联系,他只发现在周永的旅行箱里,且是一张手机拍的照片,而非实物。因此,最便捷的办法先要取得周永口供,然后再进行科学检测和专家鉴定,两者相辅相成。
虽然缺乏证据,江虹心里基本认定那一尊玉编钟是从堰冲坡古墓群里出来的。朱冬老师说它至少值500万人民币,并且市面上很少见,尤其春秋晚期品种。它是宫廷御物,贵族阶层专享,属于地位、财富和权力的象征。这种宝物民间稀少,赝品倒是很多,真货藏家大都不露声色,所以朱冬老师才说出了狠话。
可是,审讯周永就能轻而易举破案了吗?
非也!周永知道47枚楚国玉器来历,也包括玉编钟是真是假?它从哪里来的?问题是玉编钟在火车上被一个神秘女郎给偷走了,连旅行箱一块拿下了车,去向不明。
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监控视频看,周永并不知道有人一直在跟踪他,还是一个仙女般的妙龄女子,否则宁愿被尿憋死,他也不会去上卫生间的。因此,单单抓住周永和他的同伙没有用,还有一个神秘的人在暗处观察这一切,神机妙算。
江虹挠了挠头,头发还有点湿。他想:这个神秘的人是谁?他就藏在盗墓贼里,类似一个双重间谍,还是案外另有其人?重重迷雾掩盖,难识庐山真面目啊!
武平他们希望跟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组成专案组,他们已将侦破重心放在辰州。实话实说,如果周永的旅行箱没有在高铁列车上被盗,师傅是不会同意联合破案的,我们只需将犯罪嫌疑人周永和32枚楚国玉器移交给楚都县公安局就万事大吉了。正是因为周永的旅行箱在他值乘的高铁列车上被盗,里面可能有一尊玉编钟,价值500万以上,这构成了一件特大盗窃案件,他们必须立案侦破。
这不是小案件,不是被扒手偷走了旅客一部手机或者一个钱包那么简单,它可能是一个文物大案。这个文物市价昂贵,不能复制,历史文化价值无法估量。所以,这就是案中案,“1031盗掘古墓葬案”里有一个“1101旅客财物被盗案”,正是如此,立案双方才决定成立联合专案组,共同破案。
不管怎样,有一点是确定的:必须先从周永下手,也只能从周永下手。目前活的人证只有他一个人,别无选择,有鉴于此,师傅决定再审周永是正确的。
江虹突然笑了:自己前天在列车上抓了一个周永,同时也发了个惊天大案,所以师傅既没有表扬他,也没有批评他。
这个“1101旅客财物被盗案”必须破,必须快马加鞭,否则夜长梦多。玉编钟一旦流失了,找不到下落了,它就成了死案,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将无立锥之地。当然,这个案子破了,“1031盗掘古墓葬案”也就真相大白。
“虹儿,还没睡啊?”苏琳从卧室里开门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空的茶杯。
“老妈,你没睡着?”江虹站了起来,又坐下了。
“睡不着啊!天气冷了,你爸还在高铁工地上干活呢!工地生活条件太差,我想劝他回来算了,可他就是不听。”苏琳装了一杯热茶,在儿子的身边坐下。
“老爸这一辈子心系铁路建设,修了那么多的铁路,你劝不动他的。”
“知道,所以我才睡不着嘛!”
“只有等他退休,他才会回来的。”
“他退休还有好几年。前几天他回来拿些衣服,我听他说铺完这条通辰高铁,他们可能要去国外建设高铁,他还雄心勃勃,一点也不服老,我也只能慢慢等了。”
“老妈,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敢问。”
“什么问题?”
“我跟邝霞确定恋爱关系,老爸一直没有表态,他是不是……”江虹不敢说了。
“他也跟你一样,患得患失。他既喜欢邝霞,也喜欢斯雨兰,所以就不说话。”
“老妈,你就不患得患失吗?”
“我?趁着邝霞不在,老妈说句实话。原来以为法院会判雨兰三年五载,没有想到是两个月拘役,这个月底就出来了。你上个月跟邝霞定下来之时,雨兰还没判刑,后来雨兰判了,你是不是又后悔了?后悔定邝霞了?”
“两个女孩我总要选一个,我不后悔选择邝霞。”
“哦?你真的想通了?”苏琳笑了。
“辰州让雨兰留下了永久的痛,她不可能留在这座城市,而我又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另外,我对她有杀兄之仇,这个创伤她是抹不掉的,只会努力埋在心底。她与其嫁给我天天看着痛苦,不如嫁个局外之人开始新的生活,没有烦恼,没有忧伤。”
“我明白了,你这是成全她。”
“老妈,这是最佳答案,没有之一。”
“唉!虹儿,她知道你的心意吗?”苏琳感叹一声,眼圈红了。
【388】消失的女旅客
上午9点,江虹一身警服来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
今天是学习训练日,一楼的大会议室里,上百号的同志正在学习。安冉政委主持,张志伟支队长参加,每个大队都有一名领导带领,刑侦大队的冯凯教导员在座。
安冉政委声音洪亮,正在强调警务工作纪律,侃侃而谈……
江虹最近很少参加学习训练,因为他的工作日程很满。师傅吴方是个拼命三郎,以队为家,他的一些工作都是围绕江虹警组展开。峡山抓捕逃犯杜飞,追踪黄一宝和莫豹,搜捕梅姨团伙,包括如今的盗墓案皆是如此。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江虹和夏冰冰、商川、巴仔以及刑侦支队的干警们,吴方也搞不成。
只是苦了江虹他们,跟着这么一只老虎确实非常辛苦,但是非常充实。
二楼,夏冰冰坐在吴方的办公桌前,正在警用电脑上看昨晚的那四段监控视频。看见江虹进来,她点点头:“来啦!师兄,昨晚睡得好吗?”
“一觉睡到天亮。怎么?今天把你也叫来了?商川还没回来?”江虹坐下。
“商川明天早晨k4505到家。昨天我蹲家里休息一天,正觉得很惬意,结果晚上吴支给我打来电话,叫我今天过来上班,不能迟到。谢谢师兄!正是你昨晚的坚持,我才进了联合专案组了,可以跟着你们继续破案,学点刑侦经验。”
“不用谢我,你是我的徒弟,我到哪儿你就该到哪儿,呃!我的师傅跑哪去了?”
“他去公安处了,何处临时叫他过去,说联合专案组还不能批。”
“怎么回事?”
“听说证据不足。”
“什么证据不足?”
“师兄,昨晚你们开会什么情况?你先跟我说说。吴支刚才走的匆忙,也没跟我细说,叫我问你。我不知道来龙去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吧!昨晚……”江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昨晚会议内容,末了就看着夏冰冰。
“难怪!刑侦支队提出异议,说那一张旅行箱的手机照片是在床上拍的。可能是在周永的出租屋或者酒店里面,不能证实他上车的时候,那个旅行箱里有玉编钟。另外,两溪口站安检记录显示,11月1日下午没有发现文物进站上车。”
“岂有此理?玉编钟肯定是周永用黄金纸包着放在箱里,蒙混过关,两溪口站安检没有发现罢了。照此推理,我们在车上查获的32枚楚国玉器,周永就藏在他的挎包里,也是用黄金纸包裹,他们不也没有发现?”
“话是如此,公安处就是要证据。如果不能证明玉编钟被周永放进了那个旅行箱,然后带上高铁列车,而是转移到了别的什么地方,或者交给了其他人,他带上车的旅行箱里面只是一些生活杂物。如果那样,这就是个普通案件,谈不上是文物大案,也就没必要成立什么联合专案组。况且,那一尊玉编钟是不是从堰冲坡的古墓群里盗出来的,我们同样没有证据。如果它是几十块钱的赝品呢?文物贩子以假充真,诈骗藏家钱财的勾当太多了。几千万的名家字画,最后证明是个劣质仿品,乾隆玉玺还有好多是假冒的,古旧市场的地摊上都买得到。”
“这……”江虹翻翻白眼,哑口无言。
“我觉得吧!我们还是心太急了。”夏冰冰做了个鬼脸。
“照这么说,那这案子不用搞了?”
“如果那个旅行箱里没有值钱东西,就是个小案件。”
“那吴支跑公安处干什么?”
“楚都县公安局的武平警官也很急,吴支带着他一块去了公安处。”
“证据不足,谁去也没有用,否则出了差错谁来承担责任?”江虹感叹。
“吴支说他押上他的警帽。”
“他都押了多少回了?不过每次都是逢凶化吉。”江虹笑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玉编钟很可能被周永给带上车了,否则那个神秘女郎为什么跟踪他?为什么到了汉昌站,乘着周永上卫生间的时候偷走了箱子?下车逃之夭夭,那个女子就是有备而来,她有十足把握。”
“说到这个,汉昌站的监控视频调来没有?”江虹突然想起什么。
“来了,视频组在看呢!应该快出来了,只有不到半个小时时长。”
“这么短啊?看来是没戏了。”江虹凭着自己经验,知道那个神秘女郎可能是失踪了,否则没有那么短的监控视频。
“叮……”恰恰此时,吴方办公桌上电话响了,夏冰冰拿起来:“哪位?哦!你好!吴支去处里开会了,我夏冰冰,什么?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视频组的?”江虹敏感的问。
“是的。”夏冰冰放下了电话:“他们说汉昌站的监控视频看完了,那个穿羽绒服的女子出站以后就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不知去向,她的手上还拉着那一个旅行箱。他们现在开始制作人像,研究她的行为特征。”
“她是有备而来,精心谋划,也许有人接应,怎么可能会让警方抓住她的尾巴?这条线索看来断了,现在只剩下周永了,他会那么老实交待?我不相信,前天在火车上他就跟我装聋作哑,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文物贩子,争取从轻处理。”
“师兄,今天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唉!”江虹长叹一声:“说来容易做来难啊!不提它了,真是闹心,看师傅怎么决策吧!奇怪?你过来了,怎么没见巴仔过来?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师兄,巴仔是不是在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夏冰冰很神秘,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他是吴支直接领导下的特勤10号,对外是说他的身体不好,在家休息,其实可能是在执行秘密任务。”
“要不今天我们抽空过去看看巴仔?买点水果。”夏冰冰问。
“他在不在辰州都不知道,再说我今天没时间,晚上要看电影。”
“什么?是霞姐想看吗?看你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昨天晚上我欠她的,争取今晚还债,明天她出车了。我说,你跟商川经常看电影吗?”
“我和他还没有到达那个阶段。”夏冰冰撇撇嘴。
“黑子。”半个小时以后,吴方和武平走进来,风尘仆仆:“有没有新消息?”
“视频组来了个电话,汉昌站的视频监控都看过了,那女子出站以后消失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管她了。骆勇和朱冬老师刚上火车回楚都,继续本地侦察。何处要求我们补充证据,否则不批准联合专案组。你们两个准备一下案卷,我们一起去看守所提审周永。”
“是。”江虹和夏冰冰响亮回答。
【389】第二次的审讯
10点一刻,一辆新式警车驶入了凤凰山脚下的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
江虹万万没有想到,昨天上午他才来这里看过斯雨兰,今天他又来了。当然,今天他是为了工作,不是探监,但是可以顺便再看看斯雨兰。
路上,他忽然将警车靠边,一声不吭开门下车,匆匆跑进街边一个超市。
吴方、武平两人坐在后排,夏冰冰坐前面副驾驶座。她不明白江虹为何下车,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师兄,你干什么?”
江虹没有回答。
武平也是莫名其妙:“老虎,我们去看守所,黑子警长还买东西干啥?”
这一句话提醒了夏冰冰,她回头看了看吴方,只见吴方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武平心里烦躁,急于去看守所提审周永,获取案件真相口供。刚才,他们公安局长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县公安局刚刚开过专题会议,同意组一个联合专案组共同破案。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就等铁路警方的决定了。但是辰州铁路公安处有异议,如果不能及时搞清真相,补充证据,这事肯定要黄,所以武平心理压力很大。
吴方刚才去找何处,押了警帽也没有用。
何处说了,刑侦支队的反对票有效。另外,这事部局指挥中心已经高度关注,陆续来了三个电话,要求他们尽快查清周永带上车的旅行箱里有没有玉编钟?如果有就赶紧立特大案,不得延误,部局将会列为督办案件。
最后,何处反问吴方:“老虎,你这顶警帽很大吗?我的帽子已经押上去了。”
武平一直跟在吴方身后,看的清清楚楚,听的真真切切。确实如此,这事一旦弄巧成拙,辰州铁路公安处要挨板子的,他们楚都县公安局倒是平安无事,毫发无损。
十分钟后,江虹提着一袋食品匆匆上车,启动警车向看守所开去。
“黑子。”吴方板着面孔:“你昨天不是去了吗?又买什么?”
“师傅,你咋知道?”江虹一愣。
“哼!”吴方的鼻孔里响了一声:“你跟斯雨兰是什么关系?非亲非故,凭什么去看她?向清可以拒绝你的。向清干这个看守所长二十年没出过事,看守所一直是文明标兵单位,你以为他稀里糊涂?他主要怕你乱说话,再捅娄子,害他跟着倒霉。”
“雨兰在这没有亲人,就我一个朋友,我怎么就不能看她?”江虹很不服气。
“别人可以,你的身份特殊,我不点头,向清不敢签字。”
“师傅,这么说来又是你替我担保的?”江虹的脸红了。
“这不是废话吗!哈哈哈哈!”吴方笑了。
“师兄给雨兰姐买的什么?好像是一些小零食?哟!牛肉干,蛋黄酥,饼干,还有盒装牛奶……”夏冰冰低着头,如数家珍。
“看守所的伙食太单调了,我给雨兰买点零食。”江虹笑笑。
“什么…雨兰?”武平听不明白。
“没事没事,你听不懂,哈哈哈哈!”吴方拍了拍武平的大腿。
“滴滴!”五分钟后,警车驶入了看守所,在小院里靠着墙根停下。一行四人下车,看着绿油油的院子简洁卫生,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真香!”夏冰冰看着那几棵高高的丹桂树,还有红彤彤的花朵,嗅嗅鼻子。
“老虎,来啦?”二楼,向清所长闻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热情招呼。因为吴方出来之前,已经跟他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做好准备工作。
“老向,办手续吧?”吴方双手叉腰,向上吼了一声。
“叫冰冰上来办手续,你们去1号审讯室,门都开了,人马上就出来。”
“那好,冰冰,你上去吧!武队,黑子,我们进去。”夏冰冰拿着提审手续上楼了。吴方三人走进了01号审讯室,吴方、武平在主审席坐下,江虹在记录席坐下。
“武队,等下你先问吧?”吴方说道。
“应该你先问吧?我尽量不说话。”
“好吧!”
“来了!”江虹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他已经将第一次的审讯案卷摆在吴方他们桌上,就是他在高铁列车上的审讯记录,此外还有相关检测结论、视频截图等等。
“报告,周永带到。”监管民警走到门外。
“人押进来。”吴方厉喝一声,声如铜钟。
“进去,坐下。”两个监管民警押着戴手铐的周永走了进来,令其坐在吴方他们对面,重新将手铐固定在座位两侧,然后转身出去,守在审讯室的门口。周永穿着一身蓝白条的囚服,脚上是双布鞋。看见江虹先是一愣,再看看两位威严的中年警官,肩膀扛着两杠两星,泰山压顶一般坐着,他的心里似乎明白什么,低头不语。
“姓名?”吴方发问。
“周…周永。”
“年龄?”
“37岁。”
“家庭住址?”
“辰州市关沙镇解放南路95号2座304室。”
“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一个住宅大院,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老房。”
“抬起头来,你的职业?”
“无业游民。”周永抬起了头,目光游离,不敢直视吴方他们。
“那靠什么为生?”吴方没有单刀直入,而是先绕弯弯。
“我在街边摆点地摊,买点古玩玉器之类,赚点小钱糊口。政府,我要说明一下,我卖的是仿品,还有假货,都是从市里的古玩市场批发来的,属于小本生意。”
“你的第一次审讯记录里,说自己是文物贩子,现在又说自己是个摆地摊的?”
“主要是摆地摊,偶尔下乡收点文物,嘿嘿!”周永讨好般的笑着。
“好吧!周永,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嘿嘿!倒卖文物,触犯国法。”
“你的挎包里面,32枚高古玉器怎么来的?”
“你们还问这个事情?”周永舒了口气,一指江虹:“在高铁上,我跟这位警官都交代了。都是我去楚都的乡下收来的,具体什么地方我忘记了。政府,我是一时糊涂,罪该万死,财迷心窍,毫无廉耻,罪不……”
“好啦!不要赌咒发誓。周永,你要端正态度,认清形势,老老实实交待全部犯罪事实,包括你的同伙,争取从宽处理,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周永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你这次收文物,为什么去楚都而非别的地方?”
“楚都历史悠久,民间的宝贝多,每次都会有点收获,不会白跑一趟。”
“你干这个多少年了?”
“两年多点。”
“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那好!老实交待那些高古玉的真实来历。”
“真实来历?政府,我不明白……”
“你很明白,不要跟我装傻充愣。”吴方一瞪眼睛。
“我…我没装傻充愣,我就是收来的,你们不要冤枉我啊?”
“10月31号晚上,你在哪里?谁能作证?”
“啊?”周永的脑瓜一下死机了。
“那天晚上,你去过青沟村的堰冲坡没有?”
“什…什么?”周永的脸刷的白了,有点结巴:“堰什么坡?我不知道那什么坡?”
【390】较量
“嘿嘿!”吴方冷笑一声:“你不问什么村?但是知道我问堰什么坡?”
“警官,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坡?”周永继续装傻充愣。
“那好,这两年来你去楚都多少次了?”吴方用严密的逻辑战术攻击对方。
“我……”周永非常害怕掉进坑里,不知如何回答。
“老老实实交待。我们可以查到你的乘车记录,包括火车汽车,在宾馆酒店的住宿记录,在楚都的银行交易记录和在楚都打电话的记录。”
“既然你们都查得到,还问我干什么?”
“不瞒你说,需要你的亲口供词。说吧!你去楚都多少次了?”
“我经常去,记不清了。”
“知道余家乡吗?”
“我不知道。哦!知道。”
“它在什么位置?”
“这……”周永又卡壳了,他很紧张,不停琢磨警察提出来的问题有何用意。
“别跟我说不知道啊!”
“好像是西南方?对对,是西南方,距离县城十几公里。”
“知道十岗镇吗?”
“呃,知道。哦!我不知道。”
“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想清楚了。”吴方目光炯炯盯着周永。
“我不知道。”
“既然你知道余家乡,怎么会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十岗镇?去余家乡要过十岗镇。”
“我记错了,知道。”周永不知所措。
“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吴方在外围细节上设伏,一步步的通向原点。
“知道。”
“很好!那余家乡的青沟村你知道吗?”
“这个…知道。”周永想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收过文物。”
“最近一次什么时候去的?”
“就前几天,31号。”周永似乎发现了吴方的意图,试图冷静回答问题。他明白了,既然自己声称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文物贩子,常去楚都,这些地名你就绕不过去。这个像一头老虎的中年警察正让他走棋盘,环环相扣,走错一步他就可能露馅。
“白天还是晚上?”吴方思维缜密,不慌不忙继续进攻。武平坐在一旁面无表情,脑袋里面却在细细琢磨,江虹则低着头专注记录。
“晚上。不不,白天,天…天…天快黑的时候。”
“那就是傍晚?”吴方突然笑了,意味深长。
“傍晚?对对,傍晚,就是傍晚。”
“你看,既然你去过青沟村,应该知道堰冲坡啊?”吴方又把问题饶了回来。
“啊?”周永如梦方醒,赶紧反戈一击:“警官,你这问题问的没有水平。这就好比我知道天上有一个月亮,你却问我月亮上面有些什么?上面的山都叫什么名字?我哪里知道嘛?你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你还知道月亮上面有山?说明你很懂嘛!”
“当然知道,这是天文常识。”周永勉强笑了。
“那好,既然你知道青沟村,不知道堰冲坡,可你为什么去了堰冲坡?”
“我没去堰冲坡。”周永一口咬死。
“好好想想,给我一个正确回答。我也可以给你一点提示,堰冲坡就是一个小山坡,在青沟村西面约一华里,面积相当于一个足球场,在平原地带很显眼。坡上有树有草,还有一个羊圈,5只山羊,想起来了?”
“没有,我没去过。”周永矢口否认。
“你敢肯定?”
“肯定,我去过我就是孙子。”
“周永,我们在你的鞋底提取了一些土垢,经过刑事科学鉴定,你去过堰冲坡,这个怎么解释?”吴方拿起一张鉴定报告,祭出底牌,测试周永反应。
“啊?”周永最害怕也最难回答的问题出现了,因为吴方一个个的问话已经把他坐实,现在又进一步将他逼进墙角,无法脱身。其实,前天晚上,当g1627次列车抵达辰州车站,铁路警方押他下车之前给他换鞋,拿走了他这几天穿的那双沾满泥土的皮鞋,他就想到这个问题。可他这两天在牢房里面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一个应付答案,因为这个没有化解方法,毕竟它是高科技的鉴定。
“怎么不说话了?”吴方放下鉴定报告。
“我没有去过堰冲坡,没有去过。”周永再次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题。听到没有,周永,继续回答我的问题。”吴方连续催促。周永一声不吭,低头不语,他已没有退路,只能选择沉默对付警方。
“你好好想想吧?我有耐心坐在这里等你回答,哪怕等到天黑。”吴方不急不躁。他和武平、江虹交换一个眼色,不再说话,而是观察周永神态,等待时机。
窗外,院子里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汽车声,一辆白色的农用小货车开了进来。它先停下,然后慢慢倒了个车,将车屁股对准小楼。车子熄火,一个尖嘴猴腮、黑又瘦的司机从驾驶室下来,没关车门。
“货送到了。”司机跑到楼后厨房高喊一声又返回来。小货车的后厢装有帆布车棚,车里装着几袋大米,一蛇皮袋的白萝卜,两蛇皮袋青菜,又大又重,还有猪肉以及其它蔬菜,一看就是给看守所的伙房送来的。
“来啦!”斯雨兰绕过了小楼,腰里系着围裙跑了出来:“师傅,您辛苦了!”
“哟呵!”司机刚从车上卸下两袋大米放在地上,每袋重10公斤,一抬头看见穿囚服的斯雨兰,顿时两眼放光,色迷迷的盯着:“哪来这么靓的小妞?气质不错!我说你什么不好干?长这么靓还干那个?嘿嘿!接客被抓进来了吧?吃牢饭了。”
“师傅,你别胡说,我不是那种人。”斯雨兰很委屈。
“靠!你装什么无辜?你会是贼?你是杀人犯吗?还是放火烧了别人家的房子?你不就是干那行的?被警察扫黄抓了吧?”
“你别血口喷人。我说过了,我不是那种人,快点把东西搬到厨房去。”
“你搬,我才不搬。”司机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得意洋洋的靠在车厢上。
“我搬不动。班长说了,这是你的活儿。”
“你搬不动?那你跑来干啥?”
“班长叫我过来点数。”
“小妞。”司机嬉皮笑脸:“叫声哥哥?来嘛!叫声哥哥,叫完哥帮你搬。”
“我…你欺负人。”斯雨兰快哭了。
“你搬不搬?你个王八羔子!”夏冰冰办完了周永提审手续,刚好下楼,她看见这一幕,右手指着司机,怒火冲天走了过来。
“我搬我搬!”司机见一个女警察来了,赶紧卸货:“警察妹子,你不要骂人嘛!多难听啊?影响你们人民警察高大形象。”
“嗦个屁!快搬!”夏冰冰气坏了,满脸通红。
“人民警察爱人民,我是人民一员,你还骂我?哎哟!你还护着这个卖肉的妞,你是黑白不辨,好坏不分,你……”司机手脚很快,一下子搬完了放在地上。
“你个畜生,你是欠揍!”夏冰冰抡起了一个拳头。
“不要。”斯雨兰一把抓住夏冰冰,知道一拳下去夏冰冰就完了,她还在见习期,肯定会被辞退。
“你…你敢打人?警察打人?”
“老娘就是不干这个警察,今天也要打死你这个王八蛋。兰姐,你放开我。”
“你俩认识?你俩那是什么…一家?拜拜!”司机赶紧上车,踩响了发动机。
“孬种!有种别跑。”小货车开出去七八米远,夏冰冰终于甩开斯雨兰。她顺手抓起了一个大白萝卜,迅速追了过去,怒不可遏,一下砸在了驾驶室右侧的窗户上,就听一声爆响,钢化玻璃碎了。
“妈呀!”司机叫了一声,不敢停车,一溜烟开跑了。
“冰冰!”斯雨兰只觉得两腿瘫软,她站不住,蹲在地上捂脸哭了……
【391】冷处理
斯雨兰很伤心,蹲在地上捂脸哭泣,浑身颤抖……
看守所的干警们都闻声跑了出来,除去休班人员也就七八个人,包括向清所长站在二楼。他目睹了整个过程但是一言不发,不知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夏冰冰骂骂咧咧返回来,忙蹲下来不停地安慰斯雨兰,抬起右手摸她的背:“兰姐,你别哭了,别跟这种无赖一般见识,想开点啊……”
其实,坐在01号审讯室的吴方、武平以及江虹,他们透过窗户也看见了整个过程。吴方看见江虹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拿笔的手微微抖动,立刻向他递了一个眼色。江虹放下了笔,离开了记录席走到外面,来到斯雨兰的面前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他干脆扛起了两袋大米,走向办公小楼后的伙房。
江虹返回来的时候,看见斯雨兰不哭了,她和夏冰冰正试图扛起两袋大米,被他一把拽住。斯雨兰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嘴唇颤动,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江虹什么话都没说,扛起最后两袋大米走了。
看守所的干警们过来了,包括站在01号审讯室门口的两个看守民警,还有侯坤也跑过来。他们和夏冰冰一起,大家抬的抬扛的扛,一次就搬空了,然后回到各自岗位工作。向清所长目睹了这一切,吩咐侯坤:“老侯,下次换个商家进货。”
“好嘞!”侯坤点头。
“冰冰。”斯雨兰拉着夏冰冰的手:“你闯祸了,你会被开除吗?”
“兰姐,我要丢了这个饭碗,我跟你学琵琶,或者做你的经纪人,哈哈哈哈!”
“不用担心。”向清所长在楼上说:“冰冰,有事我来扛着。”
“向所,我刚才应该把他抓起来治安拘留。”
“也就是个批评教育。”江虹回来:“加上赔礼道歉。你砸了他一块汽车玻璃,他肯定要自掏腰包补上,他今天白干了。雨兰,你去忙吧!侯叔开始做中饭了。”
“嗯!”斯雨兰点点头:“你和冰冰今天是来忙工作吗?”
“我们跟吴支来办个案件。”
“雨兰。”吴方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吴支,谢谢你两次来看我。”
“唉!”吴方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心情复杂:“这个不算什么,小菜一碟。现在黑子可以来看你了,我就不代劳了,黑子,你买的东西呢?”
“哦!”江虹差点忘了,赶紧跑去警车提了那袋食品过来。因为看守所有规定,犯人不能私自保管物品,他抬头问向清所长:“向所,这里面是吃的,全是零食。”
“交给老侯检查保管,即用即取。”向清所长转身走进办公室了。
“兰姐,我去伙房坐坐。”夏冰冰从江虹的手里接过了袋子。
“吴支,江虹,那我去劳动了?”斯雨兰说。
“去吧!”吴方点头,看着两人走了。
“师傅,你出来不光是看雨兰吧?”江虹心领神会。
“周永现在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虽然我是第一次审周永,经过初步较量,我是看出来了,这个家伙确实不是主犯,就是一个过河小卒。”
“师傅为什么不问他玉编钟的事情?”
“嘿嘿!不急,现在不要忙着烧火,会把他烧晕的。要冷处理,等他想清楚了,答案自然就出来了。”吴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11点一刻,黑子,我们进去,我再跟他较量一个回合,埋下一个地雷,我们下班回家不管他了。”
“什么?”江虹看着吴方走进了审讯室,自己仍然站在原地发呆:师傅什么意思?上午他跟武队心急火燎,还专门跑去公安处找到何元处长,希望他能力排众议,同意跟楚都县公安局组织一个联合专案组,反被何处批了一通。在神秘女郎的线索丢失之后,他们过来提审周永,希望获得实质性的进展。周永现在闭口不言,师傅倒放松了?我明白了,师傅这是外松内紧,他说要埋一颗地雷,他想埋什么雷?
“武队,我们继续?”看见江虹回到了记录席,吴方问道。
“好的。”因为看不明白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武平一直坐在审讯室里观察周永。
“怎么?还不想说话吗?”吴方开始发问。
“我…没什么可说的。”周永抬起了头,眼神迷离,好像刚刚打了一个瞌睡。
“那好,我们聊点别的。”吴方明白必须岔开话题,否则周永又不说话。
“想聊什么?”周永警觉的问。
“不管怎样,你还算老实的。”吴方拿起了周永的户籍资料晃了一下:“你的身份证是你本人的,车票没有造假,所以我们一查就到位了。去年因为倒卖文物,你被关沙镇派出所拘留15天,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犯罪记录,家里来人看你了吗?”
“昨天下午来了,说是接到铁路警方通知。”
“都谁来了?”
“我的父母妻儿。”周永神色黯淡,垂下一双眼皮。
“你是独子。你儿子才八岁,在关沙镇中心小学读二年级?”
“是的。”
“老婆叫姚馨芳,在关沙镇一家酒店做服务员。”
“是的。”
“你的父母体弱多病,现在……”
“警官,别说这些,我心里不好受。”周永眼圈红了。
“好吧!”吴方迂回转换话题:“就按照你说的,那32枚高古玉是你收购来的。但它属于国家二级文物,你要加价倒卖,按倒卖文物罪论处,最多处以十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你何至于在高铁列车上袭警,这不是罪上加罪吗?”
“一时害怕,本能反应。”
“害怕什么?”吴方向前推进一步。
“无可奉告。”周永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周永,我们暂且不谈那些楚国玉器来历,你带上火车的旅行箱里应该还有一个宝贝,价值连城,可以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吴方看准火候,一刀捅进周永心底。
“你们怎么知道?”周永脸色突变,猛地抬起了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吴方笑了。
“没有的事,你是胡扯,胡扯!”周永嚎叫起来,似乎非常窝火。
“做贼心虚了吧?”
“没有,我没有丢行李,我记错了。”
“我这里有你进站上车的全部监控截图。”吴方扬起一叠视频图片,咄咄逼人:“除了一个挎包,你还拉着一个黄色的旅行箱,要看看吗?”
“不看,我不要看,你不要问我了。”
“知道他是谁吗?”吴方一指武平。
“我哪知道?”
“周永。”武平终于亮明身份:“我就是楚都县公安局的,专门负责侦破10月31号晚上发生在青沟村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墓葬盗掘案的。”
“啊?”周永倒吸一口凉气,他还以为这是铁路警方的人。
“我告诉你。”吴方乘胜追击:“你的旅行箱是被一个女子偷走的,在汉昌站拿下火车,你知道是谁吗?”
“什么?”周永差点跳了起来,结果被手铐卡住了,疼的他是龇牙咧嘴。
“好啦!”吴方决定收尾,他收拾着案卷,开始埋雷:“中午到了,该吃饭了。周永,那个女子迟早会被我们抓住,你箱子里有啥宝贝?她为什么偷你的旅行箱?她会统统告诉我们。到时你就没机会了,想想你的父母妻儿,自己好好掂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