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暗影
10月19日，香井村。
连续放了两个通宵暗哨，没有任何收获。但是大家毫无怨言，知道这是一个艰苦过程，只要能抓到人贩子元奎就不错了，哪怕蹲守十天半月。
上午，除了吴方独自坐在窗边监控楼下村口，其他的人还在睡觉。
吃过午饭之后，吴方休息，江虹监控村口。商川去了隔壁“平湖秋月”，夏冰冰辅导他自学考试课程，邝霞继续蒙头睡觉。说实在话，外人觉得蹲点是一个苦差事，他们反而觉得这个工作比较逍遥，白天有时间睡觉和学习。尤其是工作狂吴方，难得有这么空闲的时间；尤其爱睡美容觉的邝霞，今天可以不出车了，踏踏实实睡吧！
而巴仔呢？根本就没起来吃过午饭，一直躺在地铺睡觉，不管午饭如何的香。
吴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发出一点鼾声……
江虹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窗口一侧，目不转睛盯着村口。因为白天只有这么一个监控位置，非常重要，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好在香井村比较小，又处在半山腰，总共三十几户人家，一百多号人口。年轻人大多数去了城里务工，留下一些老少住在村里，经营竹林、果园、茶园和养殖场，皆是家庭式的管理，规模较小。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还是小农经济，村民由此摆脱贫困过上小康生活。
村口停着一辆豪华旅游大巴，像是包车，因为今天来了有十几个游客。看样子好像是一个摄影团体，慕名到香井村来拍照的，个个长枪短炮挂在胸前，摄影器材扛在肩上。秀姑和她婆婆欢天喜地，这算是大单了。这一群人在楼下吃过了午饭，在秀姑热情的导游之下，大呼小叫跟着上山去采风了，留下满桌狼藉。
楼上窗边，江虹暗自琢磨：元奎上一次出现在香井村是15号，天黑以后他过来找秀姑，假意吃饭，实际是想请他帮忙卖掉一个孩子，如今三天过去，孩子卖掉了吗？
江虹突发奇想，干脆悄悄下楼，一边盯梢村口，一边帮着秀姑婆婆收拾饭后残局。他想趁着秀姑不在了解一些情况：“婆婆，我来帮你。”
秀姑婆婆抱着一叠碗盘，慢慢走向后面厨房：“后生，你忙你的，我自己来。”
江虹没有离开，而是帮着擦抹桌子，收拾碗盘，不时看着门外。只要有人路过，他会盯上一眼，看是不是元奎。如此，半个小时以后，一切都忙完了。秀姑婆婆洗个两个苹果出来，递给江虹一个，自己一个，两人坐在门口嚼着苹果聊天。
“婆婆，您以前干过村里的治保主任？”
“那是老黄历了，十年以前的事，不值一提。”
“为啥？”
“一是年龄大了，治保主任烦心事多，我也干不动了；二来添了两个孙子，家里突然忙了起来，我必须帮儿子媳妇打打下手，帮助他们发家致富。另外，村里有的事情我看不惯，可我人微言轻，治保主任又能咋地？就说元奎那个表嫂，一个典型的母老虎，在村子里一手遮天，主任书记都拿她没办法，村民们都怕她。”
“举例说说。”
“不瞒你说。我家后山那个茶园，别人以为我不想经营了转给了她，其实是她一直想要霸占。今年夏天天旱，她就故意拦截了山上的溪水，全部引到她家的茶园里，蛮不讲理。没有办法，秀姑干脆转给她了，图个清静，否则那个茶园就被毁了。”
“原来如此。”江虹恍然大悟。
“我当治保主任之时，看不惯她胡作非为，专门收拾过她。后来我不干了，她就一直想报复我，所以秀姑有点胆小怕事，总是劝我息事宁人。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现在老了，脾气变了，想法不一样了，唉！”
“这么说来，你们跟元奎的表嫂有矛盾啊！元奎怎么还敢找秀姑卖孩子？”
“元奎没有说卖孩子，说是找人收养一个私生子嘛！他干拐卖人的坏事我还真不知道，毕竟他是外村的人，我们不熟。至于八年前他帮秀姑舅舅找媳妇，要五万块，这事我以前不知道。其实，你们通缉令上的几个人我都见过，元奎有时会带他们过来，收他表哥家的茶叶，以前也收我家茶叶，我们村的茶叶是他们包销的。”
“哦！”江虹点头。
“这些事情我跟你的吴支说过，前天晚上他就专门找过我和秀姑，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前些日子镇派出所来的时候，开过村民大会，我才知道元奎是一个人贩子，这茶叶生意做的好好的，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干啥？不管怎样，你们来了，我看他们也算是到头了。后生，你上楼吧！等秀姑回来了，晚饭我和秀姑按时给你们送上去。”
“那……”
“我跟你说，农村的事很复杂的，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好吧！”
傍晚时分，秀姑带着那帮采风游客回到了农家乐，他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临时决定吃完晚饭再回辰州。结果，趁着夜幕降临之时，他们在楼下的餐厅开怀畅饮，高谈阔论，秀姑婆婆悄悄送上来了晚饭。吴方六人匆匆吃过，江虹佩好吴方的枪，带着商川、邝霞悄悄下楼，借助夜幕掩护，找准街上没有一个村民之际，迅速到位。
“黑子，上车了吗？”江虹和邝霞刚关上车门，吴方就在耳机里问。
“到了。商川，你还在老位置？”
“是的，楼顶。”
“韩支。”吴方呼叫一句。
“我们到了，吴支。”
“那好，大家各就各位，注意观察。”吴方再也不说话了。
“黑哥，刚刚吃饱，我怎么又困了。”邝霞脑袋靠在江虹的肩膀上，有气无力。
“你呀！都睡了一天了，还没睡够？”
“嗯！”邝霞点了点头。
“那就接着睡吧！”江虹话音刚落，邝霞就闭上了眼睛。
21点刚过，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启动声，伴随两声喇叭，很快远去。江虹明白，那帮摄影游客已经酒足饭饱，坐车回城里了。
村子里的灯光陆续熄灭，村民们都开始进入梦乡，街上再也看不到一个人。除了村外一阵阵的青蛙虫鸣，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天上，繁星闪烁，圆月如盘，月儿在淡淡的几缕白云里默默的穿梭，无声无息。
零点刚过，邝霞醒了，她擦了擦嘴角一点口水：“黑哥，我去方便一下。”
江虹点头：“注意安全。”
不管是上半夜或下半夜，邝霞都会出去方便一次，江虹已经习惯她了。
邝霞轻轻推开车门，下车朝后走了……
两分钟后，耳机里面突然传来耗子声音：“注意，有两辆摩托车开过来了。开着前灯，距离村口约两千米，车上的人看不清楚。”
【334】极速追击
江虹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回事？都零点了，山里居然出现了两辆摩托车？
到底是谁来了？他悄悄放下了身边车窗玻璃，侧耳细听。果然，隐隐约约，村外传来了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而近……
会不会是元奎来了？是，或者不是？不对，有两辆摩托车，可坐二至四人，难道……
他还没想明白，耳机里面传来韩锋声音：“各位注意，前面一辆摩托正在接近村口，戴着头盔无法确定，骑手像是一个男的。后面一辆摩托停下来了，关灯熄火，距离村口约两百米，车上有两个人，同样带着头盔，无法分辨男女。同志们啊！这三个人形迹可疑，我们买卖来了。”
吴方也说话了，也不知道他是刚刚醒来还是一直没有睡觉：“我和韩支堵住村口，大家听从指挥，要沉住气，不要盲动。”
耗子回答：“收到。”
商川回答：“明白。”
唯独江虹没有声音，吴方发问：“黑子，你怎么样？”
江虹打开了对话器，犹犹豫豫：“这个…邝霞去方便了，回没回来。”
吴方急了：“什么？早不方便晚不方便，偏偏这个时候去方便了？糟糕！黑子，第一辆摩托车进村子了，邝霞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现，否则你们就暴露了。”
江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答。危急时刻，他又不能下车去找邝霞，因为一束强光正在扫射过来。他只能在心里默念：邝霞，不要急着回来。
耳机里面没声音了，大家知道关键时候到了。
在寂静的小山村里，摩托车的声音很响。随着一阵“呜”的声音，月光之下，一辆摩托飞快驶到对面小楼门口，戛然而止。一个个子稍矮、胖墩墩的男子戴着头盔骑在车上，他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双手继续握着把手，警惕转动着头，环视四周。当他看见这辆黑色小轿车时，他的头不动了，整个人不动了。
空气都凝固了。因为摩托车就在轿车的前面，小街对面，江虹坐在车内后排，心里忐忑不安。按照时间推算，邝霞该回来了。他在心里继续默念：邝霞，你是一个机灵姑娘，听见了摩托声，看见一个骑手，你会躲起来的，你一定会躲起来的。
突然，那人对准轿车用力一摆摩托车头，那道雪白车灯立刻照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江虹迅速弯下了腰，整个身体躲在前排靠椅后面。
摩托骑手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看见车里有人。他松了一口气，关闭车灯，迅速跳下了车，脱下头盔放好，然后用力将摩托车推到小楼墙根锁好，开始敲门。
江虹直起了腰，耳机里传来了耗子声音：“韩支，那人准备进入目标小楼，如何行动？”
韩锋回答：“别动，村外还有两个，离我们比较远，里面一动他们就会骑车跑了，我们没车，黑灯瞎火追不上的。看来刚进去的这个是探路的，我们等他进去再说，他确认安全了，就会通知外面这两个人进去，到时我们……”
耳机里的韩锋还没说完，江虹车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孩惊叫：“啊！妈呀！有蛇。”
江虹心里一沉：坏了！邝霞不但惊动了对面的这个骑手，她还遇到了蛇，情况万分危急。
吴方在耳机里急问：“黑子，怎么回事？好像是邝霞的声音？”
韩锋也问：“邝霞出事情了？”
江虹无暇回答。因为一刹那间，正敲门的摩托骑手迅速转身，一下子骑上了摩托。头盔也不戴了，前灯也不开了，两脚急吼吼的踩响引擎，不顾一切调转车头，飞一般的冲向村口。
不能让他跑了，尽管看不清楚，但是此人很可能是元奎。月光之下，江虹一下跳出汽车，毫不犹豫拔出手枪，推弹上膛，对准摩托车的后轮就是一枪：“砰！”
子弹准确命中后轮，摩托车一下子摔倒在地，连人带车滑出很远。那人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向村口跑去。
江虹正在犹豫要不要追，因为邝霞命在旦夕，却听车后传来了邝霞的哭声：“黑哥，救我！我被蛇咬了啊！我快死了，呜……”
恰恰这个时候，商川从对面的楼顶上滑下来，大步流星，剑一般的速度追了过去。江虹急忙收起手枪，走到车尾一看，只见邝霞正瘫坐在车后，抱着右脚呜呜哭呢！他急忙弯下腰：“蛇呢？咬到哪啦？”
邝霞泪如雨下：“蛇跑掉了，咬我后脚跟了。黑哥，我快死了，可我不想死啊！呜！”
江虹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蛇药，急忙给邝霞包扎伤口：“胡说，我有蛇药，我先给你处理一下，然后赶快上车，这里不能久留。”
邝霞抹着眼泪：“你有蛇药？怎么不早说啊？”
江虹头也不抬：“峡山的蛇很凶，师傅叫邵雪送来的，只有两包。”
突然，远处响起一声沉闷爆炸：“轰隆！”
一声女孩尖叫，一声清脆枪响，接着又是一声炸响，瞬间震动了小山村。
许多人家亮起了灯，有人打开了门，伸头探脑向外张望。几分钟后，胆子大一点的走出家门来到街上，试图一探究竟。江虹明白，如不赶快撤退，很可能被不明真相的村民们包围，若被居心不良的人挑唆一下，他俩非常危险。所以，他匆匆给邝霞包好伤口，将一粒蛇伤药塞进她的嘴里，就一把抱起她钻进汽车，关上车门，发动引擎飞快驶向村口。
前面，韩锋带着一群特警队员冲进村子。他在耳机里喊：“江虹，不要停车，到村外去，里面交给我们。”
轿车从特警队员的身旁驶过。出了村口，只见吴方带着商川、夏冰冰和巴仔，开着强光电筒，押着刚才那个摩托骑手站在村外，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正在嚎啕大哭，两人戴着手铐。这不是梅姨吗？那个骑手就是元奎。
江虹刚刚停车，吴方急匆匆打开了车门：“黑子，邝霞有危险吗？”
“邝霞被蛇咬了？”江虹心急火燎。
“咬到哪啦？”吴方吓了一跳，脸色突变。
“右脚后跟。”
“上药了吗？”
“已经用了。”
“吴头。”邝霞再次哭了：“这蛇药有用吗？我快要死了吗？我跟黑哥真的没有缘分？呜……”
“五分钟过去了，你还能哭？我来看看。”吴方蹲了下来，抓起邝霞的后脚跟，撕开包扎仔细端详，江虹打开强光电筒照着。
“没事。”吴方重新包好伤口，笑呵呵的站了起来：“从牙痕看，你是被无毒蛇咬了。邝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哈哈！”
“真的？”邝霞不敢相信。
“人命关天，我敢骗你？”
“吴头，你懂这个？”邝霞喜笑颜开。
“以前破案，我跟一个老猎人学过的，他有密传，如假包换。”
“各位村民。”突然，韩锋的声音从村子里传出来：“我们是辰州市公安局的，正在执行公务，大家不要惊慌……”
【335】同一时刻
同一时刻，村子里的江虹面临突发难题，行动受阻，外面韩锋又怎么样？
村口外的小山坡上，密林里面，韩锋带着十几名的特警队员始终埋伏在一道土丘的后面，用普通望远镜和红外夜视仪监控村口周围。当元奎骑着第一辆摩托车接近村口时，跟在后面的那辆摩托车突然停下，关灯熄火。
后面的两个人没有下车，而是两脚撑在地上，鬼鬼祟祟环顾四周，距离村口约两百米。韩锋一看就明白了，第一辆摩托车是进村探路的，后面两个家伙才是重要人物。看来，这三个人深更半夜进村，行为诡异，必是来者不善。
棘手问题来了，如果是一个人进村，他们可以迅速出击，围住村口。
但是，因为有一辆摩托车远远停在村外，韩锋他们不能露头，只能继续隐蔽。由于山里的夜很黑，草木丛生，人离远了根本就看不见。好在今晚天气晴朗，还有一点月光，摩托车又停在乡间公路，远远看去，后面那一辆摩托车影影绰绰还能识别。但是比较模糊，加上他们戴着头盔无法分辨男女，更不要说分辨嫌疑人是谁了。
红外夜视仪里，三人就是三个人形白点，后面两个还是紧紧挨着。
难道是元奎进村了？如果是他，后面两个定是梅姨团伙的人，梅姨？柏龙或尹青花？韩锋不敢断定。不管怎样，如果无法确定对方身份，他就不能轻易下令出击，但也不能让他们跑掉了，尤其后面那两个人。
眼看第一辆摩托车飞快驶进村口，进了村子，后面的摩托车远远停在路上不动，瞻前顾后，裹足不前，似乎等待什么。韩锋预感事情不妙，他即刻命令三个奔跑速度最快的特警队员，借助草木掩护，弯腰悄悄前出，抵近后面那一辆摩托车。
从时间算，两百多米距离，借助乱石、杂草以及沟壑，神不知鬼不觉，一点一点的摸过去至少要五分钟。三名特警队员动作敏捷，小心谨慎，眼看距离目标还有五十米时，村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孩尖叫：“啊！妈呀！有蛇！”
尽管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山岭里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说时迟，那时快，摩托骑手一脚踩响油门，急匆匆的试图掉头逃跑。韩锋立刻跳了起来，举着手枪，带着一群特警队员冲出土丘，高喊：“快追！快追！”
前面三名特警队员听到命令，一下冲上乡村公路，直扑目标。
月光之下，摩托骑手眼看三个警察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钻出来，双手还端着微型冲锋枪，大步流星朝他奔来，顿时吓的慌了手脚，不顾一切拼命调转车头。因为用力过猛，幅度太大，车上有两个人，结果一下子摔倒了。
后座的人滚到路边，痛的直叫：“哎哟！”
这下大家听清楚了，后座是个女的，她继续喊：“柏龙，你快跑啊！快跑！”
柏龙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扶起了摩托车，丢下秦梅，骑车落荒而逃……
不用多问，这个女子就是秦梅。
三名特警冲了过来。其中一名特警就势按住了地上的秦梅，迅速给她上铐，另外两名特警追捕柏龙。无奈轮子比人腿快，伴随一阵刺耳的引擎声，眼看着摩托车飞速远去，消失在夜幕中，一名特警果断举起了微型冲锋枪朝天警告：“哒哒哒哒……”
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被枪声吓破了胆，摩托车摇晃了一下，竟然飞出公路，腾空滚到山坡下了。就听“轰隆”一声炸响，一团烈焰腾空而起，照亮天空。两名特警急忙追了过去，冲下山坡一看，摩托车已滚入了山谷，起火爆炸，柏龙被摔死了。
秦梅看着一团火焰从山坡下快速升起，知道老公没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村口，吴方带着夏冰冰和巴仔从农家乐的楼上冲下来，恰好遇到韩锋带着一群特警冲进村里。商川已经擒获元奎，因为出手太重，他已经把元奎击昏，将其反手上铐扛在肩上跑了出来。
三方都在村口相遇，韩锋高喊：“吴支，关沙镇派出所马上过来接应，我进去抓元奎的表哥表嫂，村外还有两个，你们留村外接应吧？”
吴方大手一挥：“好！商川，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今天晚上，吴方根本没有睡觉，躺在地铺一直辗转反侧，心里隐隐有点躁动。他预感到今晚可能会有大事发生，不知是福是祸？是吉是凶？零点一过，隐隐约约，他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急忙戴上耳机，果然，蛇终于出洞了。他就急忙叫醒巴仔和夏冰冰，三人迅速穿好衣服，跑下楼梯，准备接应江虹他们，刚好遇到韩锋以及商川。
为了掩护秀姑一家，他们迅速跑出村口。一名特警将梅姨交给了他们，然后跑下山坡，协助另外两名特警看守摩托车的爆炸现场。
这个时候，江虹终于开着黑色轿车冲出来了。
吴方鉴定完毕邝霞被蛇咬的伤口，确定虚惊一场，他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元奎终于醒了，他和梅姨背靠背的坐在地上，夏冰冰和巴仔看守他俩。刚才，他从街上爬了起来撒腿就跑，还没有跑多远，商川追了上来，直接朝他屁股踹了一脚，他再一次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商川扑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最终，他的脑袋上重重的挨了一拳，昏迷过去。现在他已醒了，但是意识模糊，低着脑袋一声不响。
邝霞无恙，江虹走了过去，在秦梅的面前蹲下，仔细端详。
这个女人双手不时拍地，还在嚎啕大哭。她有一张瘦脸，眼睛不大，个子不高，四十多岁模样，皮肤看着确实有一点黑，但是比自己略白点，一头短发随意搭在脑后。穿着红色内衣，紫色外套，一条普通长裤，脚上一双厚实的老布鞋，其貌不扬。
这个女子就是秦梅？外号“梅姨”，梅姨团伙主犯之一，也是首犯。云冬河青梅竹马的玩伴？但却有着一副蛇蝎心肠。云娜是她拐卖的吗？二十多年以前，她被尹青花从贵州拐骗到了辰州，带入峡山山区，卖给清湾镇冬山村的柏龙做老婆。
谁能想到，她很快就转型成人贩子，自己干起害人勾当，并且成了头儿。
江虹拍拍她的肩膀：“梅姨，人都没了，不要哭了！”
秦梅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哭号。
夏冰冰大吼了一声：“哭个屁呀？猫哭耗子。”
秦梅一下没声音了，瞪着眼睛看着江虹。
远处，渐渐传来了警笛的声音，尖利刺耳。黑沉沉的山谷里面，两辆警车警灯旋转，开着雪白前灯，一前一后顺着乡村公路驶来……
关沙镇派出所来接应了。
【336】突击审问
香井村里传来一阵噪声，夹杂一个女人鬼哭狼嚎……
看来韩锋他们带走元奎的表哥表嫂遇到了一些问题。目前为止，这两个人有包庇窝藏梅姨团伙的嫌疑，因为属于新的发现，没有确凿证据，需要传唤至公安机关进行盘问和调查。当然，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畏罪潜逃，一旦漏网又要发通缉令。
他俩以前跑过长途运输，熟识交通，善于潜逃，所以必须控制，不能拖延。
吴方跟韩锋通了话，得知他们已经控制了元奎的表哥表嫂。那个鬼哭狼嚎的女人是元奎表嫂，他在屋里撒泼打滚，鸣冤叫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群村民围在门口看热闹呢！村干部们不让韩锋把人带走，要求他拿出《传唤证》。虽然韩锋出示了《警官证》，一再解释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口头强制传唤，但是他们并不买账。
虽然有十几名特警，而且全副武装，完全可以强制执行，但是韩锋并不想这么做。一是他不希望引发群体性的对抗事件；二是那座小楼需要保护，以利现场勘查；三是村干部们的要求也合理，人都在这也跑不掉，他们需要镇派出所过来核实确认一下，他们平时只跟镇派出所发生工作关系，不是哪里来个警察就能随便把人带走。
在农村里执法，很多时候跟城里是不一样的。所以，尽管吴方很想进村协助韩锋，却也分身乏术，毕竟村外的秦梅、元奎和摩托车的爆炸现场也很重要。尤其是两个通缉犯必须严加看管，山里黑灯瞎火，要防止他们俩伺机脱逃。
紧急关头，关沙镇派出所接到韩锋电话，快速出警。两辆警车迎着夜色翻山越岭，一路闪着警灯，拉着警笛匆匆赶来，八公里的崎岖山路，他们十几分钟就抵达了。
他们看见山谷里有一小堆的火焰燃烧，三个特警荷枪实弹保护现场。吴方一行站在村口外面，地上还坐着两个带手铐的犯罪嫌疑人，其中一个女子哭哭啼啼。两辆警车在村口停下了，车门打开，下来四个警察，带着四个辅警，面色严峻。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瘦高个儿警官直奔过来，伸出双手：“老虎，好久不见。”
“刘所，别来无恙？哈哈哈哈！”吴方喜出望外，两人紧紧握手，然后远远走到一边，避开秦梅元奎。
“老虎，韩锋他们白天在我所里休息，说这案子铁路警方也参与了，是你带队，我就总想找个机会过来看看，但我怕坏了你们的大事，一直不敢露面。”
“我们乘警支队这次搞了一个打拐行动，一来是想强化列车治安，堵住一条拐卖人口通道；二呢也想协助你们市局破个大案，共同打击辰州地区拐卖人口犯罪活动。没有想到这帮家伙居然在高铁列车上骗走一个男童，我们一路查到山里来了。”
“行啊！你们今晚收获很大。好啦！我们等下有空再聊。刚才行动开始，韩锋就通知我了，说有人冒头了，路上我又接到他的电话，他遇到了困难。现在我要进去见村委会干部，他们只会买我的账。”
“你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别给我戴高帽，我顶不住，哈哈哈哈！”刘所留下两个民警两个辅警，带着其他的人，开着一辆警车进村去了。
“行了，没问题了。”吴方笑呵呵的回来。
“吴支。”夏冰冰问：“你也神了，山沟沟里的警察都认识，那是关沙镇派出所所长？”
“他叫刘展，我们是同龄人。我们原来是一个部队的，我在侦察连当排长，他在炮兵连当连长。因为我们侦察兵经常给炮兵指示方位，所以很熟。后来我们一块退役，他干地方警察，我干铁路警察。”
“我们吴头干警察快二十年了，认识的人多的很嘞！”邝霞不知什么时候从车里出来了，靠着黑色轿车车门站着，脸色有点憔悴。
“报告吴支。”这时，山坡下的一名特警匆匆跑了过来：“火快灭了，我们需要带秦梅去确定一下死者。”
“去吧？商川，冰冰，你俩一块过去看看，拍些现场照片存档。”
“明白。”三人拎起了哭哭啼啼的秦梅，亮着强光电筒走了。
“好啦！他们忙他们的，我们忙我们的。”吴方大步走向元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随着柏海、元奎、秦梅相继落网，柏龙逃跑摔死在山坡下，梅姨团伙还剩下最后一个嫌疑人没有归案。她的年龄最大，老奸巨猾，手里还有一个不满一周岁的幼童。如果天亮之前没抓获她，一旦她发现了异常，就会再次逃之夭夭。所以，吴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趁热打铁，突击审问元奎、梅姨，让他们交待出尹青花的藏匿地点。
“元奎，没想到吧？潜逃还没满月，今晚落入法网。”吴方看了一眼站一旁的巴仔，开始耐着性子迂回问话。江虹和邝霞围过来，专注听着，关沙镇派出所的两名警察和两名辅警守住村口，警惕的注视着周围，随时策应里外。
“哼！”元奎的鼻孔里哼了一声，依旧低头不语。
“怎么？不想交待你的罪行？”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好吧！我告诉你，三天以前，柏海已经落网。”
“啊？”元奎一下子抬起头，张口结舌。
“你们还剩下一个尹青花，她现在在哪里？元奎，你要不说，等秦梅交代了，就没你的份了，这是你立功赎罪的机会，你明白吗？”吴方没有提到那个孩子。
“警官。”元奎垂头丧气，眼神迷离：“柏海跟我们走散了，他不知道我们藏在哪里。我很想问一句，你们怎么知道我晚上会来香井村？一定是有人告密吧？”
“我也想告诉你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唉！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缺德事干多了，老天爷报应了，躲了初一，难过十五。只是害我表哥表嫂跟着一起完蛋，是我不仁不义，愧对他们。”
“听说你们茶叶买卖做的不错，为什么还要干这一行？而且干了二十多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实话实说，我和柏家兄弟并不想干这事，太缺德了！”
“元奎，说给我们听听。”江虹发问。
“警官，我的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就跟做梦一样，能给我解开铐子吗？”
“不能。”吴方盯着元奎，目光锐利。
“柏龙。”远处的山坡下，突然传来秦梅疯了似的哭声，撕心裂肺。看来，她是看见了柏龙惨死的尸体，他俩醒悟过来，为时已晚：“我不该叫你跑，我不该叫你跑，是我害了你呀！是我害了你呀！呜……”
“那……”元奎吓了一跳，循着秦梅的哭声望过去，看着漆黑的夜，惊恐万状。
“说吧！”吴方催促，他的心里非常焦急，可又不能暴露出来。
【337】关沙镇
关沙镇派出所所长刘展火速带人赶到，帮了韩锋的忙。
他们在村子里协调工作，开具了《传唤证》，协助勘察现场，查找相关证据，劝离围观村民回家睡觉，忙的不亦乐乎。
村子外的吴方等不及了。秦梅被带去辨识柏龙的尸体，似乎这是多此一举，谁都知道那是柏龙尸体，但是法律程序就是如此，必须秦梅当面指认，她是证人。趁着这个空档，吴方就在村口突审元奎，他要趁热打铁抓尹青花，救出平平。
相比柏海拒不坦白交待，至今保持沉默，元奎还算是老实的，知道落入法网就没戏了，自己必须早做打算。起初他想抗拒，结果吴方三言两语，他就彻底投降。
吴方心急如焚，却又不能显露出来，否则被元奎识破了，适得其反。但是时间已经走到零点四十分了，如果拖的太长，尹青花一旦察觉不对劲，肯定就会转移地方。不要小看这个农村的老太太，她是一个老手，诡计多端，不能小瞧她了。
“警官。”元奎慢条斯理，谈起梅姨团伙的发迹史：“二十多年以前，柏家兄弟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俩游手好闲，尽干偷鸡摸狗的事。我们都是冬山村的，我那时十多岁，不想念书，早早辍学在家跟着他俩鬼混。他们既不种地也不养山，就靠赌博捞钱，兄弟两个暗地做局，坑了我们村一些人，后来他们赌到了清湾镇。不久，龙哥结识了尹大妈，花一万块钱从她手里买的梅姨，做了自己老婆，因为龙哥这种村痞根本就找不到老婆。从那以后，尹大妈跟梅姨一直都有来往，就撺掇他们跟她干，那时龙哥刚好赌钱亏了，欠了一屁股债，就答应了，海哥也入了伙。”
“听你口气，你不喜欢他们？”吴方觉得奇怪。
“我那时小，还不懂事，跟着他们吃喝嫖赌，我这一辈子就毁在他们手里，我会喜欢他们？我是陷在烂泥坑里拔不出来，破罐破摔罢了。”
“这么说来，尹青花有教唆行为？”
“是的。但是我们发现拐卖人口风险太大，稍不留意就会被人发现。有一次我们在外面的小镇上盯上一个小孩，刚刚下手就被他的父母给发现了，要不是跑的快，恐怕腿都被打断了。因为害怕这个，我们有十多年不敢再干，去做茶叶生意，也赚了一些钱，但经不住吃喝嫖赌都败光了，根本没攒到钱。去年开始茶叶价格一路下跌，我们有不少货砸在手里，买卖都是亏的，债台高筑，所以尹大妈又撺掇我们拐人。”
“梅姨什么态度？”
“她自己就是被拐卖的。开始是被龙哥锁在家里，跑不出去，一年以后生了一个女儿，她就走不开了，后来又生一个儿子，就彻底死心了，一直跟着龙哥。我们这里虽然也穷，但比她的老家好了不少，尹大妈当初蒙骗她出来，就是她自己也想跑出来打工，尹大妈就说带她到沿海地区打工，薪水高，生活好，她就信以为真。”
“尹青花为什么跑到贵州的大山里去了？”
“警官，这还不好理解？越偏僻贫穷的地方越好骗嘛！如果要骗女人，我们都往穷山沟跑，成功率高。他们被骗，归根结底还是贫穷惹的祸啊！”
“哪儿童呢？”吴方逐渐靠近目标。
“儿童哪里都能够骗，只要他们父母没有管好，我们就有机会。”
“二十二年以前，你们有没有从贵州的山里拐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出来？”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十几岁，辍学不久，刚跟柏家兄弟鬼混，好多事情我不清楚。不过，那个时候梅姨已跟龙哥有了两个孩子，如果是从贵州拐骗来的，都是她和尹大妈去干的，你们去问她吧！”
“尹青花现在住哪里？”吴方终于触及关键问题。
“这个……”元奎犹豫不决。
“元奎，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你保不了她的，她被抓是迟早的事。”江虹敲了一句。
“她住在关沙镇。”
“你们四个住一起吗？”吴方问道。
“是的。”
“房子地址？谁的房子？”
“我表哥的房子。两年以前，他在镇上买的一个房子，地址我记不清，好像叫什么山前街？反正是一座老房子，我们住在二楼。”
“既然如此，夜深人静，你们三个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镇上查的很严，风声越来越紧，我们四个害怕聚在一起容易出事，就想往乡下躲，没有想到还是栽在你们手里。”
“你们三个出来，怎么跟尹青花联系？怎么身上没带手机？”吴方非常关心这个问题，这是判断尹青花是否察觉梅姨他们已经落网的重要证据。前面江虹已对元奎对搜身，夏冰冰对梅姨搜身，除了一串钥匙，几件杂物，没有发现携带手机。
“没有联系，从镇子里骑摩托车过来也就二十分钟，非常方便。自从上通缉令以后，我们就没用手机了，否则还能躲到现在？不过，我送柏哥过来以后，说好马上回去。警官，你别问了，我可以带你们抓尹大妈，必须越快越好，时间长了，她发现我没回去，肯定就会跑了。”
“我们不急，元奎，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好好想想？”
“这个……哦！尹大妈的手里有一个小娃娃，男娃，她前几天从火车上拐骗来的，警官，我看你的胸徽，你是铁路警察，你们是冲这个小娃娃来的吧？”
“没错！”吴方点头。
“警官，为了立功赎罪，悔过自新，我愿意现在就带你们去抓尹大妈。”元奎眼巴巴的望着吴方，流露一种内心渴求。
“很好！你们罪大恶极，都要重判。你才三十多岁，确实要为自己未来考虑，下半辈子不能都在监狱里面过了。如果你能协助警方抓获了尹青花，救出两个男孩，可以将功折罪，你明白吗？”吴方站了起来。
“明白。”元奎也站起来。
“巴仔，邝霞，你们留守这里，跟随韩支刘所一块行动。黑子，我们上车。”
“吴头，我也想去。”邝霞不高兴了。
“最多一个小时，我们就回来了。”吴方不由分说，拉开黑色轿车前面的门，一脚夸了进去，江虹带着元奎上了后座。
车子绝尘而去……
半个小时以后，车子进入了关沙镇。
意思凌晨一点多了，镇里静悄悄的，街上难见一人。吴方开到了山前街，在元奎指引下，他们停在一幢旧楼房前。三人悄悄下车，进入一个楼梯，上到二楼，元奎从吴方的手里拿过钥匙，轻轻打开了门。
吴方开灯一看，里间的卧室里，床上躺着个老太婆，正打着呼噜呢！她的身边里侧躺着一个熟睡着的幼童。
江虹拿出手铐，推了推尹青花：“尹青花，你别睡了，你被捕了。”
【338】戴眼镜的副所长
尹青花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愣住了，面露凶光。
因为时间紧迫，江虹没换警服，还是穿着黄色的运动衣，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只有吴方穿着警服，戴着警帽，一派威风凛凛。两人之间夹着戴手铐的元奎，他低着头，似乎不敢看尹青花，却又偷偷瞟她两眼，诚惶诚恐。
一刹那间，尹青花明白了，她突然翻过身试图去抢平平，意图劫为人质。
江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一只胳膊，果断往后一退，顺势用力一拽，将尹青花拖下了床，立马按在地上，迅速上铐。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尹青花拼命地反抗，扭腰踢腿，龇牙咧嘴：“元奎，你这个胆小鬼，你去报警察啦？哎哟！你这坏种，我诅咒你全家，你会不得好死，你这个小王八崽子，恩将仇报。”
元奎脸色苍白，两腿哆嗦：“大…大妈…妈，不…不关我的事呀！刚才，我们进村子的…时候，中了警察埋伏。龙哥逃跑的时候摔死了，梅…梅姨和我都被逮了。”
尹青花在地上不停挣扎：“什么？龙哥死啦？妈呀！龙哥，你太……”
江虹火了：“哭什么丧？老实一点。”
尹青花不理会，继续嚎哭：“你妈妈的！老娘快七十了，老娘活够本了，老娘死不足惜，老娘就不甘心被崽子告发了。元奎，你这黑心肝的，狼心狗肺……”
江虹稍稍卡紧手铐，转了一圈，尹青花受不了，痛的喊叫：“哎哟！警察，你要痛死我呀？小兄弟啊！求求你了，哎哟！真是挠心窝子的疼，哎哟！哎哟！”
江虹一把拎起了尹青花：“不要喊了，越喊越痛。”
尹青花立刻不叫了，脸上的肉一直抽搐。她明白了，自己一大把的年纪，撒泼打滚那一套没有用，面对警察，任何反抗都没有用，只会导致强力制服。只是如此大的动静，床上的小平平竟然没有丝毫反应，一直规规矩矩躺着，睡的很沉。吴方伸手摸摸孩子的脸，也是毫无反应，他的心里一沉，怒问：“你们给孩子用药了？”
尹青花披散着头发，狼狈不堪，一声不吭靠墙站着。
元奎吞吞吐吐：“他…他会哭闹，晚上吵的我们睡不好觉，也会怕他跑了，所以，用了点安眠药。不过，也就晚上会给他喂一点，不碍事的。”
吴方怒发冲冠：“你们这帮畜生，丧尽天良，不是自己孩子，你们下了去手？这个孩子不满一岁，路都走不稳当，你们居然怕他跑了，是何居心？”
元奎吓的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下：“警官，我们…我们罪该万死。”
江虹被气晕了，他鼓起腮帮子，握紧右拳，对准尹青花的老脸，正欲结结实实给她一下，结果被吴方喝住了：“住手！黑子，不要违反纪律。”
江虹举着拳头：“师傅，我…我…好吧！尹青花，你等着吧！法律会收拾你。”
吴方小心翼翼从床上抱起了平平，让他趴在自己肩头，搂着他不松手，眼里闪着泪光：“孩子，叔叔们来晚了，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元奎“哇”的哭了，不停摇头：“我们造了孽了，我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凌晨1点35分，吴方抱着平平，他和江虹押着元奎和尹青花下楼，然后开车直达镇派出所，不回香井村了。因为夏冰冰来了个电话，历经一个小时时间，韩锋他们已经完成任务，准备撤回关沙镇派出所，刘展所长带他的人留在村里处理后事。
关沙镇派出所在山后街25号，一座三层小楼，标准的蓝白色外墙，前面有个院子。此时此刻，派出所的一楼灯火通明，院子里面停着两辆辰州特警支队的专用警车。这是韩锋他们开过来的，他们夜晚在香井村外面埋伏，来回都做自己的车。
一楼值班室里，副所长乌广和一个值班民警正在忙碌，上传下达。几个辅警坐在门口待命，他们属于备勤力量，负责留守所部。
乌广今年32岁，比江虹长5岁，中国人民警官大学刑事侦查硕士学位，三个月前刚从城郊公安分局下来挂职锻炼。两人都是二级警司警衔，个子差不多高，但乌广比较瘦，皮肤白皙，带着一副近视眼镜，生的比较文静，但看上去还算精干。眼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子门口，他就知道是谁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迎出了门。
今晚是他值班，教导员徐东阳在家休班。
因为市局特警支队韩锋副支队长带着一支特警小队，配合铁路警方在香井村埋伏，试图抓捕梅姨团伙成员，他们作为辖区内派出所必须全力配合，所以这几天他们加强了值班警力。所长刘展是来加班，刚才接到韩锋电话就去香井村了。
吴方抱着平平下车，心情沉重：“是乌广吗？”
乌广立正敬礼：“您是吴支？您好！刘所常提到您，久闻大名，这孩子是……”
江虹打开车门，押出尹青花和元奎。吴方转身指着身后江虹：“乌所，这是我们江虹警长，我们刚刚去山前街抓获了尹青花，救出一个被拐幼儿。他们给孩子用了安眠药，孩子一直不醒，你派一个辅警，配合江虹警长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
乌广忙说：“那我去吧！镇医院近的很，距此约两百米。”
吴方笑了：“好啊！”
乌广吩咐值班民警调派两名辅警，尹青花和元奎分别被关进一楼两间留置室，严加看管。他和江虹急忙上了轿车，吴方把平平交给了乌广，江虹开车离去……
五分钟后，一辆警车驶进派出所的小院，还有一辆香井村的中巴客车，韩锋带着他的特警小队顺利归来，包括商川、夏冰冰和邝霞。
秦梅、元奎的表哥和表嫂随车押回，分别隔离关押。柏龙尸体依然留在山坡下面，两名特警负责看守，市公安局已经连夜派出专车前来处理。梅姨团伙专案组长段鹏带着两名办案民警跟车前来，他们需要进香井村做进一步实地调查。
这时，在家休班的派出所教导员徐东阳得知消息也赶来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要做的事很多，千头万绪，但是在韩锋和吴方的协调指挥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短短两个小时不到，除了柏龙畏罪逃跑被摔死外，包括新发现的元奎表哥表嫂，梅姨团伙全部落网。接下来的就是抓紧时间审问犯罪嫌疑人，深挖犯罪事实，发现新的线索，固定相关证据，尤其是寻找被拐卖人口下落。
二十多年过去，梅姨团伙到底拐卖了多少人？妇女多少？儿童多少？都还是一个谜。仅仅是专案组掌握的十几个人吗？未必，因为云娜就不在名单里。
【339】不眠星辰
关沙镇派出所的小院里，邝霞在无聊的散步……
因为吴方和夏冰冰正在留置室里初审秦梅，韩锋带人在初审元奎的表哥，徐东阳教导员带人在初审元奎的表嫂，商川协助看守嫌犯元奎，只有她和巴仔无所事事。
趁着这个时候，巴仔抓紧时间躺在值班室的床铺上睡大觉，养精蓄锐，哪怕有人走来走去他也照睡不误，这是他的本领。邝霞虽然也很犯困，可她心里惦记江虹，她睡不着，干脆就在小院里面走走，消磨时间。
派出所的会议室里灯光明亮，那些没任务的特警队员一个个都趴在桌上睡觉，有的直接躺在桌上，弓腰缩腿。干这一行就是这样，你要善于忙里偷闲。如果有时间不睡觉，等下突然来了什么紧急任务，也许又要忙上一天甚至更长时间，要求保持充沛体力，那就必须学会睡零星觉。
邝霞心里忐忑不安，今天凌晨这场行动是她坏了大事。当时，她悄悄地下车去方便了，结果在山坡下听到了摩托车的行驶声，由远而近，在寂静的山岭里很清晰。方便完了，她急忙往回跑，心想可能元奎来了，好像还有其他的人，因为摩托车的声音不止一辆。等她慌慌张张跑了回来，一辆摩托车已经进了村，速度飞快。
那个时候，邝霞已经不敢向前去开车门。转眼之间，摩托车就停在对面小楼前，情急之下，她就赶紧躲在轿车尾部，蹲在地上缩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就她内心来说，她不害怕什么。因为跟着江虹，她曾经经历了峡山险境，曾经在列车上被犯罪嫌疑人劫持，这两次都差点丢了性命。这些要命的事都过来了，这个时候她还害怕什么？她有时候会跟江虹说她害怕，其实只是一种撒娇行为。
但是，令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次遇上了滑铁卢，由于一条蛇的突然出现。
峡山山区蛇多，夜晚更甚，尤其秋天的蛇超级凶猛。那条蛇是受到摩托车的干扰，打算赶紧溜到后面去的。它从轿车底下穿过，不想邝霞动了一下，右脚无意之中踩到它的尾巴，被它反咬一口。邝霞觉得自己右脚像是踩到什么，突然一阵剧痛，回头一看，月光之下，一条一尺多长的蛇已经缠在自己的右脚上。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失声尖叫，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慌忙抬起右脚。蛇抽出了尾巴，“哧溜”一下就跑掉的，消失在后面的草丛之中……
接下来就不多说了。邝霞认定自己必死无疑，限于绝望。江虹也吓坏了，放弃追捕元奎，忙着给她处理伤口，喂她蛇药，抱她上车赶紧出村。结果吴方看了一下，说她福大命大，那条蛇没有毒，算是虚惊一场。
想想两个小时前的这场遭遇，邝霞心有余悸，两腿发软。如果那条蛇有剧毒，即便江虹给她用了蛇药，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因为蛇毒有很多种，蛇药也不是万能的。想想你被眼镜王蛇咬了，蛇药会有用吗？医院都没办法救你。
自己害的江虹功亏一篑，邝霞心里非常自责。好在吴方部署周密，元奎被商川抓住了。当然，即便商川失手，元奎也跑不掉，因为村口还埋伏着一支特警小队。
江虹没有责怪自己，吴方也没有批评她，反而宽她的心。所以，邝霞也不觉得右脚痛了，本来就是两个小小牙口，两个小时过去，她又自由自在的走动了。
黑哥怎么回不回来？小平平有事吗？听说镇医院离这里不远，我想过去看看，可是吴头不让我去，要我老老实实待在派出所里，唉！这个吴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整个小镇在夜色里沉睡。镇子后面的山岭是黑黝黝的，山上草木繁盛，郁郁葱葱。抬头仰望，漆黑的夜空里星光点点，时亮时暗，一轮明月静静悬在天边，像是一只银色眼睛偷窥人间。
四点一刻，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声响，黑色轿车开回来了，停在门口，江虹和乌广从车上下来。江虹怀里抱着平平，小家伙的两只小手搂着江虹脖子，嘴里咿咿呀呀，闪着一双明亮眼睛东张西望，他很好奇。
孩子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颗石头丢进了水池，荡起无数涟漪。
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邝霞突然睁开了眼睛，急忙迎了上去，欢天喜地的从江虹的手里抢过了孩子，抱着亲了几口。大家纷纷跑出来了，包括吴方、韩锋、徐东阳教导员、商川、巴仔和夏冰冰。
吴方脱口而出：“黑子，没有事吧？”
江虹回答：“挂了点水，暂时没事，医生说要继续观察。”
韩锋不停地搓着手，高兴不已：“回辰州吧？找个三甲医院全面检查一下。”
小平平很可爱，大家都想抱他一下，无奈邝霞死不松手。夏冰冰道：“霞姐，干脆你收他做干儿子吧？”
邝霞傻乎乎问：“黑哥，行吗？”
江虹一笑：“自己还没结婚就想当妈？有你这样的吗？”
邝霞撅起嘴巴：“我俩以后一定要生一个儿子，跟小平平一样可爱。”
众人大笑：“哈哈哈哈！”
乌广摸了摸头：“我就觉得奇怪，你们执行特殊任务，怎么还带着一个美女啊？原来是江警长的女朋友，吴支，应该是你特批的吧？”
吴方乐呵呵的：“她的任务就是掩护我们，尤其掩护黑子。好啦！韩支，徐教，乌所，孩子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我们就放心了。你们这里庙太小了，我们施展不开，还是抓紧时间回辰州吧！就按我们刚才开会定的执行，怎样？”
三人点头同意。
大家忙碌起来。邝霞抱着平平急忙上了黑色轿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江虹负责开车，夏冰冰押着戴手铐的秦梅坐在后排。邝霞忙不迭的拿出手机，兴冲冲的拨通远在贵阳的李钰的电话。
“邝霞。”李钰在电话里打着哈欠：“你啥事啊？天还没有亮呢！”
“车长，赶快叫醒肖珊。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人贩子抓到啦！平平救出来啦！”邝霞知道肖珊就睡李钰对面。
“啥？邝霞，你还没睡醒吧？说梦话呢！”
“我骗你们就是小狗。我一晚上都没睡觉，平平现在就在我的手里抱着，平平，你说阿姨你好。”
“阿姨你好！”平平鹦鹉学舌，声音稚嫩。
“我是平平。”邝霞继续。
“我是平平。”
“我的妈呀！”李钰在手机里喊叫：“肖珊，你别睡了，快点过来听听。”
“霞姐，孩子找到了吗？”肖珊焦急的问。
“肖珊，你不要有负罪感了，平平又回来啦！”
“哇！”肖珊哭了。
【340】回城
10月20日，凌晨五点多钟。
天蒙蒙亮，一行车队离开关沙镇派出所，向着辰州而去……
两辆白色警车在前，中间跟着一辆黑色轿车，还有两辆橄榄绿的防爆警车垫后，很快出了小镇。车上押着梅姨团伙五名成员：秦梅、尹青花、元奎及其表哥表嫂。
至此，除了一名团伙成员早已落网，二号人物柏龙死亡，其他团伙成员皆已到案，共计八人。警方判断可能还有潜在嫌犯存在，需要深挖，因为拐卖人口有一条交易链，横跨多地，拥有一张地下网络。此外，寻找以及解救受害者的任务相当繁重，困难很多，所以，段鹏组长他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警车车队出来之前，段鹏组长的车已经进入了关沙镇。他向韩锋、吴方简单汇报之后，徐东阳教导员上车，带领他们去香井村。他将汇同刘展所长一起再次勘察现场，处理柏龙尸体，解决遗留问题，包括再次召开村民大会。
历时三天时间，韩锋带的特警小队已经完成潜伏抓捕任务，准备撤回辰州交令。由于尹青花在高铁列车上拐骗了一名幼童，铁路警方已经立为“1012拐卖幼童案件”。根据吴方与段鹏组长的协商，决定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先把这个案件审结，再将案卷以及证据移交给他们专案组，铁路警方就完成任务了。
按照这个协商，尹青花将会暂时关押在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1012拐卖幼童案件审理结案之后，她才会被移交关入市公安局的看守所。
可是吴方多了一个心眼，他想追查云娜下落，所以要求带回秦梅一块审理，毕竟她是主犯。另外，1012拐卖幼童案件可能也是她策划的，为了方便办案，两个女犯最好关押一处。段鹏组长心知肚明，知道吴方得陇望蜀，如今破了1012拐卖幼童案件，还想追查一名叫云娜的女孩下落。不管怎样，这次铁路警方战绩卓著，连日秘密下乡调查，获得可靠线索，在香井村设点埋伏，一举抓获梅姨团伙其余逃犯，凯旋而归，协助市局破了一个大案。所以，段鹏组长向上请示汇报以后，同意吴方要求。
因此，车队抵达辰州市区以后，他们将会分开而行。吴方他们带着秦梅和尹青花去铁路看守所，刑侦大队的教导员冯凯会同邵雪将会办好相关入监手续，上午九点之前送看守所，韩锋他们则将元奎及其表哥表嫂押往市公安局的看守所。
如此议定，双方接下来的工作就明确了：铁路警方继续审结1012拐卖幼童案件，追查云娜下落，梅姨团伙其余犯罪行为归市公安局专案组侦察终结。
六点多钟，太阳终于升起来了，红彤彤的霞光洒满东方天际。
晴空湛蓝，一望无际，点缀片片白云。青山绿水，清风徐徐，吹拂着满山的晶莹露珠。睡醒的小鸟儿在森林里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一派莺歌燕舞。远方，曲龙江像一条绿色飘带，飘逸洒脱，缓缓奔向辰州，汇入茫茫大海……
警车车队在峡山山区北部边缘的崇山峻岭里缓慢行驶着，一路蜿蜒向前……
江虹一直专注开车。旁边，邝霞搂着平平酣然入睡，后座，夏冰冰努力的睁大眼睛，警惕盯着身边秦梅，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以防不测。秦梅双手戴着手铐，闭着眼睛向后靠着，身体软绵绵的，看着有气无力。
“秦梅。”江虹喊了一声。一个晚上没睡，为了驱散困意，他决定和秦梅聊聊。
“干啥？”秦梅睁开眼睛。
“坦白的怎么样？”
“警官，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想问什么？”
“柏龙死了，我看你哭的很伤心。”
“笑话！我的两个孩子没有爹了，我能不哭？再说，我们毕竟夫妻一场。警官，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你不恨他？”
“我当然恨，但是没用。她不买我，别人也会买我，我就是这个命。真要说恨，我最恨尹大妈，当初是她把我推入火坑，可我无力反抗，唉！”秦梅感叹一声。
“你是怎么遇到尹青花的？”
“我们贵州山区以前非常贫穷，只能维持简单温饱。从小时候懂事开始，我就一直希望走出那一片落后的大山，寻找一个新的生活。但是，我没读什么书，文化不高，也没见过外面世界。不怕你们笑话，我被拐骗出来之前就没有离开过那片大山，我在云家寨里长大，偶尔会去镇上赶集，那曾经是我去过的最远地方。”
“这么说来当年你很单纯，甚至幼稚。”
“实话实说，我那时候真的很傻，觉得外面的一切很美好。”
“你是怎么认识尹青花的？”
“25年以前，我刚20岁，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山里女孩。那年夏天，有一次我跟着父母到镇上去赶集，遇到一个外村亲戚，他带着尹大妈也在逛街，我们就认识了。那时的尹大妈40岁，非常世故，她找了一家小餐馆，请我一家吃饭，说她来自沿海城市，那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经济发达，老百姓很有钱。她还开了一家工厂，做服装的，专门出口欧美国家，但是缺少工人。我们家的那个亲戚就在她的厂里打工，好几年了，每月赚好几千块钱，说我留在山里虚度光阴，问我愿不愿意跟她出去？”
“你心动了？”
“当然，我的父母也心动了，一年能挣好几万啊！真是天上掉下金疙瘩了。尹大妈还拍胸脯说，我若愿意，她还可以给我找个对象，在外成家立业。”
“所以你就跟她走了？”
“第三天的早晨，我就告别父母离开了云家寨，悄悄跟她走了。”
“为什么要悄悄地走？”
“我…我有一个儿时玩伴，他不希望我走，可我…想走，我不想跟他留在大山里，过一辈子艰苦日子，就是这么简单。”
“你是瞒着他跑掉了？”江虹明白，秦梅说的这个儿时玩伴是云冬河。
“嗯！”
“那后来呢？”
“后来怎么回事你们都知道了。走过千山万水，我跟着尹大妈来到这里，一座海滨城市。确实，城里都是高楼大厦，满街汽车，灯红酒绿，经济发展很快，可它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尹大妈把我骗到了山里，说是给我找了一个有钱男人，生活富足，吃穿不愁，不用辛苦打工。我知道上当了，可我人生地不熟的，还被柏龙锁在家里，我跑不掉。后来有孩子了，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我也不想跑了。”
“那你后来为什么当人贩子了？自己被骗，还去坑害别人，助纣为虐。”
“警官，人心黑了，也就黑到底了。”
“这是你的理由？”
“我知道自己堕落了，可为了钱，我也认了。”
“你的那个亲戚跟尹青花是一伙的？”
“是的，我后来才知道，不过你们别找他了。”
“什么意思？”
“得了癌症，早就死了。”
【341】不归路
“你的父母一直健在，他们知道你外面的事吗？”江虹继续开车。
“我……”说到父母家人，秦梅眼圈红了。
“二十多年过去，你的家人来过辰州没有？”
“我没让他们来，我自己能回去。”
“看来，你隐瞒了真相。”
“警官，实话实说。他们，包括云家寨的乡亲，只知道我去了沿海城市，家庭幸福，儿女成双。二十多年过去，当年的瑶妹儿今非昔比，从打工妹到茶叶女商人，拥有一个贸易公司。每次回家我都四处散财，我也成了我们寨子的香馍馍。当然，从我看到通缉令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也知道了，我吹的泡泡都破了。”
“你是怎么看到通缉令的？”
“每个村子都有贴着，长了眼睛都能看到。”秦梅口气生硬。
“你们在通缉令发布之前已经潜逃，你们藏到哪里去了？柏海怎么会落单的？”
“刚才吴警官在审问我的时候，他就问过这个问题。跟你说吧！上个月底，我们做一笔人口买卖的时候，一不小心被跟踪警察发现了。警察很快追到了冬山村，我们赶紧跑了，因为跑的仓促，我的一个伙计被警察抓住了。我们五个跑进山里，在森林里跟警察捉迷藏，在这个过程中，柏海突然找不到了，我们以为他被警察抓了。今天我才知道，他跑到贵州去找我们了，白跑一趟，回来的时候在火车上被你们抓了。”
“你觉得柏海的选择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想你们警方肯定也会派人去贵州寻找我。对于逃犯来说，绝大多数的人都想跑的越远越好，越远越安全嘛！柏海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跟我们跑掉队了，肯定会在山里藏了几天，不敢回家，不敢见人。但是山里不可能藏太久，尤其冬天快要来了，他只想找我们，他会觉得我们躲回贵州去了，所以他也去了。”
“秦梅，你们经常去贵州吗？”
“我会回去，一年一两次吧！不过柏海从来没有去过，所以他去贵州就是抓瞎，我不知道他路上的情况，估计他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啊！”
“你从云家寨里出来，到了辰州以后，第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两年以后，我生下两个孩子了，特别想念父母，一直央求柏龙放我回家看看。他终于同意了，但是不让我带孩子回去，尹大妈陪我回去的。”
“既然放出来了，你就没有想过报警？没有想过留在贵州老家？”
“警官，你是说的轻巧。我要留在家乡，我的两个孩子咋办？他们不能没有母亲。如果我去派出所报警了，我和柏龙就要分道扬镳，我们就会成为仇人，我们俩的孩子就会深受其害。我犹豫了很长时间，我不可能把他告了，我还跟他做夫妻吧！”
“为了自己孩子，你都能够隐忍，可你拐卖别的孩子不择手段，丧尽天良。”
“我…我…是我错了。”秦梅哑口无言，他低下头。
“继续说吧！你们后面是怎么潜逃的？”
“我们在山里藏了快一个星期。”秦梅抬起了头：“蚊叮虫咬，饥寒交迫，吃野果，嚼树根，实在受不了了，就想自首算了。尹大妈不同意，她说我们罪孽深重，自首也没有用，应该另想办法。好在元奎有个表哥表嫂，他家茶园的茶都是我们包销，都是熟客，元奎就出山试着去找他。结果，他们答应帮助我们，但是不敢让我们住在香井村，因为警察去过村里调查。他们在关沙镇有套房子，我们就住那里。”
“那好，尹青花去高铁列车上拐骗孩子是怎么回事？”
“警官，那可不关我的事啊！”
“此话怎讲？”
“元奎那个表嫂是个财迷，人很霸道。她收留了我们，但不是白干的，更不是免费的，她的要价很高，她说他们一家冒了很大风险。其实我们也能理解，但我们身上没啥钱，银行有钱我们也不敢取，取钱就暴露了。我和柏龙、元奎无计可施，尹大妈就出主意说，她到外面去找一个男孩，可以卖两万块。我们都不同意，警察正到处抓我们，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但她不辞而别悄悄走了，两天以后抱回这个孩子。我们都吓坏了，但又无可奈何，就叫元奎去找路子，赶紧出手。”
“所以一万块钱你们也卖？”
“警官，我们的口袋都空了，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元奎表嫂不肯接济我们，还问我们要钱，敲诈勒索，贪得无厌，你说我们咋办？今天柏龙死了，但我也解脱了，我们三个都解脱了。从今天起，我们不会害怕饿肚子了，不会饿肚子了。不管怎样，监狱里面管饭，呜……”秦梅掩面哭泣。
“秦梅，22年以前，你是不是从云家寨劫走一个三岁女孩？”
“没有。”秦梅赶紧擦擦眼泪。
“你好好想一想。”
“刚才吴警官也问我，我都老老实实的坦白了。”
“哦！”江虹不再追问。跟梅姨的一番对话，解开了他心里许多谜团。综合柏海、尹青花和元奎交待，梅姨团伙二十多年来的犯罪历程基本搞清楚了。他们到底拐卖了多少人？卖到哪里去了？这是市局专案组的工作。眼下，江虹也跟吴方一样，他想找到云娜，每每想到云叔田嫂那两双渴求的目光，他的心里就跟针扎一样特别难受。
但是，柏龙死了，柏海拒不交代，尹青花装糊涂，元奎不知早年的事，秦梅矢口否认。凡此种种，都给云娜失踪之谜增添更多神秘色彩，也从另外一个角度判定，云娜失踪应该跟他们有关系，尤其秦梅和尹青花，她们是在故作镇定。
这是一个立功赎罪机会，他们为什么都不说？
秦梅刚才说漏了嘴，柏海以前没有去过贵州，说明他没有参与贵州的拐骗活动，他可能在辰州负责接应以及安置，他可能也是知情人。元奎在这个团伙里干些什么？八年以前他就找过秀姑，想卖一个女子，这次又找秀姑想卖平平，看来他是负责寻找买家。尹青花呢？还有梅姨，她俩既会出谋划策，也会从头到尾参与犯罪活动。
至于柏龙，人称龙哥，他就是个头儿。
江虹跟秦梅的对话，夏冰冰始终在旁边听着，但是没有参与。她是一心一意盯着秦梅，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以防不测。其实，这些案情在关沙镇派出所里，吴方和她已经讯问秦梅了，秦梅所交代的内容更为丰富，更加详实。
起初，这个女人非常抗拒，满嘴狡辩，一直哭哭啼啼。吴方展开了攻心术，花了一个小时终于将她拿下，她老实了。吴方明白，柏龙意外死亡刺激了她，她失去了依靠，她的防线非常脆弱，她的内心已经彻底垮了。
但是，问到22年前云家寨的这一个陈年旧案，秦梅矢口否认。
【342】回眸一笑
警车车队继续在崇山峻岭里行驶……
江虹专注开车。旁边，邝霞搂着平平睡的很香，他们两个都很疲劳。尤其是小平平，虽然上过医院，但是安眠药后遗症没有完全消失，需要一个化解过程。
夏冰冰绷着脸，押着秦梅坐在后排。
秦梅情绪低落，偶尔埋头哭泣。一夜之间，她的人生轨迹发生重大转折，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江虹不再问她的话，经过吴方攻心，她已愿意交待犯罪事实。这些案情都会记录在案卷里，他可以看得到，多问无益。最关键的，1012拐卖幼童案件已经人赃并获，完成相关法律材料就可以结案了。
至于云娜失踪之谜，秦梅矢口否认，相信师傅也是得到这个结果。
截至目前，越来越多迹象显示，云娜很可能是秦梅和尹青花劫持走的。只有撬开她俩的嘴，才能获知当年真相，才能找到云娜下落。目前看来，尹青花跟柏海一样，一个顽抗到底，一个装聋作哑，实质就是拒不交代，死不改悔。虽然元奎愿意交待犯罪事实，可他不知道早年的事情。至于最早抓获的那一个团伙成员，他是两年前入伙的，犯罪历史比元奎还要短。
要拿下尹青花，费时耗力。看来，只有继续攻秦梅了，她会说吗？不管怎样，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一定要让她说出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车队继续向前。邝霞歪着脑袋，怀里抱着平平，一路睡的很沉。江虹忍不住看了她两眼，觉得她真的像一个贤妻良母。没有结婚，没有生过孩子，可她对孩子的依恋以及爱护像是与生俱来，皆是真情流露，自然而然。
以后有了自己孩子，还不知道邝霞会宠成什么样？江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七点多钟，青山绿水逐渐向后消失。车窗外面，原野越来越多，高楼大厦逐渐映入眼帘，周围的车多了起来。他们已经进入辰州市区，快到家了。
到了解放路的一个路口，车队分开。韩锋他们坐着一辆白色警车和两辆特警防暴车，前往市公安局的看守所关人，然后返回特警支队驻地。吴方他们坐着一辆白色警车以及黑色轿车，驶向凤凰山下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收押秦梅和尹青花。
两辆白色警车是关沙镇派出所的，完成送人任务之后，他们即刻返回。
过了一会，邝霞醒了，迷迷糊糊：“黑哥，快到家了？”
江虹点头：“嗯！”
邝霞搂紧怀里平平：“黑哥，我好喜欢平平，你能让我带两天吗？”
江虹回答：“不行。”
正说话间，凤凰山出现在前方，他们驶入站前大道……
8点20分，车子终于开进凤凰山下一个不起眼的院落：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
车子一前一后停在办公楼的前面。二楼的走廊上，向清所长闻声走出了办公室，匆匆下楼，嘴里喊着：“哈哈！老虎，真有你的，你又给我送人来了。我告诉你，邵雪还没有把入监文件送来，你们先在一楼休息一下。”
吴方下车：“老向，邵雪马上就到，我们晚上没有睡觉，你先把人关进去吧？”
向清摆了摆手：“你算了吧！你别为难我了，等一会嘛！”
吴方只好依从：“好吧！黑子，你们都下车吧！两名犯罪嫌疑人先放在一楼。我说，关沙所的小卢，你们今天很忙，我就不留你了，早点回吧！谢谢你们配合！”
白色警车走了。
在吴方和向清所长的指挥下，秦梅和尹青花被隔离放在一楼的两个房间。吴方和夏冰冰看守秦梅，商川和巴仔看守尹青花，江虹和邝霞在值班室里照顾平平。值班室里有一张床，邝霞轻轻把小平平放在床上，细心盖好毯子。然后搬来一张椅子守在他的身边，盯着他的小脸，始终笑眯眯的，爱意满满。
江虹刚刚坐下，一眼瞥见看守所的院子角落停着一辆法院囚车，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刚才下车怎么没有注意？今天什么日子？法院审理什么案子？哎呀！难道……
他的心里一阵乱跳，自己忙着抓人贩子，忘了今天是斯雨兰和黄嘉妮开庭日子。
突然，外面传来“哐当”一声，那是通往监区的小铁门开了。一个女警威严喝令：“斯雨兰，出来。”
江虹像被高压电猛击了一下，整个人跳起来。与此同时，邝霞也不笑了，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走到外面。果然，通往监区的小铁门刚刚打开。只见两名辰州铁路中级法院的女法警穿着春秋警服，戴着女式警帽和白手套，皮鞋黑亮，上身的大背带整齐划一。她俩站在铁门外面，还有一名中年的男法官站在旁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法院囚车的后门开着的，门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法警，面目严肃。
江虹知道，这是法院来提人了，所有手续已经办完，正要将人带走。
一个美丽女孩出现在铁门内。二十多岁，穿着一身蓝白条的囚服，一双北京布鞋，双手自然垂在前面，戴着一付亮闪闪的手铐。她低着头，一袭长发披肩，缓缓走出铁门，两名看守所的监管干部跟在她的身后。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江虹很想喊她一声，可他喉咙发硬，好像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堵在里面，上下不得。邝霞也看呆了，站在江虹身边怔怔发愣，全然忘了屋里的小平平。这是相隔二十多天，她再一次见到了斯雨兰，没有约定，而是偶遇，并且是在高墙之内。
9月27日凌晨，在k1280次旅客列车的餐车里，莫豹狗急跳墙劫持了她。江虹为了救她，在斯雨兰面前，冒着巨大风险一枪击毙莫豹。斯雨兰当场就昏了过去，随后在德丰站下车送医，当天晚上就被押回辰州，关进这里。
“雨兰。”邝霞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她挽起江虹的一只胳膊，泪流满面。
斯雨兰一愣神，她突然抬起头，一眼看见他俩，满含惊喜却又不知所措，她站住了。监管干部、法官和法警们循着声音扭头看了过来，眼神警惕。吴方和向清所长闻声走出来，心知肚明。商川、夏冰冰和巴仔听见邝霞的一声喊，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因为看守嫌犯，他们无法脱身出来。
法官催促：“走吧！9点开庭，不能迟到。”
斯雨兰犹豫了一下，走到囚车门边，深情回眸一笑，低头钻进车内。
法院的人都上车了，车门关闭。车顶上的警灯开始闪烁，刺耳的警笛响起了，囚车驶出了看守所，呼啸而去。
江虹再也站不住了，他蹲下来，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顾一切呜呜哭了……
【343】感谢
上午8点55分，一辆新式警车驶入了看守所。
邵雪和冯凯教导员从车上下来了。邵雪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夹，里面装着对秦梅和尹青花执行刑事拘留的材料，这是他们刚去公安处办理下来的。
看守所审核了文件，确认无误，准备收监，但是秦梅和尹青花还要送去医院进行体检，确认身体健康才能关押，这是铁的制度规定。吴方看江虹的情绪比较低沉，决定让冯凯和夏冰冰、商川带两名嫌犯去医院，向清所长派了两名监管干部一同前往。
吴方自己去公安处开会，专题汇报打拐行动战果。他让江虹、邝霞带着平平回乘警队，邵雪开车，马上办理平平认领手续。他给安冉政委打了电话，让他通知甄竹夫妇尽快过来，毕竟平平离开母亲已经快八天了，这么小的孩子没有母亲不行。
安排完了，吴方骑着一辆共享单车走了。冯凯他们坐着两辆警车走了，江虹他们上了那辆黑色轿车，邵雪开车。
抓坏蛋不容易，法律手续也很繁杂，要求还非常高。
嫌犯收监不仅需要一堆手续，一个红章都不能少，还要到医院里体检，以防不测。否则你在牢房里面突然死亡，家属问你公安机关要人该怎么办？到时又搞成了社会事件，沸沸扬扬。其实有的嫌犯本身就有隐性疾病，如心脏病就很容易在关押期间突发性死亡，毕竟坐牢心理负担很重，尤其罪大恶极的人。
如果检查出来确有严重疾病，根据轻重缓急都有不同处理方法，不要幻想借此逃脱法律制裁，因为法律是严谨的，没有什么漏洞可钻。
就拿斯雨兰和黄嘉妮来说吧！斯雨兰的身体健康，就要收监。黄嘉妮受伤了，而且怀有身孕，那就在医院里取保候审，一边治疗，一边接受调查。今天法院开庭，斯雨兰要到场，黄嘉妮在医院的病房里接受远程视频庭审，法院派人执行。
科技越来越发达了，庭审方式也逐渐多样化，这是一种时代进步。
邵雪开车，江虹带着邝霞和小平平坐在后座，这是吴方定的。江虹明白，自己看见斯雨兰被法院的囚车拉走了，蹲在地上哭了一场，师傅非常恼火，觉得自己是个孬种。如果不是当着大家的面，尤其邝霞的面，师傅今天真会结结实实揍他一顿。
江虹心里忐忑不安，他怕邝霞生气。可是邝霞一直在跟平平嬉戏，教他说话唱歌，坐在车里亦是如此，一路嘻嘻哈哈，好像什么事清都没发生。
邝霞真的不计较吗？未必，她可能是在给自己时间，走出对斯雨兰的这一份情缘。既然已经认她是自己的女朋友了，刚才在看守所里就不该这样，那样对她不公。唉！我当时怎么了？竟然没控制住，都说我是硬汉警察，还出这种洋相，真是窝囊！难怪师傅肚里有火，换了是我也会这样。
但要摆脱这份情缘真不容易，我没法不想她，尤其今天是一个关键的日子，法院庭审会顺利吗？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如果庭审顺利就会当庭宣判，雨兰会判几年有期徒刑？那一个黄嘉妮是重刑犯，涉及杀人、盗窃、教唆等等罪行，她会面临一个什么结果？
自己今后要对邝霞好点，是我不好，一直冷淡了她，我欠她一份情。
“警长，吴支跟我说了，等下要带平平去抽血啊！”江虹正在默默自责，邵雪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去吧！带上他的父母，这是必经程序。”江虹点头。
“黑哥，验血干嘛？”邝霞不跟小平平嬉戏了，奇怪的问。
“核对dna。”
“什么？这还要核对吗？梅姨他们都交代了，铁证如山，还会有假？”
“知道没错，但是必须要有生物证据。”
“哦！”邝霞似懂非懂，然后让平平坐在自己大腿上，笑眯眯的：“平平，马上要见到爸爸妈妈！你高兴吗？阿姨真替你高兴哦！你就要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了，以后不要忘了拯救你的警察叔叔，尤其不要忘记阿姨我啊！嘻嘻！”
“警察叔叔，阿姨。”平平稚嫩的说。
“是啦！阿姨真想把你抱回家去养着，可是不行，那样我犯法啦！哈哈哈哈！”
“霞姐，自己赶紧生一个啊？”邵雪乐了。
“邵雪，你跟冰冰一样，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这是爱情结晶，我一个人生不出来。”邝霞瞟了江虹一眼。
“警长，你还犹豫什么？你还想着谁啊？”邵雪来的时候，法院囚车已开走了，所以她不知道前面的事，随口一说。
“到啦！”邝霞抱起平平，再次眉开眼笑。
“平平，儿子！”黑色轿车驶入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的小院里。刚刚停稳，门还没开，就见甄竹和黎天佑疯了一般扑了上来，脑袋贴着车窗玻璃，双手扶在车上，迫不及待瞪大眼睛窥视车内，嘴里不停喊着，安冉政委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
“来啦！”邝霞推开了门，抱着平平下车：“你们看看，是平平吗？”
“是的，是的，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呜……”甄竹一把抱过孩子，放声大哭。确实，自己孩子再熟悉不过了，而且平平还是穿着那身浅蓝色的圆领秋衣。虽然已经脏了，但是幼童身上独有的味道没有变。
“政委，是我错了！是我财迷心窍，我真该死！我真该死！”眼见儿子失而复得，黎天佑既高兴又羞愧，他一下子跪在安冉政委和江虹的面前，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天佑，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样。”安冉政委急忙弯腰拉起了黎天佑：“孩子找回来了，你们高兴，我们也高兴啊！我也是个父亲，我能理解你们俩的心情。”
“谢谢政委！谢谢江虹警长！”甄竹抱着平平鞠了个躬。
“甄竹。”江虹的眼眶湿润了：“办完手续，你们一家要跟我们去医院验个血，然后就可以带着平平回家了。”
“知道知道，政委已经说了，我们会配合的。”黎天佑夫妻俩点头，泪流满面。
“来吧！”安冉政委拍了拍手，眼圈微红：“我们一起在大门口照个相吧！留个永久纪念！今后不管什么时候，欢迎你们一家回来做客。邵雪，你来拍照。”
【344】清水挂面
江虹一觉睡到晚间，直到外面客厅电视机里传来《新闻联播》的开始曲。
准确的说，他不是被电视音乐给吵醒的，他是觉得一只耳朵有点生疼，像是被人揪着。睁眼一看，果然，母亲站在他的床头，正用右手揪着自己耳朵，满脸怒气。
今天上午，他和邵雪、邝霞带着甄竹一家三口，先去辰州铁路公安处的技术检测中心，分别为平平和他的父母抽血，进行dna的检测，确定是否亲子关系。尽管比对结果明天才能出来，但是他们并不担心，谁都知道比对肯定成功。这一份鉴定证明书是1012幼童拐卖案件的必要证据，否则无法结案。
随后，他们又去了市里的辰州儿童医院，给小平平做了一个全面体检，没有发现重大疾病。医生叮嘱孩子要多喝水，保持充足睡眠，慢慢就会好的。
走出辰州儿童医院，他们开车到翠微村，送别甄竹一家，然后到了铁路新村。江虹和邝霞下了车，各自回家，邵雪开车回乘警支队了。今天下午，她要改穿便衣，秘密开车去香井村，找农家乐里的秀姑。一是感谢她和婆婆协助铁路警方工作；二是结算生活费用；三是取回吴方他们留在农家乐的全部物品。因为今天凌晨行动紧急，匆匆忙忙，有的物品还遗留在楼上，只是秀姑已经收拾好了，等着他们派人去取。
至今为止，除了少数核心人员，没人知道秀姑这次秘密。
安冉政委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两箱陕西苹果，他让邵雪一并带去送给秀姑。当然，秀姑作为线索举报人员之一，奖金肯定有的，但是需等全案结束之后统一秘密分发。目前包括李钰、邝霞、秀姑三人，后面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我们拭目以待。
邝霞一言不发，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她不太困。她睡了两次觉，一次是上半夜在轿车里埋伏，还有就是早晨从关沙镇回来，她抱着小平平路上睡了三个小时。江虹是困的不得了，所以回家倒头就睡，中饭都不吃了。苏琳一看，知道儿子又熬了一通宵，赶紧关好了他卧室的门。
从中午12点到傍晚19点，江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睡了七个小时。他还没有睡够，不想却被母亲突然揪了耳朵，硬生生的给揪醒了。母亲是怎么了？中午还是嘘寒问暖，天一黑就变了？
“老妈，你干嘛呀！”江虹扯下母亲的手，慢慢柔着自己耳朵。
“天都黑了，你想睡到什么时候？”苏琳板着面孔。
“我不吃晚饭了，睡到明天天亮。”
“灶台无火，碗里空空，你妈还饿着肚子呢！我贤惠的儿媳妇不来了。”
“啊？”江虹一下坐了起来，目瞪口呆，知道是坏事了。
“你说，你们这次在外面搞行动，你又把邝霞咋样啦？”
“什么？什么我又把邝霞咋样啦？老妈，我…我……”江虹不知该怎么说。
“邝霞下午没来，肯定是生气了。她在我们家里进进出出快半年了，我还不知道吗？她就是有天大的事，来不了了，她也会给我打一个电话。今天好了，这会天都黑了，她是人不露面，电话也没一个。虹儿，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
“快说！我什么我？不要想着糊弄你妈，你妈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长，就你肚子里的那点肠子，从小到大，你妈看的一清二楚。”
“既然这样，那你问我干嘛？”江虹重新躺下，干脆用被子蒙住头。
“你这小兔崽子！”苏琳火了，一把扯开被子，再次揪住儿子耳朵，把他拎了起来：“你说，到底怎么回事？邝霞肯定又伤心了，她在跟你生气。你这个小崽子，你刚刚答应人家才几天，就想撂挑子啦？你这是要气死你的老娘，啊？”
“老妈，胡说什么？不是那么回事！”江虹故意龇牙咧嘴，抓住母亲的手试图再次拿掰下，无奈苏琳就不松手，怒气冲冲。
“那是怎么回事？别跟便秘似的拉不出来。”
“老妈，你松手啊？你不松手我怎么说？”
“快说！”苏琳终于放手。
“这个，我，今天……”江虹慢条斯理，斟字酌句，就把今天上午在看守所遇到斯雨兰的经过简单说了。当然，他是轻描淡写，察言观色，尽量不引起母亲的震怒。
“我就说嘛！”听完儿子叙述，苏琳缓了口气：“无风不起浪啊！真是机缘巧合，你俩今天偏偏遇到她了，你还哭了鼻子？这事不怨邝霞，怨你。你不想想，你们两个调换一个位置，你的心里会舒服吗？邝霞已经算不错了，没有当场让你难堪。”
“她都是我女朋友了。”江虹不解：“在别人的眼里跟未婚妻没有两样，她还那么小肚鸡肠？以前我没答应她的时候，她什么都不会计较，现在好了，斤斤计较。”
“正是因为她是你的未婚妻了，她才更加注意维护你们这份感情。”
“老妈，你是怎么回事？一直都帮邝霞说话，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是我的唯一儿子，我还不是为你好吗？你看我管过别人的婚姻大事？请我去管我都不管。”
“好好！老妈，我一天都没有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了，我想吃饭，不想跟你争论。”
“邝霞不来，我也没有心思做饭，我不吃了。”
“老妈，你要饿死我啊？”江虹摸摸肚子。
“那……”苏琳终究心疼儿子，站了起来：“简单一点，就捞两碗清水挂面，想吃好的，明天你叫邝霞过来帮忙。她不过来，我顿顿捞清水挂面。”
看着母亲出了自己卧室，江虹挠了挠头，坐在床上发愣。看来邝霞不一样了，表面无动于衷，心里耿耿于怀。母亲说的很对，换位思考一下，谁都会计较的，我该给她打个电话。
江虹从床头拿起了手机，却又想到了斯雨兰。今天的庭审结束了，法官宣判了吗？雨兰判了几年？黄嘉妮呢？要不问师傅吧？不行，肯定被师傅骂，自讨没趣。有谁会知道呢？我是必须回避这个按键案件的人，问谁都不方便。
干脆来个曲线救国，叫夏冰冰打听一下。
想到这里，江虹按下夏冰冰的手机号码。
“师兄。”电话通了，夏冰冰说：“吴支猜的真准，你会给我打电话的。”
“什么结果？”江虹一听，直奔主题。
“今天在法庭上，控辩双方唇枪舌剑，争论激烈。”
“这么说来没有宣判，明天继续开庭？”
“是的。”
“好吧！”江虹挂了夏冰冰的电话，赶紧打通了邝霞的手机。
“黑哥。”
“邝霞，我对不起……”
“你别说了，我就要你这个电话，我就要你心里有我就行。黑哥，我的心里一直有你，你不要辜负我，呜……”邝霞哭了。
【345】第三阶段
10月21日，上午8点25分。
江虹一身警服，走进二楼吴方的办公室，脱下警帽放在办公桌上。然后泡了杯茶，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慢慢品尝茶香，脑子里面琢磨一堆问题。
此刻，支队领导以及各大队的干部正在小会议室开交班会，吴方去参加了，所以他不在办公室。一般说来，交班会的时间很短，很少超过半个小时。今天散会以后，吴方还要召集冯凯、江虹和夏冰冰开个小会，研究下一阶段工作。商川、巴仔因为不能参加这个会议，吴方通知他们在家休息，随时听候安排。
两分钟后，夏冰冰走进来，也是穿着一身警服：“师兄，早啊！”
江虹点头，品了口茶。
夏冰冰坐在了对面：“昨天睡得好吗？晚上跟我打了电话，话还没有说完就挂机了，也不说声谢谢，你有什么急事？”
江虹放下茶杯，岔开话题：“没事。昨天秦梅和尹青花体检没问题吧？”
“尹青花有一点高血压，秦梅的胃不好。问题不大，可以收监，中午关进去了。向所交待看守民警密切观察，交待监管干部按时给尹青花服降压药，要求伙房给秦梅的饭菜做软一点，让她吃的舒心，好好反思，老老实实交待问题。”
“哼！”
“你哼什么？”
“秦梅不会老实交待问题。”
“昨天凌晨，在关沙镇派出所里，吴支和镇派出所的一名民警初审的她，我记录的。她交待了很多问题，就是线条粗点，还要继续细审。”
“昨天在汽车上，我跟她的对话，你也都听见了。”
“是啊！我看她挺老实，有问必答，除了云娜下落。”
“秦梅不比柏海、元奎和尹青花。柏海这种顽固分子，他只交待一些皮毛问题，关键问题宁可带劲棺材里去，他也拒不开口。元奎知道自己的犯罪历史短，罪行不重，他是从犯，赶紧交待问题争取从宽处理，可是梅姨团伙那些历史旧案他不知道，问也白问。尹青花是老狐狸了，六十五了，她就装老糊涂，试图逃避法律惩罚。”
“师兄，我也看出来了。”夏冰冰不服气。
“你是个新警察，你都看出来了，说明这三个人比较容易识别。秦梅最狡猾了，她是以退为守，交待一些看似重要案情问题，实际还有更深层的犯罪事实烂在肚里。她要真的交代问题，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所以，你以为她老实，她是首犯，是个头儿，她会这么老实？她的问题几句话能说清？”
“师兄，我没有听明白。”
“我就说两点吧！第一，从目前供词看，尹青花不像是从犯，更像主犯，秦梅走到今天，似乎都是尹青花教唆的。既然如此，尹青花就应该定为a级逃犯，怎么可能是个b级？市局专案组向公安部这么报，肯定是有充分依据，你不能被表面现象给迷惑了。秦梅能够成为首犯，她自己的努力功不可没，尹青花只是个配角。”
“嗯！有理。”夏冰冰点点头。
“第二，秦梅矢口否认22年以前从云家寨拐过一个三岁女孩出来，她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云叔田嫂说过，云娜在家门口失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的判断不像拐骗，更像劫持。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秦梅和尹青花就犯有抢劫罪，甚至可能有故意伤害罪，比如把云娜打昏了，或者捂住口鼻令其窒息昏迷。”
“师兄，真是这样，加上其它罪行，数罪并罚，秦梅可以判死刑了。”
“所以，秦梅才是块硬骨头。其它四名嫌犯可以拒不交代，可以装聋作哑，可以说不知道。但是，只要秦梅都交代了，他们就会土崩瓦解，立马坦白。”
“啪啪啪啪！”突然，门口响起掌声，张志伟支队长鼓掌走了进来，满面微笑，后面跟着安冉政委和刑侦大队教导员冯凯，吴方拿着工作日记也在其中。
“张支，政委，吴支。”江虹和夏冰冰赶紧起立，举手敬礼。
“好啊好啊！”张志伟支队长坐下：“不好意思，我们四个刚好过来，躲在门外都听见了，黑子分析的很精辟，有理有据，非常到位。”
“张…张支，我都是瞎说的。”江虹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笑笑。
“不能瞎说，我还指望冰冰成为警队之花，你这师傅一定要好好当。”
“是。”
“好啦！坐吧！政委，老虎，冯教，我们就开个小会吧！”张支摆了摆手，大家坐下。
“交班会开完了。”吴方开场：“支队领导听说我们要开一个工作会议，研究第三阶段工作，特意过来参加。昨天上午，我和张支、政委去处里参加了打拐行动专题会议，何处亲自主持。处领导们听了我的工作汇报，给了我们表扬，提了不少建议，希望我们再接再厉，干出新的成绩，圆满完成这次打拐行动。张支，你说说吧！”
“今天是10月21号。”张志伟支队长说道：“打拐行动进入第三阶段。前面两个阶段，你们工作很有成效。第一阶段收集了不少的情报，研判准确，制定了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第二阶段你们攻坚克难，上车堵卡，抓到柏海，秘密下乡调查，一举端掉梅姨团伙，解救两名被拐卖的儿童，协助市局破了这个拐卖人口大案。第三阶段就是收获阶段，老虎说了，这个阶段重点就是寻找云娜下落，能不能有收获，取决梅姨团伙口供。刚才黑子的分析很冷静，我们的对手很狡猾，诡计多端。老虎，谈谈你的想法。”
“好吧！第三阶段从今天起，月底结束。看起来时间很充足，不就是找一个人嘛！告诉你们，实际只有两天时间。”
“两天？”夏冰冰惊呆了。
【346】锦囊妙计
“吴支。”邵雪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甄竹一家的dna检测报告刚出来了。技检中心加了一个晚上的班，比对正确率为99%以上，证明平平是甄竹和黎天佑的儿子。”
“很好。”吴方暂时停止发言，接过文件聚精会神看着。
“邵雪。”江虹问道：“昨天辛苦你了，秀姑一家都还好吧！”
“很好！”邵雪知道江虹关心什么：“警长，你放心吧！我以游客身份去的，昨晚她和婆婆留我吃了晚饭，她说村里风平浪静，欢迎你们常去看看。哦！你们留在农家乐的东西我都带回来了，有空去我办公室拿。”
“好的。过些日子我一定会去看她们，这次没有秀姑和她婆婆检举配合，我们不可能取得这么大成绩，该表扬的是她们啊！她们才是无名英雄。”江虹感叹一声。
“是啊！黑子，我们不能忘了她们。”张支点头。
“你说她公公住院了，她的爱人在医院里照料，要不我们去看一下。”政委提议。
“算啦！”吴方收起手里文件，还给邵雪：“复印三份存底，正本交给冯教，我们刑侦大队负责结案。”
“好的。”邵雪转身走了。
“政委。”吴方挠了挠头：“秀姑那里到此为止，我们别搞太大动静，人家害怕。”
“也对！听老虎的，哈哈哈哈！”
“吴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夏冰冰急着问。
“什么问题？”吴方一愣，忽然想了起来，一拍脑袋：“哦！两天？两天时间。是这样的，秦梅和尹青花关在我们这里也是暂时性的，毕竟这是市公安局的案子嘛！我们只是协助破案。段鹏组长心里其实急着要人，他又不好催我。再说，按照逃犯移交规定，我们也要尽快移交，否则部局也会追问下来，所以最多只有三天，减去昨天只剩两天。”
“减去今天上午，只剩一天半了。”冯凯说道。
“是啊！”吴方点头：“明天晚上必须把秦梅和尹青花移交给市局，我们不能为了一个云娜拖了人家后腿，他们还要寻找十几个云娜和平平，也许更多。”
“那…这两个女人不交代云娜的下落怎么办？”夏冰冰问。
“我们挖不出来，那就交给段鹏组长去挖，哈哈哈哈！”吴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那可不行。”夏冰冰拍了下大腿：“吴支，我就想帮云叔田嫂找到云娜，这是我跟师兄一个心结，云叔田嫂是求助了我们，没有求助段鹏组长。”
“时间紧迫，冰冰，你有好办法吗？”冯凯笑问。
“冯教，我哪有好办法？一个老奸巨猾，装聋作哑，一个以退为守，虚虚实实，我搞不过这两个人，还得你们老将出马。”
“哈哈哈哈！”大家大笑。
“你们这些领导还笑？师兄，你咋不说话呀？”夏冰冰问江虹。
“冰冰，三国故事里面，东吴为了索回被刘备占领的荆州，曾经设下一计，诓骗刘备前去东吴成亲。临行之时，诸葛亮交给了刘备三个锦囊，要他依计而行，可保平安。你没看出来吗？为了降服秦梅，吴支的脑袋里应该也有一个锦囊妙计，所以他是不慌不忙在这里打哈哈。”
“哈哈哈哈！”大家再次大笑。
“哎呀！黑子，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吴方感叹。
“看来你们领导都知道了，只有我和师兄蒙在鼓里。吴支，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锦囊妙计？快点打开给我看看？”
“冰冰，我的锦囊妙计是一个人，秦梅一看见他，心理防线必会土崩瓦解。”
“谁啊？”
“他马上就到了，我们需要好好策划一下，我是导演。”
“你说的是……”
“吴支，云叔来了。”夏冰冰的话音未落，邵雪又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她的身后跟着一脸疑惑的云冬河。
“云哥，请进。”吴方赶紧招呼一声。大家站了起来，纷纷跟云冬河握手，互相介绍，非常热情，搞的云冬河是忐忑不安，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铁路警方叫他过来是福是祸？
“云叔，您坐，喝茶。”夏冰冰端给了云冬河一杯茶，笑眯眯的，她终于明白了吴方想了一个什么锦囊妙计，心里暗暗佩服。确实，要劝秦梅尽快如实交代云娜下落，非云冬河莫属。
“不坐，不坐，吴支，你们找我……”云冬河很紧张。
“哎呀！坐吧！”夏冰冰将云冬河按在椅子上。
“云叔，这几天都好吧？我们忙着工作，也没有时间去看你。”江虹问道。
“很好！很好！”云冬河忙不迭点头。
“云哥。”安冉政委笑呵呵的：“你和田嫂一直住在翠微村吗？天天忙些什么？”
“我们还能忙啥？还不是成天到处找女儿，大街小巷乱走，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补贴一下生活。”
“田嫂眼睛还是看不见吗？”
“是的，医生也没办法，说找不到原因，只能听天由命。”
“老家都还好吧？”张支也是笑呵呵的。
“都好。托党的政策好，政府帮助，我们靠山吃山，发展农林副业。我家有一片中药园，种了不少名贵药材，已经脱贫致富。我和贵珍出来寻女，就委托乡亲们照看一下，也就除草灭虫，活儿不多。不过天气已经越来越凉，我想过几天回一趟老家，带着贵珍。”
“这么说来，我们今天找你是找对了。”
“各位领导，吴支，你们找我过来有什么事？难道云娜……”云冬河眼巴巴看着大家，欲言又止。
“云哥。”安冉政委的笑容消失了：“22年过去，你和老伴走遍一百多个城市，寻找了大半个中国，就是为了找到女儿云娜。你们风餐露宿，风雨无阻，吃了很多的苦，差点寻了死路，现在，这个谜底该揭开了。”
“什么？”云冬河的手一哆嗦，茶水荡了出来。他赶紧把茶杯放在桌上，诚惶诚恐，结结巴巴：“你…你们…真的是不是找到了云娜？”
“暂时没有，老虎，你来说吧！”
“云哥，我们还没找到云娜，但是我们刚抓到了秦梅，就是你过去的瑶妹。”
“啊？”云冬河一下子又坐下了，两眼发直，喃喃自语：“这么说来，真…真的是她干的？我不相信，我不信啊！”
【347】无果而终
凤凰山下，一片绿树浓荫里掩映着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
下午两点多钟，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可以听见小鸟在树上欢叫着，跳来蹦去。一辆新式警车停在院子一角，树荫下面，车里前排坐着夏冰冰和云冬河。
“哐当”一声，通往监区的小铁门开了，一男一女两名监管干部押着尹青花走出来。她低着头，披头散发，穿着蓝白条的囚服，双臂前伸戴着手铐，看着有点木讷。
“云叔，认识她吗？”夏冰冰赶紧道。
“这…这…这不是瑶妹儿的婆婆吗？咋啦？她也被你们抓来啦？”透过警车前窗玻璃，坐在副驾驶座位的云冬河脑袋前伸，努力拔长脖子，一双眼睛瞪的跟个铜铃似的。他的视线落在几十米开外的尹青花的身上，满脸诧异。
“婆婆？瑶妹儿的婆婆？是谁告诉你的？”
“瑶妹儿啊！”
“你没有搞错吧？”
“怎么可能？早年瑶妹儿一个人跑出来了，说是到了沿海城市打工，两年以后她终于回来了，说是回家看看。当时就带着这女的回来，在寨子里逢人就说这是她的婆婆，还上我的家里坐过。那时这个女的五十左右，现在应该有七十多了吧？”
“65岁，看来，她跟你们夸大了年龄。云叔，二十多年过去，你没有记错吧？”夏冰冰不放心。
“不会记错，她后面还去过两次。”
“最近一次是啥时候？”
“哎哟！那有十多年没看见她！瑶妹儿倒是每年都回去，每次我都问她怎么婆婆都不来了？她说她的年纪大了，路途遥远，坐火车吃不消，另外家里事儿也多，我想也对，所以就没在意。冰冰同志，我听你的口气，难道这婆婆是假的？”
“云叔，你们整个寨子都被骗了，可能包括瑶妹儿的家人也都蒙在鼓里。我告诉你，瑶妹儿最早是被她骗出去的，卖到峡山山区，后来又教唆她并利用她。瑶妹儿果然学坏了，很快当起了人贩子，他们两个每次回去，就是去寻找目标的。”
“啊？”云冬河傻眼了，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两个人在警车里交谈的时候，尹青花并没有注意这辆警车，看都没看一眼。在监管干部喝令下，她慢慢腾腾的走到办公小楼一楼。一间预审室的门正开着，吴方和江虹板着脸，一身警服坐在里面，等待尹青花的出现。
为了方便公检法机关提审犯罪嫌疑人，看守所都设有专门的预审室。
尹青花被监管干部押进了预审室。
刚才这幕场景是吴方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确认云冬河是否认识尹青花。云冬河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幕，他和吴方、江虹、夏冰冰坐着警车来到看守所，结果吴方和江虹下车了，进了二楼向清所长的办公室，然后下到一楼的预审室，自始至终没有喊他下车，而是让夏冰冰赔他坐在车里。可他心里急着想见秦梅，问清楚女儿的下落。
夏冰冰拿起了手机，拨通吴方电话：“吴支，云叔他认识尹青花。20多年前，尹青花曾经冒充秦梅的婆婆，跟着秦梅一同回去，在云家寨及其周边地区活动。”
吴方“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除了秦梅昨天所交代的供词，云冬河的说法，再次确认尹青花曾经去贵州山区活动。他把秦梅从贵州大山里拐骗出来卖掉，然后又发展她成为同伙，成为帮凶，可谓处心积虑，作恶多端，这个老太婆太坏了！
一刻钟后，没想到尹青花竟出来了。依然戴着手铐，低着脑袋，一副漠然模样，两名监管干部将其押进了小铁门，“哐当”一声，门关上了。
夏冰冰的心里一沉，猜测第二次的审讯也失败了，否则尹青花是不会这么快出来的。看来，吴方这头老虎也遇到了硬茬，束手无策，这可怎么办啊？
江虹走出了预审室，上了警车：“云叔，下面就看你了。”
“江虹同志，那老太婆说了什么？”云冬河很急迫。
“除了傻笑，嘴里胡言乱语，就是哼些古怪小调，好像是峡山山区的民歌。我们问她问题，要么置之不理，佯装没有听见，要么就说她不知道。”
“师兄，她这就是装疯卖傻。”夏冰冰气坏了，拍了下方向盘。
“是的。”
“江虹同志，难道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是有，但是我们没时间了，明天天黑之前必须问出云娜下落。如果我们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这老太婆即便是零口供，一样会受到法律的惩罚。所以，秦梅非常关键，当然，我们主要是找云娜下落。”
“师兄，你们不审秦梅了吗？”
“我跟师傅反复研判过了。根据秦梅昨天表现，她极善于以退为守，虚虚实实，她会跟你东拉西扯，专捡鸡毛蒜皮来说，或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比如柏龙就是最好的替死鬼。我们没时间跟她耗，干脆就让云叔直接上场，一下击中她的软肋。不过，我们会在前面开个序幕，做个铺垫。云叔，你说行吗？”
“行啊！行啊！我都听你们的。”云冬河很激动。
“现场已经布置好了，为了让你们近距离交流，一楼专门腾出了一间办公室。记住吴支上午跟你说的，你不要跟她扯闲篇，牢牢抓住一个问题，就是她把云娜卖到哪里去了？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
“好吧！你在车上等着，时候到了我会过来叫你。”江虹推开车门，下车走了。
为了今天下午这一场特殊的审讯，向清所长费了一番周折。他舍弃看守所的家属会见室，因为那里面有隔离墙和对讲电话，双方有距离感，不便交流。他将一楼西头的办公室重新布置一下，摆了一张空空的办公桌，还有三张椅子。其中两张椅子在办公桌后面，预备吴方、江虹坐的，一张椅子放在办公桌的前面，预备秦梅坐的。
除此之外，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连张纸片都找不到。
时间差不多了，吴方和江虹走进去，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后面，警帽整齐放在桌上。江虹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装着一套讯问材料，包括印泥和黑色的水笔。他把这些材料都拿出来放在桌上，准备吴方问话，他来记录。
向清所长站在门口：“老虎，我提人了？”
吴方大手一挥：“成败在此一举，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