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林家
林家对每一个新生的孩儿都报了极大希望,希望灵根资质好,希望能够拜进金风谷,承续金风谷。
那里有一个元后大修呢。
那个元后大修,原本应该算是林家人。
可惜……
应该‘算’到底不是真正的算。
看着曾经不如自家前辈的随庆,一步步从结丹进阶到元婴,又几乎没有瓶颈地冲上元中、元后,林家连续数代长老的心终于从欣慰、复杂变成痛悔痛恨!
如果当年的林家子没有替他死,或许那一路高歌猛进的,就是他林家子。
家族若是能出一个真正的元婴修士,能跟现在一样吗?
林家年纪最大的长老林锋再一次转在议事的广厅里,“我家林宁和林桐、林宇哪点差了?”
随庆年纪还轻着,就算将来要进通天塔,正常也得是两百多年后,这两百多年,足够他们一起为金风谷培养出一个真正的林家元婴。
“那个叫林蹊的,与我们家没关系。”他转向林家族长,“林铎,这事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真这样算了,不说金风谷了,就是拿在手上的三峰也将不保。
到了那个时候……
林铎一脑门的官司,“四叔,现在关键问题是随庆受伤,我们根本见不到。”
真闹大了,被人看笑话不说,千道宗其他长老也不会坐视不管。
做为林家族长,他其实也知道,宗门的某些长老们一直对他家不满,真闹大了,没好果子给他们吃。
“……他这是想躲着我们啊!”
林锋咬牙,“不行!他犯糊涂我们不能跟着犯糊涂,那个叫林蹊的,与他生来相克,才拜师多久,他就两次差点把命弄没了。”
在百禁山用要命的禁法,多危险啊?
身体还没完全回复,连堂堂元后大修的脸面都不要了,找百兽宗要什么曦元丹,又被逼到毒龙坞,结果抬着回来了。
害他年纪一大把,还提心吊胆的。
“林宁,去,进祖宗堂,把你姑祖的牌位请出来,”须发皆白的林锋好像下定了决心,“我要亲自捧着姑祖母的牌位进金风谷。”
他瞪着眼睛,“我倒要看看,谁还敢拦。”
林家一群人早巴不得这样了。
林宁甩开堂弟林宇想扯他的手,一溜烟跑进祖宗堂,把一个小小的牌位拿了出来。
“对祖宗要敬,不会捧一捧吗?”林锋双手接过来时,狠狠瞪了眼孙子,“这事有我就成了,你们谁都不必出头。”
动了姑祖母的灵位,肯定要被随庆迁怒迁怒。
“林铎,今年的药田出产……”
“林宁不是要筑基了吗?回头我去程家,看看能不能弄到采薇真人炼制的筑基丹。”
嗯?
这是个好提议。
采薇炼丹,十炉九炸不假,可是成丹的,最次也是中品丹。
“老头子我相信你。”
林锋似乎老怀大慰,果然就捧着牌位,似乎沉痛异常地出门了。
他的速度并不快,出了林家,一路从外门走向金风谷,完全不管一众外门弟子指指点点,更不管他们四处发信。
南佳人收到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师父,你快看看,林家这样闹,是不是太过了?”
先是撒泼打滚,在金风谷外闹得不可开交。
再是四处散发谣言,说林蹊命里带衰。
要不是林师妹早是己土珠的主人,要不是她好巧不巧地带回了龙息草,又给师伯送回了千金菇,那命里带衰的谣言,可能就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过?”
坐镇宗门的宜法当然有她的消息来源,惊也不惊,“你觉得‘过’,人家觉得不‘过’,这是你随庆师伯的事,他没发话前,我们管了,才是过。”
这么多年,养着那林家,何偿不是师兄在给他自己的心一个交待?
这事真没法管。
“他最近的身体好些了,放心,肯定不会气死。”
宜法晃了晃手中的茶盏,缕缕茶香荡漾开来,“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拉个把南家人,去看看热闹。”
“……”
南佳人无语,师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嘛?
“呆着看什么?”
宜法好像不是开玩笑,“你身后也有一大家子人呢。”
南佳人心下一堵,她家和那林家能一样嘛?
“去看看吧!”宜法朝徒弟摆手,“他闹不了多长时间了,没意外的话,撞兽会结束,你师伯师叔就会回来,他们回来了,林蹊自然也会跟着回来了。”
这么多年不收徒弟,好不容易收的这个,怎么也不会差。
宜法相信随庆的眼光,“到时候,你们或许就能看到二林斗法。”
看别人斗法,也能学到很多经验。
“放心,有你随庆师伯在,他们斗得再厉害,也出不了人命。”
“……”
南佳人默默转身。
她隐约的怀疑,再说下去,师父会要她带更多的南家人去看林家作。
林家能作,那是因为有随庆师伯在后面一直给他们靠着。
要是没有随庆师伯,哪个小世家敢那样占宗门便宜?
修仙界陨落的天才多了,要是哪家都像林家这样还得了?大家还过不过了?
南方被堂妹逮到的时候,脸都绿了。
他又不蠢,哪怕将来老了,也不至于蠢得一点也不给子孙留后路。
林家为什么到现在连内门弟子都没几个,不就是因为那家人太作?
这一点谁都知道,林家族长林铎只怕也是知道的,只是贪欲作怪,再加上随庆师伯还能帮他们撑很多年,要不然谁敢?
“你这样拉着脸,好像我对不起你似的。”
“……”
南方站在她的遁光上不想理人。
“五行秘地里,你可是欠了林蹊一条命,好歹帮她看看林家,然后帮她想想办法。”
随庆师伯虽然疼她,为了她,甚至能冲进毒龙坞,可林家在他的心头,一样有很高很高的地位。
“我想不出办法。”
人家都抱着牌位去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
三面环山的金风谷笼在一层薄薄的云雾之中,显得异常安静,曾经的主人千山是个迷踪阵的爱好者,再加上随庆未进元婴前老被人欺负,更在谷中完善了各种阴人的阵法,所以,想进谷,没有谷主人的答应,可能一石一木都是要人命的陷井。
“随庆长老,林锋携姑祖母林一弦来见。”
林锋的声音带了灵力,荡进竹楼的时候,随庆原本一直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您要是不来见我,我就与姑祖母一齐等着。”
随庆几乎想也没想地就冲了出去。
别的人他不管,但是一弦师姐来了,怎么也不能呆在外面。
“长老,我可见到您了。”
林锋头发胡子全是白的,看上去可比随庆老的多多了。
不过,他看到随庆的时候,却像小孩子一样,红着眼眶,“那林蹊,您不能收徒啊!”
随庆没理他,眼睛只要他抱着的牌位上,‘林一弦之灵位’小小的六个字,深刻在紫色的千檀木上。
漂漂亮亮,一颦一笑好像还在眼前的师姐,怎么能成这么一小片木头?
曾经的好些年,他都不肯接受这个现实,不想看到这片小木头,以至一直没给她立灵牌。
“她固然命中无衰,好像还有运的很。”
林锋不管这周围有多少双眼睛,大声道:“但谁知道,她的运不是借了您的?自从收她为徒后,您的运就一直不好。
长老啊!
您的命是姑祖母救的,她在看着您呢,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姑祖母想一想啊!”
那臭丫头居然没要知袖长老万里迢迢去接,就自己跑回来了,他实在没法在她本人的运道上,再说什么了。
只能紧抓‘克’这个字。
“长老……”
林锋的哭嗝没打出来,手上突然一空,牌位落到了随庆的手上。
“怪我!”
他轻抚上面的名字,“让你被一堆无谓的人,聒噪了这么多年。林锋,我师姐的灵位,我要放于谷中了。”
啥?
“长老!”
林锋急了,正要上前争一争的时候,知袖长老的神识如渊压至。
“看来师兄这里很热闹啊!”
话音未落,知袖带着林蹊已如风飚至。
“林蹊?!”
看到几年未见的徒弟,看她长得比他想象的好,随庆本来很是哀伤的脸上,到底绽出一丝笑容,“快来,拜见你师伯。”
陆灵蹊的眼睛,落在师父双手抱着的牌位上,下了遁光第一时间,果然听话地拜伏在地,“弟子林蹊,拜见师伯,拜见师父。”
“好好好,起来起来。”
随庆以灵力托起徒弟,“知袖啊,我们一家难得团聚,就不留你了。”
“……”
这是明晃晃的过河拆桥啊!
知袖前段时间惯着,现在实在无法忍。
“什么你一家团聚?”
她看看林锋,“此林非彼林,他家同意你收徒了吗?师兄,我觉得你挺为难的,正好,这一路上,我很喜欢林蹊,要不然,你把她让给我吧!”
这是什么话?
随庆把徒弟往身后拉拉,“你最近的皮是不是痒了?要不然,我们也到演功堂走一走。”
“你现在有劲了?”
知袖皮笑肉不笑,“不过,我怎么听说,林蹊命中克你呢?”
才入山门,就听到林锋抱着故去师姐的灵位来了。
“好好的孩子,这克师的名声,你就那么心安理得地让她背着?”
那一会,小丫头的脸都白了,“师兄,我听说一弦师姐性格豪迈,待人真诚,她要是知道你这样,你说得多失望?”
那位师姐去世已有差不多六百年了,她年纪小,虽然无缘得见,却也在听说了后,很是敬佩。
但林家这些年借着她闹了多少事?都成千道宗的笑话了。
知袖严重怀疑,她要是不帮帮小师侄,就凭师兄在这件事上的糊涂劲,小丫头得被欺负死,“师兄,林蹊是我带回来的,今天你要不把话说清楚了,那不好意思,别怪小妹欺你有伤在身,我要把她带到云荡峰。”
他们一群人碍着师兄,都拿林家没办法,更何况林蹊一个小丫头了。
“……”
随庆转头看看徒弟,“林蹊,你师叔跟你说过金风谷的情况嘛?”
“说过了一些。”
陆灵蹊没看到父母和爷爷,心头有些失望,“师父,这位是林家族长吗?”
“他不是。”随庆都懒得看林锋,只望着徒弟,“你……已有计较?”
“是!”
陆灵蹊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现在人多说开了正好,“师父,我在百兽宗的撞兽会上,用一只五阶凤鸟,换了朋友开的耳鼠。”
她把知袖给她的灵兽袋挂到师父腰上,“师父,我想,我不是克你的人。”
“……”随庆摸了摸徒弟的头发,脸上满是骄傲笑意,“我徒弟是救为师命的人,怎么是克的?”
曾经,他不是不想扶林家。
师姐的灵根资质比他好,若不是早早命陨,就算无缘元婴大道,进阶结丹,完全不是问题。
更何况,当年师姐助他,还带累了林家。
只可惜,林家一代不如一代,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为师年纪大了,又有伤在身,所以,金风谷的事,从现在开始,全全交由你负责。”随庆把一方圆佩递给徒弟,“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师父没有异意。”
他一直姑息着林家,除了想着世上能有人跟他一样记着师姐,就是想着哪一天收徒了,把这个烂摊子交给徒弟,让他(她)练练手。
把某些贪婪又爱作的人处理了,回归干净清明的林家,或许还好些。
“打人杀人,您也没异意?”
让林锋没想到的是,这小丫头真敢这样跟随庆说话。
隐在暗处的几个林家人,连忙给林铎发信。
“你师伯不是糊涂人。”随庆抱着灵牌,“为师……装糊涂装了这么多年,主要是因为,我金风谷没有传人,他们勉强算是比较近的人。但现在不同了啊,金风谷的传人是你。”
他很想知道,小丫头怎么出手。
“有代表金风谷的圆佩在手,你可以随时找宗门的刑堂帮忙。”
徒弟只有一个,他疼着呢,“情况你也都了解了,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第一四九章 黑驼子
林铎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金风谷,走回林家的。
“怎么样?”
在一众虎视眈眈的刑堂弟子面前,林家诸人一齐满是希冀地盯过去。他们不敢想,随庆不管他们的后果。
林铎好像老了十多岁,慢慢捱到刑堂外事长老楚天阔面前,“请……请楚长老再容我一时。”
“林师妹给你的两条路,林族长已经选好了?”
不选好又能怎么办?
林铎艰难点头,“选好了。”
“那是要第一条,还是要第二条?”
楚天阔面无表情地问。
“……第二条”
什么第二条,第一条?
看到林铎好像要哭的样子,林家人全感不妙,第一个出头的林锋长老就被按在金风谷外被刑堂弟子废了丹田,难不成……
“林铎,什么第一条,第二条,”长老林原急冲出来,“你说出来,此乃我全族之事,不能由你一个人选择。”
“对对!”
“这是我们全族的事啊!”
“族长,你们吃肉,我们可是连汤都没喝啊!”
“族长,你们干的事,不能让我们所有人背啊!”
林家一下子炸了锅。
“都不要吵了。”林铎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什么我们吃肉,你们连汤都没喝?这些年,族里的供给日盛,再加年底的三峰分红,所有林氏子孙,谁没受益?”
他一直防着随庆哪天翻脸,想着看在姑祖母的面上,随庆再生气,也不能发作整个家族,采取的都是分散风险的方式。
三峰的所有收益,从来都只留三成,其他全都分下去了。
所以,锅不能他一个人背。
而且,他想一个人背,也背不下来。
“金风谷林蹊给了我们两条路,第一条是,看在姑祖母的份上,之前的所有事,既往不咎,但林家……得整体迁出千道宗,可以带走,所有能带走的东西。”
啊?
林家一众,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脸上都有些白。
这些年,族里供给充足,再加上年底三峰的分红,谁的口袋里都有点货,真要走出去怎么也比散修强。
只是,真舍了这里的基业,连一个结丹修士都没有的林家,能到哪安家?
自随庆进阶元婴后,林家子弟仗着一头,不说人人鼻孔朝天,可说话做事,真的得罪过不少人。
万一那些小人,给他们下蛆,可能一出千道宗大家就要没命啊!
“这不行啊!”
林原不敢想出宗的后果,“第二条呢?”
“第二条……”林铎望着族人,脸上似哭似笑,“林蹊说,姑祖母是金风谷的人,所以谷外三峰也不算我们占宗门和金风谷便宜一说,但……但所有林家子孙,凡是触犯宗门律令的人,将由刑堂一体锁拿,按律治罪。”
啥?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林宁第一个反对,仗着林家的势他在外门不知欺了多少人,真按宗门律令,爷爷的前车之鉴就是他的,他的丹田,肯定也得废,“既然她认了姑祖,又凭……”
“凭她是金风谷的传人。”
林铎生怕他再乱说话,一口打断,“这一条里,她还说了,所有不同意这一条的林家子,就要带着他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按第一条算,滚出千道宗,不能再以林家子自居。”
“……”
“……”
不说林家人如何,就是楚天阔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一条,说宽,真是宽到家了,可是说严,也可以说严到家了。
但有了这一条,就等于把林家所有有问题的,全都涮出去了。
留下来的林家人,至少是干净的。
……
“嗯!这法子不错!”
宜法在东水岛的长亭接待知袖,“这就等于把林家所有的麻烦人,全都扔出去了,那些人的死活,以后再不干金风谷的事,偏偏那些人得罪的人最多,又自以为是惯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自己没沾一点血,避免了以后的所有麻烦,又顾全了随庆师兄对林家的一片心,这丫头不简单啊!”
“什么不简单,那孩子就是心善!”
知袖把撞兽会上的可怜蛋一一跟师姐道来,“虽然聪明,虽然马上就要筑基了,可跟师兄的时间到底太短,在五行秘地又只有杀与被杀,还不知道在修仙界应该如何做事,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
宜法哭笑不得,“知袖,她不是你徒弟,你真不用那么护。”
她听出来了,小丫头自己就知道找人护她,那样撅老白鹤的面子,还把伏荒拉出去一起踩,都可以想见,百兽宗将来的鸡飞狗跳。
“不过,师兄这个徒弟收的还算不错,有点像他。”
人家用的一切都是阳谋。
出族后的林家人,是死是活,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什么叫有点像他?”知袖不满师姐说话的语气,“分明比他好。”
“……哈哈!哈哈哈!”
宜法大笑,“你可完了,知袖啊,你有五个徒弟,真不用去抢他的。”
“那五个……”
知袖一幅一言难尽的样子,“我觉得吧,还是收个女孩子好。”
“哈哈!”宜法双肩发颤,“当初我就让你收女孩子,你非不干,现在后悔也迟了吧!”她那大徒弟闵浩都结丹了,修为最差的两个,去年也结伴出门试炼了。
“还有十年,才是山门再开的日子,你要是急,就多疼疼我家佳人吧!”
表面上,她对徒弟很没耐心,可事实上,她也是很喜欢的。
“佳人?”
知袖隐晦地撇撇嘴,“我当她师叔也有三年多了,没一点感觉。”
“……行!”宜法瞪她一眼,“我现在对你也没感觉,滚吧滚吧!”她好心好意分徒弟,不领情就罢了,还嫌弃,太过份了。
“师姐,你至于嘛?”
“我怎么不至于了?”
南佳人远远听到她们的语气不对,忙拉了拉来拜见师父的师妹,正要交待小心一些,谁料她居然加重了脚步。
“师姐,这里好漂亮啊!”
陆灵蹊装没听到两位长辈有些火气的语调,走向望过来的两个人,朝她们露了个灿烂的笑容,“弟子林蹊,拜见宜法师叔,拜见知袖师叔。”
“嗯!起来吧!”
宜法把小丫头打量一遍,虽然觉得她的笑容很讨喜,却还是觉得自己的徒弟成熟稳重些,“撞兽会上干得不错!”
她摸了一张金色小盾的符,“接着吧!哪怕白鹤当面也不用怕,此盾定可护你一时。”
“……”
陆灵蹊简直太惊喜了,“多谢师叔,”她又一次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师叔,这是弟子在百禁山无意所得,回头您尝尝。”
宜法接过玉盒,随意打开,倒是没想到,会是两株千金菇,“你有心了。”
虽然小了点,算是下品的,却没有虫眼什么的,品相不错,“林家的事,你处理的也很好。”
“不敢当师叔的夸,林家的事,知袖师叔曾跟我说过很多。”
看到知袖,陆灵蹊很是亲昵,“师叔,我师父说要谢您呢。”
“那你谢不谢啊?”
知袖笑咪咪地,“回头,让你的大地灵蚯,先到云荡峰帮我犁犁药田去。”
“好啊!”陆灵蹊一口应下,“师父要是知道,谢您这么简单一定会高兴的。”
“去去去,才回去,就帮你师父了。”
知袖摆手,知道她今天还要一个峰头一个峰头地拜,“佳人,带你林师妹往各峰走一趟。”
“是!”
南佳人忙笑着应下。
“时间不早了,你们现在就去吧!”
宜法自然也清楚小师侄今天很忙,“喜欢东水岛,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
陆灵蹊拱手,“弟子告退!”
跟南佳人一起退出长亭。
“走吧!仙台峰那里的致远师伯可能更喜欢你的千金菇。”
南佳人带着她往仙台峰去,“不过,林蹊,你的胆子有些大呀!”在她师父和知袖师叔有些呛声的时候插进去,真是太危险了,“也幸好,我师父对你好奇着。”
要不然,恐怕一个笑脸都不会给。
“以后,尽量多听多看,然后再说话。”
“……噢!”
师姐是好心提醒,陆灵蹊不管认不认同,都老实听着,“师姐,采薇师……师姐也在仙台峰吧?”
回到金风谷,她并没见到家人。
爹娘和爷爷,居然全在闭关。
“在啊!她本就是仙台峰的人。”
南佳人怀疑她要打听什么,“你家人的丹药,一直都是采薇师姐亲自送的。”
随庆师伯为了她,第一次求向宗门,找百兽宗要曦元丹呢,他老人家都那样了,谁敢不尽心?
“你爹娘的修为,已经升得很快了,”虽然没法像她这样,随时都能冲击筑基,“不过,丹药这东西,不能不用,但也不能过于依赖。”
“我知道,师父说过。”
陆灵蹊是想打听采薇,不过却不是南佳人以为的那样,“他们这次闭关,主要是师父想让他们避开林家人和……黑驼子。”
用传送宝盒送回千金菇后,黑驼子大概从林家人口中知道他们的关系,居然若有若无地想要接近爷爷。
陆灵蹊对玩毒的非常忌惮,“师姐,采薇师姐应该也懂点毒吧?”
“……自然!”
南佳人看了她一眼,“不过,懂点毒,跟毒祖宗是没法比的。”
“噢!”
陆灵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师伯这么急地打发你出来转,恐怕也是想让你避开黑驼子。”
南佳人听师父说过不少,“玩毒的人,心肠都有些毒,你又带回了耳鼠,虽然金风谷的大阵,你能如意驱使,可人家是元婴真人,想让你吃点苦头,易如反掌。”
“……知道了。”
仙台峰快到了。
空气中的味道,跟其他地方的,好像都不太一样了。
……
黑驼子其实并不驼,人家长得虽不能说玉树临风,却也仪表堂堂。
只是常年玩毒的人,脸上有种不健康的白,双目更是如蛇般冰冷。
又到给随庆试药的时候了,他背着好像锅一样的黑鼎,走进特别为他开的金风谷小道。
驼子驼子,指的其实是他背后的黑鼎。
据说这黑鼎,不仅是剩各种活毒物的用具,还是特别的防御古宝,黑驼子自行走江湖以后,就一直背着它。
“听说,你得了耳鼠?”
见到随庆的时候,黑驼子四处寻找耳鼠,“你也太小气了,就不能让我看看那小东西?”桌上只有小半杯耳鼠的鲜血。
“我花灵石是请你来治毒,不是满足你的好奇心的。”
随庆声音冷淡,伸着手在另一个玉杯上放血,“黑驼子,你要是再浪费我的血,浪费耳鼠的血,那你就可以滚了。”
“……”
黑驼子知道这家伙的口气为什么硬了,这一次,他没跟他呛声,直接走上前去,在随庆带点蓝色的血上闻了又闻后,轻轻一拍背后的黑鼎,一溜十只好像黑玉的罐子在黑鼎轻启的缝边飞出。
罐子里装着十条颜色深浅不一的小虫。
“看看,今天又死了七只。”
深蓝色的虫尸早就僵硬,只余三条颜色稍淡的小虫还在艰难活着。
黑驼子处理了虫尸,在袖里摸摸,很快摸出七只白胖的小虫出来,一个罐子一条,然后倒上随庆刚放的血。
“你相信耳鼠,那我们就试试耳鼠的血,能不能解吧!”
小半杯的耳鼠血,他每个罐子放一滴,“这一次,我不加其他东西了。”
随庆的眉头拢了拢,迅速分出五个罐子出来,“它们五个,你按计划接着试。”
黑驼子一笑,摸出一堆的坛坛罐罐,各种各样的药粉,在虫身上撒不同的份量。
做完这一切,他正要再收起来,被随庆一把按住,“慢!这一次,你不能再走了,我要亲自看着这几条虫。”
“你不相信我?”
“嗬!谁敢相信你?”随庆直视他的眼睛,“黑驼子,别以为你的小手段,我就一点不知道,你想养毒我不管,但我不是你的试验品,但从现在起,你老老实实就呆在这个房间。”
“……”
黑驼子在他眼中看到了绝对的威胁,嘿嘿一笑,“不就是让我呆在这里嘛?只要你不怕,我把这房间弄成毒屋就成。”
第一五零章 筑基
最后一滴醒神灵水入口,陆灵蹊知道自己应该冲击筑基了。
只是……
推开二楼房门,安安静静的金风谷现于眼前,一排排金色铜枫环绕在几处药田边迎风招展,间或穿插着几株或红或绿的灵果树。
陆灵蹊灵力一动,轻轻掠上树头,可以看见更远的地方,那里据说是爷爷新开出来的几亩灵田,灵田中的灵麦长势正好,暂时倒不必管它。
她的眼睛,很快从灵田转到倚山而建的两层竹楼上,爹娘和爷爷都在那里闭关呢。
他们再不出关,她就要闭关了。
陆灵蹊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修仙者跟她想象的不一样,看似漫长的生命里,不知有多少浪费在日复一日的打坐上。宗门唯一比师父年纪大的大长老,据说已经闭关八十多年没有出来了。
陆灵蹊站在树头远眺竹楼半晌,才一个旋身冲下,直入金风楼主殿。
穿过主殿,就是师父闭关的后厢所在,两个傀儡还是守在门房,显然他老人家一时也出不来。
真是的……
陆灵蹊在一旁的立柱上踢了一脚。
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回到自以为的家里,结果家里的人,一个个的全在闭关,这算什么嘛?
偌大的金风谷,居然只有她一个人活动。
重平师叔和知袖师叔在百兽宗的时候曾说过,三十滴醒神灵水入口,是她冲击筑基的最佳时期。
现在师父不在,一句告诫也没有,她到底是筑基呢,还是筑基呢。
这可关乎到她以后的仙途,不能随意地就自己做决定吧?
陆灵蹊在后厢外转了好几圈,到底想着师父的伤,没有惊动,又悄没声息地退走了。
师父现在指望不了,那就找师叔吧!
“快看,天龙马!”
不知谁叫了一嗓子,被封了丹田灵力,却又被正式收为金风谷管事的林铎连忙抬头,只见那匹神骏的白色天龙马,驮着跟他同一姓的女孩,扇动着翅膀迅速消失在远方。
“那就是金风谷的大师姐林蹊?”
倚翠峰上,药田里几个做活的外门弟子非常羡慕,“听说了吗?她运气逆天,在百兽宗的撞兽会上,连古兽钦原和龙子螭吻都开出来了。”
“我们早知道了。”
这是多大的事?能不知道吗?
“我堂兄的表哥的表哥在仙台峰当执事弟子,听说啊,掌门到现在没回来,就是因为要跟妖族交接钦原和螭吻,妖族那边,很有些我们需要的灵草,你们说,只这一项,她就赚了多少功德点数?”
“你们还没算她的己土珠呢。”说话的小修士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当初我也去五行秘地撞运气了。”
“哈!”几个人瞄瞄他的小个子,一齐笑了,“我们报名都没报上,就你?没听说吗?在那边收的好些小弟子,连五行秘地的影子都没见,就被不知是不是鬼的东西带走了。”
“那林蹊……”
“她能一样吗?人家是金风谷大师姐。”
“什么大师姐,金风谷就她一个弟子好吧!”
“哎!听说了嘛?”要八卦的弟子捣了捣身边的同伴,“林家那个林宁走之前说,随庆长老之所以收她为弟子,除了她姓林外,还有,她长得有些像林家那位早就陨落的姑奶奶。”
“嘘!这事可不能乱说。”
沉稳一些的修士,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偷瞄一眼远处的林铎,“林宁那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他被逐出宗门,肯定要满嘴喷粪。
说起来,不管是随庆长老,还是林蹊师姐,对林家都优厚的很,他那样何止是忘恩负义?你们看看,林家族长有错认错,虽然被封了丹田,现在被打的也有些不良于行,可是一样还是金风三峰的总管事呢。”
他们在金风谷讨生活,少了盘剥,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何苦要为那不是东西的家伙,传不地道的流言?
陆灵蹊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一时善念一时顾惜,某些流言在一开始就被人按在萌芽里。
离金风谷最近的是东水岛,而且南佳人师姐进阶筑基也没两年,她没什么见外地找过去。
“……筑基?”
宜法没想到,这攸关以后仙途的大事,这小丫头能问到她这里来。
“就是筑基。”陆灵蹊眼含期待,“师父闭关,我找不到人问。师叔,南师姐在您这里筑基没多久,您的教导经验肯定比我师父高。”
“……”
这马屁拍的,宜法无语的同时,又有些好笑,“你之前说,用了醒神灵水?”
“是!”
“过来!”宜法朝小师侄招招手,“让我试试你的灵力。”
陆灵蹊忙跑到她跟前。
宜法伸出手来,“你试着以最大的劲力,用锐剑术击向我的掌心,不要留手噢!”
这么简单?
陆灵蹊当然不会留手。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炼气小修,师叔可是元婴真人呢。
手上灵力一动,带着破空之音的锐剑术,迅速击去。
当……!
护到师叔护罩时,好像击到金器上的声音响起。
“再击!”
宜法有些诧异,小丫头的灵力,似乎比当初徒弟佳人的还要精纯厚重。但南家是修仙世家,她徒弟可是从小就修炼的。
当当!当当当……
连绵不绝的锐剑术,从陆灵蹊手中打出。
宜法很快发现,小丫头出手的速度,似乎也快于南佳人。
她的面容慢慢凝重起来,“把你学的法术,全往我身上使来,不必拘于一掌。”
虽然一直都知道,随庆师兄好不容易收的徒弟不会差,可是这一会,她还是有些惊讶小丫头的资质。
青藤术、锐剑术、水缚术、陷土术……
一个又一个道法,全都砸到宜法身上,陆灵蹊只见一道道灵光微闪,她的法术,都在没触到师叔的时候,就消于无行。
半晌,宜法才感觉她的灵力稍滞,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灵力迅速探了进去,“不必反抗,师叔就是看看。”她用的是最温和的木灵气。
好一会收手的时候,她拉着她直接冲出了东水岛,“醒神灵水可以助养你的神魂,修士的每一个大进阶,神魂都是质的变化,听说你的功德点数很多,师叔建议你拿出三万,到功德坊换一滴醒神精水,我会帮你申请一枚上品筑基丹,回头,你就在东水岛的无瑕池进阶。”
她平时没这么热心的。
只是,随庆师兄现在可能分不出身。
宗门未来的大好苗子,宜法实在没法看着耽搁,“无瑕池水可以舒缓精神和身体的疲劳,服下醒神精水,你可以试着不服筑基丹,直接冲击筑基,若是不成……再用筑基丹也不迟。”
小丫头可不仅是灵根资质好。
修仙界灵根资质好的人很多,可是有毅力和恒心的人却很少。
随庆师兄不管不顾,拼了老命地要把小丫头接回来,他们一群人不得已,只能尽量配合。
但事实上,宜法原先一直以为,在百禁山的三年,小丫头要浪费了。
那里毕竟是妖族的地盘,妖王再亲善人族,一个小女孩儿在那里,肯定也是怕和不安的。
却没想,她跟妖族有缘,自己回来了不说,还给宗门带了一处特别的生意。
刚探了小师侄的筋脉,宜法实在惊喜。
那韧性和宽广程度,几乎不下于一般的筑基修士了,也就是说,她那三年,一点也没浪费。
从五行秘地回来的炼气小修,都在努力争取完美筑基,可事实上,能不用筑基丹,真正完美筑基的几乎没有。
但现在,宜法觉得,身边的女孩儿,可以试一试。
两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陆灵蹊脱下外面的法衣,坐进无瑕池的时候,宜法已经在池边上用一堆的中品灵石帮忙布好的聚灵阵。
“筑基的心得,佳人他们给你的都看过了吧?”
“看过了。”
无瑕池水带有种特别的荷香,显然跟东水岛外的万亩荷池有关,陆灵蹊在水中全身心的放松。
宜法点头,“现在听好,服下醒神精水,运行功法,我会帮你引爆聚灵阵,到时会有大量灵力,压入池中,你要尽可能地借池为己用,引爆丹田。”
“可是不用筑基丹……”
“试一下又不会死,筑基丹我不是给你了嘛?”
宜法不敢给她压力,笑着道:“师叔我都舍得这些灵石,你还不敢试一下啊?”
就是啊!
陆灵蹊反应过来,“谢师叔!”
她的师叔们果然都是好的。
哪怕说了,她在采薇师姐那里弄到了一颗上品筑基丹,师叔还是帮她朝宗门另要了一颗。
陆灵蹊好高兴,她能给爷爷多预留一颗。
醒神精水带了点淡淡的白,好像钟乳液,一口吞下的时候,凉凉的感觉没有入腹,反而直冲脑际。
陆灵蹊不敢耽搁,连忙运起功法。
宜法等了一会,见她没分一点心的就进到状态里,非常满意,两手轻动,聚灵阵中的诸多灵石无声而裂,大量灵气冲出。
无瑕池外的大阵,轻轻一闪,阻住了灵气的散逸,海量的灵气全往池中压去。
无瑕池水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好像平地掀起了波澜……
不动的池水如此,正在运行功法的陆灵蹊感觉更是强烈。
海量灵气被无瑕池的大阵挤压着无地可冲,遇到一个正在吸收灵气的,好像天雷引动了地火。
轰!
陆灵蹊体内灵力狂暴运转,丹田猛然一震!
无数灵气被压进丹田,又迅速释放出去,炼气决疯狂运转。
三万六千个毛孔似乎也在张合,大到五内脏气,小到微末血脉,好像都在吞吐灵气,伐毛洗髓,锤炼身体……
帮着护法的宜法还没高兴起来,突然看到池中的人,身形一展,居然一改打坐的姿势,摆出了一个卧龙的形象,在被灵气激荡的池水中沉沉浮浮。
这?
宜法瞪大了眼睛。
千道宗流传最广的引龙决,她虽然没习过,可是真的看到过不少,但这筑基的时候,明明是灵力的化,这锻体功法跑出来干什么?
虽然筑基也能强化身体,可……
海量的灵气,在身体在筋脉丹田游走不绝。
陆灵蹊此时并不知道,她改变了打坐的姿势,现在的她无视无思,无听无虑,进入一种非常美妙,非常滋润的感觉。
整个人从里到外,暖洋洋,香喷喷,说不出的慵懒,说不出的幸福……
丹田、筋脉里的灵力转无可转,终于开始转化成液,刚凝出一滴,第二滴又紧跟着出来了。
宜法不知道,脸上带着梦幻笑意的小丫头听没听到她自己骨骼的暴响,反正她听着‘咔咔咔……’声,心都提着。
甚至,她可以从她周身池水的激荡中,感觉她的肌肉血脉,可能也在无声地发出它们的声音,周围的池水,更因为她的伐毛洗髓也慢慢变成暗红。
要不是早就试过小丫头的灵力,她都要怀疑,这孩子是纯粹的炼体修士了。
这基,到底筑的是哪样啊?
宜法在池边慢慢地绕,估算着被她引进体内的灵力,半晌,终于呼出一口气。
似乎是法、体同修而成了呢。
看那灵力消耗的情况,应该还是有更大的量,冲进筋脉了。
这就好!
虽然她不歧视炼体修士,可是现在修仙界的主流是炼气,千道宗诸长老对炼气有经验,对炼体却只能说马马虎虎。
随着时间的流逝,宜法的嘴角终于溢出一丝笑意。
三百颗中品灵石,虽然有一部分被作用于无瑕池了,可是更多的,好像全被小丫头吸走了。
她现在虽不清楚,锻体的引龙决弄走了多少,但能进丹田的,肯定也不会少。
宜法在引龙池外,又加固了一层结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自家弟子的好,自家知道就行了。
在聚灵阵上又填上些灵石,微改无瑕池的护阵,宜法才高高兴兴地坐下来。
半天后,陆灵蹊在水中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听着骨节‘咔咔咔’一阵暴响之后,她才睁开眼睛。
“哎呀!”
她没想到自己是躺在水里的,手忙脚乱间,咕咕咕连喝了数口有些异味的水。
“嗯!”宜法笑咪咪地,“自己的洗澡水自己喝,不错!”
第一五一章 团圆饭
“师叔,我好厉害吧?”
小丫头一双弯弯的眼睛,黑黑又亮亮,喜意好像要爆了般炸出来。
宜法好长时间没看到如此简单的快乐了,虽然很想让她高兴高兴,可是现在让她高兴了,回头万一兜不住透露出去……
啪!
她一巴掌拍到小师侄的额头,“什么好厉害?”
宜法一幅教训人的样子,“为什么这一次有这么多人提到完美筑基?当然是有人成功过了,只是人家闷声大发财,谁都没暴露出来,你这算什么?
漫漫修仙路才走第一步呢?有什么好得意的?
低调低调你懂不懂?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你懂不懂?
人家都能低调,不招人恨,怎么,你要宣扬的全天下皆知?”
“没有没有……”
陆灵蹊虽然被敲了好几下,可是该高兴她还是高兴,“师叔,别打了嘛,我就暂时高兴高兴,保证不跟别人说。”
“……信你?”
小丫头连眉角都飞扬了起来,宜法好笑的同时,又实在怀疑她的话。
“我说话算数。”
陆灵蹊咧着个嘴巴,一边笑,一边跟她保证,“只除了跟师父报备,跟……知袖师叔说一声,让她也代我高兴高兴,其他……保证连我爹娘爷爷都不告诉。”
爹娘爷爷万一跟她一样,控制不住喜意,被别人察觉了怎么办?
虽然陆灵蹊很想有更多的人帮她高兴,奈何招人恨这一条,实在太恐怖,坚决不敢碰。
“那行,”宜法的手改敲为揉,“你就在这里好好笑几声吧!”话到最后,她也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
陆灵蹊很想插着腰好好笑一场,可是师叔盯着她笑,心头总是怪怪的,“师叔,我今天高兴,您把知袖师叔也请来,我给你们做一顿大餐。”
“噗……哈哈!哈哈哈……”
宜法一个没忍住,大笑出声,“今天你可不能出去,佳人筑基成功,还又闭关了半个月稳固修为,所以你也一样,老老实实在这里呆半个月。
半个月后,要还高兴的无可宣泄,天天给我做大餐,师叔保证都不反对。”
她把有些傻眼的女孩扔在无瑕池,出去的时候,眉眼俱是笑意。
都说大道至简,‘简’这个字,知道的人多,可是能做到的实在少。
人长大了,简单的快乐,好像就没有了。
当年筑基的时候,她也是好高兴的,只是……
看到长廊另一头,远远过来好像仙子样的徒弟南佳人,宜法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徒弟如她,在什么时候,都记着自己的仙子形象,大喜大怒这种有损形象的事,似乎都被下意识地按下去了。
大家好像都这样,哪怕高兴得要死,在外人甚至家人面前,都尽可能地矜持着。
只有林蹊,可能拜入宗门的时间太短,紧跟着又跟两个生来就比人族简单的妖王一起生活,才能活得比别人简单。
宜法若有所悟,一脚踏前缩地成寸,“佳人啊!林蹊在无瑕池筑基成功,半个月后,你拿令牌放她出来。”
啊?
南佳人即高兴又诧异,接过无瑕池阵牌,“师尊,她怎么跑到我们东水岛来筑基啊?”金风谷虽然靠近外门,可是随庆师伯进阶元中后,宗门就专门移了两个灵泉之眼和聚灵宝树过去,灵气又不比东水岛差。
“还不是因为你。”宜法忍不住失笑,“因为你筑基在前,她觉得我比她师父更有教导经验。”
啥?
怎么敢嫌弃随庆师伯的?
南佳人懵了。
“今天天气好,我要去闭个小关。”
宜法大笑着丢下徒弟,冲回东水殿。
“……”
南佳人抬头看看天上厚厚的云层,真不知道今天的天气哪点好了。
唯一好的,只是师父的心情嘛!
……
陆灵蹊确定自己真是一个人关在无瑕池后,狠狠蹦了两下,要不是无瑕池的护罩把她弹回去,肯定要蹦得好高好高。
她筑基了。
还是没用筑基丹的完美筑基。
哎呀呀!
“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把喝到肚里的脏水逼出来好生打量,一边乐得见牙不见眼。
筑基虽会伐毛洗髓,可既然服了筑基丹,就无可避免地会在丹田部遗下一毛毛丹毒。
这等用在大进阶上的冲关丹药,再伐毛洗髓也洗不干净,丹毒正常都会跟着一生。
她多厉害啊!
自己完美筑基,没用丹药。
陆灵蹊都要舍不得用净尘术把脏水弄没了。
无瑕池有自净阵法,这么一会工夫,已经看不出她曾在里面伐毛洗髓的痕迹了。
不过……
“呵呵呵!”
陆灵蹊到底笑着把那几口脏水,用净尘术消于无行。
这东西真要留下来欣赏,万一哪天被别人知道了,那就是一辈子的话柄。
噗通!
她跳回无瑕池,一边乐一边在里面使劲地扑腾水。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跳出来的劲力有多高,更不知道,扩大的丹田有很大一部分,是引龙决的功劳。
……
半个月后,一向满是仙气的东水岛,突然多了一抹生活气息。
煎、炸、炒、蒸、煮……
陆灵蹊忙得不亦乐乎。
宜法师叔闭关了,爱吃不吃,不过呢,饭她还是得做的。
南佳人拿着几串师妹烤出来的肉串,吃得很有形象,“林蹊,我觉得,你还可以带我到坊市尝尝五味斋的全餐。”
“……”
陆灵蹊懒得理她,她的好心情,绝对绝对不能被破坏。
“别装没钱。”
南佳人接着道:“同辈师兄妹中,现在就你最有钱。”她吃的很开心,“不说己土珠拍卖的灵石,现在的金风谷是你做主,每年的出产,以及宗门的配给,你都富的流油了。”
六阶炙角鹿的肉实在太棒了。
虽然进阶筑基后,南佳人就尽量管住自己的口腹之欲,可现在,她觉得可以放纵放纵。
“我不管啊!在我们东水岛进阶,只这顿绝对不行。”
南佳人想跟她扳手指头,“无瑕池水,说是池水,可事实上,全是三阶玉荷荷叶上的灵露,你知道这一滴滴的灵露,收集得有多难吗?”
玉荷荷叶上的灵露?
怪不得筑基的时候,好像还闻到了香味呢。
“师姐,那灵露不是你一个人收集的吧?”
无瑕池差不多有三丈的直径呢,“而且,那池水还有自净之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自从师叔收集满了后,就再也没收集过了?”
“你知道什么呀!”
南佳人一边撸串,一边苦逼道:“无瑕池与东水湖相连,每隔三个月,都会流出十分之一的灵露到东水湖,我师父说,这叫反哺。所以,你说,我要不要收集?”
“……”
陆灵蹊不接这话茬了,把最后凉拌的一道山菜拌好,塞了一筷子到她嘴里,“尝尝,这个味够了吗?”
“嗯……!”清脆爽口呢,南佳人大力点头,“够了够了,林蹊,看不出来啊,你做饭手艺不错!”
“那是!”
陆灵蹊每道菜都做得挺多的,一样分出一盘,“我都出关了,我师父爷爷他们肯定也出关了,所以,师姐,对不住,我要回金风谷了,你一个人慢慢吃。”
留在这里,可能会被逼着欠下一顿五味斋的全餐。
她把该收的东西收收,直接走人,“哪天有时间,我去拜会南师兄。”
“小气鬼!”
看在师妹没动她最喜欢的肉串,南佳人没拦人,“就是见了我哥,你也得请客。”
陆灵蹊在空中放出天龙马,就当没听到。
这一次筑基,她整整省出了两颗上品筑基丹呢。
虽然不能说完美筑基的事,可是她筑基了,绝对可以让爹娘和爷爷一起乐呵好长时间。
陆灵蹊坐在天龙马上,摸出一个拳头大的黑色圆壶来。
这是瑛姨用蛟王留下的灵玉玉心,粗制的酒壶,里面刻了简单的乾坤阵法,别看不大,一壶也有十来斤。
“应该够了。”
陆灵蹊抱着酒壶,决定跟爷爷和爹娘一起痛快地喝一杯。
也幸好,她在瑛姨从秘地回去前弄了不少猴儿酒,要不然她的壶肯定会做得更小些。
半晌之后,金风谷遥遥在望,冲进去的第一时间,陆灵蹊先看了金风殿方向,师父闭关的后厢,两个傀儡还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轻轻拍了拍天龙马的马脖子,直奔更远些的竹楼。
“爷爷!”
陆永芳正要例行到灵田里查一查,就听到做梦都想听到的两个字,“灵蹊?!”
“爷爷,是我。”
陆灵蹊脚尖微微一动,在天龙马上借力,直入竹楼,“爷爷,我筑基了。”她高兴地抱住激动不已的爷爷,连转了数个圈。
“哎哎哎,晕了晕了,哈哈!哈哈哈……”
孙女长大了,漂漂亮亮个子也不矮,一看这样子,陆永芳就知道,她这几年过的还不错,“让我好好看看。”
听说她受伤留在后面,老头可担心了,“嗯!不错不错,我孙女就是像我。”
把宝贝孙女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都打量一遍后,陆永芳太高兴了,“你刚说什么?真筑基了?”
留在门口的传音符他听到了,那时候还没提筑基的事呢。
“嗯!”陆灵蹊大力点头,“半个月前,我就在东水岛筑基了。”
爷爷还是那样,甚至她感觉头发胡子,原本灰白的地方,好像又有好多变黑了,“稳固修为今天才出来呢。爷爷,你什么时候出关的呀?我爹娘呢?他们还不出关吗?我能去叩关吗?
爷爷……,您是不是变年轻了呀?”
现在才看到?
陆永芳笑咪咪地,“爷爷过段时间,肯定还会年轻些。”
孙女回来了,不用愁了。
“快去叩头吧,他们就等你回来呢。”
他拉着孙女一起走,“十二天前我出关,他们知道你回来了,就做了好多好多你喜欢吃的,结果等了你五天没回来,两口子天天唉声叹气,烦得很,被我又赶回去闭关了。”
“爷爷,您真厉害。”
陆灵蹊的话音才落,就听‘嘭’的一声,陆永芳踹门了,“出来出来,灵蹊回来了。”表面上,他的劲力很大,可是事实上,用的是灵力巧劲,只为惊动里面闭关的两个人。
“爹!娘!我回来了。”
陆灵蹊也扬声喊父母,“回来了我就不走了,你们别急,我和爷爷到外面,给你们摆饭,我们等你们吃团圆饭。”
“对对对,吃团圆饭。”
陆永芳通知完儿子儿媳,拉着孙女重新回到外面的客厅,“爷爷这几天,也给你做了好些个好吃的。”
他们在宗门一直有配给,吃用全是灵物。
可是孙女在外面……
一家人全都担心她吃不好穿不好,“你都瘦了,得好好补补。”
“……”
陆灵蹊抿嘴笑,她哪有瘦?
宗门配给她也拿了,真没她在百禁山吃的好,“爷爷,我可想你们做的饭菜了,做梦都想。”
“乖!”
陆永芳眼圈微红,“随庆长老闭关,你就回来住,二楼我们给你留了一个好大的房间,你现在还小,筑基了也别忙着辟谷,爷爷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嗯!”
陆灵蹊大力点头,“要不是你们关着门,门上又有禁制,回来的头一天,我就自己搬过来了。”她一个人住偏殿好寂寞的。
“你个傻孩子,怎么不知道喊门呢?”
陆永芳太遗憾了。
“本来想喊的,师父不让。”
陆灵蹊跟在爷爷身边,把他拿出来的碟子摆放好,“他说你们很快就会出关,我原本是可以等的,结果忘了掌门师叔送的醒神灵水吃完就要冲击筑基。”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爷爷,回头我们到功德坊,我给你们换些醒神灵水。”她的功德点数多,“那是助长神魂的灵液,等你们能冲击筑基了,我们再换醒神精水。”
“好好!”
陆永芳一边点头,一边捡了块香喷喷的云鸡翅给她吃,“尝尝,这一阶云鸡是爷爷在外门的西山抓到的,你爹娘他们都喜欢吃,我还炖了一只。”
说话间,他又摸出了一个大罐子,“比我们在凡人界吃的鸡,香了十倍不止。”
“嗯嗯!好吃。”
陆灵蹊果断地感觉比六阶的炙角鹿都好吃,“爷爷给我剩碗汤,再给我一个鸡翅膀。”
陆懔和蒋思惠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祖孙俩,一忙吃一忙盛的样子。
第一五二章 讲经堂
后厢的门终于打开,出关的随庆心情却好像并不好。
“师父,耳鼠的血也没用吗?”
一直关注这边的陆灵蹊第一时间赶过来,师父的毒未解,她一样不踏实。
“有用!它很能帮为师抑制毒素。”
随庆不愿徒弟太过担心,“林蹊,你……筑基了?”才一打量徒弟,他的眼睛都睁大了些,“在哪筑基的?有没有人看着?”
他出关就是想看着徒弟筑基的。
“师父放心,”眼看师父急得脸上都泛出一丝不自然的蓝,陆灵蹊连忙给他宽心,“是宜法师叔亲自看我筑基的。”
宜法?
随庆并不放心,“是机缘巧合,还是她特意提点你筑基的?”要不是他现在的灵气,都带了种特别的毒素,都要马上亲自探查徒弟的丹田了。
“是我找师叔的。”
陆灵蹊连忙把醒神灵水喝完,找不着师父,去找师叔的事说一遍,“师父……”她凑到他跟前,“我给您看一样东西。”
两个丹瓶被她摸了出来,“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就知道,我筑基筑的怎么样了。”
“……”
丹瓶打开的快,合上的更快。
两颗上品筑基丹?
随庆本来火急又诧异的心,在徒弟飞扬的眉眼里,终于又变得火热起来,“你师叔……恭喜你了吗?”
问这话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
采薇送徒弟一颗筑基丹,宜法帮她朝宗门要了一颗,两颗都在这里,那是不是代表徒弟就是他希想的完美筑基?
“嗯嗯!”
陆灵蹊大力点头,把丹瓶又从师父手上拿回来,“师父,您放心,师叔他们都挺好,我有什么不懂的,您不在,一定会去他们的。”
“……好!干的不错。”
随庆满是阴霾的心情,终于被阳光普照,“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师叔说,做人得低调,要不然会招人恨。”
陆灵蹊笑嘻嘻地,“我在宗门要招人喜欢,所以,目前为止,就您和宜法师叔两个人知道。”
“哈哈!哈哈哈……”
随庆大喜,“你师叔说的对。”他要好好谢谢她啊!
原还以为,那位师妹跟他一样是个冷情人,却没想如此靠谱。
“你已筑基,那师父放你的三个月假期,就有些不合适宜了。”
他是师父,不能什么都由徒弟自己安排,“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先进外门的讲经堂,虽然你的基础法术玩得很不错,但三人行,必有我师,先把外门教的吃透,再进内门,听经悟道。”
“……是!”
几年没回家,一天是宝贝蛋,两天是宝贝蛋,但三天、四天、五天之后,就是臭狗屎了。
陆灵蹊后悔把大地灵蚯给了爷爷,因为它,她连三天的宝贝蛋都没做到。
还有天龙马也比她受宠,要不是娘管得紧,臭爹恨不得晚上都跟它出去逛一逛。
“不过,师父,外门的都是炼气弟子,我……”
“你还怕那些炼气弟子啊?”
随庆失笑,“到讲经堂,我是让你去听课,学人所长,不是让你到处结交朋友的。”
虽然外门也有一二被埋没的人才,但也只是一二罢了。
“外门弟子因为修为因为灵根资质的原因,很多都没办法再进一步,因此,他们的时间,更多地耗在基础法决以及能营生的基础符和阵法上。”
随庆教徒弟,“他们有些人,很有奇思妙想,你都可以跟着学一学。当然了,学人家的吃饭家伙,你也不能太小气,明白吗?”
外门弟子最缺什么,当然是灵石和丹药。
“外事堂有没有补给你这几年的配给?”
“给了,外事堂的执事是知袖师叔的二弟子刘成师兄,他给了我一年的内门弟子配额,四年的亲传弟子配额。”
从灵石到丹药到法衣到灵器,甚至简单的五行阵盘,全都补足了。
“师父,您的意思是,那些东西,我都用不着了,可以交好能交好的人是吗?”
“你明白就好。”
随庆点头,“仙路艰难,能不欠别人的因果,最好不欠。”
“嗯!”
陆灵蹊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说她本来就有灵石,就算没灵石,也不会欠不相干的人,“回头我多准备一些,师父,您的毒……是不是还有很多麻烦?您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在百禁山可得了不少好东西呢。
“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没孝敬您呢。”
一回宗,就忙林家的事。
陆灵蹊看看被两个傀儡守着的门,到底拉着师父进另外的房间,“师父,您看看,能不能用,”她一连摸了三个玉盒出来,“若是不能用,或者有什么特别需要的灵草,宗门没有,您跟我说,我去找重平师叔借跟传送宝盒联系瑛姨他们,他们只要有的,肯定会帮我忙的。”
青皇参、幽溪草、玉玄参。
除了幽溪草,另外两参的药香都很不同。
随庆检查几番后,一连贴上数张禁制符,“这些东西,你从哪弄的?”他的神情很郑重。
百禁山的妖王再喜欢徒弟,似乎也不能一送就是万年的灵药。
他查验的清楚,那青皇参没有万年,至少也是六千年朝上。
还有玉玄参,观其肥壮和参香,怎么也得有两千年的参龄。
“幽溪草更是长在深涧之下的灵草,别告诉我,是那瑛娘送你的。”
“……”
陆灵蹊被吓了一吓。
瑛姨确实没送她什么东西,就是最易得的猴儿酒,猿叔上杆子给,她也拦住了。
“瑛姨不禁我吃,不禁我喝,但并不曾给我灵药。”
跟师父说,这是鹰叔那个傻子给的吗?
绝不可能。
陆灵蹊咽了一口吐沫,“这些东西,是……是我在故去的蛟王洞府找到的。”
蛟王洞府?
随庆的眉头拢了拢。
“蛟王死在九阴阵里,后来,瑛姨就把它的洞府给了我。”
“她没有检查吗?”
“……”
师父问的好仔细,陆灵蹊不敢乱说话,“检查了一点点,不过,当时她忙,没有仔细。再加上蛟王明面上的库藏,一眼可见,瑛姨说,就都送我了。”
不是明面,那就是暗阁了。
随庆松下一口气,“这些灵药,你以后也能用得着……”
眼见师父要把灵药再推给她,陆灵蹊忙止住,“师父,我……我还有一些呢。”
嗯?
随庆看着徒弟,眼中稍有惊喜,他实没想到,小丫头还有此机缘。
“我在蛟王洞府,还弄了五十株上品金千菇。”
陆灵蹊知道,这东西对师父也有用,“我留了二十株以防万一,这三十株,还给您养身体。”
说话间,她又推了一只玉盒过去,“师父,您说,您的伤,到底还需要什么呀?别瞒着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徒弟是真孝顺!
随庆欣慰,把千金菇的玉盒又推还给她,“师父手上还有,等用完了,再朝你要也不急。”机缘是徒弟的,怎能一要再要?
“至于这毒……”
他的眉头紧了紧,“能让元婴修士中招的毒,都有些古怪,到底需要什么,暂时我也不甚清楚,目前,只能跟黑驼子一点点地试着解。
他盯上了耳鼠,可能给我消极怠工点,不过,他能消极怠工,说明问题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现在,急是急不得了。”
“他是玩毒的,是讨厌耳鼠的解毒之效吗?”
“不是讨厌,他那个人,就是喜欢研究。”
虽然不喜欢黑驼子,随庆还是实事求是,“不过,你不准对他好奇。”
徒弟眼中升起的好奇,必须打掉,“他的性情古怪,对事世,可能根本没有对错之分,只有顺眼不顺眼,高兴不高兴。
能进千道宗为我治伤,是因为宗门有他特别想要的数十种稀有的灵草和毒草。”
随庆也很无奈,“你在百兽宗开出那么多灵兽,又带回龙息草,人家对你的兴趣正浓,他研究人,从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毒,所以,看到他的时候,你就得尽量远离。”
这也是他为什么,老要林懔他们闭关的原因。
“今天让他歇一天,明天,我会再跟他耗上一个月。”
徒弟完美筑基,放下这段心事,他可以安安心心地跟黑驼子耗了,“有什么不懂的,我不在,你只管问你师叔们。”
……
第二天,辰时一刻,陆灵蹊准时而低调地出现外门的讲经堂。
能当经堂老师的,都是外事堂年纪一大把,寿元无多的筑基修士。
她没跟人家打招呼,坐得不远不近。
“快看,金风谷林蹊!”
进阶筑基后,耳朵更灵了,四周的窃窃私语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筑基了吗?怎么跑这来了?”
就算要听课,进的也应该是内门的讲经堂啊?怎么跑他们这了?
“我们这边是基础,她进宗门几年,不是一直在外面吗?”
“林家的林宁死了,你知道吗?”
“死了?怎么死的?”
“听说啊,被人废了丹田,活活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八卦的修士,一边说着八卦,一边偷着打量陆灵蹊和另一个男修,“那舌头全伸出来了,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
“那……还有他的一家子人呢?”
祖孙三代,十一口子人呢。
陆灵蹊也想知道,耳朵不由地竖了起来。
“全死了,一刀毙命,不像他死的那么痛苦。”
“……”
“……”
倒抽一口凉气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
有两个原本跟陆灵蹊坐得近的人,不由自主挪了挪屁股。
没有某人的时候,随庆长老一直罩着林家人。
有了她,几乎马上翻脸。
虽然她对林家人,看似非常优待,可随着自绝林家的几个人,陆续传来没命的消息,有点脑子的,都回过神来。
兵不血刃,指的就是她这样的。
“程锦泰,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不知是谁喝了一嗓子,紧接着有无数私语声传来。
“是他杀的?不能吧?”
“怎么不能?林宁仗着林家把他害的那么惨!”
“可林宁的修为比他高。”
“屁!那是你没看到程师兄真正动手的样子。”
“……”
陆灵蹊正要回头看看谁是大家口中的程师兄时,讲经刘师兄已经到了。
“经堂重地,不准喧哗!”
他一幅老朽的样子,“今天我们讲火。”
说火的时候,他好像不经意地看了陆灵蹊一眼,“火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吧?从最低级的火球术起,到火箭术、火网术、火龙术等等,火,其实可以是我们想象的任何形态,只要你的灵力足够。”
他的手心一动,一只翩翩起舞的火鸟在经堂绕了一圈,“玩火的修士,战力相比于一般的修士都要高些,因为它至阳至烈。火烧燎原,火溶万物,指的是它的一种形态,火因为有我们而灵性十足。
大家看到我的火鸟了吧?觉得它怎样?漂亮吗?”
“漂亮!”
很快就有年纪小的女孩笑着答了。
“那这只火虫呢?”
一只指甲大的小火虫咻的一下,落到了女孩身上,把她吓了一跳。
“看东西,只看表相可不行。”
刘师兄声音淡淡,“老夫灵根不显,根值最高的火灵根也只有六十四,却被人叫做火蝎子,常年钻于地下熔浆之中,寻找地心火,别人找不到的东西,老夫出马,不说次次都中,却也十中有六,你们可知秘决在何方?”
啊?
这种吃饭的秘决今天要教他们吗?
不管有没有火灵根的,都想听一听。
众人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全都变成了眼巴巴。
陆灵蹊也忍不住凝神望向了他。
“因为……”
刘师兄一伸手,一个火罩罩在了他身上,紧跟着,火罩上伸出无数细小火线,它们没朝大家飞去,在经堂的上方飞舞。
不管有没有火灵根的,都想听一听。
众人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全都变成了眼巴巴。
陆灵蹊也忍不住凝神望向了他。
“因为……”
刘师兄一伸手,一个火罩罩在了他身上,紧跟着,火罩上伸出无数细小火线,它们没朝大家飞去,在经堂的上方飞舞。
第一五三章 ‘捷径’
时间对于修士而言,其实呈两种极端。
相比于凡人来说,修士有漫长的生命,但某些特定时候,一息半息,哪怕十分之一息的时间差别,都是生死两重天。
陆灵蹊听明白了,刘师兄之所以被人叫做火蝎子,是因为他旁人更会利用火。
别人在溶浆之中,都是以灵力相抗,努力保护自己,他却能忍着种种不适,借用火罩,反利用溶浆里的火灵气,延长在溶浆里的时间。
这看似的笨办法,是无法可想后,不自弃不放弃的大智慧。
仙路飘渺,人人都在挣扎。
外门弟子想要筑基,争取那令人羡慕的两百寿。
内门弟子想要结丹、元婴,甚至化神冲进仙界与天同寿,所以,在寻找机缘抢压机缘的路上,无可避免地,就要遇到无数生死瞬间。
这堂课果然不错!
哪怕下课了,没有火灵根的陆灵蹊,也兴致勃勃地观看,诸多火修士在刘师兄面前请教他们玩出的各种火系法术。
金木水火土五系相辅相成,多看看,总没坏处。
“哎哎!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
讲经堂外不知谁叫了一嗓子,陆灵蹊过耳即忘,关注的还是堂内各种炫目的火系法术。
可是,她不关注,却不代表别人也不关注。
很快,连刘师兄在演术的时候,都看了看她这里,大家的兴致好像都被外面的架给分薄了。
“……林师妹,”外面的喧哗越来越厉害的时候,他到底没忍住,“是林家人在找程锦泰,你不去看看吗?”
陆灵蹊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林家又闹事了,“啊?不是有刑堂吗?”都说一切按宗门律令办了,一个个的,全看她是怎么回事?
“今天的道法演示就到这里。”
刘师兄人老成精,猜她为什么不愿意出门,一甩手,连演示抓地心火的火网都收了。
这?
看到几个跟她一样,对火很感兴趣的家伙傻眼,陆灵蹊异常无奈。
她已经把林家梳理了一遍,又死了那么多人,人家还不长记性,怪她喽?
她慢慢起身走出经堂的时候,眼角已然微带了丝不耐烦。
嘭!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不是林家人围殴程锦泰,而是林家林宇林桐被姓程的暴打。
“没证据,我请你们不要乱说话。”
程锦泰半眯着眼睛瞄了陆灵蹊一下,“林家有今日,都是你们自己修来的。”
他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不要再来找我。”程锦泰发现某人神色淡然,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否则,下一次,你们未必有此好运了。”
仗着一代人的交情,横行几代的林家,早该被宗门所弃。
“站住!”
林宇爬起来的时候,还死倔死倔,“修仙界的事修仙界了,你们打杀了林宁几个有灵根的就算了,为何连没灵根的十五妹他们也不放过?
程锦泰,当初你那么恨我林家,可是看看现在的你,与我当初的林家人,又有何分别?”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嫁出去的林家女死了多少?
各方的报复,连累了多少无辜?
“有什么,你们冲着我们来,”林宇的眼睛通红,“朝没有灵根不能反抗的凡人,朝妇孺动手,算什么英雄?”
“哈?这话当初你怎么不跟林宁说?不跟林单说,不跟林明说?”
程锦泰怒极,“现在说这话,林宇,你不觉得可笑吗?”
他的家人一样是凡人,可是他们现在在哪呢?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当初没修炼,宁愿家人没来看他。
“今日因,俱是昨日果!”
他恨金风谷,恨人人称道的所谓长老,要还情,是他一个人的事,凭什么带累旁人?
“好果你们偿了,坏果,你们自然也要尝一尝,否则怎么知道,什么叫撕心之痛?”
“……这样说,你承认我十五妹他们是你杀的?”
林宇不要命地冲上去想要撕打,可惜‘嘭’的一声,有些暗伤的他,好像破布麻袋一样,就被程锦泰踢到了陆灵蹊面前。
“咳!咳咳……卟!”
看到陆灵蹊,林宇一口血到底没忍住,喷了出来。
“首先,我有不在场的证据。”
程锦泰在陆灵蹊看向他的时候,义正言辞,“其次,林家得罪的人多着了,所以,我刚刚的话,并没有承认林宁是我杀的。麻烦这位师姐,管一管你们金风谷的人。”
“原来……这位师弟,也知道,他是我金风谷的人?”
陆灵蹊瞟了一眼,正要过来的几个刑堂修士,“你这样当着我的面打他们,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挑衅金风谷?”
什么?
楚天阔脚步一顿,“林师妹,谁敢挑衅金风谷,跟师兄说说。”
“……”
程锦泰没想到还是这样被人随意地扣帽子,脸上一阵扭曲。
“师兄来的正好。”
陆灵蹊没管林家的两个笨蛋,也没管周围人的各种眼光,“林家还是我金风谷的人,不管曾经犯过多少错,该受的惩罚也受过了,留下的……就是我金风谷的弟子。”
修仙界的事,修仙界了,牵涉到没有灵根的,就有些过了。
“已经自绝于林家,逐出宗门的那些人,我可以不管,但是,留在宗内的,只要是林家子,不管男女……那就是我金风谷的事。”
林家的资料,陆灵蹊早烂熟于胸,“林桐,林宇,你们就好好跟楚师兄说一说,最近林家,哪些人出事。”
林家是小家族,没有灵根的人很占了一部分。
男的娶媳妇,女的嫁到别人家,都多的很。
陆灵蹊不傻,严重怀疑林宇林桐这样出头,不完全是因为那些出族的人。
“是……!”
林桐是族长林铎之子,闻言声音都哽咽了,“林家自出事以来,出嫁的六十八位姑奶奶,从老的到小的,已陨二十六位。”
这里面也包括了他没有灵根的亲姑姑。
扶起面无人色的林宇时,年纪最小的林桐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求……求楚长老,为我们做主。”
“查!”
虽在知道,林家最近会很倒霉,却没想这么严重,楚天阔朝几个刑堂弟子一摆手,“到林家,把已知的资料拿过来,给我一家一家地查。”
“多谢楚师兄。”
陆灵蹊真诚拱手,她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封了林铎丹田,却还是让他管着谷外三峰,就代表了她和师父的态度,哪能想,还有那么多落井下石的小人?
“杀人偿命!这是我和我师父的意思。”
“放心,宗门也自有律令!”
楚天阔摆手,转向程锦泰,“师妹,不知他……”
“林宇被他打吐血了。”
陆灵蹊感觉到程锦泰对金风谷的不善,“家师虽然受伤,可我还在。他这样当着我的面打人……我觉得很不好。”
“同门相残,鞭十鞭刺藤鞭。”
楚天阔再次一挥手,朝又来的几个刑堂弟子道:“剥去法衣,打!”
宗门大了,什么鸟都有。
同门相残的事,自然也无可避免。
只不过,平时大家都会在刑堂弟子出现前住手,所谓民不举官不究,苦主不敢告,不是太严重的,刑堂向来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
但现在……
程锦泰不仅被抓了现形,告状的还是十七岁就进阶筑的师妹,楚天阔毫不犹豫地打人。
啪!啪啪……
在刑堂弟子用法术立起的木柱上,程锦泰很快就被鞭了十鞭。
“林宇一样有错,师兄可以等他伤好,再来领鞭。”
陆灵蹊转向林桐,“回去告诉你爹,林家没垮,他还是金风谷的外管事,该硬气的,给我硬气起来。”
去世的林师伯,还有师父的脸,不是被人踩的。
“是!”
林桐连忙大声应下。
“……”
楚天阔深深看了他一眼,严重怀疑他们这么巧地跟程锦泰打架,就是林铎让他们打给林蹊看的,让她不得不出面,再管林家的事。
“师兄,麻烦你了,”陆灵蹊不知道她可能被人算计,拱手道:“我先带他们回谷治伤。”
没有结交到人,反而又捡回两个林家子,她也很无奈。
在路上的时候,就一人扔了一个丹瓶,“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想要不被人欺,最大的靠山,只能是你们自己。”
扶不起的林家,大概算是师父的遗憾,“你们心疼家人无辜惨死之前,也想想,林家之前让多少人无辜惨死。”
都被掌门师叔重点盯上了,完全是自找死路。
“平时多动点脑子,想一想,为什么墙倒众人推的这么厉害?为什么所谓的亲家,能转脸就杀人?”
没有灵根,翻不起浪的媳妇,养着能费多少灵米?
陆灵蹊不能不怀疑,与林家结亲的那些人家,都跟他们家的人差不多,不是好货。
“这段时间好好养伤,回头我会帮你们朝宗门申请筑基丹。”
“……是!”
面对毁了林家,却又真心照顾林家的女孩,林宇林桐的心情都很复杂。
他们的灵根资质都在八十五上,一直以来,家族对他们的培养,就是当金风谷的主人。
“该有的正当要求,你们都可以提,不管是师父还是我,能助的,都不会袖手。”
陆灵蹊不管他们想什么,把该说的说清楚,“讲经堂是个不错的地方,我都能来听课,怎么你们家的人,一个都不去?”
师父闭关,爷爷和爹娘闭关的那些天,金风谷真是太安静了。
陆灵蹊希望林家可以自己立起来,不当金风谷后腿,“想正常的做千道宗附属家族,你们最起码应该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如果这一个多月来,你们能端正态度,在讲经堂认认真真地听课,努力修炼,那些想翻脸的人,朝外嫁女下手的时候,总会多想想。”
她真是恨铁不成钢,“相比那些普通的外门弟子,在丹药灵石方面,你们优势良多。”
林家的家财,她只收回属于三峰的三成,“就不知道,靠自己努把力吗?跟人家拼命,有个屁用?看热闹的那样多,谁维护过你们?”
人家若有若无,关心的都是程锦泰,“想要好生修仙,更要好生做人。修仙之人,讲究因果,我师父在一日,可以护你们一时,我师父……,哪天要是离开了,你们就没想过,被宗门彻底厌弃吗?”
“……”
“……”
林宇和林桐的脸色都有些白。
林家一直怕被宗门厌弃,所以一直以来,想的都是抱紧随庆长老的大腿,给家里培养出一个元婴大能。
只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林家有钱了,两百多年前的结丹老祖寿终后,却再无结丹。
筑基和炼气的修炼资源,他们能买到,但结丹修士的……
林家人不出门做宗门任务,反吸宗门的血,所以一直就没多少功德点数,没有功德点数,就换不来结金丹。
那东西,秘市偶尔有拍,可林家收到消息,赶去的时候,有灵石也不敢拍!
敢抢结金丹的,当然都是有来头的,没有来头的散修,个个修为硬实,真被人家盯上,可能连命都要被盯上了。
“师姐说的,林宇谨记。”
“林桐谨记!”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真的想了很多从前没想过的事。
“希望你们是真的记住了。”
陆灵蹊叹了一口气,“该说的该做的,我们师徒都说到做到了,希望你们不要把今天的结果,再怨到我们师徒头上。”
真要怨怪,只能是他们的心性问题。
师父无所谓,她更无所谓了。
爹娘和爷爷,结丹暂时不敢想,但筑基……听师父和采薇师姐的意思,应该不会难了。
所以,也不存在害怕报复什么的。
“我师父说,人生世上,不可能永远一个人走下去,无论是谁,生命中总要有不同的人走过,留下家人、朋友、爱人、同门甚至仇人,用心交往,用心体会里面的爱恨情仇,也是修炼的一种。”
陆灵蹊转向二人,“回去告诉林族长,你们一直以来的怨怼,伤害更多的,其实是你们自己。你们失了本心,修仙路根本没有捷径。”
第一五四章 师兄师姐
“出宗?”
女孩一幅不敢相信的样子,“林家那么嚣张的时候,你都没放弃,现在出的哪门子宗?就因为今天的十鞭吗?”
程锦泰脸上闪过深深的痛苦,“在宗门,我可能永远都没出头之路了。”他有丝后悔没控制住对金风谷的不满和恨意,“林蹊……心思敏锐,她可能不会放过我。”
在外门跟林家对上的人多,大家能相互打掩护相互帮忙。
可是对上林蹊呢?
随庆长老的爱徒,十七岁筑基的天才弟子,机缘无双,气运无双……
只看今日刑堂弟子没有留手的鞭打,程锦泰严重怀疑如果她要对付他,可能死了,身上都要带着污名。
“她?”
女孩顿了顿,“随庆长老不是不讲理的人,她……”
“可是随庆长老一直护着林家。”
程锦泰打断她,“酒儿,能在五行秘地那个地方出来的人,你不会以为,人家光有机缘,手上没沾一点血吧?”
“……”
柳酒儿沉默下来。
人家只用了一招,就把大家以为要几番斗法,才能按下的林家,那样轻轻易易地打进尘埃,没处喊冤,还得了厚道顾情的名声,只这脑子,不说外门,就是内门肯定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程师兄,你先冷静冷静。”
想了又想,她到底道:“我知道你恨林家,因为林家迁怒一直维护林家的随庆长老,可是……林家是林家,随庆长老是随庆长老。
他也是从底层升上去的,这么多年不愿呆在宗门,据说也是因为少时的他,曾被宗内的某些有势之人不停打压。
修仙界事修仙界了,你家的事……其实有很多意外在里面。”
程锦泰不想说话了,他的心里眼里,只有父母和妹妹头破血流死在一起的画面。
“我知道,我说这话,你可能有些不愿意听。”
柳酒儿叹了一口气,“林家能够被宗门一直姑息,除了随庆长老的面子,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没有彻底触到底线。”
“那什么叫底线?”程锦泰脸红脖子粗,“我爹我娘我妹妹就活该死吗?”
“没人这样说。”
柳酒儿直视他的眼睛,“你也清楚,宗内没人这样想,要不然,你杀了当时行凶的林定,刑堂的鞭子就不会打得那般轻。之所以事发几个月,还没处理最主要的当事人林宁,是因为随庆长老受伤了,他的徒弟也生死未卜。”
因为去世父亲的关系,她知道一些底层弟子不知道的事,“林蹊根本不是养伤耽搁在外,听闵师兄说,随庆长老为救大家,动了禁法灵力全失,她为了她师父,被押在百禁山妖王那里……”
她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他们师徒都是能为大义为全局,做出牺牲的人。”
柳酒儿眼睛微红,她的父亲为救别人陨落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你可以不认同他们,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贬低他们。”
“……”
程锦泰沉默,他没想到是这样。
朋友的身世他听说过,柳大叔陨落在与西狄人对立的边境战场上,侵略和抢夺是那个民族的共性。
如果没有这些愿意自我牺牲的人,人家可能早就杀进腹地来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柳酒儿抚了一下父亲留下的遗物,“我们不能因为某一些臭狗屎的错,而否定整个宗门。”
受千道宗庇护的,不只是千道宗辖地的凡人和修士。
“暗收保护费,欺凌弱小这种事,哪个宗门都有,不独千道宗一家。那些收保护费的人,暗中也一样斗的厉害,胜负只看他们谁的后台更大,只看有没有人,敢把这暗里的龌蹉戳到表面上。”
跟着父亲在外面当散修,柳酒儿知道更多黑暗,“林家真正赚钱的买卖是划在随庆长老名下的三峰,他能因为曾经的一个人,顶着林家明里巴结,暗里痛恨的事实,把那些出产白送给人家,你就不能说他的人品有问题。”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他们如果不作死,其实随庆能给的更多。
“林蹊如果真要朝你出手,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打金风谷的人了,更何况事后,她还说了林宇一样有错,等他伤好,也要去领鞭的话。”
柳酒儿给他分析,“人家一切以宗门律令为准,有什么错?其实要我说,你当着她的面打人,就是逼着她表态,看在她师父的面上,她怎么可能不管管?甚至我都怀疑,这是林家哪个聪明人想出来的办法……”
什么?
嘭!
程锦泰气的一拳击飞木桌。
“修仙界事修仙界了,我觉得还是守住的好,她管的……对!”
柳酒儿没动,只是抓着自己的酒葫芦不停地摩挲着,“我今天收到消息,西山那边,可能会爆发小兽潮,宗门有意派弟子提前一步动手。”
嗯?
程锦泰一下子望向她。
拜进宗门十三年了,西山那边的兽潮发生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外门弟子发财的好时机。
甚至猎兽成绩最好的前二十名,宗门还会赐下筑基丹。
“……明天再进讲经堂,就可以看出,林蹊对我的态度了。”
他现在真希望林蹊跟随庆是一路人,那样的人,肯定不会暗里朝同门使坏。
“明天我陪你一起。”
柳酒儿朝他笑笑,“我们离她近些,我帮你一起长眼。”
……
陆灵蹊不知道暗地里,还有这样的事发生过。
把林家两个笨蛋送回去,她又跑了一趟外事堂,查看百兽宗以及近来修仙界发生的事,那些卖出去的仙鹤,总是梗在心头。
“林蹊,你到底要查什么?”
南佳人新到这里当执事,“跟我说说呗!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哪有查什么?”
陆灵蹊翻到太霄宫的大小事,从里面重点找陆家和叶家,“我这不是才算踏入修仙界吗?师父说,他没时间跟我说各方的势力什么的,要我多往这里跑跑,看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那你干脆跟我学,到外事堂领半年任务得了。”
“没时间。”
陆灵蹊瞅了她一眼,微有羡慕,“你又不用上课了,我还要天天上课呢。”
等她把课上得差不多了,领个这样的清闲任务,多自在啊!
“师姐,你这任务,一个月除了灵石外,能赚多少功德点数啊?”
“三点。”南佳人却是一幅郁卒样,“这样清闲的活,你以为能有多少功德点数?”
要不是爷爷坚持,她才不会跟那些混吃等死的家伙抢这活呢。
“所以呢,收起你的羡慕小眼神。”南佳人把她翻看过的,收到另一边,“这个地方呆久了,人会废的。”
“……”
陆灵蹊无话可说,一目十行地翻看各方消息。
“对了,我还没问你,今天的课上得怎么样了?”
“非常好!”
“谁的课?”
“火蝎子刘师兄的。”
“他啊?”
南佳人显然知道他,“他玩火很有一手,我小时候,家里的地脉火力衰竭,就从他那里,高价买了一株地心火。”
“他是筑基修士,你家……不是有好几个结丹嘛?为什么不自己捕?”
高价买人家的,感觉好划不来。
“你以为那么容易呢?”南佳人白了她一眼,“不是每个火山溶浆里都会蕴育出地心火的。有了地心火,也不是你去一趟,想抓就能抓到的。这里面,据说涉及的可多了,只有经验丰富的人,才能抓住天时与地利弄到地心火。”
与期浪费大把时间做无用功,还不如交给有经验的人。
“……噢!怪不得呢。”
陆灵蹊没在太霄宫这里翻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转向飘渺阁的,“师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听说过飘渺阁的无想真人吗?”
无想?
“何止是听说过?我还远远见到过她呢。”
听说是那人的时候,南佳人可是好好瞅了瞅,“怎么?你也好奇她?”
“嘿……!”陆灵蹊努力扬起讨好的笑脸,“师姐,跟我说说她呗!她长得漂亮吗?她……脑子真的……”
“真的。”
南佳人叹口气,“她好像不能休息和打坐,一休息一打坐,就把刚认的人给忘了。”
“……”
陆灵蹊心下一颤,感觉到一丝疼痛!
“人很漂亮,战力也没得说。”
南佳人边理东西边道:“我们回来的路上,也很惊险,西狄那边虽然没组织起大规模的拦截行动,零星的却从没断过。
无想前辈一直帮忙阻敌于外,后来我们又遇到百禁山几个妖王的偷袭,她还跟我师父一起救人了。”
“……”
陆灵蹊没听到爷爷和爹娘说起,不知道他们是不知道她,还是知道了,却没办法说。
失去记忆的女祖宗,可以是简单的,快乐的。
“那么危险?太霄宫那里,没有接应你们的人手吗?”
她很想问,女祖宗有没有遇到陆家的人,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样问,对女祖宗而言,可能非常残忍。
“怎么没有?”
南佳人坐回椅子上,好像也知道她紧提太霄宫是什么意思,“不过呢,太霄宫的人,都与飘渺阁的人避开了。”
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跟她师父一起行动。
“噢!”陆灵蹊其实不知道心里的感觉,“师姐,你觉得陆永芳是个什么样的人?”
“……”
师妹果然跟她一样好奇曾经的那段公案。
南佳人笑了笑,“拦截西狄人的主力就是陆永芳。”
什么?
陆灵蹊连忙望向她,“他很厉害?”
“据说出手很厉害,不过,为人嘛……我就不知道了。”
这算什么话?
陆灵蹊无法死心,“师姐没听长辈们说起过他吗?”
“说起过。”
南佳人叹了一口气,“不过,不管是我师父,还是我爷爷他们,说起他的时候,语气都很复杂。”
她师父可是站无想前辈那里的,一边对那人不屑,一边真说起来的时候,想骂又骂不出来。
“总之呢,那可能是一笔糊涂账,最终只可怜了无想前辈一家。”
“……”
陆灵蹊放下手中的资料,实在翻不下去,也问不下去了,只能转回最开始的,“师姐,兽堂的仙鹤你坐过吗?”
各峰距离太远,像她这个懒人,如果没有天龙马,绝不想一个峰头一个峰头的飞。
“坐过呀!”
南佳人瞅瞅师妹,“怎么?你又舍不得你的仙鹤了?”
师妹在百兽宗,可以说大赚了,也可以说大亏了。
“哎呀,别每次一提百兽宗,你们就只顾笑我行不行?”
她真是败给这些人了,“因为那什么白鹤前辈,我一辈子都不会舍不得那什么仙鹤。”
只可恨,那些骑鹤出行的人,远远看去,是很有仙人范儿。
“我现在问你,你坐过知袖师叔这次带回的仙鹤吗?”
“哈!我还真特意去坐了坐。”
南佳人不改脸上的笑意,“非常舒服。仙鹤是最有灵性的鸟儿,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不喜欢的,它即不会像那些高阶灵兽那样高傲,又不会像低阶灵兽那么无用,还天生的亲近我们人族。
林蹊……”
她笑嘻嘻地,“晚上,我租一只仙鹤,我们一起出去溜一趟怎么样?”
“……不怎么样。”
这家伙就只想看热闹。
陆灵蹊很没好气,“我一会就去东水岛,跟宜法师叔说,师姐你不干正事,天天就想出去玩,还一点力都不想出,动不动就要租仙鹤臭。”
“……”
南佳人目瞪口呆,“我哪得罪你了?”
臭师妹据说告状很有一手,再加上跟她师父一点也不见外,万一真打她的小报告,师父肯定会罚的。
“你哪都得罪我了。”
恰在此时,在演功堂被虐了的一身伤的闵浩坐着仙鹤落在不远的院子里。
陆灵蹊只恨自己无从说起,“反正我不坐仙鹤,你也不准坐。”她大声地道:“谁坐那些仙鹤,被我看到一次,我就记一次,有机会一定给小鞋穿。”
闵浩:“……”
他倒了什么霉?又遇到这小祖宗?
“回吧!”
他拍了拍漂亮的仙鹤,塞了一粒特制鹤粮让它自行回兽堂,“林蹊,”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你都是筑基修士了,该顾着点仙子形象了。”
师妹有些傻,不教真不行,“就算迁怒什么,放心里不行吗?让别人慢慢领悟,这样叫出来,让别人说你什么好?”
第一五五章 切磋
让别人慢慢领悟?
想到这位师兄因为知袖师叔送她的两万灵石,带着大家窝在她那里混吃混喝,陆灵蹊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若不是想摆脱他,她怎么也不会被尚仙师兄忽悠着去开蛋的。
“师兄,我总算知道知袖师叔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闵浩:“……”
他怎么这么想打人呢?
他师父有不喜欢他吗?
如果不喜欢他,她怎么会收为门下?
他是师父的开山大弟子好吧?
“师兄,你一点都不干脆。”陆灵蹊没有可能被打的自觉,“万一别人一直领悟不了你迁怒的心,你得多累啊!”
“……”
看看脸上颜色变幻不绝的师兄,再看看一本正经好像掏心掏肺的师妹,南佳人努力板住脸,只怕自己一个憋不住当场喷笑出来。如果那样,闵师兄可能会把她和师妹一起教训。
“知袖师叔多干脆的一个人。”
陆灵蹊事后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总觉得师兄迁怒她,有嫉妒的可能在里面,他嫉妒她更得知袖师叔的喜欢,“可是你呢?”
她都没刺激他,当场说婆妈了。
“师兄,男子汉大丈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这么难吗?”
陆灵蹊抢过南佳人的茶壶,给脸上有些灰的师兄倒茶,“师叔出门,谁敢不说一声仙子?”修仙界谁的拳头大,谁有理呢。
“我觉得吧,我当她那样的仙子就挺好了。”
闵浩:“……”
他一把夺过师妹的茶,咕嘟咕嘟先灌了个饱。
“想当我师父那样的仙子,你的拳头准备好了吗?”
他师父很多时候,都是一言不和就开打,“一起到演功堂玩玩吧,我按下修为到筑基初期。”
演功堂玩玩?
陆灵蹊的眼睛一亮,出道以来,她还没跟同修为的人打过架呢,“真哒?不骗我?”
“……”
“……”
这下子不仅闵浩无语,就是南佳人都觉得不能直视这家伙,明摆了,师兄要教训她,怎么还上杆子?
这是缺根筋?还是缺根筋?
“师兄,那我们快走吧!”
啪!
闵浩忍无可忍,打下她拉人的手,“想挨打还不容易?等着。”他要是不趁此机会把她揍得哭爹喊娘,以后还得了?
“我先去拿几瓶伤药。”
除了他自己要用以外,也给臭师妹准备一点,免得师父听到,怪他太狠没有师兄的胸襟。
“完了完了,你完了。”
眼看师兄真到前面的药堂拿药,南佳人真想拉着笨丫头赶快跑,“闵师兄做人虽然黏糊了些,可是打架从不黏糊。”
“他有伤在身,再按下修为……”
陆灵蹊不傻,“谁揍谁还不一定呢。”万一师兄打不过她,她肯定会给他留点面子的。
“就你?还揍师兄?”
南佳人觉得,她还是去看她被揍的好,“师兄入主演功堂八号台以来,一直是越揍越勇,耐力十足,你别看他现在一瘸一拐的,我告诉你啊,打架的时候,他啥都好了。”
要真没点本事,知袖师叔也不可能收为弟子。
“你赶快跑吧!然后再到知袖师叔那哭几声,他也不会怎么着。”
“……”
这样示弱?
那她以后还怎么混啊?
陆灵蹊不想说话,转身也跟到药堂。
这几乎就是专门给演功堂打架的人准备的,正骨丹、安泽丹、活络丹、清灵散、换肤膏……应有尽有。
“林蹊,拿三千块灵石来。”
“干嘛?你钱没带够啊?”陆灵蹊站在门外,无语地摸出一堆灵石以灵力送进去,“要还的啊!”
可怜她没演功堂打过架的小牌牌,身上也没伤,进都进不去。
闵浩不想理她,一连指了好几个丹瓶和小玉盒子,跟守堂的老师兄道:“她一会就用得上。”他现在是演功堂的守台修士,买伤药有优惠,只要七折呢。
见到了,给她多准备一些,在师父那里,也能表示他很有师兄爱。
药堂的老师兄看了眼对这里好像很好奇的小丫头,一声没吭地,把闵浩要买的东西都给他了,“别打脸。”
闵浩不说话,他又不傻。
“呐!便宜你了。”
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把三个丹瓶,两个玉盒扔给师妹,“换肤膏算师兄送你的,平时没伤,哪怕擦脸对皮肤也好。”
这么好?
陆灵蹊连忙接住,“师兄,这几个,都是帮我七折买的吗?”
“你说呢?”
闵浩没好气,“要不然,你以为你的三千灵石比别人的大啊?”治伤丹药可不便宜,“丹药每瓶一颗,都是中品丹,效果好的不得了。”
演功堂自有护阵,自家师兄弟切磋,除了极个别的,基本都是点到即止。
所以,把她揍一顿,再按下一颗丹药,顶多三天,伤去了无痕,想找他师父哭都没脸。
“那多谢师兄了。”
陆灵蹊当初在五行秘地其实弄到过不少伤药,只是猿王的伤太厉害,不管有用没用全给他了。
回了宗门,虽然也配给了一些,却都是下品的。
“师兄,我跟你到演功堂切磋,能不能也领个小牌牌?”
“……能。”
闵浩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妹兴致勃勃的以为真是切磋呢。
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臭丫头怎么还不明白,他要揍她?
果然还天真啊!
要不是臭丫头说话太气人,他都要不好意思打人了。
不过,修仙界容不得天真,现在让她长点记性,总比她老得罪人,以后被人拍闷棍的好。
南佳人看到师兄把师妹一把拉到遁光上,就那么往演功堂去的时候,连忙跑到隔壁,请那边的师兄,帮忙看一下这边,她去去就回。
……
演功堂里挺热闹,筑基弟子尤其的多。
他们不仅关注同辈修士的斗法,还关注结丹真人的斗法,在人家的斗法中,努力想自己如果遇到这样那样的招,要如何应对。
“咦?闵师兄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看到闵浩带一个陌生的小师妹过来,一些人忍不住多瞅了瞅。
当守台人可不容易,再是同门切磋也会动点真格的。
别人被揍了一顿,龇牙咧嘴的可以不打了,守台人灵气回复后,再龇牙咧嘴也要撑着打下一波。
按理说,闵浩好不容易借着拿伤药的机会,可以在外面多混一段时间了,怎么又这么快回来了?
“让让,让让。”
闵浩一定要给师妹一个终身难忘的回忆,“荀幸,下来,这个台借我和林蹊玩一玩。”
啊?
荀幸在五行秘地可是知道林蹊的。
小师妹回来没几天,进阶筑基更没几天呢。
“师兄,师妹还小……”
“原来是荀师兄。”陆灵蹊没想到,他也会在这里当守台修士,“荀师兄放心,闵师兄会把修为按到筑基初期的。”
“……”
这个台子就是筑基初期的。
里面的禁法,闵师兄就算想强提修为打人,也是不行的。
荀幸在心里吐了一口气,“你的修为才稳固,还不能……”
“能!”陆灵蹊连忙打断,“我修为稳固的挺好,而且我师父说了,等讲经堂的课上完,我以后也要在这里当守台修士。”
“……”
“……”
当守台修士很光荣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一齐闭嘴。
千道宗就没人愿意当守台修士,大家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师长罚来当守台修士的好吧!
“你也要当守台修士?”
荀幸咽了一口吐沫,跳下来,“那好吧,早点积点经验也行。”
“嗯!”
陆灵蹊欢快地应一声,正要跳上台,被闵浩一把拉住,“看看啊!在这里带彩的人很多,我们先申明,打输了不能哭鼻子,流血不流泪,懂吗?”
“懂!”
陆灵蹊瞄瞄他的伤腿,“你的伤要不要紧啊?”
“……”
闵浩蹦了蹦,“放心,敲你肯定行。”
看在师妹是个小笨蛋的份上,狂风暴雨后,他会温柔点。
“那就来吧!”
陆灵蹊一个旋身,跃上一号台,“师兄,请!”
闵浩从一旁的台阶慢吞吞地走上去。
原本不大的高台,在有了两个人后,‘嗡’的一声闪过一道波光,瞬间好像大了三倍。
陆灵蹊忍不住瞅了瞅。
当!
荀幸敲了一旁的扁钟,“开始。”
话音才落,陆灵蹊手上的藤蔓动起来的时候,闵浩的诸多细小的土刺术,已经如乱箭般,全朝她射了过去。
哎呀!
一点热身的时间都不给吗?
陆灵蹊连忙把藤蔓变网成盾,一边护着自己一边有样学样,凝出一根细小的土刺,从下方偷袭过去。
嘭嘭嘭……
藤蔓变成的网盾,被击打好像摇摇欲坠。
闵浩打定主意,一开始就要给她狂风暴雨,给她深刻教训,所以,这边土刺术还没歇,那一边,手上的灵力又是一动,一根长长,长满刺的木藤,呼的一下,朝陆灵蹊甩去。
至于小丫头偷袭有小土刺,早被他一脚踩下,灵力微泄,也变成自己的,从下方反射回去。
才进来的南佳人,忍不住想捂眼。
果然,生气的闵师兄很恐怖。
要是林师妹没在台上撑下三十息,以后肯定会在心里落下阴影的。
“绞!”
陆灵蹊无法可想,手中灵力尽泄,无数飞舞的藤蔓缠绕出去,不仅绞闵浩的刺藤,还把他所有射来的土刺,全都绞住。
落下的尘土飞扬,她猛憋丹田一口气,叱道:“去!”
二十万里寒漠风沙起时眼都睁不开,见到落下的尘土,她想也没想地,就用了这一招。
高台上灰尘弥漫,闵行见机的快,迅速游走她的后方,想要一拳头把她揍趴下。
嘭嘭!
两人拳头对拳头,身体各自一震。
咦?
闵浩没想到,师妹居然没被他击飞出去。
他是结丹修士,身体素质远比才筑基的师妹强才对。
嘭嘭!嘭嘭嘭……
拳打脚踢间,闵行借着自己的斗法经验,或化土成拳,或刺藤繁绕,不停干扰。
陆灵蹊没想到,拳头对拳头的时候,师兄也把法术亮了出来。
她经验不足,护身的灵盾忙不过来,法衣的品质又差了些,很快就被他的刺藤在后背、在胳膊、在小腿各带了一下。
火辣辣的痛时,她还闻到了血腥味。
哎呀呀!
受伤了。
陆灵蹊咬着牙,很快有样学样。
闵师兄是土木双灵根,她可是金木土水四灵根,根值又都不差。
嘭!
再次拳对拳,闵浩硕大好像石头的拳头,当场爆开。
陆灵蹊的拳头变成了金色,上面不知被她用了什么方法,还弄出了五个闪着金光的尖锥。
当!当当当……
一个又一个石盾,被臭师妹捶碎。
闵浩气得想咬牙。
他是结丹修士,以前的灵盾法器早被束之高阁扔在洞府,现在的护身灵盾可是法宝。
如果把法宝样出来,明显就是占她便宜。
一个做师兄的,占这样的便宜太丢人了。
可是,师妹的反击这么快,万一那锤头捶到他身上得多亏啊!
踢、绊、旋……
他的腿脚再次配合出手,这一次,就不仅仅用土木二术了,一套水罩似的护体灵光,护住身上紧要的地方后,双手双脚全力施为。
嘭嘭嘭……
台下众人眼慢的根本看不清闵浩出拳的速度,只能看到一个是土黄色的拳劲,一个是青色拳劲。
哎呀呀!
这也太欺负人了。
这是筑基初期修士的演功台好吧?
体术与法术结合要练好久,才能完美配合呢。
虽然……虽然林师妹好像配合的还不错,可是明显经验不足。
嘭!
陆灵蹊眼冒金星,她躲了这个,没躲掉那个,灵盾忙不过来,灵气护罩居然也没挡住,右眼能看的地方,瞬间变成了一条缝。
怎么能打脸?
她气得火冒三丈的时候,闵行也吓了一跳。
他原以为,这一拳她能避过呢。
这打到了脸上,虽然不会破相,可师妹要是顶着被打的脸在外面转,万一被师父知道了……
眼见某人的眉毛都竖起来了,闵行知道要坏。
师妹气急的时候,可是非常能豁出去的,那天当场喊伏荒真人大骗子,她的拳头也厉害,真要跟他拼起命……
闵浩顾不得其他,连忙往她看不清楚的右边转,脚上手上的灵力尽涌,带刺的刺藤迅速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第一五六章 流言
讲经堂里,不管是讲课的还是听课的,都尽量不去看那个脸上青青紫紫,眼睛只能睁开一条小缝的女孩。
听说,她昨日在演功堂筑基修士的二号台,被云荡峰的闵浩不敢留手地暴打了一顿。
听说,二人法体同出,在台上无所不用其极。
听说,两个人都见了血,十几个人才把他们分开。
听说,战斗经验丰富的闵浩,下台的时候也是凄凄惨惨。
好多个听说……
原以为,传言夸大,可现在看看当事人的形象,大家忍不住怀疑传言就是事实。
在演功堂,大家默定的是打人不打脸,对男人尚且这样,何况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
闵浩可是结丹修士,不说他本就是守台人,只说他的经验,如果真能留手,怎么也不能招呼到她脸上去。
何况还招呼的这么狠!
嘶!
哪怕没什么打架经验的,偷瞄到某人脸上那不同的青紫,都知道,那绝对不止四五拳。
也不知道闵浩是什么样子了。
见到这样的林蹊,好些外门弟子,都忍不住好奇那位结丹真人的形象。
只可恨,外门弟子没任务不能进内门,否则……
“土系护罩在很多人看来,都不经一击,不过,存在即道理。”
一旁的沙漏要漏完了,台上的老师兄,终于看了某人一眼,“林蹊,听说你被闵浩的刺藤绑成粽子之前,用了一个土系护罩,借用土的厚实,隔绝了刺藤术最开始的伤害,是也不是?”
“……是!”
陆灵蹊的嗓子有些粗哑,她喉咙那里也被臭师兄捶了一拳头。
老师兄嘴角微扬,“你的急智不错。”
能克住刺藤的法术有太多种,但胜负一刹间,他们一些师兄弟后来讨论过,当时的情况土系护罩最省灵力,也最易反用,为她后来的反击,起了绝定性的作用。
“刺藤绕于土罩之外,那就等于给土罩穿了一层衣甲。”
至少一时是破不了的。
也变相地阻住了闵浩的拳头。
“战场上生死瞬间。”
老师兄望着大家,“有些人天生的聪敏,可以用急智把自己的处境反转。”
据说当时好多人,都觉得闵浩赢了呢,“但我们更多的人,都是平常人,平常人怎么办?那就只能不停地熟练法术,当我们熟练的好像呼气吸气一样自然时,在那样的生死瞬间,哪怕没急智,身体也可以做出最自然的反应。”
……
还在演功堂当守台修士的闵浩,一早上已经连‘赢’了两场。
只可惜,他脸上的青紫没有加剧,哪怕送脸给别人打,别人也不打。
这算什么?
师父要是看到他的脸比师妹的轻,一定……
一想到,他可能比现在还惨,闵浩就想哭一哭。
娇滴滴的师妹,要不要那么彪悍?
刺藤术捆粽子,她明明只要开个口‘我输了’,他肯定不会真捆她的。
不就是不小心打了脸嘛?
至于要气成那样,非跟他拼命?
他一个当师兄的,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她打吗?
嘶!
破了的嘴角又痛了。
闵浩伸手捂了捂。
都说一力降十会,师妹明明才筑基没多久,怎么感觉劲都比他大?
他都没把她捶破皮。
闵浩好忧伤,感觉昨天那一架,是他生平最最倒霉的一架。
早知道那样,坚决不去揍她。
或者,要揍她也选个没人的地方。
他现在一定是全宗的笑话了。
师妹虽败犹荣,再加上年纪小,顶着个猪头脸到处晃都没事,他呢?
他等于在这里示众啊!
这一上午,有多少人特意窜进来看看他的脸?
在台上背对大家坐着的闵行忧伤不已,好想来个特别彪悍的家伙,把他打得起不来,让他先出去躲两天。
可恨,那些混蛋们,哪怕上了他的台,也是看笑话的,他还没找到机会让自己再受点伤,人家就先认输了。
哼!
全没一个好东西。
还师兄弟呢?
屁!
等他过了这一关……
“闵浩!”
师父淡淡,好像没有喜怒的声音一下子响在耳边,闵浩浑身一激灵,连忙转身,正要伏倒,却见说话的只是师父的传音纸鹤。
小纸鹤的嘴巴一开一合,“速到东水岛来,为师有话问你。”
东水岛?
闵浩的脸上白了白。
随庆师伯还没伸头,他师父和宜法师伯就要先把他捧一顿吗?
接住师父的纸鹤,他怏怏地从台上跳下去。
林蹊筑基在东水岛,听说还是宜法师伯亲自护法的。
那丫头对着他的时候,就气死人不偿命,对着师父师伯他们,那小嘴甜的……
闵浩突然感觉昨天还是揍轻了。
他忍不住握了握拳。
咔!
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声才起,闵浩就忍不住想龇牙咧嘴。
昨天,他不是不想把师妹揍的哭爹喊娘当场认输。
而是那丫头的骨头太硬,咯着他的拳头了。
唉!
闵浩唉声叹气地走出演功堂,直入东水岛。
半晌,他在莲亭外躬身,“弟子闵浩拜见师父!拜……拜见宜法师伯!”
“……”
“……”
虽然早从徒弟南佳人口中知道,闵浩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可这个猪头脸……
瞄到知袖目瞪口呆的样子,宜法忍不住眨了眨眼,收敛眼底的那丝笑意。
“……你可真行!”
知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都是林蹊打的?”她真希望是徒弟守台的时候,被别人揍的。
“是!”
闵浩垂着头,“林蹊的力量暴发度,远甚一般的筑基修士。”他真的不想太丢人。
“力量的暴发度?”
知袖眯了眯眼,“能走二十万里寒漠的,哪个没炼体?不过,她也结丹好几年了吗?就算力量上,你奈何不了人家,难不成,拼灵力也拼不过?”
“……”
真真是冤死的。
闵浩垂着头,“我想拼来着。”按理说,他堂堂结丹修士,哪怕被禁法强行按到了筑基初期,丹田和体内筋脉中能储存的灵气,也该比才筑基的师妹多才对。
“可是林蹊好像天生的亲和道法。”
他法体同出,立意杀个出其不意,给师妹一个恐怖的教训,“哪怕她没有法体同出的经验,也能很快地有样学样。”
只要师妹稍为笨一点点,他就能在十几二十息内,把她制住。
闵浩在师父和师伯面前老老实实,把他迫不得已,只能尽出全力压制的事实说出来,“我也没想打她脸,谁知道一个没收住……,然后,林师妹就爆了。”
师妹是虽败犹荣,他算什么?
“师父,您也知道,师妹脾气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女人发起脾气来,好像都恐怖的不得了。
闵浩摸摸脸,“她才一得手,就不停地朝我脸上招呼。”
他真想说,师父,我被打的更狠呢。
可是为了面子,到底又忍下了。
“她跟我不依不饶……,然后,我也收不了手了。”
哐当!
知袖一个杯子砸到他头上,“你也收不了手了?她多大,你多大?”
要十几个人帮忙才拉开,分明是打出火气了。
徒弟什么性子,当她不知道?
“为了所谓的师兄面子,从一开始,你就立意要把林蹊很揍一顿。”
知袖气得不行,徒弟干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不是一件两件了,“可是你要你的面子,难道林蹊就不要她的面子?”
那丫头更是死倔死倔的。
因为不喜白鹤,连人家白送的仙鹤,都说不要就不要了。
随庆师兄的身体若是好好的,这两笨蛋哪怕打的缺胳膊断腿呢,她也懒得管。
“闵浩,”知袖厉声,“你自己说,我要怎么罚你?”
……
陆灵蹊不知道师兄在被教训,从讲经堂出来,把隔绝神识的半笠重新戴到头上,她又转南佳人那里去了。
“干嘛?来赔我法衣啊?”
南佳人很没好气,拉架的时候,她的法衣都不知道被谁扯坏了。
“一件下品法衣,你至于吗?”
陆灵蹊果然拿了一套宗门配给的法衣出来,“师姐,今天有没有收到什么新奇事?”
“新奇事?”
南佳人把那法衣收起来,“千道宗里,有两个猪头脸算不算?”
在演功堂打出火气的多着了,可是谁像他们那样,最后尽朝脸招呼了?
“……”
陆灵蹊生气,她昨夜折腾了一夜,又是抹膏药,又是服丹药,可是脸被打得太狠,一时就是好不了。
“我们说正经的行不行?”
她忍着气,“师姐,你就跟我说说呗!”
从百兽宗回来,整整四十二天了。时间拖得越久,她越是不安心。
“自个翻。”
南佳人不惯她脾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懂不懂?”
“……”
陆灵蹊认命,坐下来从头开始翻各方消息。
师妹老实了,南佳人又有些不忍,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昨天回家,被骂了没?”
“如果我说没骂,你是不是很失望?”
陆灵蹊接她的茶,一边喝一边翻消息。
“哼哼!”南佳人用鼻子哼了哼,“昨天你回去的那样迟,我看,你爷爷他们根本没看到你的脸吧?”
“……”
还真猜着了。
陆灵蹊虽然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却总想捱个三天。
三天之后,肿会消了,颜色也会淡了。
“谁说没看到?”
她嘟哝一句,“我还把昨天打架的心得制成了玉简,等我爹娘他们筑基,也要进演功堂,慢慢跟人挑战呢。”
爷爷就算了,养了大地灵蚯,一辈子轻轻松松就得了,但爹娘还年轻,肯定不行。
在自家宗门,哪怕打出火气了,她和师兄也没下死手,朝脸招呼的时候,其实都留了几分力。
但出了宗门呢?
“等我把课上完,以后天天混演功堂。”
“天天混?”
师妹果然非常有暴力倾向。
南佳人很无语,“想混就混吧,不过,往脸上招呼这事……”
“人家不打我的脸,我怎么会打人家的脸?”
她没那无聊时间,陆灵蹊突然把茶放一边,盯着一个窄窄的字条,“师姐,你快看,这是什么?”
“噢!白鹤前辈所谓的分身问题啊?”
南佳人伸了个头,眼睛眨了眨,“江湖传言而已,这种传言,好像很早以前就有了。”
很早以前就有了?
“多早?”
陆灵蹊不能不关注。
“几百几千年了吧!”
南佳人拿师妹没办法,“百兽宗在白鹤手上有过扩张,还曾经有人说,他借着卖出去的灵兽,监视天下呢。
这种话能信吗?
拜托,就算能信,他也不是你能盯的。”
“……”
真是太打击人了。
她一个小筑基,确实还不配盯人家。
只是……
陆灵蹊拿着小字条,“重平师叔还没回来吗?”
那位师叔,对老白鹤好像就没什么敬意。
“没!”
跟妖族交接两个大宝贝呢,大家总要谈好条件,“你想干什么?还想直接去问掌门师伯啊?”
南佳人无语,“没看到纸条背面的红印吗?这就是师伯传回来的。”
师伯已有警觉?
陆灵蹊眼睛一亮,“那那那……,我们要不要好好查那些仙鹤啊?”
啪!
南佳人敲了激动不已的师妹一下,“长辈们查不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白鹤真那么干了,一般的手段是查不出来的。”
流言再现,师伯又传门传信宗门,或许真有什么事。
“所以呢,轮不到你我操心。”
“那轮到谁操心?”
“我师父啊!”
南佳人理所当然地道:“传到我这里留档的,都是普通的消息,不过,师伯既然特别传信回来,一定还有机密的消息,那东西,我们现在是看不到的。”
“……”陆灵蹊不知道是不是该失望。
她好想知道怎么办?
还有,这流言,到底是从哪传来的?
几百几千年前的流言,肯定跟叶湛秋没关系。
但……
陆灵蹊忍不住怀疑,这次的流言,跟他可能有些关系。
“
第一五七章 弃
不知流言便罢,知道了,陆灵蹊在宗内再也呆不下去。
听说坊市有专门卖消息的散修,她觉得可以去问问,当然了,如果流言还欠什么火侯,跟着加一把也行。
只要运作得当,流言也可以猛于虎。
当人人都听说这波仙鹤有问题,不管信不信,认了仙鹤当灵兽的修士,心里总会有点小疙瘩,发现任何一点不对,或许就能及时止损。
陆灵蹊的想法是好的,只是才出外事堂的大门,一道传音符就飞到了面前。
灵力轻点,宜法师叔的声音传出来,“林蹊,速来东水岛,师叔有话问你。”
啊?
这时候去东水岛?
陆灵蹊觉得,宜法师叔找她可能跟昨天的那场架有关系。
望望还远的山门,再看看东水岛方向,只能老老实实地过去。
“林蹊拜见宜法师叔,拜见知袖师叔。”
看到知袖,当然也看到了比她更老实呆在一旁的闵浩,陆灵蹊连忙讨好,“两位师叔,我和闵师兄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打脸了。”
一开始就知道师兄有些呆,跟他气什么气?
陆灵蹊早就后悔了,讲经堂里,大家表面没看她,其实都偷瞄她了。
她的仙子形象,以后都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挽回来。
“嗬?以后不打脸了?”知袖眉毛一竖,“那就是说,你们以后还要打?”
陆灵蹊跟这位师叔最熟,不怕她严厉,几步上前扯了袖子,拉长了音调,“师叔~~,切磋都不行嘛?闵师兄打架可有一手了,我还想跟他多学学呢。”
闵浩:“……”
他的脸都有些土,只是各种青紫交杂,看不出来。
其实要不是师父被师妹扯得缓和了神色,他真想说,小祖宗,你饶了我吧!
“切磋啊?”
没有生气,还想切磋,知袖对聪明又大气的师侄太喜欢了,“闵浩,听见没?以后带你师妹好好玩。”
她揭了师侄脸上的斗笠,正要抚慰几句,就被青青紫紫又胀胀,两眼肿得只有一条缝的第二张猪脸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家伙,怪不得南佳人他们要上去拉架,合着两个人全朝脸上招呼了。
“师叔,不严重,过两天就好了。”
陆灵蹊连忙抢回自个的斗笠,“就是切磋错了手。”
“……”
“……”
宜法和知袖是女人,既然是女人,难免有些爱美通病。
虽然早就知道,小师侄也很吃了些亏,却没想,闵浩真能下得去这样的重手。
两人本来缓和的神色,不约而同又严历起来。
只是已经教训过闵行,现在再训……就有些过了,万一生怨,说不得还是小丫头倒霉。
“罢了。”
宜法暂时按下那口气,“叫你来,不是问你们相互打脸的事。”
那问什么?
陆灵蹊不解。
“闵浩说,你们打架的源头在仙鹤上。”
宜法转了转手上的储物戒指,“林蹊,我问你,你不喜仙鹤,最主要是因为白鹤前辈,还是单纯的就对百兽宗的仙鹤感觉很不好?”
“……”
怎么问这个?
陆灵蹊心中一边雀跃,一边各种念头杂生,“白鹤前辈是老狐狸。”
她的师叔好像也是老狐狸,这应该跟重平师叔传回的机密有关,“就算他要交好天下,百兽宗的灵兽多着了,怎么也不至于把仙鹤全都清走。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他半卖半送的这一批仙鹤有他的味道。”
她没狗鼻子,但百兽山开蛋以后,一些人私下里传她有狗鼻子,那就扯扯吧!
“有他的味道?”
宜法的眼睛微微一眯,隐晦地打量了小师侄一眼,“这话以后不要再乱说了,你总不至于希望,将来被人叫做狗鼻仙子吧?”
啊?
陆灵蹊还要扯的话,连忙忍住。
“闵浩,林蹊还小,女孩子有些小性很正常。”
宜法敲打完小的,又敲打大的,“但女孩子的脸面有如性命,不要说她是你的师妹,哪怕敌人,轻易也不能动脸,你可明白?”
“明白!弟子以后再不会了。”
闵浩不傻,早在师父和师伯一齐变脸的时候,就知道以后要糟。
好在,师伯终于把该说的又说了出来。
“嗯!你去吧!”
宜法转脸的时候,就扔给陆灵蹊一个小阵牌,“滚到无瑕池,给我好好泡一泡你的猪头脸。”
“……”
被嫌弃猪头脸的陆灵蹊老老实实接着小阵牌,往无瑕池去。
直到两人走远,知袖才按下其他情绪,连打结界,“师姐,你们是真怀疑新弄回来的仙鹤,是老白鹤的分身?”
“无风不起浪,这一次,只怕是真的了。”
宜法叹了一口气,“好在那些个小东西,都养在兽堂。”
养在兽堂的灵兽,都是不能认主的,只拘了部分神魂于命牌,便于驱使。
“养在兽堂也不行啊!”
知袖有些冒火,“我来的时候,还曾看到有弟子乘鹤而行到处耍呢。”
“乘行就乘行吧!”
宜法声音淡淡,“这么些年,白鹤几次到坊,连你我都曾坐于他背,更遑论其他?”
千道宗立宗数万年,明面上的东西,谁不知道?
“他这么急着弄一堆分身,倒不像监视什么。若没意外,应该还是病了这些年,求生心切,想把当年的事,再玩一遍。”
啊?
知袖脸上迅速变色,“你是说……”
宜法微微点头,“林蹊把她的仙鹤送给了太霄宫叶湛岳,他修的功法有些特殊,这几天已经感觉不对了。”
“……”
知袖气白了脸。
那老白鹤分明是当着她的面,算计她家的人啊!
若不是林蹊打死不肯要仙鹤,若不是她权衡利弊后同意了,后果……
“这样说,太霄宫是要出头喽?”
“不错,秘密照会已经发来。”
宜法倒挺高兴,他们家不用出头,“除了我们几个大宗门,其他各宗,太霄宫已经亲派了人手。没意外,还有个把月,就要见分晓了。”
“……”
知袖把师姐没喝的茶拿过来,咕嘟咕嘟喝完,“以仆噬主我听说过不少,可是噬主之后,还能借主之灵为己用……真是闻所未闻,当年百兽宗的那位就那么蠢吗?”
“谁说他蠢?”
宜法可惜地看了眼被她砸坏的玉杯,从石桌上又拿了一个空的倒满,“据查,当年的两人应该是有主仆情谊的,那位前辈伤重不治,放心不下百兽宗,用自己的灵力助灵兽更进一步,然后托付整个宗门给他,也是很正常的。”
不正常的就在,有人食髓知味,而且越老越贪婪。
宜法轻啜一口灵茶,“这么多年没被发现,除了白鹤自己谨慎只对魔门弟子出手外,最主要的是,他一直没用分身对新主没赶尽杀绝。”
魔门功法大都霸道噬血,走的是歪路子。
修炼的时候失了部分灵力,甚至泄了部分生机都很正常。
“但这一次……”
宜法放下玉杯,“他是打错了算盘。”
“或许……他没打错算盘。”
知袖想到了什么,“白鹤年纪大了,临死前拼一拼十阶,冲得过,以他的本事就算打不过人,跑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啊!重平师兄他们还没回来。”
宜法笑了笑,“而且,叶家的叶琛也不是好惹的。别人怎么狗咬狗,我们就不必管了,回头等他们动手,我们再处理那几只小鹤就是。”
……
太霄宫,叶家别院。
三个叶家长老,盯着叶湛岳结束今天的修炼,“如何?”
“没有增……,又少了一丝丝灵力。”
叶湛岳的面色很不好,“老祖,我这样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快了!”
须发皆白的叶琛笑着给他宽心,“只要有十个人以上的证据,老白鹤想不认账都不可能。”
“……”
别人认不认账,叶湛岳不想管,他现在只想关心自己,“老祖,我这两天,还有丝精神不足……”
“你那是吓的。”
叶琮打断他的话,“放心,我们已经查过宗门秘档,老白鹤的噬主魔功,只能少少地影响新主。”
“可是……”
“没有可是。”
叶琛在叶湛岳腰间的玉佩上连打数个手印,“湛秋,你的年龄还小,修为还低,哪怕尽数付之流水,重头再来,也无需多长时间。”
“……”
叶湛岳的脸白了白。
在老祖们看来,他无需多长时间,可在他呢?
“这世上的机缘从来都不是白来的。”
叶琛深深看了他一眼,“相比于五行秘地那种可能丢命的机缘,白鹤的这场机缘,不仅于你,于我叶家,甚至整个太霄宫,都非比寻常。”
要是老白鹤真的借此冲进十阶,那就值钱了,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不仅他值钱,百兽宗的赔偿也一样值钱。
“湛岳,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出门了。”
“……是!”叶湛岳心下颤了颤,“湛岳恭送三位老祖。”
房门在他面前,轻轻开了,又轻轻合上。
叶湛岳再也维持不住坐行,摊倒在蒲团上,第一次眼露迷茫。
他原想着,今天找一找堂弟湛秋,跟他谈一谈,驱一驱心底的恐惧。
可是现在……
修炼二十一年,本来,按自己的进度,用不了五年,必能再进一步,到时安安稳稳一个筑基中期到手。
但现在,前路到底如何,再不是自己能把握的了。
不管老祖他们有多少信心,在知道老白鹤真正的心机后,他都心头惴惴。
就像堂弟说的,那老东西,以一个灵兽的身份执掌百兽宗,虽然对那里有些情谊,可是这情谊相比于他自己的性命而言,肯定也是靠边站的。
要不然,人家也不会急着放出那么多分身给道门弟子。
以前,他只会针对魔门呢。
叶湛岳的脸色更白了,爬起来的时候,直扑大门。
可是,本来随手就能打开的大门,这一次,却纹丝未动。
“放我出去……”
他身体软软地滑倒在门前,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放我出去。”
叶湛岳的声音并不敢喊大,他好像只喊给自己听。
披着叶家天之骄子的皮子,风光了这些年,他其实更清楚,几位老祖冰冷的心。
他们决定的事,不会容许一点变动。
“为什么……要送给我?”
叶湛岳捂着脸,浑身都想发抖。
那只仙鹤原本不该是他的。
先是林蹊,后是堂弟,他们为什么都没要?
……
被叶湛岳惦记的叶湛秋,在离他不远的小院里,呆望着没几缕云丝的天空。
要不了多久,天又要黑了。
他做了他该做的,可是老祖们的选择……
上辈子直到死,他都不曾进到家族的中心,实在没想到,老祖们会那样选择。
“呵呵!”
他对着天空,不知道是笑上一世的自己,还是笑这一世的自己。
老祖们一直都是那样,只是自己笨,没看透罢了,“这样的叶家……”
喃喃间,他的脸上似哭似笑,然后猛然跳了起来,对着天空,狠狠一呸,“呸!呸呸呸……”
直呸到嘴巴干干,再也呸不出来,叶湛秋才转身进院,把该收的收收,趁着夜色大步离开。
他不敢再呆下去了。
曾经的自己是个无用之人,被利用,被放弃也就罢了。
可是天才的堂兄呢?
叶家未来的掌舵人,那些个老东西,也是一样说用就用,说弃……也可能弃。
他有灵石有宝贝,至于希罕这样的叶家?
……
无瑕池中泡着的陆灵蹊,不知道一个不经意间,这世界又改了多少。
反正她现在是放心了。
掌门师叔他们既然已经对老白鹤起了那么大的戒心,那该他们做的,一定会做。
她人心力微,还是在这里,好好把自己的猪头脸泡还原,要不然真是没法出门了。
“呀!你可真会找地方快活。”
回来的南佳人进来的时候,看到师妹仰躺在池水上慢悠悠地划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拜托你,金风谷才是你的家。”动不动就跑这边,算怎么回事嘛。
“羡慕了?”
陆灵蹊笑嘻嘻地,“羡慕你也没办法,谁让宜法师叔喜欢我呢。”师叔都没让闵师兄进来,“要不然,你也到演功堂,跟哪个倒霉蛋一起打个脸。”
第一五八章 噬灵魔功
白鹤清楚,某些大宗留意过他的修行路。
修仙界其实没什么永久的秘密,老主人身陨,他一下子渡过化形之劫执掌百兽宗,那些个大宗门怎么可能不看看?
好在一直以来,他们都小心做人,从不曾得罪大宗弟子,执掌百兽宗后,借着修为的便利,他还努力襄助各方,搏了一个厚道的君子之名。
百兽宗需要他的好名声,各大宗派也不介意给点面子,让他和百兽宗为他们训养灵兽,为他们伏低做小。
一下子放出那么多小鹤儿,凭他之前的好名声,哪怕那些大宗的掌舵人也未必能想起,四、五千年的进阶秘事。
但千道宗的小丫头那样一闹……
白鹤头一次后悔,不该因为一颗曦元丹,让伏荒那样不给千道宗面子。
这段时间借用老主人残骨布噬主之禁的时候,他很关注外面有无什么针对百兽宗和他的流言。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嗤!嗤嗤……
几把撕了门下收集来的诸多消息,老白鹤气的直喘气。
修仙界的聪明人多着了,哪怕那些得了小鹤的小子们,也一样鬼精鬼精的。
万一……
想到什么后,他急扑秘窟咬着牙改动噬主之禁。
“你又要干什么?”
黑白两色的玉石在灵光暴闪中组成了一个大圆,骷髅的下巴在开开合合中带了急怒,“如此急吸,必会被人所察,你想死吗?”
慢慢地来,才能细水长流,才能不被人注意到。
“一下子弄这么多,百兽宗也会被你害死的。”
骷髅不在乎老白鹤什么样,但它不能不在乎曾经的宗门,“赶快停下来。”
停下?
老白鹤脸上露出残忍笑意,“停不了了。”
他已有龙冢的线索。
只要这次能把该借的借到手,逮住那个小丫头逼问出龙冢的所在地,冲进化神一定不会太难,到时强行离开这一界也未必不可能。
“你你……”
骷髅眼中的幽光明灭不定,“白鹤,你真的不管百兽宗了吗?它是你毕生的心血啊!”
“心血?”
老白鹤坐到白玉那一边,感应丝丝急冲而来的温和灵力,舒服一叹,“我等修炼,要的是长生不老,修炼之途所做一切,俱围绕长生不老而来。
百兽宗从我手中兴,为我承些因果,理所应当。”
他已经有了长生不老的路子,如何还能困于一个奴颜各方的小宗?
“什么理所应当?”骷髅不敢相信,“你是为百兽宗做过不少事,可你也别忘了,没有百兽宗,你也什么都不是。当年你明明答应过我……”
咔!
话音未完,骷髅被白鹤甩出的数道灵光所缚。
“这么多年,我让你说话,你不肯说,现在……”老白鹤冷笑一声,“你很嗦,你知道吗?”
“……”
骷髅眼中的幽光在明灭中不停地挣扎。
它已经明白,这混蛋是打定了主意。
可怜,它再也阻止不了他了。
“机缘一去不再来。”老白鹤无法容忍他的机缘再白白地流逝,年纪大了,已经等不起了,“以后……你也没用了。”
干了这一票大的,修仙界只怕几千近万年,都不会待见如他这样的鹤儿们。
没有了鹤儿,分身再无可能。
“因为我,你也算千古留名了。”
黑白二色玉石组成的圆上,各种灵光闪耀,不仅如此,此时还有丝丝缕缕好像仙雾一样的生机,正在朝他袭来。
老白鹤感觉太舒服了。
“道门修士修的是煌煌之道,果然比那些魔崽子身上传来的舒服些。”
他的头发胡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黑。
“噬灵魔功,就是应该如此修炼才对。”
朝那些小修一个一个地动手,实在太慢了。
还是这样好。
老白鹤的脸上带了丝迷醉的笑意,“修仙界拳头为大,得了龙冢,百禁山那里也禁不了我了,放心,到时候,只要我愿意,百兽宗一样能够再启。”
咔!
咔咔……
骷髅的朽骨好像承受不住灵力的冲刷,慢慢地崩开化粉。
……
心力憔悴,歪在门前的叶湛岳突然感觉不对。
他的灵力好像在大量流失,“出事了,来人,开门。”
叶湛岳连忙不顾一切地撞击门上的禁制,“老祖,救我!”
就在隔壁的叶琛袍袖一甩,直接撞了这边的山墙,“湛岳,怎么回事?”
“灵力……”
叶湛岳白着脸,他灵力流失的太快了,哪怕有老祖赐下的禁制牌,也没管上用,“老白鹤动手了。”
其实不用他说,叶琛的手搭到他身上时就知道了,“天地万法,殊途同归,不要怕,紧守灵台丹田,老夫亲会那老东西。”
此时,叶琮、叶琰也已赶到,三人一齐出手,把叶湛岳护在最中间。
白鹤如此快地动手,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因为,按宗门的秘档,他至少要在两个月,近三个月的时候,才开始正式吸灵。
现在动手,一定是那老东西,察觉了什么。
叶琛在百忙中,急放出一道冲天的剑光。
陪着凤鸟在外面玩一圈的陆从夏,感觉不对,望向那遥遥剑光的时候,太霄宫里,已有十数道遁光冲出,一半往叶家方向去,一半往坊市去。
这是……出事了?
凤鸟与陆从夏心灵相合,不由分说,带她直入高空,查可能的不对。
“回去!”
耳边突然传来仪芬老祖的声音,“闭关一个月,不管外面什么样,不准出来。”
“……是!”
陆从夏心下一颤,连忙答应。
从老祖让她闭关的口气中,莫名地,陆从夏感觉叶家正在发生的事,可能与她有些关系。
拍拍凤鸟,她并未回宗门,反而转向陆家方向。
宗里,叶家的势头很健,如果真有什么事,宗门反而没有家族安全。
“怎么回事?”
也被叶家冲天剑光所惊的陆传迎向回来的陆从夏。
“我也不知道,不过,仪芬老祖让我闭关一个月。”陆从夏把她知道的说出来,“九伯,叶家那边……应该出大事了。”
肯定出了大事,要不然,不会把母亲也惊出来。
陆传点头,摸了一个阵牌给她,“拿此阵牌进甲六号房吧!”
“谢九伯!”
陆从夏刚接过阵牌,就见一老者,身形一闪到了面前。
“父亲,母亲去了叶家,您……”
陆传的声音没落,老者又几闪消失在去叶家的路上。
陆从夏轻轻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惊动太霄宫这么多人,叶家那边正在发生的事,也许是惊天大事呢。
“快去闭关吧!”
陆传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后,温声对小侄女道:“需要找你的时候,我会叫你。”
……
不同于叶家,好些发现身体情况不对劲的修士,第一时间想到传言的时候,是毙了自己的仙鹤灵兽。
只是,仙鹤灵兽毙了,灵力和生机却消失的更快了。
好像没了认主的小仙后,他们直面了老白鹤一般,所有一切,都再由不得自己做主。
……
“嗯?”
各方的反应,老白鹤其实微有感应。
小鹤们只是他的分身,它们认主修士,其实跟他认主各方,也没多大的不同。
现在少了下意识护主的小鹤干扰,他吸起灵力和生机来,更为畅快。
只是……
其中的一道认主气息,不知怎的,却好像慢慢强大了起来,要反压制他的那缕神魂。
这怎么可能啊?
老白鹤的目光几闪之后,脸现冷笑,“好手段!”
小鹤们主认的都是筑基修士,那些个小家伙,哪怕正常认主也是压制不了他的。
那现在……
一定是某些老狐狸早就发现他的勾当,先他一步异想天开了。
老白鹤庆幸自己当机立断的快,要不然,时间拖得越久,他越不利。
“让你们看看,我噬灵魔功的厉害。”
他一掌拍向骷髅,本就要化粉的骷髅骨再也坚持不住,除了骷髅头外,其他部分,尽成齑粉。
“啊~~~~~”
骷髅头中发出惨叫的时候,被太霄宫诸多元婴修士护住的叶湛岳,也发出了极其惨烈的痛叫。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好像骨骼尽碎,几乎当场摊下。
“叶琛,老白鹤提前动手了,再不当机立断,这孩子就要没命了。”
仪芬真人的灵力分出一部分,以最快的方式,帮叶湛岳固住似乎要散架的全身骨骼。
叶琛的眉头一拧,他自家的孩子,他自己不知道吗?
他瞟了眼,也赶了过来的陆岱山,“麻烦诸位,助我一起绞杀仙鹤之魂。”
既然这仙鹤是老白鹤的分身,那绞杀它的魂魄,他那边也定会受些影响。
陆岱山没说话,迅速同大家一起点向从灵兽袋里出来,好像见到这么多大能修士,很害怕的小鹤儿。
“啊~”
小鹤儿漂亮的眼睛一鼓,发出的却好像人声的惨叫。
不过,太霄宫诸人还没高兴起来,就又听到叶湛岳的惨叫声了,“啊啊啊~~~”。
……
竹山,秘窟。
本来很享受的老白鹤脸上一白之际,又朝骷髅头动手了。
现在的骷髅头处,只剩一点淡淡的幽光在明明灭灭,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灭去。
“放心,我现在还舍不得你死。”
一下子死干净了,外面那些小修的灵力和生机,又如何能全抢过来?
老白鹤从眉心处招出一点幽光,正要按下那边的时候,那边的幽光‘啪’地一声灭了,黑白二色的圆圈瞬间嗡鸣一声,灵气和丝丝缕缕的仙雾样生机,也在片刻之间散逸。
这?
老白鹤惊怒之余,脸上的颜色更白了。
“混蛋!”
他咬着牙,朝化粉的骷髅处,连连拍掌。
明明算计好的,这混蛋不应该死的这样快,明明只要再给他一刻钟……
“我不会饶了你,不会。”
他把分离出来的那丝神魂,又按回眉心,在秘窟中,连动了几处的机关。
已经惊动了某些老狐狸,百兽宗他再也不能呆了。
老白鹤很清楚,那些修士的狠戾。
他是灵兽,以仆噬主,以前情有可原,但现在……
再不走,等人家赶过来的时候,就再也走不了了。
冲出竹山,老白鹤迅速把自己变黑了一半的须发和胡子,又以灵力化白。
“拜见老祖!”
“拜见老祖!”
两个守库修士看到他过来,连忙躬身行礼。
“免了。”
老白鹤微一摆手,他有库房的令牌,非常畅通地就进去了。
只是……
早就决定要带走的好东西,不知怎的,居然全不见了。
老白鹤的脸上铁青,“怎么回事?我们百兽宗什么时候,这么穷了?”
守库修士冲进来,“回……回老祖,掌门在一日之前,进来过一次,他说要拿些东西,老祖若来,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去他那里拿。”
什么?
老白鹤的脸上几根青筋绷起,显得很是狰狞。
这是宗门的库房,那小混蛋怎么敢的?
他没管留在玉架的低阶灵石什么的,直入不远的黑石大殿。
本来应该灯火通明,有很多执事弟子的黑石大殿,此时却只有伏荒一人。
一块月光石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把坐在主位上的伏荒,映照的很是阴郁。
“老祖……您来了。”
伏荒看到老祖的时候,没如以前那般,第一时间迎上去,反而就坐在掌门的玉椅上,像打量一个陌生人般,打量他曾经非常敬爱的老祖宗。
老白鹤心下一顿。
他突然怀疑,这个笨蛋弟子猜到了什么,或者肯定了什么。
他的愤怒在这一瞬间,化成了一种特别复杂的情绪。
“百兽宗……我不能给您。”
伏荒开口的有些艰难,“能给您的,我都留在那个库房里。”
库房里还有八百多万灵石,还有几套不同阶品的法衣,还有一些修士用的灵药和丹药。
那些东西,都能让老祖掩人耳目地潜藏某处,“老祖,我这里的东西,真的不能给你。”从您到你,他的心在痛中变得发麻,“拿了您该拿的,有多远走多远吧!”
不管是在修仙界混,还是进百禁山,都能活下去。
“百兽宗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的。”
老白鹤几步上前,“伏荒”他一掌拍下,“连你的命,都是我的。”
第一五九章 通缉
面对迎面拍下的一掌,伏荒似悲又似喜!
嘭!
二掌相对,又沉又闷的声响传来,两人的身形都是一震。
“老祖恩德,伏荒不敢忘。”
伏荒望着老头,“可是百兽宗更是我的家,是我们无数弟子的家,我不能让您把这个家拆了。”老祖想要在寿元的尽头再拼一把,他能理解。
但他的底线是不能毁了百兽宗。
“……”
老白鹤虽然有预感伏荒早有准备,可是直到此时,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不敢相信里有无数的复杂。
一直以来,他都不放心这个蠢蛋,生怕百兽宗砸在他手上。
可是此时此刻,这蠢蛋好像挑起了百兽宗的大梁,他怎么又这么不舒服了呢?
“老祖,这里的异常,可能很快就有人发现,您……该走了。”
走?
是啊!
他该走了。
老白鹤的双目沉了沉,在伏荒隐有的期待中,再次吐出掌劲。
嘭!
这一次的声响,再不是又沉又闷,掀起的气浪好像要掀了黑石大殿。
伏荒果然没再还手,他的所有灵力,都紧守在自己的丹田、筋脉和五脏处,外面的皮肉好像再无所谓。
轰隆……
卟!
撞倒了殿墙,身体被击出老远的伏荒控制不住地当场吐血。
“我说了,百兽宗是我的。”
老白鹤咆哮的声音,远远传出,“你的命也是我的。”
他一脚踏前身形已变,在伏荒的不敢置信中,长长的鹤喙直冲他的丹田啄去。
是了。
修士的元婴一样是妖族最好最好的丹药。
城中被惊动的重平等人,神识以最快的方式延展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伏荒狼狈逃命的景像。
可是,他逃得再快,能有老白鹤快吗?
急速冲来的他们只见那只老鹤长喙如刀,当场切了伏荒的右臂叼起来就走。
“尔敢?”
太霄宫陈长老大声咆哮着追去。
各方修士也顾不得伏荒,一齐紧追其后。
……
泡了三天无瑕池,回复脸上白嫩的陆灵蹊终于又坐到讲经堂的时候,正是仙鹤噬灵事件风传天下的时候。
相比于其他各方,千道宗没有修士让小鹤儿认主,消息还稍为滞后了些。
“……所谓上善若水,水至善至柔,水性绵绵密密,微则无声,巨则汹涌。”
讲课的老师兄一边说水,一边以道法演示,微则无声,巨则汹涌的二水。
无声之水看着平平常常,可是那发出隆隆之音的汹涌之水,好像把大家带入到翻起巨浪的大海里。
不同于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修士,经过五行秘地水世界的陆灵蹊,对那还在控制中的浪涛,只是看着却没有一丝波动。
“修士能演的水之道法,于真正的‘水’而言,不过十之二三。”
老师兄瞟了某人一眼,“修行路上,术法无边,神通无穷,但理有大小,道有高低。其实真说起来,水与人同,人生之道当与水般与世无争却又容纳万物。”
一旁的沙漏漏下最后一粒沙,老师兄知道今日拖堂了,倒是干脆地站了起来,“知道今日有大集,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就此下课。”
“哇!总算下课了,快走快走。”
“等我!”
“你们有什么要买的,快报于我。”
“没买的,我去摆摊!”
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陆灵蹊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大集让大家这么兴奋。
“林师姐还没去过大集吧?”
陆灵蹊没想到,还能有人找她说话,连忙点头,“我还没到过宗门的坊市,不知你们说的大集……是怎么回事?”
柳酒儿露了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我们千道宗坊市一年有两次大集,一个在三月初一,一个在九月初九,这两个时间段,所有在坊市摆摊的,都免收摊费。
因为没有摊费,所以就吸引了很多散修把自己平时不用的东西,摆出来贩卖,价钱相比平时,也便宜一些。”
“噢!怪不得呢。”
陆灵蹊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回家,带爷爷出来一起逛个街。
躲在无瑕池的这三天,爷爷和爹娘都知道她被打的事了,跟她互发了十几个传音符。
该骂的已骂过,想来不会再找后账。
“林师姐有没有兴趣随我一起逛逛?”
柳酒儿知道她很有钱,“散修里,有些人很不识货,或许,捡个漏也未可知。”
捡漏?
换天阵就是捡漏所得。
陆灵蹊对这个很有兴趣,“我也正想逛呢,不知师妹……”
“我叫柳酒儿。”
柳酒儿微笑,“是喝酒的酒,不是数字九,你可以叫我柳师妹,也可以叫我酒儿。”
“酒儿?”陆灵蹊笑了,“我叫林蹊,你就叫我林蹊吧!”
南师姐不忿她在无瑕池里快活,那天还说,她在外门肯定一个朋友都交不到。
哼哼!她现在就交给她看。
“那快点走吧,要不然好东西都让别人抢了。”
两人说话间,其他人早跑没影了。
陆灵蹊不敢耽搁,给家里发一道传音符,连忙跟上她。
半晌,两人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
千道宗的坊市比起百兽宗来,大了十倍不止。
今天的大集,显然惊动的不止千道宗弟子,周围世家和散修,都抓紧机会,各撞各的机缘。
“快看,那个就叫飞剑传书。”
身旁的一对夫妇指着飞过的东西教他们的孩儿。
“爹,不是说飞剑传书很少见吗?”小儿童稚的声音响起,“这里怎么这么多?还有那个飞着的玉牌,是不是传音玉简啊?”
陆灵蹊和柳酒儿好奇地看了一眼,果然,天上飞着好些个东西。
它们大都直入那些看上去很有气势的店铺。
正在巡逻的楚天阔也正怀疑什么的时候,一道传音玉简到了他面前。
他一把拿过,神识透进没一会,便是一变。
周围的人一时顾不得买东西卖东西,全都看向他。
陆灵蹊只见这位楚师兄没废话地走向街另一边的告示牌前,几个手印一打,原先的什么寻人寻物告示便被缩小挪到一旁,老白鹤仙风道骨的样子,出现在告示牌上。
“通缉?”
念出来的修士面色也是一变,“百兽宗白鹤沽名钓誉,偷修魔功罪大恶极,借苇荡之鹤化百多分身,噬主之灵。
其于九月初六反出百兽宗,重伤伏荒掌门,现通缉天下,所有提供线索者,修真联盟俱有重谢?”
啊?
所有听到的人,面色都极其不好。
陆灵蹊也没想到,被重平师叔他们戒备的老白鹤居然在反出百兽宗后,还能逃了。
还有,那噬主之灵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还能借主人的灵力为己用?
如果那样……
陆灵蹊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
“我的天,百兽宗的灵兽,还能要吗?”
不知是谁说了一嗓子,几个挂灵兽袋的修士一齐转脸瞪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摆摊说话的老者,连忙捂了嘴。
“大家不用担心,”楚天阔安慰大家,“白鹤所借者,不过是撞兽会上,苇荡最后放出的那批仙鹤。”
那一批啊?
松口气的,不是一个两个人。
“楚道友,真的有人被噬灵了吗?”
一个很有气度的中年修士拱手问道,“被噬灵者,现在如何了?”
“我刚收到传信,”楚天阔回答大家都关心的问题,“所有认了那批仙鹤为灵兽的道友,灵力俱损大半,很多人都跌落了修为到炼气四五层,身体和心理都受了巨大创伤。”
漫漫修仙路,谁都不容易。
好不容易前途可期,一下子又被打落尘埃,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那老妖怪怎么敢的?”
没人能淡定得了,“他以前的修为,难不成也是这样来的?”
脑子转的快的修士,已经怀疑前事。
“对啊!”
“不行,我家还有一个专门代步的仙鹤。楚前辈,请问那些仙鹤,要不要处理掉?”
“对对对,楚道友,不知贵宗的代步仙鹤要怎么处理?”
“……”
陆灵蹊和柳酒儿被急切追问此事的修士挤到了另一边。
两人的面色都非常不好。
不同于操心那些鹤儿命运的柳酒儿,陆灵蹊操心的是,那老东西想从她这里拿的东西和消息。
被人尊敬这么多年,一下子脱了高人前辈的面具,肯定不会再有顾忌。
要是再遇到……
陆灵蹊忍不住地后背发麻。
“真没想到,白鹤前……,那人居然那样坏。”
柳酒儿在兽堂做过任务,其实很喜欢那些非常有灵性,又非常乖巧的鹤儿,“他坏也就算了,还要带累那么多人和那么多鹤儿。”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林蹊,幸好你当初没要他送的鹤儿。”
“……”
陆灵蹊的脸白了白,她虽然没要,可是却以自己的名义送人了呀!
叶湛岳是叶家最寄予厚望的人,万一……
“如果那人出事,也不干你的事。”
柳酒儿看她的样子,很快反应过来,“谁能想到,那老白鹤会这样坏。”
“……”
陆灵蹊深深叹了一口气,“酒儿,我不逛了,我要先回宗打听一些事。”
她要打听叶湛秋和叶湛岳。
现在只希望,外面的流言是叶湛秋所为,他不会干看着他堂兄受挫。
要不然,她的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那祸水到底是她送出去的呢。
“那行,你回去吧!”
柳酒儿看了一眼远处的某个摊子,“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嗯!再会!”
陆灵蹊离开坊市的时候,其实有不少人,也冲出了坊市。
……
“叶湛岳?”
无缘大集的南佳人连忙把新到的资料递给师妹,“他好像是所有人当中,伤的最重的。”
啊?
陆灵蹊简直不敢相信。
就算叶湛秋明着不敢说出来,难道暗的也不敢阻阻吗?
“他怎么会伤的最重呢?是因为他最早让鹤儿认主吗?”
“你怕什么呀!”
南佳人把新来的资料放到她眼前,“跟你又没关系,叶湛岳功法特殊,第一个发现灵力不对,老白鹤这次未竟全功,最主要是因为他,人家现在是英雄呢。”
英雄?
陆灵蹊连忙拿过传来的消息,半晌放下的时候,面色很古怪。
“看到了吧?”
南佳人是世家修士,虽然不能全猜叶家那里发生的事,却能透过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怀疑一些,“跟你屁事都没有。”
她可不想自家的傻师妹,对叶家和叶湛岳愧疚。
“叶家有两位元婴真人,在他发现不对的第一时间,不说其他,帮忙截断其主仆协议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叶湛岳伤的最重。
“别以为叶家会在这件事上吃亏。”
南佳人把师妹手上的资料又拿回来,“不说修真联盟的奖励了,就是我们千道宗,可能都要送上一些迅速回灵之物。”
……
太霄宫坊市,一身青衣,脸带狰狞刀疤的中年修士坐在叶家的茶馆里,一边喝茶一边倾听各方的消息。
半晌下楼的时候,他寻向叶家所在地。
冤有头,债有主!
这一次未竟全功,全在叶家,全在太霄宫。
老的他没办法,难不成小的,他也没办法?
相比于千道宗的林蹊,老白鹤现在更恨叶家。
人人喊打,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却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实在不可忍。
什么英雄?
放他娘的狗臭屁!
分明是叶家和太霄宫想以小搏大,希想借叶湛岳的手,把他变成真正的灵兽。
在修仙界呆久了,老白鹤太知道某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比那些魔门修士还要狠戾的事实。
他们怎么朝别人狠,他不管,但是,朝他使,绝对不成。
叶湛岳他要宰,当初在苇荡跟林蹊一样拒绝鹤儿的叶湛秋,他也要杀。
若不是那两个小混蛋,把他的鹤儿避如蛇蝎,流言可能也不会那么广为流传。
不同于其他人,最为关注流言的老白鹤知道,流言因为他们拒绝之后,先出现在他的百兽宗坊市。
没有他们那样闹,谁敢怀疑他?
老白鹤最恨那段时间,他顾着形象,没有深挖最先放出流言的家伙。
深恨连伏荒都摆了他一道。
那个笨蛋,这一次能这么灵聪,一定是因为他收集流言太过频繁,以至于让他都有了警觉。
第一六零章 守株待兔
天下修士都以为白鹤那老东西干了大坏事后,一定跑哪隐蔽之地猫着了。却没想,老家伙又于九月二十日晚寻上太霄宫叶家,连着叼吃了叶家三个结丹修士的金丹,在叶琛、叶琮不惜性命的连手下,才又趁夜逃了。
“老匹夫……”
知袖把收到的消息当场化为齑粉,“他的下一站,是不是要盯上我千道宗,盯上我知袖?”
“你说的很有可能!”
恰逢其会的致远真人叹口气道:“白鹤年纪大了,若不能更进一步,近万年的修炼也不过是便宜别人。”
这一点和他们人族可不一样。
人族修士不能飞升成仙,未成仙骨,寿终之后一身灵力只会自然散尽,落下没用的皮囊。
可是妖族……却全身是宝。
“反出百兽宗,重伤伏荒,也就割断了他在人族的最后一丝牵绊,从此以后,可以把多少年压着的真情真性释放出来,怎么痛快怎么来了。”
致远看向知袖,“白鹤打上叶家,没意外,应该是痛恨叶家宣扬的所谓‘英雄’,那噬灵魔功,能在区区两个时辰里,让近百修士折损大半修为,流失部分生机,只怕比我们之前以为的还要霸道。”
他给一位依附上程家的倒霉小辈忙了好些天,“叶家提前打断了他的部署,绝了他更进一步的可能,找上他们很正常。”
说到这里,老头的眉头打成了结,“这些年,修仙界捧着他,他自己也努力维持住了形象,可是在林蹊和你,以及重平那里,却几番没脸……”
“怎么叫我们给他没脸?”
知袖愤怒,“你也不看看,他干的都是什么事。”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致远淡淡瞟了眼师妹,“他伤了那些年,应该更怕死了,若不然,按他以前的形象,怎么也不可能逼着随庆进毒龙坞。
我猜,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起意再用噬灵魔功,使劲拼一把了。
只是林蹊误打误撞,带回了龙息草。
有了龙息草,伤势大好,自然更珍惜时光。”
说到这里,他望向一直没说话的宜法,“听采薇说,林蹊在撞兽会上运气爆棚之后,百兽宗那里就隐有些传闻,说林蹊是天运之子,她不要仙鹤,是天运之子下意识地避险行为?”
“……”
宜法默默点了头,“有这传言!为了林蹊,重平下了好大的劲,把可怜蛋,把白鹤之前害人的事,俱以流言的方式传了进去,淡化了林蹊在这件事里的影响。”
“恐怕是淡化不了了。”
致远叹口气,“从叶家的事上,可以看出,白鹤现在是彻底放飞了自我,他在林蹊手上吃了亏,又在知袖和重平那没讨到脸,流言……也是从林蹊那里始,不管如何淡化,以他现在的性情,都会吃在心里。
所以,他的第二站,只怕就是我千道宗。”
知袖和重平是元婴修士,二人的危险不大,但林蹊那里就难说了。
“重平回来之前,除了加强坊市的暗卫力量,我们几个轮流坐镇坊市。”程家因为采薇,得了小丫头一颗己土珠,致远也不能不管,“另外通知林蹊,这段时间,不准到坊市去。”
……
陆灵蹊哪要长辈们通知,从南佳人那里看到老白鹤杀进叶家的消息,不仅管住了她自己,就是爷爷和爹娘,也被她禁住了。
师父的伤没好,金风谷所有人,都得给她低调做人。
那什么,到外面抓一阶二阶妖兽回来加餐的行为,是跟普通外门弟子争肥,绝对绝对的不要。
“师父,尝尝我给您蒸的鱼。”
难得师父出关,陆灵蹊马上把自己加了千金菇的蒸鱼端了上去,“我已经问过采薇师姐了,三尾月鱼吸食月华而生灵力温和,是食补的好材料,精华更在尾上,我不管您能不能吃完整条的,反正三尾一定要给我吃干净了。”
“……”
随庆看看这近两尺的大盘子,看看那三条有筷子长的肥尾,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父,我费了好大的劲呢。”陆灵蹊把硬筷子塞到他手上,“光做这蒸鱼的盘子,我都忙了好长时间。”
“……”
罢罢!
就算被徒弟当猪养,也一定要吃完。
随庆受用的笑了,“行行,这是我徒弟孝敬的,师父保证全吃完。”
话音未落,黑驼子却闻味而来,“这么大的鱼,你也不怕撑坏了。”
他的鼻子凑到三尾月鱼上好好闻了闻,“嗯!你徒弟手艺不错。难得遇到,你也不好意思,让我看着你吃撑着,我饿肚子吧?”
“哈哈……!请!”
吃人的嘴短,吃了他徒弟的鱼,也不好意思乱下毒了吧?
随庆不仅请人吃鱼,还体贴地拿了一壶灵酒出来,“我不能喝,你自个随意吧!”
“怎么?看傻眼了?”
黑驼子笑看一旁又纠结又傻眼的女孩,“老夫玉树临风,不是那等黑漆漆的黑面神吧?”
“……”
还有这样夸自己的?
陆灵蹊无语,她是对黑驼子的样貌有些吃惊,可这三尾鱼的鱼肚子里,还被她平铺了一层剁碎了的千金菇呢。
“林蹊拜见前辈!”
师父得求着人家治伤,她也不敢得罪,“前辈确实跟我的想象大有出入。”她朝着人家讨好一笑,又摸出三盘下酒好菜,“不过,看到这样的您,我就对我师父的伤愈,更有信心了。”
呦?
挺会说话的。
黑驼子见多了,那些知道他就恨不能退避三舍的小辈,“我怎么觉着,你之前是舍不得你的千金菇呢?”
这怎么能承认?
陆灵蹊拿着备用筷子,亲自给这位惹不得的前辈夹了一块带千金菇的鱼肚,“前辈帮我师父解毒,没有功劳……现在也有苦劳呢,晚辈又怎么会舍不得这点东西?”
“嗯!”
黑驼子细品鱼肉的鲜美和千金菇的醇香,“跟你师父一样会说话,看样子,以后也会是只小狐狸。”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随庆懒得跟他计较,下筷急速,“回头吃少了,可别怪我们师徒没尽好主人的本份。”
本来就没尽好主人的本份。
黑驼子想跟他扳手指头,一条一条地说,结果这家伙的筷子老往千金菇多的地方夹。
现在说话,就是浪费时间啊!
他连忙跟随庆比吃鱼的速度。
没一会,陆灵蹊以为师父要吃撑了的三尾月鱼,就只剩骨架子子。
连鱼眼珠子,两人都以最快的速度一人抢了一个。
“唉!想跟你抢块肉真不容易。”黑驼子现在才有工夫滋溜一口小酒,吧唧一口菜,“要不是我闻到香了,自个出来,这一顿,你能便宜我?”
“我徒弟还在这呢,你变脸能不能悠着点?”
随庆接了徒弟递上的灵茶,“想要我的千金菇直说,解了毒,我还剩的千金菇,我们一人一半。”
想要人家帮忙竟全功,不多加点他喜欢的,肯定有的磨。
“嘿!这是你说的啊!”
“我说的。”
“我今天馋酒的时候,还真想了个好办法。”黑驼子高兴地滋溜了一口酒,“服下新制的解毒丹,再让程致远那个老家伙配合忘忧七十二针帮忙逼毒……”
“那毒不还是逼不尽?”
随庆知道自己的毒有多顽固,逼出的毒哪怕只停留体表一息,也会重新渗进去一些,灵力隔绝对它根本不起作用,时日长了,又会自然壮大。
“嘿嘿,别急啊!”
黑驼子笑,“我有法子让毒往更好的地方去。”
“什么法子?”
“你用上好酒泥遍裹全身。”黑驼子觉得自己的点子真是棒极了,“酒泥的吸附性如何,你也清楚,只要我们运作得当,顶多两次,绝对会驱得干干净净。”
这?
随庆细细想过之后,眼睛终于亮起,“好办法,我这就给致远发信。”
千道宗也有一处老酒池,挖些酒泥过来,绝对不成问题。
“林蹊,你到玉泉峰,朝你的和笙师叔多要些好酒泥来。”
“是!”
师父有望解毒,陆灵蹊哪能不尽力?
她连忙冲向玉泉峰,半晌回来的时候,还把和笙师叔一起带来了。
可惜,大家连门都没让她进,就又把她关在金风殿外。
……
白鹤到千道宗一连数个月,想要抓了某人逼问龙息草的出处。
可惜,那小丫头,大概属乌龟的,据说从百兽宗回来,还从来没出过千道宗。
这还让他怎么抓人?
在叶家干了一票,弄了三枚人修的金丹补了不少元气后,他突然后悔,这些年被捆在了百兽宗,误了真正的长生之路。
人既然能吃妖,妖自然也能吃人。
修仙的世界,只看谁的拳头大。
可恨他被百兽宗捆住了手脚,一误再误,现在年纪大了,就算大量补充人修的金丹,作用也没年轻的时候好。
更何况,他对百兽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百兽宗对他,却只能用绝情来形容。
伏荒那个混蛋早早对他防备,抢来的储物戒指,根本就是个空的。
白鹤现在好后悔,当时居然顺着伏荒的意,配合着演了那场戏。
早知道,他就应该让百兽宗帮忙一起背锅。
白鹤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戾气有多重。
尤其是抢了那个空的储物戒指后,他对百兽宗的心态越发地不对了。
“听说了嘛?重平掌门跟百禁山苍梧那里已经谈好了条件。”
“怎么说?”
茶馆里,好多人都竖起了耳朵。
钦原和螭吻可都是了不得的神兽呢。
“俱体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啊,人家光送给修真联盟的,就有好些个极品材料。”
连不相干的都谢了,更何况千道宗?
“那你知道妖族这一次,是哪位前辈出山吗?”
“二长老宁王和龙族傲海。”
“那就怪不得了,宁王性子向来和善,再加上龙族物产丰富……”
未竟之言,所有人都听懂了。
千道宗这下子恐怕是发了大财了。
还有林蹊……
“你们说,那林蹊是不是真的天运之子?”
一想到他们苦哈哈,可是本来应该不如他们的小丫头,却坐拥宝山,就忍不住地眼红。
那小丫头可不算他们这边修仙界的呢。
“那么多与她同出荒原地界的小孩子都在五行秘地失踪了,可是她呢?不仅全家安然无恙,还得了己土珠,还拜了随庆为师。”
哪怕失踪的那几年,小道传说,她不是受伤,而是另有隐情耽搁在外,也肯定没吃过一点亏,要不然送她回来的人,能一把就送三十株上品千金菇给她壮声威?
“我们就不说她开的那些可怜蛋了,只说白鹤送到她手上的仙鹤,她怎么就能找那么荒诞的理由拒收?还搞什么送给幸运之人的把戏,结果,叶家却倒了大霉。”
“可不是,叶家真是替她受过了。”
底层修士可不知道叶家曾经的野心,现在只知道顺着叶家放出的信号,一味地同情人家。
“不仅叶湛岳倒了大霉,就是叶家其他人也跟着……”
“可怜!我记得叶家当时也有一个不想要仙鹤的人。”
“对对,我记得,他叫叶湛秋。”
“那你们说,他也真是因为那什么……才拒绝仙鹤,最后害叶湛岳倒霉的吗?”
两个未修到筑基的小孩子,一齐以荒诞的理由,拒绝了当时人人想要的好灵兽,现在想想,都感觉不可思议。
“叶湛秋肯定没法跟林蹊比的。”
一位老者抚了抚胡子,“他到现在都未筑基,据说在叶家出事之前,就得罪了陆家的什么人,被罚到了什么矿山干劳力了,好像叶家也迁怒了他,根本没人管他。”
其实不仅没人管他,还有人因为叶湛岳的倒霉,恨不上遥远的林蹊,深怪上叶湛秋,打压得比陆家还狠呢。
只是这话,老者是不敢说的。
叶家那样的大世家,碾死他跟碾死个蚂蚁似的。
白鹤在茶馆听着各种流言,对无用又倒霉的叶湛秋倒是不太在意了,可对林蹊却更是势在必得。
要知道,这世间就是有一种被天道厚爱的天运之子,机缘大把送上,坏事自然避开。
为了不让千道宗警觉,他一忍再忍,没让自己再去吃修士的金丹,就等在坊市做守株待兔之事。
第一六一章 兄弟
“天运之子?”
面前女孩的愁容,让知袖好笑,“那你说,师叔我算不算被老天特别照顾的天运之子?”
这……?
闻听流言,愁得不行的陆灵蹊突然被问住。
师叔两百三十岁进阶元婴,听说自修炼以来一直顺风顺水。
“你觉得师叔我还不算吗?”
陆灵蹊连忙摇头,“肯定算啊!天下修士那么多,可是能修到元婴得千载寿元的,万中无一,如果您这样的都不叫天运之子,那我就不知道什么人应该算了。”
“那不就结了。”
知袖露齿而笑,“有多少人想得天运之子的号而不得,你得了,还有什么好愁的。”
“……”
陆灵蹊反驳不了,不过愁还是在的,“我不是怕被老白鹤盯上吗?”
她把那老东西得罪得太狠了,“人家本来就想找我麻烦,要是听到我是天运之子的流言,万一来杀我夺宝怎么办?”
“哈哈!原来最主要是怕人家杀人夺宝啊!”
知袖大笑,这种甜蜜的负担,少时也曾跟过她好久,“那师叔教你了个乖,去弄个库房吧!当初我才是炼气小修的时候,从西山猎兽回来,就怕被人杀人夺宝,就给自己秘密弄了一个。”
“师叔……”
陆灵蹊抱住她的左臂,来回晃着,“我们不开玩笑了行不行?我现在愁得都要吃不下饭了,您说,老白鹤会不会来找我啊?”
“这么愁啊?”
知袖伸手拍了她脑袋一下,眼中的笑意不减,“你当千道宗的核心弟子是大白菜吗?等你到了筑基中期,能出门的时候,宗门肯定会给你配上好些个保命东西的。
至于老白鹤……”
她稍顿了一下,“你完全不用担心,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要死翘翘了。”
啊?
“师叔,你们有他藏身的线索了?”
陆灵蹊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一大半。
“线索有一点,不过,你不能打听噢!”
“我不打听。”
陆灵蹊才不想知道那些要命的事呢,心神没了愁后,对天运之子又感起兴趣来,“师叔,按流言所说,我好像真的也被老天照顾着呢。您说,我是不是也是万中无一的天运之子啊?”
咚!
知袖对着她的额头,就是一敲,“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
陆灵蹊想说她不怀疑,可是怎么又挨打呢?
“不过呢,相信这什么天运流言,你就是个傻蛋!”
知袖很喜欢敲人的感觉,“什么是天运?修士逆天改命,靠的一直是自己,不努力,哪怕爹娘是仙人,也是徒呼奈何!
那些没事喜欢到处传播流言八卦的,不过是一群找不到方向的失意之人。
有缘更进一步的修士,哪有时间太关注那些,修炼的时间都不够呢。
你说,你要听那些失意之人的‘吧吧吧’吗?你要在意他们的羡慕嫉妒恨吗?”
“……”
陆灵蹊连忙摇头,她才不要。
“那不就结了。”
知袖眼含笑意,“要说天运,其实他们也是被人羡慕的一群。相比于凡人来说,我们有灵根能修炼的修士,哪怕只是炼气小修,都算天运之人。
同理,相比于汲汲营营想求一筑基丹而不得的普通炼气小修,筑基修士就是他们羡慕的天运之人。
筑基后是结丹,结丹后是元婴,元婴之后是化神……
一步一步,这样把大部分人甩在身后的,其实都是被别人羡慕的天运之人。”
小丫头还太小,自满绝对要不得。
“修仙界的天才何其多?我们远的不说,就说你认识的陆家陆传,他少时被多少人羡慕奉承过?可是现在呢?”
“……”
陆灵蹊抿住嘴巴。
“逆天而行的路上,我们不仅有外面的劫难,还有看不见的心之劫难。”
知袖带她直入云荡峰顶,厚厚的云雾,遮住了云荡峰迤逦的风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林蹊,你要记着,我们修士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自己,因为外在内在的危险,随时有可能把你带入深渊。”
……
新罗山灵石矿。
光着膀子不知外面的叶湛秋,拿着专挖灵石的灵镐在矿壁上不停地敲敲打打。
这处灵石矿,在太霄宫高层眼中已经属于枯竭之矿,看管相比于其他灵石矿,实在松懈了很多。
被罚来这里,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进新罗山当矿工的,正常只有两种命运。
一种是一辈子当牛做马老死在这里,一种是挖出百万灵石重回太霄宫外门,当一个小管事。
后一种是所有矿工最想努力的方向。
可是叶湛秋,却向往几乎没人选的第三种……
挖出百万灵石,不入宗门重得自由。
这自由是撇去所有一切关系,哪怕叶家,也将再跟他无关。
从此以后天大地大,他只是他。
叮叮叮……
他敲着石壁,把一颗颗白胖可爱的灵石挖出来,放到纳宝囊中。
矿工是没资格用好的储物用具的,他的两个储物袋,也早被某些人封存。
可那所谓的封存,叶湛秋知道,也就是说的好听,事实上,可能早就被某些外事管事按权利大小分完了。
“小秋啊,跟什么置气都行,就是不能跟自己的身体置气,拿着吧!”
一年老矿工走过来,放下一小袋灵面馒头,“你又不是筑基修士,老这样辟谷不食,是掏身体老底,干不长的。”
没有矿工能辟谷不食!
挖矿又是重体力活,光靠灵力支撑,一月两月可以,半年下来,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多谢芹叔。”
对这位倒霉的叶家族叔,叶湛秋的声音很暖,“那两个人……走了吗?”
“还没!”
老矿工是真心的可怜他,“小秋啊!听叔一声劝,这十个馒头吃完,你就出去低个头,让他们占点便宜,也让他们出出气,要不然……,人家是不会走的。”
他能给他带一次两次馒头,却不能带三次了。
“他们可能也盯上我了,”老矿工脸色有些灰,“这一次,只换了二十个灵面馒头。”馒头少了,该交的任务却没有少,“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
叶湛秋盯着地上的十个馒头,慢慢弯下腰,把它拎起来。
他不缺吃的,只是……
望望转头走的人,他到底又妥协了,“芹叔,这馒头您自己拿着,我现在就出去交任务。”
“那你也要拿一个垫垫肚子。”
老矿工很欣喜他能想通。
要不然,不吃不喝,装满一个纳宝囊的灵石,得累死个人。
“好!我跟他们使劲低头。”叶湛秋拿着一个馒头笑了,“他们的气顺了,说不得还会赏我点肉,到时我请芹叔吃肉。”
“那感情好!”
老矿工笑了,“我这里还藏了二两灵酒,到时我们叔侄一起喝一杯。”
到了这里,不认命真不行!
“行!回头我们喝酒吃肉。”
叶湛秋啃着干巴巴的馒头,摆手往外面去。
他知道这里的富矿在哪,只是现在还不到暴露的时候。
“……湛秋!”
让叶湛秋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居然是盛传可能废了的人,“你受苦了,跟我回去吧!”
叶湛岳清减了很多,眉宇间不复以前的舒朗,不过对着曾经警告过他的堂弟,面容还是一如即往地诚恳,“我的事跟你无关,我已经罚了成弟他们,你的储物袋我也要了回来。”
他递过两个储物袋,“走吧!”
走?
叶湛秋望着两个他掩人耳目的储物袋,并没有接,“我暂时不想走。”
什么?
叶湛岳的眉头一拧,“我们用不着拿……别人的错,跟自己较劲。听话,跟我回去。”说到后面,语气已经不容违逆了。
“我没有较劲。”
叶湛秋往一旁的监工交任务,“麻烦帮我换点肉干。我心魔未尽,在这里打熬筋骨的时候,也能熬熬心神。”
“可是……”
“堂兄,我不是你。”
他打断叶湛岳的话,“谢谢你能来看我,也谢谢你不怪我。”叶成几人对付他,就是因为,当初那仙鹤是林蹊送他的,“不过,我不急着筑基,你……还是尽早闭关把修为补回来的好。”
“……”
叶湛岳脸上泛起一丝青色,“那好吧!”他叹口气,“等我重回筑基,再来接你。余师兄,我带我堂弟到那边转转可以吗?”
“可以可以。”余监工连忙点头。
“过来,我们兄弟一边喝酒一边说说话吧!”
叶湛岳看他光着膀子的样,心情其实很复杂,“在这里几个月,你还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形吧!”
叶湛秋的眼睛闪了闪,对这个,他确实有点兴趣。
所有一切都跟上一世不一样了,上一世,白鹤干了坏事,被天下声讨的时候,可把百兽宗连累的不清。
“新罗山消息闭塞,”他终于朝叶湛岳露了点笑,一齐往远处没人的石亭去,“那老白鹤……抓住了吗?”
“他藏起来了,具体在哪,我不知道,不过……老祖他们可能知道了。”叶湛岳在石桌上摆上两盘菜,一壶酒,“今天他们一齐走的。”
“噢!”
叶湛秋不轻不重地回了一个字,老白鹤在修仙界日久,去过的地方不知有多少,想抓他,实在不容易,至少上辈子,人家不是被修士抓住的,“堂兄,你……没怪过……人吗?”
叶湛岳轻轻摇了头,“你主要是想说,我怪不怪老祖他们吧?”
叶湛秋喝酒。
“本来是有点怪的,可是……老白鹤杀到叶家,家里死伤那么多人的时候,我不怪了。”
叶湛岳也喝酒,“家族不强大,就等着被人宰杀,这宰杀的人里,可能有你,也可能有我。”
“……”
大家不只是理念的不同。
他们的灵根资质不同,一个被家族忽视,家族甚至想抢他亲长留下的修炼资源,一个是被家族重视,所有一切俱向他倾斜的人。
他没得家族的好,不想理解堂兄对家族的归依感。
“江湖传言,林蹊是天运之子,所以避开了老白鹤的算计。”
叶湛岳心中苦闷,其实也知道说不通很是执拗的堂弟,只想在他这里吐吐心中的闷气,“湛秋,当初在百兽宗的时候,你在外面听说林蹊是天运之子的传言,对放弃仙鹤,是庆幸还是后悔?”
“……”
林蹊是天运之子的传言,是他偷着放出去的呢。
叶湛秋心下有些打鼓,这个上一世并不曾出现的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我灵根资质不好,仙鹤接不接,都不可能由我自己支配,所以从来没想过。”
叶湛岳一口酒咔在喉间,下了好大的劲才咽了下去,“你倒是修成了无欲无求的心性。”
可惜,他不能。
“她回宗没多久,就筑基了你知道吗?”
“听说过。”
“其实我觉得,她的运气可能就是比我们好些。”
“……”叶湛秋不说话,他知道堂兄的我们,主指他自己。
“她避开的太巧了。”
叶湛岳受此磋磨,不敢怪家族,不敢怪宗门,更怪不上做不得自己主的堂弟,却对当初让鹤的林蹊,心生很大忌惮,“五行秘地的运气,拜随庆为师的运气,开蛋的运气等等,此人……运她自己的很,以后你若遇到,尽量不要与她走的太近了。”
“……”
叶湛秋无语。
堂兄一切从宗门,从家族考虑。
可是他凭什么呀?
虽然苇荡的最后一批仙鹤不是好东西,可是她又不知道。
世人忘了他是谁。
她却还记得,当初的提醒之恩,在那么多人面前,想要感谢他。
从没得过世人多少善意的叶湛秋,虽然对陆灵蹊也有很多疑惑,对她的观感却实在不差。
“人家是什么身份?”
叶湛秋这样说,“我又是什么身份?人家该感谢的,应该谢过了。再说……老祖他们,可能不会再她跟我交好的机会了。”
说到后来,他心里其实有些苦涩。
叶家的掌舵人,一定会为叶家争取天下同情,一定会朝有机缘的女孩,要他们想要的东西,他哪还有脸,跟人家交好?
第一六二章 买
嘭!
一声震响,气浪直接掀飞了草顶,早就习惯的采薇虽然很郁闷,却经验丰富地从她特别的丹堂全身而退,没见一点狼狈。
“谁让你来这里的?”
看到不应该站在外面的人,采薇心下一顿,心情很不好。
别人看她炸炉,大都是偷着看,师妹怎么能正大光明?
不知道心情不好,会影响她下一炉丹药的品质吗?
“我有事找你。”
陆灵蹊偷瞟了眼才被炸飞的草堂,迅速被原来不知在哪藏着的丹童重建,“师姐,别这么小气嘛,我第一次来。”
“……”
一瞅师妹的样,采薇就知道,肯定有第二次。
一群混蛋都是这个样子,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还美其名曰,学习她的百折不挠。
狗屁,完全是他们修炼或者做事不顺,到她这里找平衡找优越感来了。
“说吧!什么事?”
“我今天在讲经堂,遇到程风了。”
程风?
采薇一时想不出这人是谁。
不过能让师妹特意过来找她,又姓程,定是她程家的人。
“他母亲是太霄宫叶家的旁枝。”
陆灵蹊郁闷地吐了一口气,把叶家四处求取灵药,为叶湛岳养身回灵,还有叶湛秋的遭遇说出来,“师姐,程风是特意找我说这事的。”
她在讲经堂几个月并不曾生事,所以,渐渐能跟大家说上话了,“我听完了,感觉是不是叶家专门让他这么传话的啊?”
她有千金菇,世所众知呢。
但叶湛岳那里,她并不感觉亏欠。
“听南师姐说,叶湛岳曝出了仙鹤的不对,又在叶家和太霄宫诸长老的帮助下,让老白鹤没有完完全全地把大家的灵力和生机全都偷走,修真联盟和各宗为了感谢,都给他送了一些灵物。
现在,程风这样传话,是不是也想让我送两株千金菇啊?”
“……”
采薇终于想起程风是谁了,眉头蹙得紧紧的,“你送人家仙鹤是一片好意,他当时高高兴兴地接着了,现在出问题如何也怪不到你头上。”
别人只是失了部分灵力和生机,叶湛岳却差点连全身骨骼尽碎性命不保,但这跟自家师妹没一点关系,“至于叶湛岳受的大苦,是太霄宫和叶家的选择,更与你无关。”
欺负随庆师伯闭关,欺负林蹊不懂高层的某些算计吗?
叶家的吃相太难看了。
采薇决定回去好好查一查程风一家,“这事你别管,你要真心愧的送千金菇,叶家的某些人可能更会得寸进尺,有事没事就来利用你的心愧。”
绝对的后患无穷啊!
以后叶湛岳稍有修炼不顺,或者受伤,叶家某些不要脸的人,恐怕都要跳出来,把他代师妹受过的事说出来。
“你也没什么可心愧的,以后程风不会再出现讲经堂。”
当了程家子,却向着外家,向着别宗算计本门师长,如何能忍?
“哎哎哎,师姐,你要干什么?”
陆灵蹊拉住横眉的采薇,“等一下嘛,对叶湛岳我没愧疚之心,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
叶湛秋的心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不知道,但老白鹤能这般暴露,一定是他在流言里做了什么。
“我听南师姐说,程家祖地俞山与新罗山相邻,甚至当年的新罗山若不是阴差阳错,根本不会归于太霄宫,致远师伯一直想把新罗山买入程家。”
只是那里被发现了灵石矿,程家一步错,便再也买不起。
“那里的灵石矿听说已经枯竭,太霄宫也有意把它卖了。”
“……”
采薇的眼睛闪了闪。
不在辖地,已经开始枯竭的灵石矿,对太霄宫而言,确实是个鸡肋。
但对程家而言,只要新罗山的灵脉没有完全挖尽,就可以重新修整,不管是种药,还是平了修田,对家族的发展都很有好处。
只是,现在的价钱还有些高呢。
“师姐,我手上还有金风谷的家底。”
金风谷夹在内门和外门中间,不可能扩展,“听说其他各峰,在外面都另有收益好的资产,你说,我们一起把新罗山买过来如何?”
“……”
采薇的目光有些复杂,才入门没到一年的师妹居然知道这个了?
“我有己土珠。”
陆灵踩打了个结界后,小心讨好,“新罗山曾经是灵石矿,若是我们能用己土珠再加强地脉,不管种什么,天长日久地,收获一定不会少。”
上交宗门的六十六颗已土珠,她还有两成的份额呢。
换给程家一颗后,她还有十二颗多一点点,与其放在宗门那里白白浪费,还不如给金风谷在外面弄点每年能分红的资产。
陆灵蹊回宗这几个月,不仅关注外面,还把千道宗各世家还有各处的地盘,全都翻了翻。
新罗山虽然也不算千道宗辖地,却跟千道宗最近,被太霄宫无意中得了,宗门师长也一直痛悔呢。
要不然,太霄宫也不会一直放言,可以卖新罗山。
现在,他们便宜已经得尽,再卖的价钱,怎么也不会太高。
“正好,因为曾经是灵石矿,用己土珠偷着升级地脉,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
陆灵蹊很清楚,她不能光明正大用地那些珠子,“师姐,金风谷出三分之一灵石,再出一颗己土珠,将来新罗山的出产,我们六四分,你六,我四。”
“你可真会打算盘。”
采薇在心中迅速计算程家能在那里得的利,“灵石采尽,太霄宫总要退出那里,新罗山早晚都是程家的,所以呢……金风谷出四分之一灵石,再出一颗己土珠,我们分成七三,程家七,金风谷三,将来所有照料的人工费用,全从我程家出。”
“……你们家那么多人,本来就是要找活干吧?”
陆灵蹊觉得有点亏。
“新罗山的灵石矿虽然已经枯竭,可是价钱也一样不会很低。”
采薇笑了笑,“而且,你们金风谷也抽不出人手千里万里的管那边。你买新罗山,我还能帮你安置可能无家可归的叶湛秋……”
天下那么多地方,小丫头偏偏盯上了新罗山,没有叶湛秋的一点原因,她才不信呢。
“家族大了,什么鸟都有,叶湛秋既然被罚当了矿工,叶家肯定早就放弃他了。”
采薇朝师妹眨眨眼,“我们程家的妹子多,招赘一个顺便庇护还是可以的。”
啊?
什么跟什么嘛?
陆灵蹊目瞪口呆。
叶湛秋可算是先知呢,怎么会……
她想了又想,眼中慢慢起了一丝戏谑,一巴掌拍到采薇手上,“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到重平师叔那里签契约。”
先知再厉害,现在也是一个炼气小修,要是真的把他和千道宗捆一起,总不算坏事。
在修仙界混了一段时间,陆灵蹊倒是对他当年杀狼盗的事,没有一丝芥蒂了。
相反,反而觉得,幸好叶湛秋提前杀人了,要不然山神庙的中极珠显行,说不得整个寨子的人都得没命,甚至她家要是倒霉,也可能被波及到。
……
叶湛秋还不知道,只因为他想在这里偷着发点财,又改变了多少事。
堂兄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在叶家的大力相助下,要不了两年,一定会重新筑基,到时候,肯定还会来找他。
所以,他一定要在他出来之前,把富矿挖出来,挖出百万灵石,先他一步脱离太霄宫脱离叶家。
以后当个自由自在的散修,只要堂兄有心一样能照拂他。
当然,他也会投桃报李,回他相应的好处。
大家这样处着,叶湛秋觉得或许他就不会时时想起可怜的前世了。
“小秋!”
远处传来芹叔的喊叫,光着膀子的他,停下叮叮当当的工作回过头来,“哎呀!你怎么在这里挖呀?”
老矿工一脸急色地奔来,“这是废矿洞,快跟我走。”
“芹叔,你看好的矿洞,我怎么能占?”
叶湛秋拒绝跟他走,大家在这里都是有任务的,一个月至少也要交九百灵石,要是交不出来,不仅会被监工责打,连灵面馒头都要吃不饱了。
“什么占矿洞?”
老矿工脸上的沟壑从急到喜,满溢着高兴,“上午老李头去交任务,听说,我们太霄宫的所有人,都要撤出新罗山了。”
什么?
叶湛秋简单呆了。
“这里紧邻千道宗的程家,要不是当年的郑安拜入了太霄宫,又献了此山,怎么也轮不到我们来挖矿。”
老矿工原以为自己要老死在这里了呢。
现在能出去,都不知有多高兴,“现在太霄宫把它卖给了千道宗的程家,听说我们百多矿工,愿意回宗门的可以回去,不愿意的,立地解散,也能得了自由呢。”
“……”
叶湛秋耳朵嗡嗡的。
他这一次真的什么都还没做,怎么又改了?
“小秋,你回叶家吧?”
老矿工听说叶家最有潜力的叶湛岳亲自来此接他呢,“你看,能不能借我些凡世银钱。”他搓了搓手,紧张又期待,“我不想回去了。”
他到现在都只是炼气二层,回去也是最低等的族人。
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转到世俗界去,趁着还有一把子力气,娶个屁股大好生养的女人,看能不能再生个孩儿出来。
“啊?不回去好。”
得自由好啊!
叶湛秋望了一眼才挖的矿道,“我也不打算回去了。”
“……”
这下子轮到老矿工呆住,“小秋啊,不是说岳少都亲自来……”
“他能照顾我一时,又不能照顾我一世。”叶湛秋苦笑,“真能照顾我,我也不能站在这里。”
“可是,你都快筑基了。”
他修炼没前途,这孩子不一样啊,老矿工痛心疾首,“你才多大?离三十还有好几年吧?听话,回去好好低个头,好歹弄颗筑基丹,冲一冲筑基境界。”
到外面当散修,可从哪弄筑基丹呢?
“岳少能给叶家子弟筑基丹,却绝不会把筑基丹给不是叶家的人。”
老矿工深知族里的某些事,“小秋,什么事都没你筑基重要啊!”
“……”
叶湛秋心里一暖。
没了爷爷,就再也没人如此单纯地关心他了。
堂兄性子舒朗,对他好,除了他姓叶,却也不是一点算计都没有。
“芹叔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上辈子,他为了筑基丹一直给人当孙子。
“从五行秘地回来,宗门配给了一颗下品筑基丹。”叶湛秋没想到,他到处跟人说的谎话,还会在这位长者面前说出来,“我服过之后,却没冲过去,以后想要筑基,至少也得是中品筑基丹才行。”
匿了那颗筑基丹,他原本是怕家族某些有权势的为亲近后辈打歪主意。
现在这样正好。
“……”
老矿工闭上了嘴巴。
太霄宫和叶家的资源就那么多,发过筑基丹之后,若没有大贡献,是不可能再给了。
更何况还是中品筑基丹?
“与其无望地等在叶家,还不如当散修自己找机缘!”
“唉……!你有主意就好。”
老矿工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是跟我一起出去看看,还是等上面的通知?”
“芹叔,您代我上去看看,有什么消息回来告诉我,您放心,我好歹是炼气大圆满的修士,不管是在哪混,弄一点凡世银钱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要在这里看看,能不能在程家还没正式接收这里,挖几颗上品灵石出来。
老矿工拍拍叶湛秋的肩,终于无言走远。
叶湛秋知道这边不会有什么人来,不过,经此一事后,到底还有些不放心了,舌头在牙齿某处一卷,一口气吐出的时候,一枚储物戒指飞了出来。
神识探进,很快就摸了两个阵盘和数把阵旗出来,迅速在洞口布阵。
他对太霄宫没归属感,这里的灵石矿,便宜谁都懒得管。
反正上一世,有不少上品灵石的富矿曝出来后,千道宗也插了一手,明里暗里的交手后,最终的结果是两家平分富矿。
现在千道宗程家提前出手,倒是免了两家接下来的暗里撕杀。
或许还能少死些像他这样被逼打头阵的呢。
叮叮叮……
叶湛秋努力地砸矿壁,想先行弄到一些能助冲关的上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