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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颜欢     傀儡封仙txt下载     傀儡封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酒宴

    七十天畏惧,是因为卫国的素苍江,本就是虞山白江的下游河段。自初代虞主以来,虞山周围的大小战事不歇,白江内沉淀的残肢断体根本就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地,也就衍生潜藏着许多凶残悍戾的鬼魅邪祟、魑魅魍魉。

    而唐江生,便出生在这条“鬼河”之上!七十天的妖修惊惧之余,倒也非常好奇唐江生为何能够顺利降生,为何没有生即毙命。既是奇迹,亦是诡异。唐江生“恶鬼之子”的称号,可以说是名副其实。

    但偏殿门口的少年郎却是比七十天多想了一重——卫修杨平,约百年前,也是殒命于白江之畔。也就是说,只要契机足够,就算唐江生昨日没有觉醒杨平之魂,今日、明日也极有可能被其他邪祟恶鬼占据身体,侵蚀灵魂。

    性命堪虞,朝不保夕!

    “海辰,你是来打探任务进度的吧?哎呀哎呀,真的很难办啊!我们七十天虽然法子是有,但却没有唐江生的命理之气作魂引,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七十天的一名妖修上下打量着海辰,发现渡劫后的唐江生身体修长,剑眉星目,英姿不凡。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七十天和无天的妖修内心皆如是想。有的甚至已经悄悄背过身去,拿出铜镜整理仪容。

    “雨歇前辈,你方才提到的命理之气?究竟是什么?”唐江生毕竟是妖修,对妖修本命灵物的知识虽是知悟不少,但对七十天所言的命理之气,还是少有听闻。

    这名唤作“雨歇”的妖修闻言身子轻颤,然后内心是狂溢不止的激动!“本来以为海辰常年待在虞主身边,或多或少会带有一点骄横傲岸之意。现在看来,不仅没有,反而礼貌有加,轻易便唤出我的姓名......虞山,未来可期!”

    雨歇上前拉住海辰,将其往偏殿中心带去,海辰也不反抗,任由其这么拉着。七十天和无天的妖修对此均是看在眼里,羡在心底。雨歇心里对海辰的好感瞬间倍增!

    “所谓命理之气,是如唐江生这样的人修先天所具,后天塑之的气运道理。命主之命虽然千姿百态、大相径庭,但总有一些特征是不会如何改变的,比如说身而为人,这个‘人’,便是他的命。”雨歇口若悬河地说到,“其他的,像是意识、憧憬、愿景、追求,都可以看作是他的命理。之所以成为气,是因为这命理和灵气一般难以捉摸。懂了吗?”

    言语之间,海辰已经被雨歇带到了妖修的中心,不得不说,经历第一次天劫的海辰,在褪去孩提模样的稚气后,显得更加挺拔,更加惹人注目。

    “哈哈哈!海辰小友,多日不见,你变得越来越精神了嘛!想想前段时间你刚来找我们的时候,那脸色......”一位七十天的妖修咂咂嘴,继续说到,“就跟下一息就要精尽人亡似的!”

    海辰摸了摸鼻子,低头笑笑,未有言语。

    “去去去!没个正经!海辰才多大?你莫把海辰给带歪了!还是说你又想虞主给你松松筋骨?”雨歇恶狠狠地把先前打趣海辰的同伴推开。

    “大当家雄武!晚辈海辰,给七十天和无天的各位前辈请安了!”海辰躬身抱拳,朝着四面八方皆是一拜。

    七十天的大当家人高马大,膀阔腰圆,是个不折不扣的威武汉子。“少来少来!你海辰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文绉绉的陈腔滥调了!别以为你来这套我就会忘了以前要我给你当马骑的事儿了!”大当家嘴上说说,其实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以前不是还没渡劫嘛!各方面都会无所顾忌一点,大当家就不能做回贵人,忘了这事吗?”海辰摇头苦笑,随后从腰间取下乾坤袋,微微念诀,“今日不为其他,只是晚辈近来心中苦闷,身边无人倾诉,梅兰竹菊四位前辈忙着处理山中大小事务,虞主姐姐更是宵衣旰食......”

    话音未落、言语未尽,一坛坛弥漫着透骨纯香的美酒佳酿便铺满殿内。海辰也不扭捏,随意抱起一坛,掀开泥封咕噜咕噜直接就把自己灌了个满脸通红!

    “好!好!好!”大当家赞不绝口,心中豪气亦是激荡狂啸,隔空取来一坛老酒,拍开泥封纵笑道,“七十天的兄弟们!海辰小友邀酒畅欢,我等敢不以死相赴?都给我喝!”言罢也是龙吸酒酿,一饮而尽!

    七十天众妖修亦竞相趋之。

    正当七十天的妖修喝的起兴之时,海辰左环一坛,右环一坛,摇摇晃晃地朝着无天的当家走去。“海辰驽钝,可是何时对前辈冲撞冒犯?怎的不与晚辈醉酒?”海辰将臂中一坛塞往无天当家怀里,自己却拍掉泥封,继续言到,“海辰给当家的赔不是了!”说完便欲仰头灌下。

    “海辰小友莫要如此。”无天当家拦住海辰,惭愧道,“我无天虽然法器丹药众多,但此番对复活海辰好友唐江生一事,至今仍是一筹莫展。连个像样的法子都拿不出来,实在是愧不敢受海辰小友好酒!”

    海辰微微一愣,旋即怒火中烧,大声斥道:“我海辰是那以酒设局,收买人心之妖吗!方才已经言明,今日不谈其他,只为纵歌饮酒!无天当家如此曲解晚辈心意,是要当着七十天和无天的各位英勇折辱晚辈吗?”

    言罢胸腔剧烈起伏,酒气竟是化作白烟,从海辰的头顶袅袅而出。“罢了罢了!既然海辰小友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我无天之修也不是那矫揉造作之辈!愿与海辰小友一醉解千愁!”说完拍掉怀中泥封,也欲一饮而尽!许是酒量不好,亦或是酒味太烈,喝到半途无天当家竟剧烈咳嗽起来,偏殿内一时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氛围。

    无天众修终于不再拘谨,抱起身边的酒坛,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往日泾渭分明的七十天和无天,也在此时此刻卸下彼此间的成见,杂坐在一起,碰杯谈笑,好不快活!

    “这么说来,唐江生并非是海辰小友好友,而是被虞主抓回来不知干什么的人族修士?”无天一抹嘴边酒渍,问向旁边的海辰。

    海辰从开始至今其实已然喝了不少,身体虽然摇摇晃晃,但意识却是至今没有失去,甚至还将自己和食月与唐江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说与二位当家听。

    “这些年来我和食月一直生活在虞主姐姐的庇佑之下,未敢远离,亦不曾离开虞山半步。除了虞山的各位前辈,自是没有什么机会结识到山外好友的。”海辰摇头晃脑地说到,实际上却是即将醉酒的前兆。

    “若你所言非虚,这唐江生倒也是个妙人,我倒是很想亲眼见一见他,看看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般与众不同。”七十天的大当家悠悠然接道。

    话音甫落,海辰却是不高兴了,除了与虞主,唐江生大概是他最喜爱的人了。“轩鸿!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我海辰究竟有何理由诓骗于你!我所说之言,那是句句属实,就没有虚的!谁虚?谁虚!”海辰已经有点口齿不清,想来再过不久,便要呼呼大睡。

    “哟呵,连本尊名字都敢叫出来了?”七十天大当家乐呵呵笑道,“得得得!我虚!我虚!我自罚三杯!”大当家取来一坛还未开封的酒坛,也不啰嗦,直接喝干!海辰左侧的无天当家见状,也是不甘示弱,陪着七十天大当家干了坛中余酒。

    “海辰小友,今日就冲你这几百坛美酒,我轩鸿论情论理,都应该救这唐江生一命。只是一码归一码,没有唐江生的命理之气,我七十天,实在是爱莫能助。就算有个一鳞半爪也行啊!”七十天大当家苦恼地摇了摇头,酒喝到这里,瞬间滋味便苦了许多。

    “命理之气?我......我有啊......”海辰声音越来越低,眼瞅着就快醉晕过去。

    “嗯,你有......”七十天大当家正想再开一坛,却是突然回神,猛地转身问到,“你有?!!”

    “......”海辰嘴唇嗡动,似乎是在说话,但却没有一个音节从其口中传出。

    “醒醒!醒醒!你刚才是不是说有唐江生那厮的命理之气!你到底有没有!”七十天大当家抓着唐江生来回晃动,用力之猛,吓得一旁的无天当家赶紧将其拉住。

    周围七十天和无天的妖修注意到这边的异状,一时间还以为两位大当家和海辰发酒疯,三只妖打起来了,于是赶紧前去劝架。

    待从七十天大当家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后,无天众修反应还好些,七十天众修瞬间就不淡定了,哪儿还有什么心思继续喝酒,推开无天当家跟着就把海辰摁在地上摩擦起来!瞧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是饿狼分食!

    “快说!唐江生的命理之气是不是在你手里!快交出来!”

    “海辰你还睡!信不信我吃了你!”

    “海辰,虞主身受重伤快不行了!你还不去看看!”

    “海辰!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有没有!你倒是给句明白话啊!”

    七十天的妖修都快疯了,这段时日唐江生简直成了他们心中另类的阴霾,这关系到他们的荣誉!他们的信仰!他们的让仙楼!!明明眼瞅着就快要放弃之时,海辰一句“我有”,无异于是他们的救命稻草,续命金丹!

    “嗯哼!!你们烦死了!我说有,那就是有!”海辰发出一声重重的混嚎,取下腰间另外一只乾坤袋,默默念诀后,一道红芒便从其中窜了出来,缭绕于海辰掌上。

    不是食月灵台识海内的那一股红色灵力,却是何物??

    “嗝——”只见海辰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然后仰面倒地,抱着这一缕灵力舒心睡去。

    七十天的妖修全部泪流满面,头一次产生了想要暴打海辰的冲动。

第四十六章 魂归

    “七十天众修各就各位!一刻钟后,祭魂幡、开法阵,引三魂,入新躯!”七十天大当家亲自主持,二当家率少量妖修负责补给观察,无天众修则负责放哨护法。

    大当家心里那个激动啊,要不是担心会招来虞山暗卫的不满,怕是早就放声大笑了!那日在偏殿,七十天众修将那股赤红灵力从海辰手中取走,截下一缕悉心保存后,再迅速与殿内的灵竹进行匹配,结果不管是灵竹还是赤红灵力,皆是产生共鸣,不断震动靠拢。

    “十有**,就是这个了!”七十天心中压着的巨石就这样被轻易搬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而对于迟迟才将唐江生的命理之气送来的海辰,七十天觉得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虽然内心欣喜若狂,但依然没有忘记这段时间来所受的煎熬苦楚。

    于是经过慎重商议,七十天不顾无天的阻拦,把海辰用捆妖索绑了个结结实实,倒吊在偏殿一侧的房梁之上泄愤。这期间虞主还来偏殿找过一次海辰,看见其被倒挂在房梁之上,也没有出手解下,而是将轩鸿叫到跟前问其可有说法。

    轩鸿这些天为了准备复活唐江生,早将这茬忘到九霄云外,见虞主驾到,登时便吓的汗出如浆,赶紧将海辰解下,随后哆哆嗦嗦地回了俩字:“解酒。”

    虞主看看房梁之上酩酊大醉的海辰,再看看面前来连保持意识都已经竭尽全力的七十天大当家,只回了一个字:“善。”而后便施施然离开了偏殿。

    七十天的妖修们都看呆了!继而默默地意识到自己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海辰这小子什么时候把虞主给惹恼了?真是作死!”随即将解下的海辰捆的更死,再度挂了上去。

    七日之后,经过一系列的充足准备,七十天一方面算出了招魂开阵的最佳时间,另一方面则准备了从凝魂初期到元丹后期的不同肉身供唐江生三魂归位。势必要一鼓作气拔得这次任务的头筹!

    “时辰已到!展七尺魂幡,奈河回眸阵,开阵!”随着七十天大当家一声吒喝!星星点点的青碧幽光在阵法各处闪烁跳动,原本迎风招展的紫棠魂幡,却是突然变化姿态,向着相反的方向厉声呼啸,一张张鬼脸若隐若现,仿佛想从魂幡内部跃然而出!

    而七十天妖修此番所列“奈河回眸阵”,乃是沟通阴司冥界,以唐江生命理之气为引,呼唤唐江生命中三魂。只要唐江生还有一丝生的祈望,便一定可以感受到此阵的阵意!

    奈河回眸阵——阵意不在强逆奈河,而在于回眸守生!死意已决之修,此阵不能救;恶贯满盈之辈,此阵难以救;回首凡尘,思念亲友者,此阵可救之。故此回眸一望,不是来自于结阵者,而是来自于已亡人。

    “众修加**阵输出强度!务必毕其功于一役!”大当家面色略显苍白,此奈河回眸阵,是以结阵者寿命生机为食,从阳间强行展开一条通往奈河鬼桥的通道!时间越长,对结阵者本身的消耗便会越大。

    只见七十天大当家猛提体内真元,聚声嘶吼道:“余欢!补阵!其余众修,随吾凝神引路!”

    大当家口中余欢,便是在法阵外围随时准备进行补给的七十天二当家。“得令!”余欢面色沉重,一颗颗蕴含精纯灵力的丹药被抛入结阵者口中!

    法阵之内,一轮殷红圆环缓缓出现在众修眼中!与其同时,一股股不属于此世的绝望气息从圆环中轰然而出!这是阳世之环!是七十天众修用自己的寿命修为开辟的一条生者之路!在生的**下,没有哪只孤魂野鬼愿意白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一匹匹煞魂恶鬼,纷纷争先恐后地想要通过这一生之圆环!

    “招魂鬼幡!灭!”只听七十天二当家一声叱咤,七尺魂幡终于显露其荡鬼灭魂之力!凡是冲出殷红圆环的亡灵厉鬼,皆是在一瞬间就被七尺魂幡消灭地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命理之气,入!”但见余欢从乾坤袋中抽出一赤红灵力,然后猛的抛入圆环之内!这正是唐江生的命理之气!在这之前,七十天的妖修经过仔细研究,发现唐江生的七魄并未聚在肉身,而是系于其上!换句话说,这一股赤红灵力,不仅是唐江生的命理之气,也是唐江生的七魄所在!

    七十天二当家此举,毫无疑问,就是在钓鱼!钓的就是唐江生的三魂!在其余游魂野鬼看来,这股赤红灵力虽然与自身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但它们根本没有足够的神智去区分二者之间的差异。对它们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从死狱离开,回到生机充沛的阳世!余欢此番行径虽然看似危险,实际上却是完全可以掌控!

    而对于唐江生的三魂来说,这一股赤红灵力,便是对其响彻灵魂的呼喊!只见七十天二当家眉头猛地一跳,在他的灵识感知之中,忘川彼岸有两股气息正朝着圆环飞驰而来!且观其姿态,并不像是为了求生苟命,而是直奔命理之气所在!

    “唐氏江生三魂,还不速速归位!更待何时!”但见余欢毫不犹豫将怀中用于补给的丹药一口吞下!此次施法尽管不到半刻,可余欢已然是油尽灯枯,凭借其元丹中期的修为,再加上尤为特殊的功法,能够坚持到此刻已是殊为不易!

    “魂来!魂来!魂来!”七十天二当家再提真元,爆发出自身前所未有的修为之力!魂幡斩鬼诛魔之光大盛!只是此时,余欢紧蹙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甚!

    “怎么回事!命理之气上,已有一灰一白二气归位!虽然暂时无法辨别到底是三魂中的哪两魂,但这最后一魂,为何迟迟不肯归位?”余欢目中疑虑剧增,这第三魂在他的感知中,不仅没有归位的迹象,反而好似根本不存于冥府之内,任凭其如何呼唤,皆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呕!”法阵上空的余欢没来由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这是其肉身元丹发出最后通牒的警戒!雨余欢目光闪烁,抉择之色一览无余!突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肃寒灵力,从圆环之内,猛地将余欢散布的灵识,连同唐江生的命理之气尽皆推出鬼狱!

    “余欢!”七十天大当家关心则乱,一时间竟是无法维持法阵,“收阵!”七十天其余妖修听闻大当家法令,皆是面露迟疑,不知到底是收还是不收。

    “你们听不到大当家法令吗?”余欢不愧是七十天二当家,稳住身形后就地沉声喝到,“收阵!”

    “收阵!”“收阵!”“收阵!”伴随着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收阵之音,奈河回眸阵终于息阵宁人。法阵之中出现的殷红圆环,也是逐渐收缩回拢,直到最后一刻,还有半截恶鬼戾魂从环口探出身来,不过立刻就被在场七十天的妖修给扑杀干净。

    “余欢!你没事吧?”轩鸿三步跨作两步,迅速来到余欢身边,无比焦急地问到,“刚才什么情况?我看你突然后仰散功,神色慌乱,仿佛被何人突袭一般!可有受伤?”

    七十天二当家脸色阴晴不定,不知该从何说起。

    “到底有何难言之隐?但说无妨!都是自家弟兄,难道还会任由他修欺负?”大当家努力安慰着余欢,在他看来,余欢八成是遭到了暗算,且修为不低。对方竟能从阴司冥界出手,当真是不简单!

    面对大当家和其他七十天的妖修关切的目光,余欢斟酌再三,终是选择和盘托出,毫不隐瞒。

    “什么!你说你的灵识被一股肃寒灵力强行推出冥界之外?且这股灵力早已潜藏在唐江生三魂附近?”七十天大当家目露惊疑,此事完全在其意料之外,“那股灵力冲击的气息还是你十分熟悉之修所留?”

    余欢面色凝重,一时间竟是完全猜不透那位大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肃寒之气,熟悉之感,再加上能够隔界发起攻势!以上条件能够同时满足的妖修,除了那位以外不做他想。

    “大当家,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不然触怒了虞主逆鳞,到候时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余欢明显有点退缩之意。

    七十天大当家想了一想,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复杂。“唐江生的三魂都归位了吗?”大当家询问到。

    “三魂之中只有灵魂、觉魂归位,生魂却是无论如何都感知不到,仿佛其根本不在幽途冥界。”余欢将自己的所感所闻尽数告知轩鸿。说到底,做决定的依然还是七十天的大当家。

    “如你所言,虞主只是不愿我等七十天的妖修继续追踪唐江生的生魂下落,故而将你劝退罢了。”尽管大当家识海之内灵智飞速运转,却还是猜不透虞主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继续跟进任务!若是虞主一开始便不希望我们顺利完成任务,也不会闲着没事干来我偏殿鞭挞我等。生魂不在便不在,有其余两魂七魄,复活唐江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见余欢脸上愁云更浓,惨兮兮地说到:“回大当家,方才属下查看唐江生的命理之气,发现其已然只剩喜、惧、爱、恶、欲五魄。”

    “什么!”大当家胆战心惊,低声询问到,“不是七魄俱在吗?哀魄和怒魄哪里去了?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可是方才被恶鬼戾魂给吃了两魄?”

    余欢微微摇头,向大当家禀报到:“大当家许是忘记了,几日前我们从海辰手中取得唐江生的命理之气,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或者应付将来可能出现的岔子,便截取了一缕灵力另外保管。想来其中一魄应该是在这缕灵力之中。”

    “那另外一魄现在何处?”七十天大当家紧接着问到。

    “未尝可知。在圆环之内,我的灵识被短暂冰封了一息,这一息我几乎丧失了对唐江生命理之气的掌握。”余欢舔舔干涩的嘴唇继续说到,“应该是那个时候不知所踪的。”

    大当家转头望了望偏殿内海辰的方向,顿时觉得无颜以对。

第四十七章 争辩

    “什么!我家先生三魂仅归两魂?七魄之中怒魄,哀魄缺失?!”海辰宿醉醒后,一眼看见的,便是七十天大当家轩鸿和二当家余欢满脸的羞惭与讨好之意,“那你们还在这儿对着我笑嘻嘻地作甚?还不快找!”

    听闻海辰气急败坏的尖啸,轩鸿和余欢皆是心中惊诧无比:“看来这唐江生在海辰心中的地位还不低,这都快急红眼了,也不是晓得食月知道后会不会吃飞醋。不对,食月还没经历第一次天劫,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是雄是雌哩。”

    轩鸿和余欢相互确认眼神,皆是将对方目中的揣摩之意看得明明白白。“要不,咱开个盘口?”“大当家一言九鼎,可不许赖账哟!”二妖眉飞色舞,轻易便不把海辰放在眼里。

    “咻——”一道暗器破空之音传来,刚才还在讨论着如何动员其他七十天之修加入进来的大当家和二当家,瞬间便展开防御姿态!只是这一道暗器并非是针对其二妖,而是至今仍然悬挂在房梁之上的海辰!

    “哎哟!”只见唐江生脸先着地,发出一声含糊的痛哼,“大当家、二当家你们给我等着!等我身上捆妖索松绑了都!”唐江生浑身上下被捆妖索缠的那叫一个体态丰盈,整个模样圆滚滚的,其在地上一搓一搓的姿势,与那树叶之上的毛虫并无二致。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小娃,七十天的同仁,何时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了?”无天当家扶起地上爬行的海辰,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星明亮,火舌吞吐。海辰身上的捆妖索一与其靠近,便如一根根泥绳尽数化去。

    “不语!你!”大当家眼看着自家的宝贝就这么被无天当家给整没了,登时便想暴起夺回缠在海辰身上的捆妖索!

    “我什么我?喝了海辰的酒,把海辰捆起来也就算了,居然在结阵施法的过程中故意丢失唐江生的一魂二魄。你们七十天,倒还有理了?”无天当家横眉冷对,竟是丝毫不留情面,将七十天大当家和二当家骂的面红耳赤!

    “不语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七十天何曾故意丢失唐江生的一魂二魄,只是一时不慎......”

    七十天大当家还想强词夺理,却被无天当家立刻截住话头,出口反问道:“哦?你们倒是不否认已将唐江生一魂二魄丢失的事实噢!你们咋还有脸如此虐待海辰小友?你们还有良心没?那么多的美酒佳酿,都喝到畜生道里去了?”

    面对无天当家的一阵抢白,七十天二位当家只觉得无话可说。自从之前七十天无奈收阵,大当家眼皮就一直狂跳,立刻便命令二当家将保管在偏殿密室内的那一缕赤红灵力取来,以便查看其内是否藏有唐江生一魄。

    结果不要说是否有那一魄了,就连那本应保存在密室之内的一缕灵力,也是莫名其妙消失的无影无踪!收到二当家灵简传音后的七十天大当家瞬间便觉得头皮发麻!

    此时此刻,面对无天当家的质问,七十天大当家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想要强行找回颜面,对着海辰保证道:“海辰你放心,就算唐江生现在只剩二魂五魄,我七十天仍然能够让其完好如初地复活在你面前!”

    “大当家,先不说我现在是否愿意相信于你,单单是我家先生现在已缺一魂二魄,你又叫我如何理解你所说的‘完好如初’之意?”海辰亦是唇枪舌剑,心中怨气忍而未发。

    “我......”大当家双手握拳,此刻已然词穷。

    “海辰,无天诸位,此事确实是我七十天失策,这无可厚非。”关键时候,还是二当家余欢站了出来,解围道,“我七十天之修为救唐江生一人,结‘奈河回眸阵’,投入其中的真元修为,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为此,我七十天的同伴甚至出现了修为跌落的情况!余欢敢问诸位无天,你们在这其中,又到底出了几分力道!”七十天二当家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竟形成震耳发聩之势!

    “你们不要和我提那几枚丹药!即便没有那丹药的补给,我七十天就算是舍身取义,也定会完成海辰小友的嘱托!”二当家余欢口若悬河,欲挽大厦于将倾,“海辰小友,你自幼跟随虞主,得虞主陶冶教导,见闻学识理应不输在下。既如此,我且问你,‘奈河回眸阵’,究竟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催动其阵意?”

    面对二当家余欢的考问,海辰略一沉吟,答道:“七十天诸位所结‘奈河回眸阵’,一则法阵损耗相比其他法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二则若想完美催动此阵阵意,需要轮回转世者亲自驭阵,以自身轮回命体沟通阴司阳世,方能完美发挥此阵功效。但二当家,似乎并非轮回转世者。”

    “海辰小友所言极是!我的确不是轮回转世者。”二当家余欢从容言到,“但我所练功法——五鬼搬运诀,却是暂时允许我以一种类似轮回转世者的灵体沟通阴阳。换句话说,整个虞山,恐怕除了虞主,没有哪位妖修可以如吾一般操控此阵!”余欢眼神倨傲,将先前颓势一扫而空!

    “似七十天二当家所言!海辰是不是还要特意感谢七十天诸位前辈,尤其是负责结阵的大当家,和负责驭阵的二当家?”海辰目中纯净,仿佛真心求教一般。

    “那倒不用!只是希望海辰你能体谅我等一二,莫要没旁门左道迷乱心智,七十天之修便感激不尽了。”二当家余欢亦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见好就收的道理还是懂的。

    只是在场的无天之修听闻这话,却是不高兴了。

    “余欢小辈,你方才可是话中藏话啊。来来来,你倒是明白说话,究竟谁是你口中的旁门左道?又是谁在妖言惑众,迷乱人心?”无天当家不语,今日可真是说了太多话了。

    空气之中,两股威压相互碰撞摩擦,竟是来自七十天和无天的两位当家!今日驴象之争,已是愈演愈烈!

    “二位当家莫要在此斗法!晚辈......晚辈受不住啊!”听闻此声,七十天轩鸿和无天不语皆是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然后恨恨收起威压。在场众修中,只有海辰尚在凝魂初期境界,由于其已经渡劫,对修士威压的感受比之以往可谓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就是高阶修士散发的威压吗?这还只是元丹后期妖修之间的较量,那之前卫国的两名迎仙修士的威压,如我现在这般,想必根本无法扛住。”海辰面色略显苍白,心中如是想到。

    “先前晚辈有冒犯诸位七十天前辈的地方,海辰在此给各位前辈赔礼道歉了。”说完海辰躬身施礼,态度极为诚恳,“可是即便三魂中有一魂无法感知,二魄在二当家手中丢失,这总错不了吧?”

    “这......”二当家余欢面露迟疑,似在考虑要不要将虞主暗中强行干涉的情况告知海辰。假若如实相告,一向亲如师徒的虞主和海辰,势必会因此产生隔阂;但若是替虞主瞒了下来,岂不是主动为虞主背上一口黑锅。以虞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性格,还不得把自己坑的死死?!“不行!这锅我不能背!”

    正当二当家余欢想将事情的所有原委通通告诉海辰之时,一只大手挡在了他的身前,也挡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真相”。

    “没错!七魄中仅存五魄,二魄丢失之责,的确在我七十天!对这点,我轩鸿并不否认!”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七十天大当家,终于在此刻重新代表七十天发话。

    “大当家,你为何......?”二当家余欢十分不解地看向大当家,立即传音问到。

    “言多必失。余欢,此事不是你我想的那般简单,莫要多言,你以为的你以为,未必是你以为!”大当家轩鸿语重心长地告诫到。

    但二当家余欢却是明显不服,追问到:“可若是有朝一日,我以为的我以为,就是我以为呢?!”

    “若真有那么一天,便是踏破立安正殿殿槛,我也定会为你昭雪平凡。”大当家轩鸿笃定传音到。

    “我说你俩嘀嘀咕咕个什么呐?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海辰的面说清楚吗?”无天当家不语脸上,分明写着不快。

    “呵。能有何事,不过是与二当家商量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复活唐江生的步骤了。”七十天大当家面露微笑,二当家亦是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海辰依然存有一缕怀疑,二当家余欢前后表现不一致,这是大家都看在眼中的事实。既然如此,究竟是何原因让其突然转变态度?大当家又究竟和他说了什么?尚且年幼的海辰并不能将善恶因果看得如何透彻,即便当时得知事情的本来面目,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大当家,你当真可以仅用二魂五魄,就将我家先生唤醒如初?海辰将信将疑地问到。

    “唤醒可以做到。毕竟三魂之中,主意识神智的灵魂和主记忆规则的觉魂已然归位,只剩主性命生机的生魂流落在外。我七十天这么多的肉身,哪一具不是生机饱满?修为从凝魂初期到元丹后期应有尽有!还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大当家轩鸿自信答道。

    “但如初却是不可能做到。海辰你也清楚,七魄之中,现在仅存喜、惧、爱、恶、欲五魄,怒、哀二魄已经不知所踪。故想要完美唐江生,应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第一点,我要再次和你讲清楚。还有,你真的决定了吗?是否以二魂五魄复活唐江生?”七十天二当家不顾大当家眼神示意,执意将话问到最露骨直白的点上,逼着海辰去做抉择。

    只见海辰仅是略微沉吟,便得出了自己最后的答案:“先生说过,这世间,虽然没有多少人愿意陪你共渡劫难,但却有大批的人十分乐意替你作出决定,因为做主人生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我至今仍然不懂先生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所以我想让先生活着告诉我。”

    “只要能让先生复活,你们尽可一试!”海辰恭敬施礼,却是对着七十天和无天的妖修一起。

第四十八章 妖斗

    死寂!绝对的死寂!

    三日之前,海辰拜托七十天与无天之修尽力一试复活唐江生,大当家轩鸿自信应承,二当家余欢点头致意,无天当家不语则表示但有用得上他们无天的地方,绝不推托。

    三日之后,即在今天,七十天大当家把控着林竹的本命灵竹,想要引导唐江生的二魂五魄进入偏殿内陈列的数具肉身中的一具。可是结果却出乎所有妖的意外,上至元丹后期,下至凝魂初期,唐江生的二魂五魄皆是与其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一开始施法时,所有过程都很完美,也很顺利,唐江生的二魂五魄十分流畅地就跟随灵竹的引导入主准备好的人修肉身。但不过片刻,二魂五魄便从肉身中脱离而出!任凭七十天大当家如何引导,均是不会再次入驻。

    这一异象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七十天大当家和二当家的重视,只道是肉身和二魂五魄契合度不高,换一具再试便可。但随着偏殿内一具具肉身皆是无法容纳唐江生的二魂五魄,海辰、无天当家、七十天二当家皆是看出了其中的问题!而七十天大当家,也从一开始的稳操胜券变得毫无底气。

    “二当家!去把我洞府内那几具元丹巅峰的肉身拿来!我还就不信了!”七十天大当家已经恼羞成怒,连理智都快失去!

    “大当家你昏头了!巅峰之意的肉身哪里适合唐江生这脆弱的二魂五魄!若是强行入主,不要说复活唐江生,这二魂五魄怕是顷刻间就会被元丹之内的巅峰之意给压的粉身碎骨!大当家请三思啊!”二当家余欢吓的面如土色,连忙阻止大当家轩鸿不切实际的疯狂想法。

    “哼!脆弱?”七十天大当家重重冷哼,气急败坏地反问到,“你可曾见过如此灵性的修士魂魄?一开始还会跟随引导进入肉身一试,现在不要说是选择肉身归魂栖魄,连受我操控附还灵竹的指令都是绝计不从!甚至宁愿如此暴露于天地之外,任天地灵力消磨中和!真是血性十足哩!”

    二当家余欢也是十分无奈,唐江生二魂五魄的反应出奇地一致,没有说是出现偶尔一魂一魄不从,其他魂魄归位栖身的情况,可以说,唐江生的二魂五魄,对任何肉身皆是异常排斥。本来十拿九稳的局面再次变得扑所迷离起来!

    “唐江生!你这厮究竟有何不满!是不是要吾给你找来仙迎修士的肉身,你才肯纡尊降贵归魂栖魄?”七十天大当家暴跳如雷,对着面前漂浮的二魂五魄破口大骂,“还是说你想吾替你找回之前被夺的肉身,你才会心满意足?吾告诉你唐江生,你最好不要让吾知道你之前的肉身所在,不然吾定要将其捣碎做成肉饼,混着香料一口口吃干抹净!”

    七十天大当家是真怒了!他在复活唐江生一事上已经栽了太多跟头,可以说是颜面尽失、威严扫地。而四面八方投去的眼神就仿佛一束束滚烫炙热的烛浪,将七十天大当家浑身上下射出无数个窟窿!大当家轩鸿快暴走了!!

    “不好!轩鸿大当家走火入魔了!”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同是元丹后期修为的无天当家不语,却是先在场所有妖修一步看穿了七十天大当家的异常状态,“余欢!还不出手!”

    话音未落,无天当家不语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条赤金锁链!

    “无天当家亲自炼制强化的捆妖索!”余欢目光骤凝!要知道他来七十天这么久,就算二天之间的矛盾再怎么白热化,甚至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无天当家也从未拿出过其贴身的捆妖索,只是偶尔听大当家轩鸿提到过。二当家余欢当下便知大当家轩鸿的情况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七十天众修殿外护法!任何擅闯偏殿者,御敌于门外!”二当家余欢立刻作出指挥,神色坚毅凝重!

    “是!七十天得令!”七十天众修也是在听到无天当家不语的提醒后,才发现自家当家的不对劲。有心想要上前帮忙,但七十天令行禁止的行动方式让他们毫无犹豫,火速执行二当家亲下的命令!

    “余欢!你敢叛我!”轩鸿此刻已经不是身为七十天的大当家,而是一只理智被淹没的野兽,“来啊!来试试啊!本尊身怀仙迎修为!不日便飞升仙宫,位列仙班!岂会惧尔等萤火宵小!”

    “大言不惭。”无天当家轻吐不屑,似是丝毫不将发狂的轩鸿放在眼里,“莫说你现在神志不清,即便是你修为满溢之时,吾亦不惧。来吧,咱俩好久没打过了。”

    “吼——!”轩鸿眼中已是血红一片!身体不断扩大膨胀,短短时间内,轩鸿已经从之前的人修模样变化成一只巨枭!高接偏殿穹顶,翼展三丈有余,尖牙利爪锋锐无匹!

    “唳——!”巨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啸音,脚上越收越紧的绳索令其极度不适!只见巨枭扑腾着翅膀便欲冲破偏殿穹顶,一只鸦青长喙粗暴地啄杀着周围将它困住的妖修。

    “妖体本相原形?!轩鸿!这可是你自找的!”无天当家目中电光闪烁,明明此时局面已经变得混乱不堪,可其嘴角却是微微上扬,似乎愉悦地不行,“无天之修随我出手,镇压妖兽轩鸿!”

    “不语前辈,你是终于找到机会一试新近研究出来的法器才会如此认真兴奋的对吧。”早已躲在一旁观战的海辰毫不留情的拆穿无天当家的意图。

    七十天二当家余欢悚然一惊!

    “海辰你莫要信口雌黄!吾是担心这新建竣工的立安偏殿若是在轩鸿手中毁于一旦,虞主还不拔了他的毛炖汤?我这是在帮他!”无天当家当即便开口辩解。

    言语之间,无天当家已经将指间夹住的褐色药丸猛地掷向巨枭。原本连巨枭妖身都进不了的药丸,却在接触巨枭妖风的瞬间炸裂开来!

    “唳!”巨枭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待风中粉末散去,海辰看见巨枭正在极其痛苦地颤抖,根本提不起力气进行反抗!海辰仔细向巨枭周围看去,发现那些粉末居然悬而不落,并且在和无天当家释放于巨枭周围的灵力进行着极其微小的震动!

    海辰目露思索之色,随后将体内所有的灵力尽数汇集双耳!

    “滋啦滋啦!”

    “果然是这样。弓如霹雳弦惊!”海辰紧皱的眉头终于略微松动:“想不到不语前辈对灵力的微妙操控竟已经达到如此神出鬼没的地步,海辰佩服!”

    凡尘俗世中,有“惊弓之鸟”一说,而无天当家将这拉弓射箭的响声布于巨枭周围,出手便取其意,可谓是一招制敌,完完全全看穿了巨枭的死穴!

    “非也!海辰小友所言差矣!这霹雳拉弓之音,并非吾操控灵力产生,而是吾一开始就将此声聚凝于此物之内。”无天当家笑意不减,一边压制巨枭,一边和海辰谈笑风生,“之所以释放灵力,只不过是为了触发引动其功效。意在器先,器秉意成,器遂其意!这,便是法器!”

    无天当家神色自傲!对于眼下的局面显得十分满意!“无天同道们!准备第二波攻势!”只见无天众修整齐划一地从乾坤袋摸出一副乌木弓箭!方才若说是音,现在的无天妖修们,想来是要切切实实地将巨枭插满利箭!

    “想不到同在一个屋檐下为虞主办事,无天的各位竟将我七十天的当家死穴调查地如此清楚!还随身携带弓箭?!无天不语,想必你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吧!可真是煞费苦心哩!”七十天二当家余欢将前后连贯对比,一眼便看出其中潜藏的端倪。

    “二当家言重了。吾无天之修,从来都没有将七十天的各位看作是敌人!”意犹未尽,无天当家幽幽哂笑到,“当然,也从未当作是朋友。”

    余欢沉默。海辰亦沉默。

    “预备!射!”只听无天当家一声令下,数十杆霜白利箭刹那间便没入了巨枭的身体!

    巨枭张开鸟喙,发出一记无声的哀嚎,想来这些刺入体内的霜箭,已经将它身体内灼烧沸腾的妖血尽数冷却!

    “嘭嘭嘭!”只见巨枭扑伏于殿内的庞大妖身逐渐虚化破灭,到最后,仅剩一个浑身渗血,昏迷不醒的男子出现众修眼中。没入的霜箭已经化作镇压的妖力,将轩鸿的经脉元丹尽数封印!

    “七十天妖修听令!因七十天原家主轩鸿入魔缘由不明,即今日起,着妖修余欢暂代七十天家主一职,自由处理门内事务。另,由于七十天之修需要时间重整旗鼓,在此期间内,由无天之修主导唐江生复活一事。以上!”偏殿之外内,虞主的神念传音蓦然响起。

    此刻伊始,妖修余欢,即是虞山七十天的大当家。而复活唐江生的重任,则扛到了无天的肩上。对于虞主的封命,海辰、余欢、不语皆是感到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怎么捞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在手里......”无天当家原本晴空万里的好心情瞬间就变得乌云密布,一片惨淡,“我说海辰,这事儿咱们能不能合计合计?你看连轩鸿大当家都做不到的事,我无天又哪能堪得大任?”

    只见海辰眨巴眨巴无辜的双眼,然后“脆生生”地说到:“不语前辈威武!亲率无天众修手刃同门在先,不遵虞主法旨封命在后!不语前辈,请问您是要另起炉灶?还是要里通外国,反水求荣?”

    无天当家觉得自己被威胁了。

    海辰则耸耸肩,表示自己又不是第一次了。

第四十九章 由我

    “海辰小友,你也看到了,想要借尸还魂复活唐江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偏殿之内,无天当家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海辰,“依老朽拙见,不如超度唐江生亡魂,早日送其入轮回,这不仅是对唐江生的救赎,也可以了却海辰小友与其之间的一段因果。岂不美哉?”

    海辰听闻无天当家所言,也不急,只是笑容可掬地回答到:“不语前辈真是说笑了!这哪里是了却我与先生的因果呐?这分明就死要了断我与先生之间的缘分嘛。不要说不语前辈的提案一点都不美,且令晚辈实在是不痛快地紧哩!”

    “不语前辈,您这都还没开始大展身手呢,就要打退堂鼓了?以后我要是跟暗卫的哥哥姐姐们说起这事,让哥哥姐姐们误会不语前辈敷衍我、欺负我。这......不语前辈,晚辈修行时日尚短,也拉不住暗卫的哥哥姐姐们啊!不语前辈您说,是这个理儿不?”凝魂初期的海辰,开始跟元丹后期的无天当家将道理。先礼后兵,不外如是。

    “不语当家,唐江生三魂七魄并不完整,这种情况下你想送他入轮回?你也太不把虞主的尊令放在心上了吧!”七十天余欢差使四五个门内的妖修将轩鸿妥善安置,然后立即回到偏殿给无天当家使绊子。

    “哼!余欢当家好大的威风!竟用虞主尊驾压我?可是忘记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了?”无天不语冷言冷语相对,根本没有将元丹中期的余欢作为和自己平等对话的同辈妖修。

    余欢也不恼,只是走到海辰跟前,仔细将海辰略显凌乱的衣襟抚平摆正,甚至还拿出一把紫檀木梳,将海辰散乱的长发打理整齐。

    “不语当家此言差矣!想我巍巍虞山,千年后再现仙迎风姿,我山虞主当然威风!”言及此处,七十天余欢微微眯住双眼看向无天当家,“不过,我倒是好奇想问问不语当家,在不语当家心中,究竟哪位贤达慧能,才能称得上威风?”

    七十天余欢此言,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结合着虞山周围近些时日的形势,即便是海辰,其看向无天不语的眼神,也变得别有深意起来。

    而这,便是无天不语对余欢感到最厌烦憎恶的地方,比起脑子一根筋的轩鸿,余欢更擅长借坡下驴!有时或许是一些无心之言、无意之失,却都会被他抓住不放然后借题发挥,更别说要真给他拿到什么把柄,那就更不得了了。

    “余欢!你莫要含血喷人!虞主圣威,也是你我可以随意比较的?吾不语,誓死追随虞山之主!”无天当家虽然嘴上念得十分顺溜,但心里却是根本不想接替轩鸿完成复活唐江生的任务。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方才轩鸿那货之所以会突然发狂,似乎就是在反复操控唐江生的二魂五魄之后才发生的事。况且虞山最近处处弥漫兵戈之音,异象之景更是聚而不散!若说与这唐江生没有半点关系,我是半分都不会相信的!他就是个灾星啊!”对于接手复活唐江生,无天不语的内心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正当无天当家进退两难,还在琢磨着如何把这个包袱给甩出去的时候,海辰,行动了。

    只见海辰催动修为,一个纵身迅速朝殿外跑去!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跑的太急还是偏殿的殿槛太高,海辰“啪叽”一声,绊倒在偏殿门口!

    不语、余欢、其他二天众修瞧的此幕,一时间皆是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以前海辰食月两个小不点在虞山各处嬉笑打闹的时光。

    可是现在海辰渡劫了,食月伤势虽愈,可却并未苏醒。一切都会改变,一切都会轮换,而那些不曾改变的,不是被舍弃了,就是被珍藏了。谁知道呢?

    只见海辰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刚刚理顺的衣衫再度变得褶皱不堪,甚至还沾上了地上的尘土。“虞主姐姐!无天妖修不语!他想叛......”海辰拔腿就往立安正殿跑去!!同时口中的念叨也是不停!

    “我干!我干!我干还不行吗我的小太爷!你可真会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就在海辰即将跑出偏殿的范围,口中话语仅仅说到一半之时,海辰蓦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跑出偏殿殿内,更别说虞主所在的立安正殿了。

    “海辰小友,复活唐江生一事,我不语应下了。”无天当家眉眼之中尽是无奈讨好,“但我要说明一点,轩鸿他做不到的事情,我无天同样做不到。虞山之内,对神通术法研究最深的,除了虞主,也许就是轩鸿了。”

    “虞主姐姐!虞主姐姐!”海辰转身就想再往殿外跑去。

    “但是!但是!”无天当家一把揪住海辰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眼前,强忍怒气言到,“我无天虽然术法研究不及七十天,但若要论起对法阵、丹药、器具等方面的钻研,却是强过七十天太多!”

    “臭不要脸!”余欢出言讥诮。

    “你行你来!”不语破口怒骂。

    “听着!海辰!”无天当家再次将注意力转向海辰,咬牙切齿地说到,“你既然奉唐江生为先生,那么在复活的过程中出一份力也是理所应当的!吾不管你是操控唐江生的二魂五魄,还是身处阵法输出修为,总之!你必须参与其中!听明白了吗!”

    无天当家几乎是贴着海辰的脸在怒喝咆哮!没办法,在不清楚唐江生究竟是如何影响他人的情况下,让海辰作为护身符加入进来,是无可奈何之下才会使用的下策。

    “不语前辈,你好像,很怕我家先生?”海辰语不惊人死不休,一针见血地就戳到了无天当家的痛处!

    “笑话!一个死人罢了!就算活过来了,没有生魂,也是个活死人!吾用得着怕他?”无天当家不以为意地哂笑道。

    “好的!明白了!不语前辈让晚辈做什么,晚辈就做什么!”海辰乖巧地点了点头,“不过在这之前,不语前辈可不可以先放晚辈下来,这么被前辈提着......晚辈好歹也是虞山圣女、天明宗尊夫人新收的义子。不语前辈,晚辈很难做啊!”

    一语言毕,不语和余欢皆是瞠目结舌!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虞山圣女的贤名和天明宗尊夫人的威名,他们也知道圣女夫人最近来了虞山,还和虞主打了一架,只是不知怎么的,感情越打越好!搞得观战的妖修一头雾水。

    “你说你是圣女夫人义子,可有什么凭证?”无天当家将信将疑地看着海辰,想要从其目光、神色之中看出一点端倪。但想一想海辰食月平日里独得虞主宠爱,此番哄哄圣女夫人高兴,再认个义子什么的,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科科科——这种事还需要有什么凭证吗?是便是,不是便不是。难道还要圣女夫人立一个载明‘今受虞山海辰三跪九叩大礼,吾很高兴,特收其为义子’的字据?”海辰欢快地笑了起来,丝毫没有现在身处无天当家手中,仿佛一只蚂蚁的自觉,“不语前辈,要不要晚辈给你引荐引荐?”

    “噗——”一直站在海辰旁边的七十天当家余欢,再也忍受不住心中充溢的喜悦,掩口轻笑起来。

    世人常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余欢眼看不久前还威风凛凛、志得意满的无天当家,竟在一个刚刚渡过天劫,修为不过凝魂初期的毛头小子面前连续吃瘪,他的内心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畅快和舒坦!

    “海辰小友所言极是。不语当家,我冒昧问您一句,您今年贵庚啊?”余欢打蛇随棍上,在一旁愉悦地兴风作浪。

    此时无天当家心中那个气呀,恨不能立刻出手,将余欢这厮彻底除去,以消其心头之恨!“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圣女夫人的义子,之前你答应吾的事,就一定得办到。若你食言而肥,到时候你就不要怪我失信于你!此乃君子协定!”

    “君子协定!君子协定!”海辰点头如捣蒜,听话地就像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可怜儿,哪里还有之前那番颠倒黑白,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魔王样子。

    “还君子协定呢!哈哈哈......”七十天余欢笑的更开心了,“弟兄们走,今儿个爷开心,加官进爵,大仇得报。走!我请你们喝酒吃肉!”

    说着便呼朋唤友,带着七十天众修朝殿外走去。待走到殿门口时,余欢当家对着殿内的海辰展颜一笑道:“海辰小友,喝酒!你去不去?”

    海辰亦报之以最天真烂漫的微笑:“余欢前辈请先行一步,晚辈随后就来!不管怎么着,也得不语前辈先放下我再说其他。对吧,不语前辈?”

    无天当家沉默不语,随后缓缓将海辰放在地上,眉宇间的风雷电火之意不用明说,都知道其到底在想些什么。

    “海辰小子,你既已渡过第一次天劫,妖魂凝聚,妖身锤炼,便应知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修罗之路。”无天当家煞有介事地向海辰询问到,“你不怕吗?”

    “先生说过,生便生得,死便死得,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海辰朗声回答到。

    “生便生得,死便死得......”无天当家反复咀嚼这这句话,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不足甲子岁月的人修可以说出的话,“海辰,你不是你家先生,你怎么知道,唐江生期望着复活,没有将这一次劫难视为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长眠?你终究,不是他!”

    只见海辰微微颔首,然后用极其确认的语气回答到:“不语前辈所言极是,我,的确不是先生。但不与前辈,也不是我,怎么就知道我对先生的想法是一无所知的呢?再者说了,现在休眠的是先生,我才是醒着的那个,先生想不想睡觉,不由天,不由地,不由他,只由我!”

    我想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他拦不住!

第五十章 忻吴

    半月后。

    “不语前辈!此话当真?!”立安殿偏殿之内,海辰一脸的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给无天不语递上一盏醒神茶,“前辈口中的‘阴阳五行阵’,竟有如此奇效?可令我家先生死而复生?”

    呷了一口浓茶,无天不语紧皱的眉头再次紧了紧,随后便缓缓舒展开来。这几日他遍览虞山藏书,结合唐江生魂魄不全的实际情况,总算在前几日,研究出一套最为适合复活唐江生的法阵——阴阳五行阵。

    为了进一步完善这套法阵,无天不语可谓是茶饭不思,全心全意投入其中,终于在昨日,将法阵的各个细节逐一推敲。今日唤来海辰,便是敲定此阵最后的结阵计划。

    “海辰小友,我要先跟你讲清楚,唐江生的三魂七魄如今只剩二魂五魄,生魂、怒魄、哀魄不知所踪。生魂不在,唐江生体内不存生机,其终究是个死人;怒魄、哀魄不在,如此强行复生唐江生,谁也无法断定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毕竟在此之前,我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先例。”

    无天不语自顾自地喝着浓茶提神,便是看也不看海辰一眼,苍老的面容隐藏在氤氲的白汽之中,除了半月下来积攒至今的疲惫之态,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就在此时,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从无天不语身后传出,接过其话头继续说到:“所以,想要完全复活唐江生,显然是不可能的。不完全复活之后,究竟是喜是忧,是福是祸......海辰少主,还请决断!”

    海辰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模样清秀,目光柔和,体型纤细的妖修,不知何时,躬身立于无天不语身后。

    “小哥不必如此。海辰不过是因为少不更事的年纪,幸而多得了虞主几分眷顾罢了,这‘少主’称呼,实在是折煞我了。”话音未落,海辰连忙起身,恭敬还礼。

    “好了好了!两个小娃娃,繁文缛节弄的比我们这些半只脚踏入黄土的老东西还全。”无天不语放下手中茶盏,微微甩袖,海辰和这名妖修便被一道清风给扶了起来,“海辰小友,这位是‘忻吴’,算是老朽的入门弟子吧。此次结‘阴阳五行阵’,便由忻吴坐镇,老朽为你们护法。海辰小友,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原来这位是无天的‘二当家’。”海辰点头致意,目中赞扬欣赏之色尽显,“倒是海辰以前孤陋寡闻了,殊不知我虞山竟有忻吴老哥这样的天骄才俊。”

    “哪里是什么‘二当家’,虞山无天,只有一位当家,那便是无天不语。至于之后的什么天骄才俊,更是无从说起了!”忻吴连连摆手,满脸都是尴尬的笑容,“我不过是老师门下的一名弟子罢了,海辰少主不知,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是海辰少主不弃,忻吴寒舍当随时欢迎。”

    海辰还想再说,却被无天不语粗暴打断:“行了行了行了!你俩相见恨晚啊?唐江生还救不救了?没完没了是吧!”无天不语面露愠色,海辰见状连忙将其手边空了的茶盏斟满,然后乖巧递上。忻吴亦是眼疾手快地给自己的老师揉揉肩,捶捶腿,一副十足的“孝子”模样。

    “不语前辈,这套‘阴阳五行阵’,究竟有何奥妙?竟能起死回生?”海辰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复活自家先生这件事上来,“此番结阵,我又该做些什么?”

    可无天不语明显还在气头上,其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在喝茶的间隙给了忻吴一个眼神。

    忻吴自然明白。“海辰少主,刚才不语老师也说了,唐江生现在最缺的,便是生魂携带的大量生机!传闻混沌时期,不分天地,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而后阴阳际遇,天地初开,相生相克的五行,便暂替天道,主宰着万物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忻吴一边向海辰解释,一边手里的功夫也没有停下,将无天不语伺候地舒舒服服,“而这套‘阴阳五行阵’,便是以阴阳际会为引,取五行‘孕育之意’为阵意,利用法阵,给唐江生提供其复生所需要的生机!最终促使其复苏!”

    听完忻吴的一番讲解,海辰不禁陷入沉思。这“阴阳五行阵”虽然阵理听起来十分浅显易懂,但阴、阳、五行加起来,至少需要七种不同的法宝器具!这套法阵光是结阵,就有着极其严苛的条件。

    “先不说阴阳,若是取五行‘孕育之意’为阵意,五行之内,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是为五行相生。不语前辈既然打算结阴阳五行阵,那对于这五行之物,敢问不语前辈,是否已经成竹在胸?”海辰面色沉重,一针见血地问到。

    “海辰小友你错了。”无天不语首先回应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这套阴阳五行阵,往大了说,乃是这天地间,至高至尊的法阵!万物皆脱胎其中,不论你我,或是唐江生。是故阴阳五行,缺一不可!既不能不考虑阴阳妄谈五行,也不能抛却五行只考虑阴阳!海辰小友,这套法阵,不好结啊!”无天不语揉了揉眉心,摆摆手让忻吴停了下来。

    “既要兼顾阴阳,又要统筹五行......不语前辈,这阴阳五行阵,往大了说,的确如前辈所说,需要统筹兼顾,但是往小了说,只要符合法阵运转之理,任何一套法阵,都可以看作是‘阴阳五行阵’,甚至可以说,在我们体内,时时刻刻都在运转着这套法阵。”

    海辰目光如炬,将自己所思所想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若如无天不语所说,这套法阵的结阵难度可以说是强于登天,但若如海辰所说,这套法阵甚至不需要结阵,唐江生完全可以自行苏醒。

    “真的是这样吗?海辰小友,你莫非以为,老朽这么多天宵衣旰食的研究,就是在琢磨着如何诓骗敷衍于你?”无天不语将茶盏重重掷于案上,身体微微前倾,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到,“上一个试图复活唐江生的妖修已经修为半废!海辰小友,我为何一定要冒着重蹈覆辙的危险,替你出生入死、赴汤蹈火?”

    “说的好像轩鸿前辈的惨况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似的。”海辰咧了咧嘴角,心中如是想到。

    “不语前辈,晚辈绝对没有看轻前辈这些天来奋力研究法阵之成果的意思!只是晚辈才疏学浅,又刚刚凝魂不久,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向天下法阵大师——不语前辈讨教的机会,又岂能安心放过?”海辰扑闪着求知的双眸,再次将空了的茶盏斟满,随后毕恭毕敬地递与无天不语,“晚辈愚钝,无法完全想通个中玄奥,烦请不语前辈指点一二为感!”

    无天不语接过海辰递来的茶盏,尽管表面上依旧是含怒未发的模样,但实际上,气已经消了一半。

    “这海辰好高超的言谈技巧!对刚才分明是与不语老师冲撞的事情绝口不提,只说是求知欲所致。若是他一味认错退让,反而会显得不语老师以大欺小,仗势欺人!但海辰不退反进,以进为退,不仅完美维护了不语老师和他本人的颜面,还将整个事态从两方辩论变成了单方教授的局面。对于不语老师来说,这是他最喜欢的谈话方式;对于海辰而言,惹怒了不语老师,亦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一旁静观其变的忻吴,在自己心中默默将海辰作为了无法忽视的对象!是友谊?还是宿敌?亦或许,二者皆是。

    “此番复活唐江生,已有七十天轩鸿作为前车之鉴,是故能做的准备,我希望可以做到最好!否则就算是虞主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去做!海辰小友,你懂我意思吧?”无天不语放下姿态,向着海辰循循善诱起来。

    只见海辰点头如捣蒜,迅速回应到:“明白!明白!”同时内心不断腹诽——“你放心,虞主姐姐不会拿刀架你,她只会拿鞭子抽你!”

    “嗯!很好!我们继续说法阵的事儿。”无天不语显然心情大好,对刚才的不愉快,亦没有斤斤计较,“此次用以复活唐江生的‘阴阳五行阵’,按照老朽所想,其实也很简单,那便是要在五行相生的金、水、木、火、土中,加入阴阳变化,如此一来,对于结阵复活唐江生一事,老朽也能多几分把握!”

    “五行之中蕴含阴阳变化......”海辰目露期待,“不语前辈您就别卖关子了!我相信不语前辈肯定已经想好应对之策!”

    “嘿嘿嘿——海辰小友,你少给老朽灌**汤!莫说是我,就算是当今虞主亲临,也未必能将这‘阴阳’二气的变化解释清楚。”无天不语捋了捋灰白胡须继续说到,“在老朽看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白昼黑夜的变化,是为阴阳;战场之上,有人倒下,有人存活,这生与死的轮转,是为阴阳。”

    说到这里,无天不语大有深意地看了海辰一眼:“海辰小友经历首次天劫,炼妖身,凝妖魂,这其中的雌雄之别,亦是阴阳变化。”

    “老朽不才,金、水、木、火、土中,至今仅能想到三种蕴含阴阳变化的事物。其一,唐江生命格中五行主水,江有死气,但他生于江上,向死而生!是故老朽需要海辰小友首先收寻的,便是卫境之内,唐江生家乡的那一捧江上之水!”

    “其二,木之一行本是浓郁生机之代表,但若想其同时蕴含阴阳变化,想来只有暮秋时节,虽然败落却仍未凋零的残花落叶。”

    “其三,土之一行,与木之一行相似。虽说水润万物,木之一行亦在其中,但是草木终究是依托泥土而存。所以这土之一行的具象之物,只需海辰小友将所寻草木的附着的一抔泥土即可。”

    “至于阴阳二气......老朽已然推演算出,一月之后的今日,在卫境周围将有一场大型的日食!而虞山,正好是最佳的观测地点!皆是天地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一天之中,完美契合了阴阳际会之理!”

    “只是这五行中最后的金之一行和火之一行,老朽至今仍然无法参悟!”无天不语的语调,从一开始的自信、骄傲,转变现在的遗憾、惋惜,“金之一行有二,一曰矿,即山中、地下之石;二曰兵,即攻伐杀戮之器。一种象征生,另一种象征死,根本无法融为一体。至于火之一行,老朽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金之一行......阴阳变化......金之一行......”海辰口中念叨着一些细碎的音节,眼中焦距渐渐模糊,整个状态趋于魔怔。

    无天不语看到海辰这个样子,只是微微张口,却没有强行打断海辰。他明白海辰现在这个状态,因为这半月下来,就连他自己,也有很多时候处于这样的情况。那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差一层窗户纸的感觉!无天不语感同身受!

    其实若是假以时日,无天不语相信自己肯定能想出剩下的金之一行和火之一行具象,只是他始终忌惮唐江生自身所携带的灾厄之力!况且一月之后的那场日食,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赐良机!正所谓夜长梦多,无论如何也得赶在这之前完成对五行具象的收集!

第五十一章 用心

    “虞主姐姐!我要去后山密境!”立安殿正殿之内,海辰坚定地喊出了自己的请求!

    “不行。以你的修为,去后山密境和找死有什么区别?”虞主语调不紧不慢,专心批阅奏章,便是连头都未曾抬起,“还有,海辰,你现在已然凝魂,正式踏入妖修一脉,需尊吾为‘虞主’或者‘虞主大人’。”

    一旁侧立待命的不语、忻吴二修,在听到虞主这样的说辞后,赶紧将头埋得更低,生怕自己眼中闪烁的微妙之光被虞主瞧个正着!

    “虞主也太能记仇了!从七十天那帮蠢货把海辰吊起来泄愤,而虞主知道后却熟视无睹一事我就看出来了!还有海辰这混小子,究竟干了什么能让虞主记恨至如今?哎......不管怎么说,是该好好管教管教海辰了!”无天不语心中默默念想。

    “虞主大人!我要去后山密境!”虽说被虞主呛了口气,但海辰仿佛当这事儿不存在似的,改口比翻书还快,将见风使舵的精髓发挥的淋漓尽致!

    “虞主大人!这可不能惯啊!”不语和忻吴皆如是想。

    虞主依然一副不咸不淡的语调,可说出来的话却与其刚才的表态大相径庭:“好。去吧。”

    “什么!”听闻虞主这言简意赅的只字片言,不语和忻吴那快埋到地上的头瞬间就抬了起来!双目圆睁,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而海辰则差点被刚才呛着的那口气噎死!

    还没等海辰、不语、忻吴回过神来,虞主已经开始颁布下一道诏令:“虞山妖修海辰,以凡兽之身拖延卫国两名仙迎修士,为吾虞山击退来犯之敌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有功;在救治食月一役中率先识破天罚诡计,有功;协助无天完成‘阴阳五行阵’的研究,为我虞山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有功。三功并赏!”

    一语言罢,两道赤红的光芒便一前一后,分别飞向海辰和忻吴。

    “这是......蕴含虞主大人血气的灵简?”尽管海辰是殿内修为最低的一个,可还是立马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没办法,海辰近距离跟随虞主的时间,并非不语和忻吴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

    “虞主大人!这......这使不得啊!”正当海辰拿着血色灵简翻来覆去摆弄之时,无天忻吴,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

    “虞主大人赏罚分明,忻吴佩服!可不语老师研究的这一套‘阴阳五行阵’,现在尚处于理论阶段,并没有实际施法践行!我无天,不!我忻吴何德何能,竟可以获得这份殊荣,去得虞山后山密境历练?还请虞主大人收回成命!”

    只见忻吴躬身请命,将血色灵简双手捧出。若是细看,甚至还能看出其鼻尖泌出了豆大的汗珠!

    “开什么玩笑!虞山后山密境!那就是历代虞主治下,不管是战死的猛将,还是栖身的贤达,亦或是身首异处的匪敌,亡魂残魄长眠游荡之处!说是陵墓亦不为过!我一个元丹前期的小辈,去那里作甚!”

    忻吴偷瞄了一眼依然喜不自胜的海辰,心中不由得怒骂道:“去给这混蛋陪葬?”此时此刻,忻吴只觉得手中温润的血气灵简根本就是一块烧红滚烫的烙铁!

    “忻吴小侄莫要过谦,你对虞山的贡献,本尊都看在眼里。”言及此处,虞山终于抬起头来,严肃且认真地看着忻吴和不语二修,“忻吴小侄,你作为无天不语的左膀右臂,这些年来尽心尽力地辅助于他,这些本尊都是知晓的。”

    “就在方才,南山菊已经通过奏章向本尊知会——海辰已经向其借走了一把锄头。”只见虞主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袖袍,随后缓缓踱至忻吴跟前,“南山的锄头,乃铁矿所制,平时一来用作松土耕垦,二来用作清理荒秽。在这其中,确实也蕴含了阴阳生死变化。”

    “虞主大人!我要明明白白地跟您讲清楚!这金之一行的具象之物,乃是海辰想出来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忻吴整个妖都急了,像是唯恐虞主将这笔功勋记在他的头上!

    可虞主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忻吴的肩膀,然后和颜悦色地继续说道:“这我清楚,海辰这混小子敢来找我要后山密境的进出权,我就猜到他应该是有所倚仗的。而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只见虞主从袖袍里抽出一本嫩黄奏章,随意翻看着说到:“南山在奏章中记述,一开始海辰去往他处,是去‘要’锄头的!原本他也没有多在意这些细节,是你主动提醒海辰,不能理所应当地接受他人的馈赠,即使是善意的,也不应该。这才使海辰反省了之前的做法,改为从他那儿‘借’走了一把锄头!居然还用这个颜色的奏章给本尊上书,看来他心情很好嘛。”

    慢慢合上奏章,虞主对忻吴的赞赏之色溢于言表。“不语,你有一个好徒弟啊!”越过忻吴,虞主对着无天不语发出一声赞叹。而无天不语,则是感动到老泪纵横!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忻吴心中,此刻只有这一个念头。

    就在忻吴还在“懊恼”自己的所作所为之时,虞主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的案几之后,拿起下一本奏章批阅起来:“你们回去准备一下,即刻前往后山密境!记住,不管找不找得到火之一行的具象之物,都要千万保证自己在后山密境的安全!日食开阵之日,本尊,等你们回来!”

    言罢虞主袖袍轻挥,三妖眼前一阵错乱,转瞬之间便回到了立安偏殿之内。

    “忻吴啊!难得虞主大人此番如此看重我们!可不能辜负虞主的厚望啊!至于海辰,你可得好好护卫于他,虞主所说,有一半都是气话,我听的出来。”无天不语将忻吴带至一旁,然后不断地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珍藏多年的法器丹药,“这是‘天蚕宝甲’,你随身穿戴,刀枪不入;这是‘流光黯刃’,初代虞主佩剑碎片打造,曾斩灭过光线;这是‘慈悲菩萨大还丹’,用以治疗致命伤势,再合适不过!”

    “等等、等等!不语老师,我没说我要去后山密境吧?我压根儿就没同意啊!”忻吴此刻终于是回过神来,连忙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不语老师,您明鉴啊!后山密境,少说也有千年的存在历史!那里什么样的凶神恶煞没有?什么样的厉鬼邪魔不存?不要说我,就算是迎仙境的高阶修士去了,也不见得能完好如初地回来!我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嘛?!”

    “不语老师,您身子骨最近愈发不好,这些天虞山的天气又偏阴冷。老师,忻吴舍不得您呐!还想时刻在您身边照顾您呐!”只见忻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对自己老师的不舍,当然,也有对自己难能可贵的生命的不舍。只是无天不语似是根本听不懂这其中的弦外之音,依旧一个劲儿地往忻吴手中塞东西。

    “忻吴啊!今日在立安正殿之上,你听见虞主喊你什么了吗?‘忻吴小侄’!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虞主将我视为与她平辈的亲朋好友!虞主是何许妖也?我虞山千年来唯一一位晋升的仙迎修士!是我们整个虞山再现千年前荣光的唯一希望!能得到这样荣耀与光辉加身的明主之器重,忻吴,你我是多么地幸运啊!”

    想来无天不语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状态已经变得有点不太对劲——充满了对虞主近乎狂热的崇拜、对美好未来蓝图的向往、对自身价值被肯定时的喜悦,以及对荣誉的无限追求!

    无天不语将自己毕生的的价值追求,强加到了爱徒忻吴的身上。而对于忻吴近乎哀求的反对意见,其根本就不管不顾,仿佛此事早已板上钉钉,而忻吴,只需要执行即可。也只有“执行计划”这一条路可走。

    真是讽刺,真是可悲。

    “放心!等到了后山密境,我会罩你的!”不知何时,海辰已经心满意足地收起了虞主给的血气灵简,并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忻吴的身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笑言道,“不就是一群孤魂野鬼嘛!咱们两个大活人,没必要怕他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又没招惹他们!他们要是自己找上门来,咱们就打呗!”

    此时的忻吴,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得往后山密境里走上一遭,心态说不说绝望,却也无比沉重,根本不想理海辰这个二货。可若是对海辰视而不见,这满腔的悲愤苦痛,又该向何人诉说?

    “若是打不过呢?!”忻吴怒而问到。

    “打不过?打不过就跑呗!”海辰满不在乎地回答。

    “若是跑不掉呢?”忻吴怒极反笑。

    “跑不掉就逃命呗!虞主说了,让咱们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海辰许是心情大好,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忻吴一个接一个问题。

    但瞧忻吴微微一愣,疑惑地继续问到:“逃不就是跑?‘逃跑’都是放在一起用的。”

    “啧啧啧!忻吴老哥,你还是太实诚了啊!”海辰缓缓松开忻吴,慢悠悠地走到其面前,随后眉开眼笑地将自己怀里的那枚血气灵简给拿了出来。

    “喏。你瞧瞧这是啥?虞主大人的血气灵简哦!虞主大人是何修为?仙迎境大修士!忻吴老哥,咱俩既然有虞主大人钦赐的血气灵简!那还虚个什么?咱俩不在后山密境里横着走已经算是够给那群孤魂野鬼面子的了!”

    海辰仰天长笑,似乎根本没有将后山密境之险放在心上。忻吴直愣愣地盯着海辰手里的那枚血气灵简,鬼使神差地,想要拿过来仔细看看,不料却被海辰一把打掉伸出去的右手。

    “干什么干什么?!想抢啊?你不是有一枚吗?”话音未落,海辰当即向后退了三步,迅速将血气灵简收了起来。

    忻吴脸上闪过羞惭之色,这才想起自己也有一枚虞主钦赐的血气灵简。当忻吴小心翼翼地将这枚血气灵简从袖袍中拿出之时,他明显感觉到了一股炽热的视线!不用说,也能想到这股视线来自何方。

    只看了一眼,忻吴便以比海辰更快的速度,将自己的这枚血气灵简给收藏起来。

    “诶!再看看呗!”无天不语显然十分失落!在他的认知之中,忻吴的,那就是他的!只是现在忻吴和海辰有封命在身,不好强抢罢了。

    而忻吴显然十分了解自己的老师,虽说无天不语现在还能抑制住自己内心对这等宝物的渴望,但看得多了难免不会眼热!忻吴可不想落的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对嘛对嘛!这就是了!赶快收拾收拾!咱俩即刻启程!”海辰见忻吴眼神明显和之前大不相同,于是赶紧催促其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一旁的忻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武器装备以及无天不语给予的法器丹药,一边无奈地看着在一旁手舞足蹈的海辰。

    “敢情我这一趟的主要任务,不是舍身护卫这厮的性命安全,而是盯着他不要让其太过于肆意妄为,惹是生非!”终于发现自己任务真相的忻吴,顿时感受到了虞主的良苦用心。

    “更不想去了......”忻吴摇摇头,苦笑道。

第五十二章 密境

    “海辰少主,我们真的已经进入后山密境的范围了吗?”海辰身后,亦步亦趋的忻吴如是问到。

    “忻吴老兄,我们真的已经进入后山密境的范围了。这是你第二百四十八遍问我了,如果不是看在你还要为我家先生坐阵的份上,你觉得我会不会挖个坑把你给埋了?”身在前方的海辰,依旧在明里暗里威胁高阶修士的路上愈走愈远。

    忻吴左右四顾,周围的景色除了白茫茫的雾气,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按照海辰前二百四十七次的说法,这处后山密境的具体存在时间根本无人能够说清。至于虞山古籍中对后山密境最初的记载,还要追溯到千年之前,初代虞主证道的年代。

    “一幻一实之境,一生一世之局。”

    虞山古籍中,便是用这十二字对后山密境进行了简短的描述。“亦真亦假,亦虚亦实。后山密境,应该是是一个如梦似幻的仙眷所在,但为何海辰只是带着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来回行走......这里不要说洞天福地了,到目前为止,我连一根毛都没有看见!”

    “不行!这么走下去,何时才是个头?我得再仔细问问。”心中打定主意,忻吴立刻高声呼喊着身前之妖的名字,“海辰少主,海辰少主!”

    “又怎么啦?!”海辰明显有一点不耐烦。不过这也难怪,毕竟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换做是谁都会感觉到有些棘手。

    忻吴将自己略微凌乱的衣襟整理妥当,随后好整以暇地说道:“我饿了。”

    还在前方匆匆赶路的海辰,在听到忻吴的吐出的这三个字后,不禁嗤笑了两声,回到:“我的忻吴老兄,你一路上唤我什么来着?是‘海辰少主’吧?不是‘海辰娘亲’吧?饿了?饿了就吃自己!你一个元丹初期的修士,还会喊饿?你修的功法是饕餮传给你的?你饿?我还饿呢!”

    一连串的反问,海辰炮语连珠似的调侃让忻吴顿时觉得自己就和一个三岁孩童没什么分别。

    可就算是再无地自容,再寄颜无所,忻吴狠狠咬牙,依旧是问出了心中最为关切的问题:“海辰少主!我们究竟何时才能到达那仙山楼阁、璇霄丹阙?”

    听闻忻吴问出此话,脚步一刻未停的海辰竟猛然驻足,回身饶有兴致地盯着忻吴,也不说话,活生生把忻吴盯到发毛!半只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刀上!

    “忻吴老兄,我来问你,你是何时产生了后山密境,就是云阶月地的想法?”海辰慢慢走近忻吴,笑着问到。

    一头雾水的忻吴此时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海辰每靠近一步,他就向后退出一步:“虞山古籍有云‘一幻一实之境,一生一世之局。’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后山密境,是一处不为人知的仙境圣地?”

    看着忻吴居然对自己产生了戒备,海辰也不恼,反而停下脚步继续说道:“好。忻吴老兄,我再问你,你可还记得自从我们入青石牌楼至今,已过去多少时日?”

    “过去多少时日?不就过去......过去......过去多少时日来着?”忻吴内心泛起嘀咕,在他的感知中,这一行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可若说到具体时间,他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很重要吗?”忻吴挣扎似的反问到。

    可海辰却笑得越来越欢,笑得忻吴手脚冰凉。“一位元丹修士,竟连最基础的时间观念都无法核实确认。忻吴老兄,你觉得,这不重要吗?”

    “我!”感受到来自海辰满满的嘲讽奚弄,忻吴有意反驳,却被海辰抢先一步继续问到。

    “忻吴老兄你先别急,听我最后问你。你觉得,在你面前的这个我,真的是你前些时日在立安偏殿见到的那个‘海辰’吗?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谁。”海辰合不拢的嘴笑的越来越开,仿佛在脸上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忻吴,你断章取义,道心蒙尘,如今已然入局!你是真的准备一生一世都待在这里?待黑发白头?待红颜枯骨?”

    “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你不是海晨!你不是海晨!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极度的的怨恨与恐惧,终于使得忻吴的理智完全崩溃!只听“锵”地一声,忻吴将腰间的宝刀——“断水流”猛然抽出,双足踏地,如恶鬼一般径直扑向海辰!

    “海辰!你给我去死!”不曾有一丝疑虑后悔,只一刀,忻吴便将海辰一分为二!

    “嗬!什么狗屁少主,果然到了生死攸关之际,一切的忠诚、敬畏、理智,都抵不过苟且偷生的**!”血花四溅的“海辰”,不知为何依然能够从脸上那道巨口中发出声音,只是这声音在此刻的忻吴听来,并不觉得如何刺耳罢了。

    “海辰,我要,活下去。”

    这是虞山后山密境中,忻吴的喃喃自语,也是其他各处,很多忻吴的内心独白。

    “那你就活下去呗。”突然,一道仿佛从万年岁月彼端传过来的熟悉音调,在忻吴脑海中如狂雷般炸响!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扭曲失真,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忻吴仿佛从一场无比痛苦的噩梦之中醒来。

    “呕!!”

    “我说,忻吴老哥,咱俩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你至于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恶心成这个样子吗?好歹我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从死亡的边缘给拽了回来。对待恩人你就这个态度?”

    这轻佻的语调,这夸张的自嘲,这理所当然般的强词夺理!不是海辰,又能是谁?

    “呜!呜!”口中残留着污秽之物的忻吴尚不能言,但海辰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从其眼神中了解到他到底想说什么。

    “是是是!我还活着,我还没有死!是不是特别失望?你方才砍的那个不是我,是这货制造的幻象。”海辰指了指自己旁边的虚无之处,不以为意地说到。

    刚刚缓过劲儿来的忻吴顺着海辰指的方向一眼望去,发现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嘻——嘻——嘻,别白费劲了。海辰,他是看不到我的。”

    “这是?”忻吴微微一愣,从海辰所指的虚无处,一道陌生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忻吴!你还在害怕什么?你连我都敢砍,现在却连直面现实的勇气都没有?是谁方才哭爹喊娘地说不管如何自己都要活下去?怎么地?原来你是个只会窝里横的鼠辈?”不得不说,若是论起嘲讽他人,激怒他人的本事,海辰在虞山,真可以算作数一数二的了。

    “谁哭爹喊娘了!谁窝里横了!谁砍你了!”忻吴忍不住破口大骂,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对海辰毕恭毕敬的模样,“这不就是个......就是个......魂体吗?”

    “嗬!海辰,你赢了!”虚无的另一处,一个和先前沙哑之音完全不同的声线飘荡入忻吴耳中。“虞山的妖修,荒芜之圈,欢迎你的道来!我是这里的王,莫生渊!你可以称呼我为——渊主。”

    陌生的声线话音尚未落下,海辰立刻便开始了新一轮的嘲讽。“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啊!还渊主呢?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倒是生一只鸢出来给我瞧瞧啊!”

    “不是那个鸢......”语气中略带一点委屈和无奈。

    “我管你是哪个鸢?!”海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知究竟是跟谁学的。

    “你现在已经度过第一次天劫,妖魂已然凝聚,并不受《万族约法》的保护,你为何还这么嚣张?”

    “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天劫劈的是我的修为,又不是我的脑子。”

    忻吴凝神看去,只见海辰前方端坐着一缕手持金刚降魔杵的漆黑魂体,而海辰已经和这缕魂体天南海北地攀谈起来,看那模样竟是十分熟稔。

    “海辰,你这位朋友,好像有点傻乎乎的。”自称莫生渊的魂体,开始将话题引向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忻吴。

    “怎么说话呢?他往常哪里是这个样子?平时一口一个少主叫的顺溜极了,那态度,可是毕恭毕敬的很哩!”一听到莫生渊调侃着忻吴的不是,海辰耸耸肩,象征性地回护了一下。

    “真的?”只是莫生渊看起来根本不信,一双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是眼睛的眸子在忻吴身上上下打量着,“我看他砍你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哟!你确定要把他留在身边?”

    “是啊是啊,我也很苦恼啊!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把他留下来给你们解解闷儿,要是你们玩腻了,拿他打打牙祭想来也是极好的!”海辰作冥思苦想状,似乎真的正在为此事而发愁。

    一旁的忻吴默默吃下几粒大还丹,不消片刻,便觉得整个身心都轻松不少。“我这是从一开始就被海辰给坑了啊!这后山密境哪里是什么龙潭虎穴?这分明就是他海辰经常出入的游戏乐园!”念及此处,忻吴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嘻——嘻——嘻,海辰,你看看这货幽怨的小眼神,应该是回过味儿来了。要不,我们开始下一轮的游戏吧!”操着一口嘶哑声线的魂体,不知何时,竟来到忻吴跟前,一妖一魂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寸。唯有此时,忻吴才真真正正看清了这个家伙。

    与之前拿着金刚降魔杵的魁梧魂体不同,这个魂体偏向灰白二色,且整个身体的比例极不协调!上半身的那颗椭圆头颅异常巨大,几乎占了它整个身体的一半!而下半身的那部分躯体,却羸弱地像是四五岁的幼童。

    “笑无暇!你就知道玩儿!你先让我办完正事好吗!”海辰一手扶额,一手凭空抓住这个灰白魂体的小手,将其硬生生地从忻吴眼前拖开,“忻吴老哥,先前就是这厮给你下的幻术,我什么都没干,我也阻止不了。其实咱俩甫一入后山密境,就被这俩货给发觉了。”

    大概拖行了一丈,不知为何海辰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松开灰白魂体,从怀中拿出一粒灰色果子,二话不说放入嘴中吃了起来!

    “忻吴老哥,你要是自忖干的过封魔境的老鬼,我是不介意你狠狠抽它一顿,好让它长点记性的。”只见海辰几嚼几嚼便将口中的灰色果子吞入腹中,然后继续给“无辜”的忻吴解释起来,“它俩就是闲的慌,还有点饿,看见新的、活着的就想抓过去戏弄一番。我倒是早就习惯了,你摸摸你的后脑勺,看看有没有被它俩一棍子给敲出一个大包来。”

    “敢情我是被一个封魔境的恶鬼给打晕了吗?”忻吴欲哭无泪,心中似在滴血,“海辰,你倒是早点告诉我啊!让我有点儿心里准备不好吗?”

    只见海辰一脸不屑,根本就不吃忻吴这套,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你拉倒吧!入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用断水流把我一刀两断。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我打不过你,莫要蹬鼻子上脸啊!”

    “嘻——嘻——嘻,海辰,你的思维逻辑还是那么幽默风趣!不吃你果然是对的!”笑无暇开心地笑了起来,嘴巴直接咧到了耳后!忻吴见状,顿时就回想起了之前那恐怖的一幕。

    “笑吧笑吧!早晚因‘笑’降劫!”海辰毫不示弱,开口便是暴击,“莫生渊!这次我来,主要是因为一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不然我就不走了!”

    “祖宗!你开甚么玩笑哩!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忻吴听闻海辰言语,瞬间就炸毛了!

    “何事?说来听听。”莫生渊半睁双瞳,显得十分优哉游哉。

    “我要你的心!”海辰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宣言。

    一旁的笑无暇,笑声戛然而止;另一旁的忻吴,干脆拿出乾坤袋中事先为海辰准备好的灵果,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看来是决定暂时不走了。

第五十三章 蝼蚁

    后山密境,荒芜之圈,充斥着太多匪夷所思的事物。

    举个例子,如莫生渊这样的魂体,是荒芜之圈内游荡的只鳞片爪的灵魂意识碰撞组合而生的一种特殊存在。

    他们称自己为“魂修”。由于魂修产生的特殊机制,他们的性格也是千奇百怪,喜怒更是难以捉摸。而海辰之所以认识莫生渊和笑无暇这两个魂修,还是在一次追逐嬉闹时,误入了后山密境,进入了荒芜之圈的范围。

    当时因为海辰和食月还未经历天劫,受这天地法则的保护,荒芜之圈内的妖魔鬼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俩活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达闹腾,却毫无办法。

    莫生渊和和笑无暇就是其中之二。但说来也奇怪,他俩明明已经隐藏修为,按道理来说根本不会被海辰、食月发现。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莫生渊和笑无暇却感觉到有两股陌生且炽热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俩......

    从此以后,莫生渊和笑无暇的清净日子,可以说是一去不复还了。

    “你要什么?”莫生渊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说!我要,你!的!心!”海辰食指伸出,遥遥指着莫生渊的胸口,眼神坚定不移,表情严肃认真!

    莫生渊左顾右盼,再次确认周围并没有潜伏着的高阶修士或者未经天劫的凡兽幼童。“我说海辰啊,食月不在,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外面遍插彩旗,是不是不太好啊!你就不怕我跟食月告状?你找个没人的时间再说嘛,咱俩之间,有啥不好商量的?”话音甫落,莫生渊还不忘给海辰一个意味深长的小眼神。

    “嗷嗷嗷!!!”

    “叫什么叫!笑无暇你给我闭嘴!”本就清瘦的海辰,此刻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看样子着实被莫生渊扰得不轻,一张俊秀的面容,此刻火烧云一片,也不知是给羞的,还是给气的,“还有你!忻吴!刻啥灵简呢!给我放下!”

    只见忻吴小心翼翼地将刚刻好的灵简收入囊中,随后拿出一个崭新的灵简,望着海辰和莫生渊的方向,翘首以待。

    “莫生渊!你找事儿呢!”海辰恼羞成怒,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哟哟哟,还生气了!”

    莫生渊一副“我又不是被吓大的不服你可以来砍我啊我就在这里我不走你随便砍哼哼一句算我输”的嘴脸,真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于是海辰拿出了虞主的血气灵简。

    “哎呀呀,海辰,多大点儿事儿嘛!你瞧你,大半年不往我和笑无暇这边走动,我们可想死你啦!食月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呀?下次可得带上它一起哦!还有,来就来嘛,非得带什么血气灵简,你这是信不过兄弟我嘛!”

    莫生渊的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啧啧啧,这才多久没见啊,海辰,你就渡劫凝魂了。都说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笑无暇,你说是不是!”

    “嘻——嘻——嘻,那必须得是啊!”只见笑无暇蓦地逃离海辰身边,“咻”地一声,躲在了忻吴身后,“海辰兄弟莫要冲动,这里是荒芜之圈,不是虞山的其他什么地方,你可得把你手上的血气灵简攥紧了!就算是扔,你也该扔莫生渊不是?冤有头,债有主,您老高抬贵手啊!”

    “笑无暇!你!”莫生渊气的脸都变形了。

    “得了得了!你俩少在这儿跟我扯犊子!”拿回主动权的海辰,再次变得耀武扬威起来。而莫生渊和笑无暇,则跟见了猫的耗子一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怎么了你们?那玩意儿有那么可怕?你俩到底是不是封魔境的老鬼?上去干他啊!”忻吴反向加油,一妖二魂皆是一愣!

    “嗨!你这娃娃有所不知,我和莫生渊其实并不怕他手里的血气灵简,再怎么说,我跟莫生渊也是身怀封魔修为,这一丢丢的仙迎血气,还不至于对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躲在忻吴的笑无暇,觉得有必要出面皆是一下,不然在一个元丹初期的小辈面前,就显得太没面子了。

    “我俩之所以如此忌惮,不是因为这血气灵简有多厉害,而是因为这道血气乃是生人体内至阳至烈之物!而我和莫生渊毕竟是死魂融合而生,这血气灵简若是击打在我和莫生渊的魂体之上,便会势如水火!”笑无暇目不转睛地盯着海辰手里的血气灵简,一旦海辰有什么异动,身前的忻吴,就是他最好的挡箭牌!

    “嗬!封魔修士何其威武,然而却有着修为无法自行运功恢复的致命缺陷!忻吴,你觉得这后山密境,到底有多少如他俩这样的存在?十匹?二十匹?还是上百匹?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过是荒芜之圈的外围罢了。”海辰将血气灵简的一头用绳索拴住,然后拿在手里不断挥舞。

    “荒芜之圈内,由于很少有外来的活物进入,所以同类相食的情况就变得层出不穷。若是他俩被我手里的血气灵简消耗了太多修为,怕是不用多久,其灭顶之日就会不请自来。莫生渊、笑无暇,我说的对吗?”海辰目光如电,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他现在最大的倚仗。

    忻吴瞟了瞟自己身后的笑无暇,竟忽然觉得他和莫生渊有点可怜——每时每刻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成为他人的盘中之餐,嘴边之食。

    于是忻吴想要替笑无暇和莫生渊求情,请求海辰将血气灵简收起来。但是这番话刚到嘴边,忻吴却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于是脱口而出的话语,从求情,变成了询问。

    “海辰,听你的意思,如莫生渊、笑无暇这样的魂修,在这荒芜之圈内,不知道还存在多少,也许屈指可数,也许成百上千。那为何这么久过去,我没有看见其他任何魂修?”忻吴皱起眉头,发现事情也许并不简单。

    可海辰并没有直接回答忻吴的这个问题,而是瞄了瞄忻吴的方向,然后继续说到:“虽然是幻术,但经历过生死之后,你已经不会再叫我少主了呢。”

    这段话说的莫名其妙,当时的忻吴其实并没有听出海辰到底是何用意,直到很多年以后,忻吴才渐渐明白。

    “忻吴,你刚刚是不是觉得,如莫生渊、笑无暇这样的魂修很可怜?”海辰口吐寒风,冷声问到。

    心中猛然一凛!忻吴虽然惊诧于海辰对自己内心所思猜想地尤为准确,但还是十分实诚地点了点头。

    “忻吴,我告诉你吧,之所以到现在你还没有看见其他的魂修,是因为你五感之一的视觉,仍然处在笑无暇的幻术控制之下!若是我所料不错,你的听觉,亦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干扰。”

    “什么!怎么会?!”海辰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忻吴的灵魂之上!

    忻吴看了看莫生渊,又回身看了看笑无暇,觉得他们是无比清晰,无比真实!举目四望,周围的光景,除了一成不变的灰白烟雾,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等等!这灰白烟雾!”忻吴猛地回头看向笑无暇,而笑无暇则报之以无声的哂笑,“该死!这笑无暇浑身由灰白二色组成,这周遭的烟雾也是灰白二色!我怎么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这灰白雾气,亦有可能是他术法所化!”

    念头通达,忻吴一个纵跃来到海辰身边,与其背靠背共同面对笑无暇和莫生渊!眼前的景致也由于忻吴看出了猫腻,开始寸寸碎裂,露出了最原本地面目。

    后山密境,荒芜之圈,忻吴和海辰脚下所踩,根本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银色戈壁!抬首望去,当空皓月,其色如血,其色如海,竟是二月悬空,交相辉映!

    可在这美轮美奂的夜空之下,却是另外一副无间炼狱!森森白骨半埋于沙,断剑残刀静默为冢,猛鬼成群,冤魂哭嚎,凶兽裂土,漫天火光!

    “这里,还真是热闹啊。”看到了最真实的景色后,忻吴情不自禁,开口言到。

    “海辰,既然这俩家伙是封魔境的老鬼,那已经凝魂的你,和身为元丹的我,在他俩看来,根本就与点心无异,可为何......”

    “可为何,我俩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没有成为他们,它们,甚至是它们的腹中之物?你想这么问,对吧。”海辰接过忻吴的话头,看了眼莫生渊、笑无暇,看了眼别处的尸山白骨,看了眼远方狰狞咆哮的巨兽,随后悠悠然说到,“虽然我也没资格这么说,但是忻吴,你还是太年轻了,显然并不清楚这些活了几千上万年的老东西究竟是怎么想的。”

    “嘻——嘻——嘻,海辰,你就知道我们是怎么想的吗?”被破除幻术的笑无暇,将之前任人宰割的凄楚模样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与凶光。

    忻吴见状,欲猛提真元迎敌:“我管你是不是什么封魔境不封魔境的老鬼,想要取我......”

    “不不不,我并不想娶你,这点你可以放心。”笑无暇乐呵呵地笑着,完全没有将忻吴放在眼里的意思,也没有发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二妖一魂呆若木鸡。

    “忻吴,你别往心里去,笑无暇就那样,习惯了就好了。”海辰最先反应过来,然后同情地安慰了忻吴几句。

    “他们这种活了太多岁月的老鬼,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还想要活的更久,另一种则是越活越无聊,满脑子都想着找乐子,我俩与其说是点心,不如说是会唱会跳,会逗他们开心的傀儡。你也不用老想着和他们硬碰硬,这荒芜之圈的恶鬼,你是杀不完的。”

    经过海辰一番劝导的忻吴,明显要比之前冷静地多,真元凝而不发,正是波涛之下汹涌的暗潮。“我没往心里去,我也不想习惯。还有,你刻啥灵简呢!给我放下!”

    “海辰,你这位朋友,真的有点傻乎乎的。”莫生渊似也放松下来,横躺于金刚降魔杵之上,“海辰,这第二局赌约虽然结果仍是你赢了,但中途你明言告知于他,可算是坏了规矩?”

    “嗬!我那是看你们可怜。三场赌局,我先胜头二,实在是无趣地紧。”海辰趾高气扬,言语之处,占尽上风!

    “嘻——嘻——嘻,海辰,你难道以为,就凭你手中那枚血气灵简,真能将我与莫生渊制的死死?我要是把你这朋友绑了,你还不得乖乖就范?”笑无暇嘎吱嘎吱地笑着,一步步逼近忻吴和海辰,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嘿嘿嘿——笑无暇,你特么的别老想着吓唬我,他海辰不吃你这一套,我忻吴,也不是泥捏的!”话音未落,只见忻吴话不多说,直接将海辰手里的血气灵简拽于手中!

    “笑无暇,你与莫生渊散开修为,摆出二鬼相食的气势,好让周围不明所以的魂修恶鬼望而却步。这是一个好法子,却也是极其愚蠢的做法。我不信,这偌大的荒芜之圈,没有比你俩更强、更恐怖、更不能招惹的存在!”

    忻吴神台清明,对局势的分析句句在理。这种不凭修为,公然威吓藐视高阶修士的感觉,实在是爽!

    “你说,我要是用这血气灵简,在你与莫生渊的修为障壁上敲出一个口子,再把我的元丹真气往外一送......笑无暇,到那时,你和莫生渊便会成为整个荒芜之圈的众矢之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笑无暇,我已经准备好刻录灵简了。”

    “你到底带了多少灵简?”海辰试探性地问到。

    “不多,也就百来套吧,单独用的一个乾坤袋装着。”

    “无耻!你简直毫无身为虞修的气节和风范!不过我喜欢。”海辰眉开眼笑,头一次觉得带上忻吴真是太值了!

    “莫生渊,你我赌约有三:其一,赌忻吴是否敢手起刀落,手刃于我,我胜了;其二,赌忻吴是否能见微知著,破除幻术。我让你胜了;其三,你又要赌什么?”海辰目光炯炯,舔了舔微涩的嘴唇,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呵呵呵!好啊,海辰,既然你想继续玩,我就陪你玩到底!你不是想要我的心吗?如此正好!这就是第三场赌约,我不用神通术法,我就在这里,你来拿吧!”

    莫生渊睥睨海辰,视之,如视蝼蚁一般。

第五十四章 傲慢

    “嘻——嘻——嘻,海辰,莫生渊就在你面前,你想要的心也在你面前,大胆地去吧!我笑无暇愿以修为发下魂誓,他莫生渊绝不会言而无信,出手伤你的!至于这位忻吴小兄弟,嘻——嘻——嘻,相遇便是有缘,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只见笑无暇目光轻蔑,极尽挑唆怂恿之能事,根本不担心莫生渊或者海辰的生死,反而恨不能马上见到这一幕。“此刻要是能有一盘小点心,那便是再好不过得了。”念及此处,笑无暇将目光从海辰和莫生渊处缓缓挪开,反而将忻吴牢牢锁住,目中凶光大盛,对其垂涎三尺!

    “忻吴,将血气灵简给我。你,逃命去吧。”海辰静默片刻,对忻吴作出最后的嘱咐,“此番是我连累了你,若是食月醒来寻我,烦请你替我告诉它,我渡劫失败,已经魂入轮回了。”

    “扯淡!海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若是我真把血气灵简交付于你,不管你是否真要取莫生渊的心,你手上总归是有一道保命符!我若真离开这一方修为障壁,不消片刻,便会被笑无暇这厮追上然后吃干抹净!不给!这枚血气灵简说什么我都不会给的!大家要死一起死!”忻吴情真意切,既有对生的渴望,也有对海辰的愤怒。

    听闻忻吴此话,海辰脾气也是上来了,即便二妖相背而立,依然不妨碍他们互逞口舌之快:“忻吴!我是虞山少主!你不过是无天不语的一名弟子!‘尽忠守义’此等高风亮节,难道被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狗屁尽忠守义!现在想起自己是少主了?那就请海辰少主舍身取义,了断英魂于此!待属下脱险后,定将少主的光辉事迹传唱于天下,让我虞山众修永远铭记海辰少主的高节清风!”忻吴不甘示弱,立马还以颜色。

    “我若活下来,定要在虞主姐姐面前狠狠参你们无天一本!然后亲率七十天众修将你无天堂口夷为平地!”海辰一时怒不可遏,恨的咬牙切齿!

    忻吴吸了吸鼻子,目光一刻也未从笑无暇身上离开:“听闻食月少主得虞主和圣女大人眷顾,却至今仍未苏醒,想来,已是凶多吉少了吧。”

    “你找死?”“你可以试试。”

    “原来是因为食月那个小东西身受重伤,急需用我的心入药。难怪海辰这家伙甘冒九死一生之险,强入荒芜之圈寻我。”莫生渊姿态悠哉悠哉,目中闪烁若有所思之色,“其实我还蛮喜欢食月那个小家伙的。海辰这小子,也不错,就是有点太聪明了......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

    正当莫生渊还在天南地北地胡思乱想之时,这边厢的笑无暇早已耐不住性子!对阳世之修血肉灵气的渴望,压倒了它对忻吴手中血气灵简的忌惮!“莫生渊!我不管你如何处置海辰,这小子,我今日吃定了!”

    一语言罢,笑无暇张开血盆巨口,催动魂中修为,朝着忻吴毫不留情地猛然噬去!“小子!乖乖成为本大爷的腹中之餐吧!来年的今天,说不定我们还会在这荒芜之圈内重逢哩!哈哈哈!”

    腥风骤至!血雨压身!对忻吴而言,这是对他一百多年来修为与战斗经验的极致考验,若通过,则战力大涨,若失败,结局不言而喻。

    “来吧!”只听忻吴大喝一声,却并非与之迎头对撞,而是猛地一拍乾坤袋,三颗黑色药丸应声弹出,被忻吴一把抓在手里,然后重重掷于地上!

    “嘭嘭嘭!”黑色药丸触沙即炸,三股黑色的浓烟大雾迅速将忻吴和海辰笼罩其中!

    “吼吼吼!雕虫小技,垂死挣扎!何惧哉!”笑无暇欺身之速不减反增,径直冲入黑烟之中。在他看来,收拾掉忻吴这个元丹初期的小辈,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说不定还能将海辰顺带吃下:“到时莫生渊责难起来,就说是烟雾太浓,一时不慎误吞了海辰。反正已经在我肚子里了,他还能让我吐出来不成?”

    “你说谁在你肚子里了?”烟雾之中,不知何处传来海辰阴沉沉的笑声,“说你是封魔境的老鬼,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啦?笑无暇,我看你还是趁现在多笑一会儿吧,否则,你大概真没时间再笑了!”

    “呵呵呵!小子猖狂!那我就先吃了你!”笑无暇目露瘆人绿光,携汹涌不可遏之势朝着海辰猛扑而去!

    “海辰这厮虚张声势,妄想以己身为饵诱我攻之,待千钧一发之际,再让藏身附近的忻吴瞄准我的要害之处,持血气灵简突施冷箭。”笑无暇嘴边露出一丝冷笑,“到底是后辈愚修,战术意图一目了然!我笑无暇何许人也,岂会中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随着笑无暇距离海辰越来越近,烟雾里的杀机便愈发明显!那蕴含着仙迎修士必杀一击的血气灵简非但不能让笑无暇感到畏惧,反而让其沉寂已久的修为尽数沸腾起来。

    “从哪里来呢,到底会从哪里冲杀出来呢?!”笑无暇的灵魂深处仿佛在发疯似的狂嘶,这种感觉是那样甘美,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你在找我?”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黑烟如幕布一般被拉起一角,忻吴侧身而立,修长的身形展露无遗。

    “嘻——嘻——嘻!就是你!你果真......”话音未落,笑无暇突然发现自己只有嘴唇在动,却没有任何自己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会用幻术的,不只你一个。”黑烟之内,忻吴徐徐转过身来,竟是一半忻吴,一半海辰!“笑无暇,你自侍高深修为,不思以己之长克敌之短,反而近身相搏,轻易入我黑烟蔽日阵,你会出现在荒芜之圈,果真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笑无暇意识涣散,感觉力量在源源不断地从自己体内流失。低头一看,发现一只裹缠着血气灵简的右手,从他的咽喉洞穿而过!

    “从我第一次听到你的笑声时我就很想告诉你,你笑的,真的很难听!”手刀斜翻,劲运其上,只听“哗”地一声,笑无暇被应声斩为两半!

    “你才是......忻吴!嘻——嘻——嘻,我......找到......你了。”魂飞魄散时刻,笑无暇没有做出想要拉上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忻吴垫背的举动,而是利用其魂念,传递出最后一丝愉悦的心境,开心地像个孩子。

    “忻吴!快闪开!”正当忻吴皱着眉头,对笑无暇在身死时刻,依旧笑逐颜开的原因感到无法理解之时,面前的海辰忽然紧盯忻吴背后急声呼告!忻吴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一个回流身法,堪堪避过死神的亲密一吻!

    “没事吧?得手了吗?”海辰解除幻术,立刻赶到忻吴身边,将其小心扶起。

    “没事。得手了,你看!”尽管此刻局势仍不容乐观,,但忻吴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暖意。

    摊开手来,一颗如烟如雾的魂体心脏在忻吴手中微微跳动。这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所在,火之一行的具象之物——魂心!心属火,魂修由死而生,是实体,亦归于虚无!阴阳变化,亦存其中。

    一开始,忻吴真的就以为海辰是到这荒芜之圈寻莫生渊、笑无暇叙旧谈天来了。直到海辰大声说出想要莫生渊魂心之时,忻吴立刻恍然大悟,明白了这火之一行的具象之物,到底从何而来!

    只是忻吴没有想到,海辰竟是如此胆大包天之辈,以一己之力,悍然算计莫生渊与笑无暇,演技逼真到根本无法分辨真假!无奈之下,他只好顺其自然,跟着海辰的节奏,走到哪儿算哪儿。毕竟连自己人都骗不到的计划,哪里还能骗到敌人呢。

    不过计划之所以能进行地如此顺利,忻吴的表现亦是可圈可点,虽然海辰对此计划了然于胸,但他其实并不知晓忻吴究竟有没有领悟到他传递出去的信息。直到他拿出血气灵简,而忻吴飞身至他身边,将他手里的血气灵简抢过去要挟笑无暇时,海辰便已然确定,忻吴完全了解他的想法。

    这就是默契。相似之人,相似之妖,相似之修,不需要言语,不需要计划,不需要动作,便能相互理解,相互同步,相互配合的默契。

    “快撤!”海辰、忻吴交换眼神,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虽然二妖成功干掉了笑无暇,但这并不代表莫生渊就会乖乖放他俩自行离去,此荒芜之圈,依然不宜久留!

    “且慢。二位小友远道而来,殊为不易,我莫生渊既然是此地一方之主,若不能聊表地主之谊,岂非会让荒芜之圈里的其他同道笑话?”莫生渊不咸不淡的声调从后方传来,伴随着一阵咀嚼之声,这道修为障壁不但没有因为笑无暇的殒落而变得脆弱不稳,反而愈发坚不可摧。

    “这个很好吃的,你们不来一点吗?”

    深谙暂时无法摆脱禁锢的海辰和忻吴二妖,能做的唯有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认命似的转过身去,去面对他们根本不愿面对的敌人。

    “你在,吃什么?”只消一眼,忻吴便觉得腹中上下翻腾,一阵阵恶心呕吐之意如潮水般袭来。而海辰则是面色惨白,一时间说不出任何字词,连站立都变得无比困难。

    “吃什么?当然是吃,笑无暇啦!”莫生渊操起手边不断消散的灰白魂体,先是用修为将之与荒芜之圈内充斥的死气隔绝开来,然后将这魂体凝聚成一个灰白圆球,最后一口、一口,有滋有味地吃下腹中。难以想象,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同伴,转眼间竟被自己人悉数吃下。

    “吼!”伴随着一声不知是饱嗝还是修为因此巨额增幅而带来的爽快之感的发泄,莫生渊的魂体比之刚才变得更加真切凝实!

    “笑无暇之所以是笑无暇,不是‘笑无瑕’,是因为他明白,命不由己不能欢笑,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就算笑的难看,就算笑的很傻,他依然想笑。这个世上无瑕的笑容太少了,或者他身边没有这样的家伙能笑给他看,所以他要笑给自己看,也笑给别人看。”

    莫生渊定定地看着忻吴,一滴来自灵魂的眼泪竟从其眼中倏然落下:“笑,没有时间欢笑,笑,不知何时才能欢笑。你,明白了吗?还会觉得他笑的很难看吗?”

    忻吴默然不语,他不懂这些唧唧歪歪的大道理,也不想懂这些腻腻歪歪的真感情,他只知道,当时不是笑无暇身死,就是他忻吴亡故!取笑无暇魂心,不过是顺手牵羊罢了。他只想要变强,变得比无天不语还强,变得比虞主还强,到那时,他想怎么笑,他就怎么笑!

    “海辰,我们不是朋友吗?难道你忘了,我跟笑无暇这些年,带着你和食月,去往荒芜之圈各处游玩见识的时光了?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不成?”莫生渊再次看向海辰,痛心疾首地说到。

    “嗬!莫生渊,你别跟我谈感情!那时是什么时候?我和食月均未历经天劫,你与笑无暇,根本就奈我们不何!我倒要问你,你与笑无暇将我与忻吴囚禁于此,立下三场赌约,究竟是何用意?若今天来的,是我与食月呢?若我们三场皆败呢?你连陪伴你如此之久的笑无暇都能毫不犹豫地吞噬殆尽,我海辰在你眼中,又算得了什么?莫生渊,收起你那虚伪的慈善吧!你实在令我恶心!”

    不似忻吴一言不发,海辰出口便是一连串的质问,仿佛杀了笑无暇的不是他海辰和忻吴,而是对面泪流不止的莫生渊。“吃了笑无暇遗体的是你不是我,最后让笑无暇欢笑的也是忻吴不是你,你所做的,不过是让我没有一方乱冢供垂泪,只能在回忆里缅怀笑无暇这位似真似假的朋友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虚伪的慈善,好一个似真似假的朋友!海辰!若先死的是我不是笑无暇,你觉得,我还能在他口中留得全尸吗?你觉得,平白无故地消散于天地,真的就能让我们安息吗?你真的,就能那么了解我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吗?海辰,你还真是很傲慢呢!”

    莫生渊与海辰针锋相对,谁都不肯让步,谁都渴望被理解,谁也无法理解谁。

第五十五章 保重

    “吼吼吼!!!”

    “嘎吱嘎吱嘎吱!!!”

    “哈啊!哈啊!哈啊!”

    ......

    荒芜之圈内,低阶的妖兽厉鬼不敢靠近莫生渊和笑无暇制造的修为障壁,只会凭借本能,发出低鸣或不耐烦的嘶吼;实力稍强的魂修,尽管不会特别忌惮,但出于不想事后给自己找麻烦的考虑,也没有过分窥探其中的秘辛。唯有跟莫生渊或者笑无暇修为相近的那群家伙,才会不断利用魂识刺探修为障壁内的虚实。

    “这莫生渊和笑无暇到底在搞什么?摆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却散开修为隔绝视听,这么久了还没有什么剧烈的魂力波动传出!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两个老鬼在里面分赃吧。”障壁之外,已经有心思活络的魂修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但却没有立刻动手强破障壁。有些话,只要说出来,是不必亲自动手的。

    “什么!明月箫,你说的可是真的?”障壁之外的不远处,两只魂修早已虎视眈眈,只不过一只还在舔爪子,而另一只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伸出獠牙。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角弓鸣,莫生渊和笑无暇就在那里,你一去便知。”被唤作明月箫的魂修身着一袭素白长衫,手持一柄玉骨折扇,翩翩风度,温文尔雅,一张俊美容颜,见之令人心折。

    “啐!你这家伙说话真让人不痛快!”名为角弓鸣的魂修身着金鳞铠甲,肩扛十尺陌刀,与明月箫隔山而立,“去就去,我角弓鸣何时怕过谁?待我把那宝贝抢来,明月箫,你可别眼馋!”

    言罢后一声吹哨,只见银沙远方,一簇赤绯冥火,如绚烂的流星划破荒芜之圈的万古长夜,飞驰电掣般来到角弓鸣身边,竟是一匹高大威武的铁甲战马!

    “嘿,老伙计,最近又跑哪儿嚣张去了?”角弓鸣爱惜地抚摸着铁甲战马的鬃毛,目光闪动,仿佛又做回了那个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自己,“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此地生机少的可怜,你每次都跑这么快,将这为数不多的生机尽数冲散,荒芜之圈长不出灵草,你吃什么?”

    听闻主人此话,铁甲战马狠狠打了一个响鼻,若有所思:“从今往后,俺要做一匹温顺的野马!”

    伴随着一阵长长的马嘶,周围不论是魂、还是鬼,亦或是妖,都开始蠢蠢欲动,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呵呵呵。莫生渊,你听见了吗?障壁之外,已经围聚了不少等着分一杯羹的强匪流寇,就算你吸收了笑无暇的魂力修为,难道你还能长出三头六臂,将他们聚而歼之?”海辰索性也不想着逃跑了,笑嘻嘻地盘坐于荒芜之圈的银沙之上,等着看一场荒芜之圈内即将上演的盛装大戏!

    “哼!就凭他们?怕是还不够看呐!”莫生渊凝炼魂力,向障壁之外散出恐怖威压,竟是融合了自己与笑无暇二者的修为!

    “海辰,我很好奇,就凭你这凝魂初期的微末道行,再带上一名元丹初期的护卫,也敢深入荒芜之圈?就算有仙迎境修士为你们留下的血气灵简,你真的以为,你们二妖,可以全身而退?”莫生渊镇定自若,本就修为高深的他,此刻吸收了笑无暇的八成修为,实力更是精进不少!甚至还隐约感受到了封魔境中期的门槛。

    只见海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张小脸除了对莫生渊的嘲讽,还有对接下来乱斗的期待。

    “‘当你手中没有武器时,就要把自己变成武器。’先生啊,现在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日后你若是醒将过来,可能就看不到小东我啦!”

    海辰心中默默感慨到。

    “莫生渊!我跟你走!在这荒芜之圈内陪你百年!但你要保证我朋友——忻吴的安全!”海辰目光闪烁,作出最终的决断。

    一语言毕,忻吴瞠目结舌!

    莫生渊微微一愣,随即冷笑起来:“哼哼哼!百年?陪伴?海辰,你一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二无婀娜多姿、亭亭玉立之身,你有何筹码,与现在怀有封魔初期巅峰修为的我,谈资论格?”

    “是啊!海辰!你急疯了?这么堂而皇之地耍人吗?”忻吴冲过来拉住海辰就想往往后拖,总之离莫生渊越远越好。

    “边儿去!”可谁知海辰根本不领情,一把将忻吴推出老远,然后从容向前踏出三步,直视莫生渊的眼睛,说到,“荒芜之圈生机稀缺,死气弥漫,妖兽魂修虽然亦可凭借死气修炼,但终究是僧多粥少,比不得阳界修士任意吐纳汲取天地灵力。”

    莫生渊半眯双眼:“那又如何?”

    只见海辰再次靠近莫生渊,眼中爆出摄魂夺魄的光芒,口中却唱出如魔鬼般充满诱惑的低呓:“莫生渊,不想试一试,统治荒芜之圈吗?”

    莫生渊沉吟三息,随后一字一句地说到:“不想。”

    “嗬!莫生渊,刚才说到倾国倾城之貌时,你想到的,是谁?”海辰一步步紧逼,莫生渊却岿然不动。

    “笑无暇封魔修为,亦被我用计一掌毙之。莫生渊,这荒芜之圈内,当真没有你野心所在?”海辰面容逐渐扭曲。所谓蛊惑人心,妖言惑众......而海辰,就是那只妖!

    “百年时间,你能做什么?”莫生渊终于松口。

    可海辰却不打算给他任何拒绝的理由:“那千年呢?”

    莫生渊低垂的眉眼陡然上扬,身为魂体明明没有呼吸,忻吴却感觉四面八方都张扬着莫生渊粗重的喘气。

    “一千年。凝魂修为的你,能活过一千年?”莫生渊尾调上扬,似乎已经接受了海辰的提案,心情大好。

    “忻吴,拿来。”海辰朝忻吴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起初忻吴愣了一瞬,不知道海辰所指到底是什么。可就是这一瞬光阴,海辰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忻吴本能地想要出手防御,但海辰就像提前知道他下一步究竟会如何行动一般率先动作!

    侧身出掌!沾衣即收!难以想象,元丹初期的忻吴,竟被凝魂初期的海辰的一掌拍出去老远,几乎贴在了修为障壁之上!

    “圣女姐姐教的掌法,还蛮好用的。”海辰一阵嘀咕。

    “海辰!你,你做什么!”被莫名其妙打了一掌的忻吴,一时间也是怒气冲天!

    “行了行了!嚎什么嚎!你又没受伤!”回到莫生渊跟前的海辰,极为不耐烦地打断了忻吴的质问,“莫生渊,我有当代虞山山主的血气灵简!虽然这一丝血气包含的灵意不多,但助我突破元丹,成就后期甚至巅峰修为,还是不在话下的。”

    “血气灵简!什么时候?”忻吴大惊失色,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其上缠绕的血气灵简已然不翼而飞。至于究竟到了哪里,自然是无须多言的。

    此时此刻,若是再不明白海辰究竟是何打算的话,忻吴也就算不上无天不语的入门弟子了。

    “只是海辰,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忻吴喃喃自语,头一次痛恨自己的弱小。

    自入后山密境伊始,忻吴便一直配合着海辰的计划,没有交流,没有示意,全凭默契。中间哪怕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招致万劫不复之地。最后的结果,是笑无暇被他斩了。

    这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尽管不愿面对莫生渊,但凭借这天衣无缝的配合,也未尝不可一战!只是现在他明白了,自己膨胀的自信心到底有多么可笑。

    先是一入后山密境便被笑无暇用幻术制住,失了主动;再是沉浸在斩杀笑无暇的余悦中,险些丧命;最后竟被修为远低于自己的海辰给一掌击飞。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他忻吴的无能。

    若是,若是他没有一入荒芜之圈,就被笑无暇的幻术给迷住了神智呢?若是他准备再充分一点,行动再迅速一点,也许就能在莫生渊吃完笑无暇之前,拉着海辰逃离此地呢?若是他修为再高一点,思维再快一点,也许就不用海辰以身犯险,许下千年之誓了呢?

    这么多的“若是”,他一项都做不到。

    “等等!我还有一枚血气灵简!两枚血气灵简叠加,能否击杀莫生渊?!”忻吴如梦初醒,想要再拼死一搏。

    “哦??海辰,你的这位朋友,貌似还有什么底牌没有使出来嘛!”老奸巨猾的莫生渊,瞬间就发现了忻吴这微不可查的异样,“不如......”

    “没有不如。”莫生渊话音未落,海辰便在忻吴眼中再次消失!

    再度见此诡异一幕,忻吴只觉得浑身上下瞬间流淌过千万电流!耳畔依稀传来一番坚决但略带悲伤的语句,是他昏迷之前听到的,海辰最后的声音。

    “护送笑无暇之魂心安全返回虞山。此命令无论难易,优先级在你性命之上!跟虞主大人说一声,我,最近不回去了。”

    一语言罢,忻吴只觉得脖颈吃痛,然后意识便如天女散花般迅速土崩瓦解!

    海辰看着躺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忻吴,默默从怀里掏出一缕用红绳缠起来的黑丝。如若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这其实是一缕被剪下来的发丝。

    只见海辰将这缕头发妥善放进忻吴的衣衫内里,然后将其衣衫来回往复轻压抚平。

    “先生,若你冥冥有灵,就保佑保佑我这个可怜的朋友吧。他要是死了,你的复活大计,就得无限期延长了。食月又还未苏醒......食月啊,你咋这么能睡哩?”

    海辰站起身来,随后一步一步走向莫生渊,嘴里念念有词,眼神凄哀涣散。

    “食月啊食月,可别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醒了,你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如果我回虞山了,非得揍你!”

    “食月啊食月,如果你醒了,你会想我吗?听圣女姐姐说,想一个人是很难受的!你要真这么能睡,那你就睡一千年吧。你那一千年的份,我帮你想了!”

    “食月啊食月,我好像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这是怎么了,你知道吗?”

    海辰微微站定,眼中噙满泪水,仰面问向莫生渊:“你,知道吗?”

    莫生渊张口一吸,将海辰纳入体内,感受着灵魂中那如海潮般一浪高过一浪的悲伤,顿时有一种呼吸不畅,修为凝滞的不适之感。

    “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既然你这么舍不得它......那好,我便帮你一把!省得你如此难过千年。”莫生渊催动修为,数道神通之力顷刻间便没入海辰体内。

    莫生渊又看了看银沙之上一动不动的忻吴,略一沉吟。于是魂袖一甩,一道魂力便将忻吴整个身躯包裹起来,迅速沉入荒芜之圈的银沙之下。

    “海辰,我已是仁至义尽了。”

    就在这时,只听“咔擦”一声巨响,笼罩于此地的修为障壁,被一把惊天陌刀斩为两半!莫生渊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刀口落下的方位。

    “嗯。还挺可惜,也就差了三寸距离吧。”

    “莫生渊!你这无耻老贼,偷偷摸摸地在这里干甚!”骑着铁甲战马冲杀进来的角弓鸣,在看见莫生渊的一瞬间,心中立便产生了与之一决雌雄的冲动!

    “等等!角弓鸣!情况不对!”紧随其后的明月箫登时便将角弓鸣拦住,环顾四周后皱着眉头问到,“敢问莫大将军,笑无暇呢?”

    莫生渊眼中波澜不惊,看着明月箫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具七零八落的尸体。

    “嘻——嘻——嘻,明月箫,你这么想我的吗?”神念微动,传出的,却是笑无暇标志性的笑声。

    “笑无暇?”明月箫和角弓鸣皆是微微一愣。

    罡风凛冽!金刚降魔杵蓦然变大,朝着明月箫和角弓鸣横扫而去!

    明月箫和角弓鸣毕竟是身经百战之辈,开战之初尽管被莫生渊利用修为模仿笑无暇的笑声占得先机,但却能迅速调整身位,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一记杀招。

    “莫生渊!这可是你先动的手!明月箫,你别拦我!不然连你一块儿砍!”眼见莫生渊动手,角弓鸣终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对战斗的渴望!驱策铁甲战马,便与莫生渊酣战起来!

    “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在强者面前,便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吗?”

    战圈之外的明月箫,本想散开魂识查看周围是否有异状,却被这句辛辣的嘲讽给气的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于是乎二话不说,随角弓鸣一同激战莫生渊。

第五十六章 苏醒

    “嗯——”随着一声长长的鼻息响起,接踵而来的,是浑身上下,各处部位传来的噬人疼痛!

    “哎哟喂!我这是在哪儿啊!”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莫生渊魂力包裹,埋入地下的忻吴!

    只听“砰”的一声,忻吴的脑袋再次和魂茧来了一次亲密接触,顿时忻吴就被撞得眼冒金星!连带着瞬间就理解了自己为什么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的原因。

    “海辰!你混蛋!你让莫生渊把我关在什么地方!”忻吴用力敲击着四周的“牢壁”,一半是察看目前状况,一半是发泄内心抑郁的情绪。

    “该死!”自苏醒伊始,忻吴便发现自己似乎被囚禁在一个漆黑的牢笼之内。这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只有永不止歇的天旋地转的感觉。

    “就像被关在一个不断滚动的球里。”忻吴心中如是想。

    其实这并不奇怪,忻吴是被海辰给放倒的,对后面莫生渊大战角弓鸣和明月箫之事一无所知,亦不知晓自己被莫生渊用魂力修为给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魂茧。不要说是忻吴,就算是海辰,也不会想到莫生渊竟然会出手护他。

    莫生渊本就实力不俗,再加上吸收了笑无暇的八成修为,实力精进之猛,就算是角弓鸣运起十成功力,也不见得能将忻吴所在的魂茧给一刀两断!更不用说忻吴这个只有元丹初期修为的小虾米了。

    那么问题来了——忻吴要如何从里面出去呢?

    很显然,莫生渊当时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便迫不及待地将忻吴沉入沙中,规避即将到来的那场乱斗。

    至于忻吴为何会感觉魂茧一直在翻滚旋转,待他知道缘由后,怕是会气的一把抽出断水流,将肇事者大卸八块!

    “不行了,我得做点什么,这样下去身体实在承受不住。”忻吴盘膝而坐,催动真元,用很少的一点修为将自己虚托起来。若是让这种“磕磕碰碰”不断累积,即便是有元丹修为护体,那也是吃不消的。

    “海辰,等我出去后,看我不揍你!”魂茧之内,忻吴恨的咬牙切齿,可是一想到自己被海辰用同样的招数连续放倒两次,便瞬间如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蔫儿了。

    “海辰这混蛋,这么能打的吗?他才凝魂多久?两个月?三个月?”冷静下来的忻吴,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起自己被按在地上摩擦的点点滴滴。

    “凝魂初期就能把元丹初期吊起来打,你要是元丹修为,还不得把迎仙修士给抽的哭爹喊娘?”忻吴内心一阵揶揄,“你要是踏入仙迎境界,是不是要把这天给捅出一个窟窿来啊?然后拿你脑袋顶上去?”

    忻吴之所以现在还能在这里腹诽海辰,有九成的原因是来源于自己空怀一身元丹修为,在海辰手中却连一招都过不了的憋屈之感。至于剩下一成,则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对海辰无与伦比的信心。

    “假以时日,我必定会比莫生渊更强!海辰能轻而易举地把我打趴下,那莫生渊自然也不足为惧。”忻吴此刻不知道的是,当二妖有朝一日重逢,说起这一段过往,海辰直怀疑当初是不是下手太重,把忻吴的脑子给打傻了。

    再次仔细确认过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后,忻吴发现,这整个牢笼并不是完完全全的铁板一块!有一个位置的受力强度,比起其他地方,可以说是要弱上不少!

    这个发现简直让忻吴欣喜若狂,差点笑出声来!在其他位置,不要说是用修为进行破坏,海辰便是连灵识都无法刺探出去。而这个新发现的点位,尽管依然不是忻吴用修为就可以冲破的程度,但比起听天由命地被动等待,已经可以说是溺水之人手中紧握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至于为何会存在这样一个点位,恐怕忻吴还得感谢那位手持陌刀,骑马砍杀的角弓鸣了。尽管角弓鸣没有砍中忻吴,但其刀锋尤利,刀势已成,魂茧又刚好处在与之相距不到三寸的位置!魂茧没有直接碎裂,已经可以说是不可思议了。

    不过忻吴并没有立刻行动,他还在考虑。“这个荒芜之圈实在诡异的紧,不要说是灵气,就连生机都十分稀少。若是我用修为一点一点凿穿这个牢笼,先不说是否能成功,真元耗损过大,也是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忻吴摸了摸身上其中一个乾坤袋,那里藏有十几粒从无天不语那里得来的灵丹妙药。

    但这些灵药不是用来短时间内爆发潜力修为的,就是用来治疗短时间内难以痊愈的伤势的。真正用来恢复耗损的真元的丹药,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没办法,谁让虞山古籍中,关于后山密境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

    “我说海辰,你替我保留的这最后一张底牌,是不是就是用在这个时候的啊?”忻吴心中反复权衡,最终还是伸手入怀,把藏在衣衫内里的血气灵简给拿了出来。

    只是血气灵简被拿出来之时,似乎还有另外的东西被一并带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忻吴的衣衫之上。

    “咦?这是什么?”忻吴灵识一扫,对此物的存在十分诧异,“我怀里,怎么会有别人的发丝?”

    “海辰的?”忻吴用灵识谨慎地试探了一圈,随即大惊失色,“怎么会是唐江生的!”

    忻吴自信不会认错,这发丝之上的灵魂波动,就算正在逐渐消失,就算甚至有另外一股灵魂波动欲取而代之,但占其主导地位的,正是他们无天和七十天研究数月有余,属于唐江生的灵魂波动!

    而有机会将这缕发丝放在忻吴衣衫内里处的,就只有将他打晕的海辰了。

    “看来海辰这家伙,并没有将所有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嘛。”念及此处,忻吴不由得咧了咧嘴,因为在无天和七十天的认知中,或者在海辰有意识的引导下,他们都以为唐江生已经**湮灭,只剩三魂游荡于奈河附近,七魄则系于那股命理之气上。

    “原来唐江生的**,并没有归于尘土。而从七十天处得到的情报看来,其生魂所在,可能只有虞主大人才清楚。”忻吴目光闪动,觉得此事并不单纯,“看来这个唐江生,与虞主大人之间有很深的瓜葛啊。”

    忻吴来来回回地用灵识查探着这一缕发丝,似乎想要搜寻些什么。“嗯......没有生魂的气息,也没有哀魄和怒魄的波动。海辰,你给我这缕发丝,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只见忻吴一手托腮,一手提着这缕发丝出神。“海辰这个人精,年纪不长,鬼点子比谁都多!难道是跟着虞主耳濡目染的?不应该啊,虞主成名之时,海辰、食月这两个家伙还没有入虞山哩。”

    忻吴在脑海中飞速筛选着海辰、食月和虞主的信息,但半晌过去,仍然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好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这缕发丝以及唐江生的身上。

    “唐江生,人修,凝魂初期修为......”忻吴鬼使神差地顿了一顿,仿佛对凝魂初期这一修为阶段有了心里阴影似的,“凝魂初期修为,卫国素苍江江上出生,千鬼之体;其二岁丧父,四岁丧母,‘诅咒之子’名不虚传。”

    “等等!千鬼之体!”灵光一闪而过,但所幸的是,忻吴他抓住了,“千鬼之体!生而魂匿千百鬼魂!唐江生既是凶魂厉鬼的容器,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克星!”

    想到这里,忻吴大喜过望。因为之前察看这牢笼之时,他便发现此囚笼,实际上蕴含了莫生渊的魂力,想来究其本质,应与修为障壁无异。

    “先试试,不好使再说!”忻吴小心翼翼地将这缕唐江生的发丝靠近之前发现的薄弱点位。果不其然!在忻吴灵识的查探之下,囚笼的魂力强度,正在逐渐被吸入唐江生的这缕发丝之中!

    忻吴立刻将虞主的血气灵简收入怀中,然后全力催动修为,促使发丝加快吸收莫生渊的魂力。

    “一缕唐江生的发丝就这么好用,要是让唐江生活过来并将其带入这荒芜之圈,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忻吴满脑子都在想一些骚计划,甚至打算出去后,在见到莫生渊的一瞬间,就用这缕发丝把他的头给割下来!

    不得不说,唐江生发丝之上残留的灵魂波动,对鬼魂的吸收克制效果实在是立竿见影!才一会儿功夫,莫生渊的魂力就被其吸收地**不离十了。

    但是,这缕发丝终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残留的灵魂波动用完之后呢?

    “嗯?没了?”眼见发丝不再吸收魂力,忻吴再次紧张地用灵识查看了一遍周围的情况,发现现在困住他的,只是一层弥漫着死气的半粘稠之物。其强度、硬度,并不如何高深,已经到了他可以一击破之的程度。

    “在里面闹腾了如此之久都没事,看来莫生渊并不在这附近。”忻吴在心中默默盘算,“那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你忻吴大爷当球踢!”

    将虞主的血气灵简贴身藏好,至于不再吸收魂力的这缕发丝,忻吴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淡黄色药丸,再用百年蟾蜍的黏液将二者混裹起来,藏于袖口之内。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忻吴深吸口气,将气力凝于双足,随后猛然发力!只听“嘭!”的一声,不出其所料,忻吴如离弦之箭猛地从这牢笼之内脱离出去!

    “哼!雕虫小技!”忻吴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只是下一刻,这副笑容就如过眼云烟般烟消云散。

    “好大一只,蜣螂......”忻吴眼中饱含泪水,因为他刚才竟然是从一个粪球里破壁而出的!

    这只蜣螂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它只活了不到一甲子的岁月,虽然跟它的同类比起来,它已经活了足够长的时间,都够它成精了!但奈河这荒芜之圈内,本就是弱肉强食之地,与其以后在夹缝中求生存,不如浑浑噩噩地活到哪儿算哪儿。

    毕竟,没有谁会对一只蜣螂感多大兴趣。

    “噌——!”“噌——!”只听得两声重合在一起的刀剑齐鸣之音,竟是海辰将“断水流”和“流光黯刃”一起给拔了出来!看其架势,分明是要将这只蜣螂剁成肉泥。

    可怜的蜣螂吓得六条腿上的毛都直了!正想撒开腿跑路,不料却被忻吴给一脚踩在背上!刀光剑影一白一黑,正正插在这只蜣螂的去路之上。

    “英雄!英雄!!刀下留情!剑下留命啊!”只听蜣螂发出一阵阵微不可查的声音,可奇怪的是,忻吴不但听得清清楚楚,还能准确听出其表达的意思。

    “英雄!英雄!!你的那位好友是被莫生渊大人给掳走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大发慈悲,饶过小的这一次吧!”蜣螂浑身都在颤抖,其打颤的频率之快,便是忻吴都不得不加大脚力才能将其牢牢踩住!

    “啊!啊啊!我要死了!我不想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有吃过这荒芜之圈内所有的......!”蜣螂话音未落,准确地说,是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忻吴给猛然喝住!

    “你给我闭嘴!”不得不说,忻吴被它吵得一阵头疼。本想着将其六条腿一条一条地卸下来,再用流光黯刃把它的壳给剥下来,最后用断水流给它致命一击。

    可忻吴没想到,这只蜣螂居然口吐人言,而且还有不低的灵智,最重要的,是它好像知道他昏迷之后的事!

    “你跑的很快嘛!”忻吴拔起流光黯刃,将这只蜣螂挑翻过来,一脸真诚地说到,“我刚刚就想问个路,你看你,溜得贼快。若不是我救你,你差点就撞上我的刀了!你说,你是不是该报答我?”

    蜣螂瞟了眼不远处的银白刀光,心中恨恨念到:“我特么信了你的邪!”

    “嗯?怎么?你好像很不满?”忻吴挥舞着手中的流光黯刃,光是这柄利剑四溢的剑气,都把蜣螂的腹部割的生疼!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会有不满?小的是在琢磨着如何用卑微的词汇表达内心对英雄的景仰崇敬之情!”说完还滴溜溜地转了两转油亮亮的黑眼睛。

    忻吴眉头一挑,随后默默将断水流拔起来握在手里。

    “英雄!英雄!!您要问啥?您尽管问!这十里八村儿,还没有我不知道的!报答是一定要报答的,但是您得让我活着报答不是?英雄!英雄!!您介意先把那把刀放下吗?我晕刀。”

    蜣螂口若悬河地求饶,忻吴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拿出一个灵果来啃。

第五十七章 青归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莫生渊大人的修为障壁被斩开后......”暂保一命的蜣螂刚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况评述,就被眼前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刀花给晃晕了心神。

    “莫生渊大人,是吧?”忻吴语调微挑,满脸笑里藏刀。

    聪敏的蜣螂瞬间就把自己的过错弄了个明明白白:“莫生渊那厮被角弓鸣斩开修为障壁后,二修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明月箫心怀鬼胎,欲作壁上观,却被莫生渊那厮三言两语激怒心绪,遂与角弓鸣联手恶战莫生渊......”

    忻吴看着这只蜣螂眉飞色舞的模样,不难想象当时三名封魔境的老鬼混战时,那令半个荒芜之圈都为之色变的场面。

    尽管凶险异常,尽管步步杀机,但那抬手间风云色变,武器挥舞间地裂山崩的末世之景,对这只蜣螂来说,难免会产生一种“大丈夫当如是也”的豪情壮志。

    “当时的战况就是这样。”蜣螂抬起一条腿抹了抹自己的角突,看着眼前这个一会儿凶神恶煞,一会儿傲世轻物,一会儿又木讷呆滞的妖修,忽然觉得,有一个家伙愿意听自己说说话,与自己打闹打闹,好像也蛮不错的。

    “你叫什么名字?”忻吴冷不丁地问到。

    “小的没有名字......一出生就接触的,便是粪球。”蜣螂小心翼翼地回答到。

    “没有名字......那我帮你起一个吧,也算是一场缘......一场因缘。”忻吴转过头,看着远方的银色戈壁,默默掏出一个酒壶,渴饮起来,“黑夜双月银沙,乱冢火光血花,蜣螂孤家酒话。沧海桑田,笑海辰,千年空有家。”

    忻吴一把抹尽嘴角酒水,转过头来言到:“今日开始,你便叫‘青归’吧,可好?”

    “好好好!有啥不好的?不能更好了!”青归点头如捣蒜。“不仅不杀我,还给我起名字,他果然是好妖啊!”

    “那么,青归,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忻吴一手流光黯刃,一手断水流,眼神中无悲无喜,看青归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路人。

    看见忻吴这个样子,青归直想抽自己两巴掌。

    “好好好!莫生渊封魔修为你不杀,好友身陷囹圄你不救,这偌大的荒芜之圈不分东西南北,你不思早日归虞复命,却在这里反反复复找我的麻烦,真是可笑!你杀吧!要是我跟你求饶一声,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做蜣螂!”

    只见青归面对忻吴的刀剑齐鸣,根本毫无惧色,视死如归之心天地可鉴!

    “蜣螂怎么了?蜣螂就不能有名字了?”忻吴收起刀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青归,还不快跟上?”

    青归微微一愣,随后迈开六条腿跟上忻吴的步伐,边爬边叫:“好的忻吴大人!没问题忻吴大人!敢问忻吴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你话真多。你咋不问问我给你起名‘青归’,到底是何意义?”忻吴头也不回,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前进。

    青归闻言得意地扬了扬脑袋,回答到:“青归青归,‘请君归来’呗。忻吴大人真是一只重情重义的妖啊!”

    忻吴瞟了一眼身后爬行的青归,默默祈祷:“这家伙也太会揣摩别人心思了。不行,带回虞山后不能留在身边,不然老师还不得把它给活生活解刨了?”

    “忻吴大人,我们到底去哪儿嘛?忻吴大人,你坐在我背上,咱们脚程也能更快不是?忻吴大人!”不知是不是数十年来没有对象可以倾诉的原因,喋喋不休的青归,丝毫没有发现忻吴已经快要炸毛了。

    “啊!够了!你给我闭嘴!现在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找回虞山的路啊!”忻吴摇了摇头,将流光黯刃拔出剑鞘三寸,其含义显而易见。

    “回虞山?可回虞山,不是这条路啊。”青归小声嘀咕。

    “啪嗒。”忻吴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亲切地看向青归。

    只见青归六条腿上的汗毛全部卓然而立!并在刹那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说错话了。

    “你既然知道如何回虞山,那方才为何不早说?”忻吴抽出流光黯刃,居高临下俯视青归。背对月光的他,青归只能看见一片阴影,根本看不到忻吴的表情。

    “忻吴大人明鉴!忻吴大人明鉴啊!我刚才一直就想告知忻吴大人!只是忻吴大人,咱们左后方和右后方分别有一股隐藏极深的气息,已尾随我们多时,不知是敌是友。忻吴大人,我实在是不敢轻易暴露咱们的行进路线啊。”

    话音甫落,两道凌厉的刀风蓦然间从后方两侧袭杀而来!忻吴持剑轻轻一挥,流光黯刃锋锐无匹的赤紫剑气破空而出,将这两道刀风拦腰斩断!

    “呵呵呵!不愧是外界而来的妖修,竟然能看破我的伪装,还是称赞你一下吧。”一道绿影应声而出,竟是一名手持双刀,身形略矮的银袍修士,“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如果你从实招来,我可以考虑留你全尸。”

    忻吴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青归,从它的眼神中,忻吴能看出的,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

    “虞山无天麾下,妖修忻吴,请赐教。”忻吴拉开架势,提剑运气,浑身上下迸发出的力量硬生生将青归震退数丈。

    “哟呵,还是个急性子!有意思,我喜欢。”银袍修士弓身扎步,两把无名弯刀被舞的刀风烈烈。

    没有预兆,没有嘶喊,忻吴猛蹬沙海,整个身影如狂龙出闸般朝着银袍修士直扑而去!

    银袍修士脸色微变,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外界修士,竟然不管不顾自身灵力修为的损耗,一出手便是杀招!要知道,在这个死气弥漫的荒芜之圈,外界修士一旦真元耗尽,便与**凡胎无异,只能任人宰割!

    这也是它最大的倚仗!

    “哼!好家伙!来吧!”银袍修士许是受忻吴感染,亦是点燃了内心狂热的战意!双刀负持背后,隐于银袍之内,如此一来,忻吴便无法判断它到底会从哪个角度出刀。

    敌暗我明,敌众我寡。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忻吴大踏步向前的脚步!“看着吧海辰,这就是被你打倒的我,未曾展现的真正战力!”

    剑风尖啸!长剑破晓!这一柄流光黯刃,最后竟脱手而出!以更快的速度直刺银袍修士心脏!

    银袍修士至此终于面色大变!它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外界修士竟会使出人剑分离的剑招!且看他人剑分离的架势,根本不是在最后将长剑掷出,反而像是剑刃自己主动脱离了剑主的掌控!

    黯刃——流光,初代虞主佩剑之碎片打造,虽原剑身已然破碎,但保留至今的碎片,依然不是忻吴可以驾驭得住的。于是乎大多数时候,忻吴并没有将这把流光黯刃当做是一柄神兵利器,而是当做一件用来“一击必杀”的法宝!

    这把流光剑,之所以被称作“黯刃”,原因就在于它的御空速度之快,就连它的影子都追不上它!被它穿过的光线,无一例外均被其无情吞噬!流光黯刃,是一柄不折不扣的杀人魔剑。

    而事实也证明,忻吴的这一战略确实是行之有效的。银袍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如此狠绝的剑势,只得将双刀从背后抽出,交叉叠在自己的胸口之处!

    但这依旧无济于事。流光黯刃不费吹灰之力地就穿透了银袍修士的双刀,连带着洞穿了它的身体,在其身后炸开了一蓬鲜艳的血花!

    “噗哇!”只见银袍修士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随着身体被流光黯刃开了一个大洞,修为和真元皆是迅速流失。

    就在这个时候,忻吴终是出现在银袍修士面前。眼见银袍修士不久便会身死魂消,忻吴立刻伸出右手,直插其腹中丹田,悍然取其内丹!

    一时间,血肉翻飞!

    就在忻吴成功取出银袍修士内丹之时,一双缠满碎布的大手从银沙之下突然伸出,直接就把忻吴给逮个正着!

    “哈哈哈哈!拜勇这个家伙也太不小心了,身为一个元丹中期的修士,竟然会被你这个元丹初期的废物给杀了,真是死的冤枉,死的冤枉啊!哈哈哈!”

    狂笑之后,一个巨大的身体从银沙之下显露出来,体型之大足足有两丈之高,一丈之宽!乃是一个十足的银色巨人!

    说是巨人,实际上是数十具坟墓里的尸体,再加上妖兽的一部分身躯组合而成!其证据,就是它身上数不清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各种各样妖兽的残肢断体。

    “你真难看,我要是你,早就去死了。”被捏在手里的忻吴使劲反抗,似乎想要挣脱巨人的大手,但巨人根本不给机会,将忻吴抓的越来越紧!

    “呵呵呵!那你就去死吧,我会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把你的骨头给捏碎的!”银色巨人狰狞恶笑,非常享受手中猎物垂死挣扎时喊出的谩骂厥词。

    “哇——”只见忻吴口吐鲜血,碎裂的肋骨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腔,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自己身体里的骨头发出如此凄惨的哀鸣。

    “真有意思!”忻吴心中如是想。

    “喂!傻大个儿!你放开我家忻吴大人!听见没有!叫你放开!你放不放?你不放是吧!好,那你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青归在巨人跟前来回爬行,从巨人的角度来看,青归就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差不了多少。至于青归喊出的威胁之语,巨人则是一句都没听见,更别说听懂。

    于是青归跳起来,吐了巨人一脸的屎......

    巨人懵了。

    忻吴开怀大笑,口中血沫横飞。

    “等我捏死你,下一个就是它!”巨人回过神来,立刻加大手中的力度,想要一把捏死忻吴。但是,就在它刚才愣神的一瞬,它已经没有机会置忻吴于死地了。

    “会死的是你,不是我。”忻吴口吐寒风,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痛苦的神情。

    巨人正纳闷儿,一颗米粒大小的黑黄药丸轻飘飘地出现在其视野之中。

    “喝!”只听忻吴一声令下,黑黄药丸瞬间爆炸!

    “啊!忻吴大人!忻吴大人!”青归在巨人脚下急的团团转。眼尖的它看到忻吴趁巨人发愣的一瞬间,将袖袍一甩,一颗黑黄药丸便朝着巨人面门飞了过去。

    只是这么近距离的爆炸,这么强的威力,青归十分担心它的忻吴大人会被卷入爆炸的余波之中,被炸得粉身碎骨。

    “行了行了!我还没死。”烟尘之中,忻吴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衣衫血迹斑斑,看起来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而巨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上半身躯被直接炸飞!因为其本质上是死尸的聚合体,也就没有什么血溅五步的场面。

    “忻吴大人!”只见青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了过来,作势便想扑在忻吴的身上!

    忻吴见状,联想到刚才青归的“无情一击”,顿时避之唯恐不及。于是在青归扑向自己的一瞬间,忻吴抬起一脚,将其踹出去老远。

    “哎哟!”被踹了个七荤八素的青归,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去!把我的剑给我拿过来。”忻吴立刻便想出主意将青归支走,以其现在的状态,不知道还能踹出几脚。最关键的是,万一一个没忍住,把青归给踹死了呢?

    “得勒!忻吴大人!”得到命令的青归,瞬间便恢复了精神,向着远处一阵爬行,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看着青归如此“矫健”的身影,忻吴立刻从乾坤袋中拿出事先带来的疗伤圣药——慈悲菩萨大还丹,并迅速吞入口中。

    “啧!这次真是大意了!原本以为青归这家伙只是随性一说,没想到还真有两个敌人。那个拜勇大概是元丹中期,这个巨人应该是元丹后期修为的体修。”

    忻吴默默感受着这粒大还丹对身体的修补,随后重重地缓了一口气。

    “还好之前有准备,莫生渊的修为加上引爆用的硝石,即便是元丹后期的体修也吃不住伤害。”忻吴撕开上衣,随身穿戴的天蚕宝甲,已经在刚才的爆炸中支离破碎。

    “莽撞了莽撞了,要是没有这件宝甲,说不定我还得给他陪葬。”忻吴眼角一阵抽动,“一下子折了这么多东西,海辰也搞丢了。不知道老师知道后,会不会当场掐死我。”

第五十八章 绿洲

    “忻吴大人,你真的没事吗?”

    “嗯。没事。”

    “忻吴大人,我能吃其他的吗?”

    “嗯,不行。”

    “忻吴大人,你识海里浪花翻腾的声音真好听。”

    “嗯。嗯?什么意思?你暗骂我脑子进水?”

    月空之下,银沙之上,忻吴跟着青归左转右转,向着其口中所述的沙漠绿洲前进。

    按照青归的描述,每过一百年,荒芜之圈的某一方戈壁,便会奇迹般地出现一块绿洲。绿洲之内,甚至会出现一大片碧湖。但这碧湖并不会倒映岸边的景色,而是会显现出一条绵延不绝的山脉。山脉各处,有竹林幽涧,有飞禽走兽,还有炊烟桑麻。

    “按你的意思,那片碧湖里倒映的景色,就是虞山?你去过虞山吗?你怎么就知道,那里是虞山而不是其他地方?”忻吴虽然将信将疑,但脚下的步伐却是一刻未停,“还有,每隔一百年才会出现的绿洲,你去过?我观你顶多也就一甲子的修为吧。”

    “呕——”青归将脸从一只铜鼎里抬起。

    这些日子,它与忻吴一道东奔西走,看见拦路的、不长眼的,青归就会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而这一切,全都是拜忻吴所赐。

    一开始遇见这些杀人越货的家伙时,忻吴还算礼有节,没有到处惹是生非。可到了往后,只要蹦出来这么一个打家劫舍的,忻吴二话不说,提刀上前就把对方给砍了。

    如此这般不知重复上演了多少场戏码后,突然有一天,忻吴很不解地问到:“最近怎么都没有看见那些个毛贼了?”

    青归闻言,直想跳起来吐他一脸!但是,它做不到。

    不为其他,就是因为它青归还未经历第一次天劫,只具备一些最基础的修为。嗯,虽然不知道为何青归的灵智会如此之高,但这依然避免不了一个令忻吴毛骨悚然的事实。

    那就是,青归会饿。

    于是青归仰起头,踮起脚,一脸期待地望向忻吴。

    青归不知道,忻吴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拔出断水流狠狠抽它一顿的冲动。

    但饿肚子的事总得解决啊。于是乎忻吴将这一路斩杀取来的修士内丹一一掰碎,然后通通放进一个铜鼎里。

    说来也是神奇,这个三寸铜鼎本是空空如也,但只要碎丹入鼎,铜鼎内便会凭空生出一汪清水。片刻过后,碎丹消融于清水,一锅碎丹糊糊便完成了!

    一次两次,青归还觉得十分新奇,但四次五次后,青归就开始无比怀念起以前想吃啥就吃啥的生活。

    “你知足吧!各种魂丹、内丹、元丹给你供着,我才开始修行那会儿,都没这待遇。”忻吴看青归吃的味同嚼蜡,不禁出言安慰到。

    “吃完了。”青归闷闷不乐地将铜鼎一推,往旁边挪了两步,然后就地打起盹儿来。

    “哟呵,还闹起别扭来了?”忻吴怒极反笑,着实没想到青归还有如此脾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青归一动不动,任由两只触角在风中凌乱。

    “咳咳——从前,有一座山,名唤虞山。虞山的山很美,很秀,虞山的水很清、很甜,虞山的人美的可爱,虞山的妖平易近人。而虞山的山主,不仅美若天仙,贤良淑德,还特别地爱护百姓,视民如子。哎,若是能早日回到虞山,聆听虞主的教诲,瞻仰虞主的天颜,享受虞山的琼浆玉露,美食佳肴,那该有多好啊。”

    忻吴一阵自言自语。

    青归的触角抖了两抖。

    “什么叫从前?虞山一直都在的,好吗!”青归瓮声瓮气地抱怨着,根本不咬忻吴丢出去的饵,“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虞山,那里千年来战火纷飞,尸横遍野,根本没有什么绿水青山,佳酿美人。忻吴大人,你怕是活在梦里?”

    “呵。我不跟你多叨叨,你若不信,大可以随我走一趟,若是我说谎,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绝不干涉。”

    忻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下摆,准备继续出发:“当然,你不愿意去也成。不过这么些天来,你也吃了不少的内丹了吧。我琢磨着,杀了这么多魂修妖兽,也是时候出来一两个喜欢以大欺小、爱管闲事的长辈了。你说说,要是我被弄死了,那被误认为我灵宠的你,又吃了这么多的内丹。青归,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呢?”

    “忻吴大人!!”

    “怎么?改主意了?”

    “你方向走错了。”

    ......

    吵完嘴之后的忻吴和青归,继续踏上了旅途。

    “忻吴大人,虽然沙漠绿洲一百年才会出现一次,每一次出现,都会给这充斥着无尽死气的荒芜之圈带来不少的生机和灵气。但是,这荒芜之圈何其广哉!若是不知道沙漠绿洲的具体位置,岂不是口渴喝盐汤——徒劳一场?”

    不知是不是想开了什么,青归一路上不仅没有喊肚子饿,反而卖力地给忻吴指引方向,原本需要两天的路程,现在一天居然就达到了。

    “那片沙漠绿洲的位置,很难知道?”忻吴眉头微蹙,这个绿洲的位置他是必须要知道的,不然对于如何返回虞山,他根本就毫无头绪,“是不是有修士对绿洲位置的消息进行了封锁?”

    “不,并没有什么消息封锁这一说,”青归一边带领着忻吴前行,一边将其所知道的情报细致讲与他听,“真正神奇的,是这沙漠绿洲每一次出现的地点,都会与上次不同!这些绿洲出现的位置根本毫无规律可循,可能它离你有千万里之遥,也有可能就出现在你家门前!”

    饶是忻吴,在听闻青归的这一番叙述后,亦是觉得不可思议。“移动的绿洲?真是稀奇。青归,你可别告诉我,你就刚好知道下一次绿洲会出现在什么位置。”

    “嘿——忻吴大人,我还真就知道下一次绿洲究竟会出现在这荒芜之圈的哪一片区域哩!”青归顿时觉得扬眉吐气。

    “哦!厉害厉害!”忻吴忍不住拍手称赞到,“那么青归大人,你是如何知道这一惊天秘密的呢?”

    得意洋洋的青归,似乎并没有发现忻吴对它的称呼都变了,只觉得通体舒畅、如坠云端,什么知道的、不知道的、道听途说的,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这沙漠绿洲的位置虽然难寻,但也许是荒芜之圈的双月女神庇佑,为其子民指了一条明路。”青归顿了顿话头,瞄了瞄忻吴完全被吸引住的眼神,登时虚荣心便有了极大的满足!

    “每隔五十年,荒芜之圈的戈壁之上,会出现那片沙漠绿洲的海市蜃楼!这场海市蜃楼只会出现十息,十息之后,立刻便会烟消云散!而下一次沙漠绿洲的出现之地,就在这一次的海市蜃楼附近!”

    忻吴闻言,立马恍然大悟!“所以说,只要知道了这一次海市蜃楼出现的位置,就等于知道了沙漠绿洲五十年后出现的大致方位!而你,又刚好是那次海市蜃楼的目击者!”

    “准确地来说,是目击者之一。当时我刚入荒芜之圈,对这些都一无所知,只是惊叹于此地的造化之景。”

    说到这里,青归眼中闪过一缕悲伤和胆怯。

    “但那些与我一同看见那场海市蜃楼的家伙们,不是着了魔似的自相残杀,就是心怀鬼胎,各自提防。我那时由于体形还很微小,比大一点的蚂蚁壮不了多少,所以就钻进银沙中躲过了一劫。”

    忻吴看了看因回忆旧事而气息稍显紊乱的青归,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自古便流传下来的道理。虎毒不食子那是因为虎还不够饿,况陌路乎?”

    忻吴非常理解青归此刻的心情,这种事,在修真界,还是比较常见的。

    这片沙漠绿洲的价值,也许对外界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这荒芜之圈的修士来说,其价值根本就不可估量!毫不夸张地说,若是凭借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在这片沙漠绿洲上抢占一两成先机,不说日后修为无人可及,至少也能在这荒芜之圈占得一席之地。

    “青归,你......辛苦了。”此时此刻,忻吴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往后你跟着我,便可不必担惊受怕了。”

    青归望着忻吴,已然是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忻吴大人......我......我能吃一点......”

    “不能。”青归话未说完,忻吴想也没想,瞬间就否决了它原本要说的话。

    “忻吴大人!你刚才可是说过要保护我生生世世的!这么快就要出尔反尔了?”青归气得惨叫连连,都快要跳脚了。

    “我没有那样说过。而且一码归一码,你换个食谱。”

    “那你刚才还叫我‘青归大人’了喃!你怎么可以忤逆大人的意愿?”

    “我那是哄你开心。”

    “不换食谱我更开心!”

    “那样我会不开心,所以给我换。”

    “忻吴大人,你还能更蛮横霸道一点吗?”

    “不能了。我得承认这是我迄今为止最任性不讲理的一次了。”

    青归原本以为,凭借着自己的演技,再加上荒芜之圈悲凉的气氛,可以让忻吴略微松口。可万万没想到,忻吴竟是如此铁石心肠的一只妖!

    一想到几十年来精心研究的食谱顷刻间就和自己永远地诀别,青归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哭天抢地,看得忻吴头皮发麻。若不是识不得路,忻吴早就将其一闷棍打晕了。

    “那东西,不好吃吧?”忻吴试探性地问到。

    哪知青归瞬间变脸,刚刚还在哭闹着寻死觅活的,转眼间就神采奕奕,绘声绘色地给忻吴讲出了十几种完全不同的吃法。

    什么爆、炒、烤、熘、炖,什么蒸、烧、煸、焗、炸,什么烹、煎、焖、煨、熏......明明只有一种“食材”,却被青归活生生讲出了饕餮盛宴的感觉来。

    “所以说!忻吴大人,你让我换食谱,是特别、非常、极其愚蠢的做法!这会严重影响我对忻吴大人的忠诚,比如以后信手拈来给你使个跘子什么的,多不好。你说是吧,忻吴大人?”

    青归飞快地眨巴眨巴双眼,意图使忻吴回心转意。

    可是忻吴不但没有回应青归的意思,反而突然停下了飞速奔跑的脚步,一张脸上的神情从诧异,到怀疑,再到思索,最后变为兴奋。

    “忻吴大人你怎么了?前方有情况?”默默观察着忻吴神情的青归,立刻就判断出不远处应该又有强盗匪寇出没,看忻吴这个样子,数量大概还不少,“忻吴大人,咱们还是先赶路吧,赶路最重要。”

    忻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想要偷偷溜走的青归,目光如电地问到:“咱们是不是马上要到了?你给我仔细看看周围的位置。”

    青归闻言,四下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地标地貌,微微一愣,旋即吃惊地反问:“还真是!忻吴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忻吴没有直接回答青归的问题,而是拿出一枚灵简,将灵识探查到的景象简单地刻录几笔后,放在青归的大脑袋上引导其用修为进行查看。

    数息后,青归懵了。

    “我的天啊,这些都是什么?怎么这么多的魂修、妖兽、鬼魂!天啊!这简直太危险了。是吧,忻吴大人?”

    只见忻吴抄起灵简,一把砸在了青归的脑门子上!

    “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先把你的涎水擦一擦。”忻吴恨铁不成钢地说到,“还有,只要我在身边,你就别想再吃那东西一口。”

    就在距离忻吴、青归十里开外的地方,在一片戈壁之上,居然形成了一个沙漠小镇!里面少说也有百来号的魂修妖兽。本应该是荒无人烟、杀机四伏的绿洲密地,竟然成了你来我往,摩肩接踵的热闹所在。

    “嘻嘻嘻,看来这荒芜之圈内,也不乏大胆有趣之辈,就是不知道是慧眼独具,还是想浑水摸鱼。”忻吴没有察觉到,自己刚才笑得,很像笑无暇。

    “那忻吴大人是属于哪一种呢?”青归好奇地问到。

    “我?呵呵。”忻吴冷笑两声,“我全都要!”

第五十九章 冲关

    “忻吴大人、忻吴大人!我们是直接冲杀进去?还是巧妙设下陷阱,将它们逐个击破?”青归翘首企足,眼睛里的期待之色简直一目了然。

    “你的种族是蜣螂吧,不是犬吧?我感觉你要是有条尾巴,你能把你站那块儿的沙给扫没了。”忻吴上下打量着青归,似乎想要从它身上看出一些其他物种的血脉。

    可惜的是,忻吴并没有那种可以直接看穿血脉的见识或者瞳力。不过青归显然心情大好,不断催促着忻吴制定作战方案。

    “要啥作战方案啊?要啥作战方案啊?直接正面刚不就完事了?”忻吴轻蔑地哼哼,“你去!给我完美地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

    “诶?忻吴大人,不是说直接正面刚吗?为什么要我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啊?”青归挠了挠触角,对忻吴的安排表示无法理解。

    只见忻吴恨铁不成钢地说:“哎。青归,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也应该有所成长才是,不能总是依赖我呀!”

    青归闻言愣了一愣,言到:“忻吴大人,我跟随你才不到十日光景,期间不要说学到东西了,连一顿饱饭都还没吃到过呢。”

    “哦,这样啊。”忻吴也不反驳,只是拿出一个三寸铜鼎,一颗一颗地往里面丢内丹,就跟撒豆子似的,“今日让你吃饱。可好?”

    青归看了看铜鼎,又看了看忻吴,琢磨着要不要趁其不备,将这个铜鼎给整个儿吞了。

    “反正也不大。”青归小声嘀咕。

    “你碎碎念什么呢?”忻吴疑惑地皱起眉头。

    “没事没事,忻吴大人,我就想知道,为何要我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忻吴大人,你就告诉我嘛!我以后一定跟着你多加学习。我爱学习,学习爱我。”青归摆出一副好问学生的姿态,态度十分诚恳。

    “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忻吴见铜鼎里的清水差不多快要和内丹融合成一团糊糊了,于是不慌不忙,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盅酒来,“也没啥好学习的,我就想看看这些魂修妖兽对你究竟感不感兴趣。”

    青归听完瞬间吓懵,连六条腿先迈哪一条都不知道了。

    “腿伸过来。”忻吴看时机差不多了,直接无视青归吓得直哆嗦的模样,强行将其一条腿扯过来,划开一条口子,让青归的一丝血液融进铜鼎。

    忻吴则在自己的大拇指上轻轻一点,只滴下一滴血液入鼎,然后一只手将铜鼎捧在手心,另一只手掐诀施法。

    “嗯!成了!”准备工作完成后,忻吴抱起铜鼎,仰起头咕噜咕噜瞬间便吃下大半,“啧,味道确实不怎么好。”

    忻吴放下铜鼎推到青归面前,伸手将嘴巴擦拭干净,然后操起酒盅,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后,将酒盅内剩余的酒液悉数倒进铜鼎。

    “忻吴大人,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青归看着眼前这混合着酒液、内丹、和不知名清水的糊糊,一时间只觉得难以下口。

    “你不是说不好吃吗?我就给你改善改善伙食呗。”忻吴小口啜饮着杯中酒,继续说到,“酒壮怂人胆。你看你,怕成这个样子,还怎么跟随我去冲锋陷阵?”

    忻吴两颊绯红,似乎有点不胜酒力:“这是用我虞山山泉酿的白酒,酒香醇厚,口感清澈甘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得到的。这次出来我就带了这么一盅,连海辰都没舍得分享。可谓一滴入魂!仙神趋之!你吃不吃?不吃就给我。”

    忻吴伸展手臂,左右捞了数次,均是没有碰到铜鼎。扭头看去,原来青归已经将铜鼎抱出去老远,凑近脑袋嗅来嗅去。

    “管他那么多,好吃就赚,不好吃也不亏。哼!不就是加了一点酒嘛,我就不信了,这味道还能上天?”

    心中虽然如是想,但青归就像是第一次用这铜鼎吃东西似的,慢慢凑近铜鼎,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然后,青归整个身躯猛然一震!

    然后,青归就停不下来了。

    然后,青归就吃完了,吃的一干二净。

    然后,青归就用它那怨妇似的小眼神望着忻吴,明目张胆地责怪他为何不早一点这样搭配?明明满满一鼎,为何只给它留了这么一点?

    然后,青归就六脚朝天,抱着铜鼎,打着酒嗝,昏睡过去......

    “明明是一只不足一甲子修为的小东西,贪吃就算了,竟还如此贪杯?”忻吴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连第一次天劫都没有渡过,却吃了这么多内丹,还喝了这二百年的泉酒。你说你,要是渡劫失败,看我不收拾你!”

    忻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到青归旁边,看着青归这毫无戒备、四仰八叉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哎......喝的这么醉,没有个把月怕是醒不来了。算算时间,距离外界的日食之期,怕是已经没有多少余裕了。”

    “忻吴,忻吴大人,再来一碗!嗝——”看来不止是喝醉,还在做着香甜的美梦呢。

    忻吴蹲下身,弹了一下青归油亮亮的大脑袋,略微遗憾地说到:“不是我不等你,实在是时间不等人啊。你就老老实实地躺在这儿睡大觉吧。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起床气,万一惹怒了你,你咬我怎么办?是吧?”

    “忻吴!给,给我满上!我还能喝!”青归翻了个身子,在银沙里蹭来蹭去,直至将自己半个身子都埋在沙里,方才心满意足地酣睡起来。

    “虚情假意!平日里一口一个‘忻吴大人’喊得那么溜。怎么着?喝了点酒,就原形毕露啦?”忻吴站起身,作势想拍身上的乾坤袋,不过却在半空中停住了,“这荒芜之圈本就贫瘠,若是给你设个什么保护阵,再留几样法宝防身,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旁人此地有灵兽重宝?”

    忻吴看了看不远处沙漠小镇的方向,略一沉思,将乾坤袋中一个空了的酒坛拿出来,侧放在青归旁边。

    “毕竟此处龙蛇混杂。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吧。”忻吴最后深深地看了青归一眼,随即猛提真元,瞬间蹿出去百丈之远!

    忻吴知道,在这荒芜之圈,很容易便会迷失方向,所以他一直用灵识紧紧地扣住小镇外围的一处裸露的岩石之上。

    差不多已经绕着小镇跑了三里地左右,忻吴觉得自己体内的修为已经完全激活,再加上方才吃了那么多的内丹,喝了二百年的白酒——“是时候了!”

    忻吴猛然止住身形,随手在自己周围设了一个简易的迷踪落雁阵。这个阵法忻吴可是非常熟悉了,想当初,还是他报请虞主后,教授给虞山守卫的哩。

    “元者,始也。天地未开,混沌为先,气存之。”以上十五字,乃忻吴所练功法——“轩昂御气诀”的总纲。

    按照此功法的中心思想,乃是将这天地之间的“气”,视为百物之长。而修行,修的就是这一口气!一口真气!修行之士,不仅要与气同在,还要掌控自己的七情六欲,将自己看作是各种气的总和。修至极致,当御万物之气,成就无人匹敌之姿!唯我一人,轩昂独立!

    这些天下来,忻吴大大小小的战斗已经经历不下数十次,常常是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忻吴先是受到海辰凝魂初期修为的压制,证道之心自此燃烧!

    再后来带着青归一路杀到此处,修为在没有灵力补充的情况下,原本已濒临枯竭。

    但忻吴心狠手辣,竟杀敌取丹!且在刚才,通过三寸铜鼎的融解中和,这些元丹蕴含的修为之力已被忻吴尽数吞噬。颇有点以战养战,杀鸡取卵的味道。

    现在,忻吴不仅要将自己的战力恢复至巅峰境界,还要冲关破壁!踏足元丹中期境界!

    “轩昂御气诀!气字诀!起!”

    灵台识海之内,煌煌雷霆气势汹汹!不断轰击在忻吴的四肢百骸之上!丹田、血液、骨肉各处,则纷纷燃起了熊熊的狂暴雷火!

    随着雷火的毫不留情地煅烧,沉积在忻吴体内的修为之力,或被蒸发成气,或被烧炼成渣。

    忻吴尽管此刻痛苦万分,依然强行运转功法,将这些经过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精纯灵力,尽数纳入元丹之内,再通过元丹转化,使之成为冲关所需要的至关重要的丹气!

    元丹境修士,冲关破壁最重要的,便全看丹田内凝结的元丹能否继续吸收灵力!

    一般来说,修士的内丹体积,不会过于巨大,凡事过犹不及。若是内丹太过庞大,而修士自身所修的功法不能在短时间内提供足以催动元丹的修为,那就会导致修士在对阵杀敌的过程中,无法通过元丹催生真元!

    而真元,就是修士赖以生存的养料和武器。无法掌控元丹供给真元的修士,反倒会成为体内元丹的牺牲品。

    忻吴疯狂催动元丹,使之不断吸收体内存在的磅礴灵力,而这些灵力最初的转换形态,便是丹气!

    一缕丹气能够吸收多少灵力,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元丹能够容纳多少灵力,产生多少真元。

    “轩昂御气诀!御字诀!起!”

    随着忻吴的一声暴喝!原本已经吸纳饱满的丹气,再次被调动起来吸收其体内的灵力。而丹田内的元丹,亦在忻吴“御字诀”的统御下,催生出更多、更磅礴的丹气!去吸收那源源不断地调度过来的精纯灵力!

    这也就是轩昂御气诀——御字诀的功法特性了。强制性地逼迫元丹吞吐丹气,尽可能地压榨自身的潜力。

    这种对后果不管不顾,只想着拼命冲击修为壁垒的做法,其实很容易伤到修为根基,严重的,甚至会导致其元丹在修士冲关的过程中直接碎裂。

    而修士的元丹,无一不是在数百年的修行过程中,不断吐纳灵力,凝炼修为而形成的。那么,元丹是否就真的只是一颗元丹呢?

    答案是否定的。元丹既然应灵而生,自然会在形成之初,具备或多或少的灵性。所谓元丹有灵,元丹有性,虽然元丹的灵性连促使它们与其丹主进行最简单的交流都做不到,但毕竟是在其体内产生,最简单的心绪情感,还是会有的。

    “这便是,你们的怨气吗?”忻吴感受着体内,那一锅大杂烩传出来的各种情绪,不由得暂缓吸收的步伐,“我明白,作为自己丹主的元丹,你们既有对我杀死你们丹主的怨恨,也有不得不面对被我就此吸收的不甘。”

    “但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自古便流传下来的警训。既然你们有吃掉别人的雄心,那就也得有反被吃掉的觉悟!”

    “不想被吃掉消失,不一定就非得通过吃掉别人来壮大自己。”

    “我相信,仁者无敌。”

    念及于此,忻吴运起御字诀,将这些负面思绪尽数驱散!与此同时,由于忻吴在冲关中顿悟,元丹的灵性亦随之大增!

    随着忻吴思想境界的提高和其展露出来的坚定信念,其胸怀、其视界,也随之开阔明朗。之前丹气吸收的精纯灵力的量,与现在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而量变,会引起质变。

    只听“叮——”地一声,忻吴体内散发的精纯灵力,已经被其元丹尽数吸收。而这一声清鸣,则代表着忻吴自此越过元丹初期,正式踏入元丹中期境界!且由于这一次的冲关,忻吴吸收了太多的灵力,如此成就的元丹中期修为,战力自然要比一般的同阶修士高强的多!

    至于此次冲关给身体内部带来的各种隐患,也已经被忻吴的后手陆续化解——虞山百年清心养神酒,具有温养修为,安魂愈伤的奇效。且年份越高,效果越好。

    “恭喜兄台,贺喜兄台!想不到这荒芜之圈,竟然有兄台这般的天纵奇才。明明血脉之力低微,可修为之精湛着实令在下好生敬佩!”

    “哥,你眼花啦?什么血脉之力低微,他根本就没有好吗!不过一死蜣螂罢了!”

    “你闭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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