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考验
忻吴凝神收功,再次使四肢百骸充盈修为,以应对接下来的变化之数。“不知道别人在练功的时候,旁人是需要保持安静的吗?”
由于之前忻吴施法,将自己和青归的血脉之力融入同一鼎食物中,这样在分食之后,忻吴便获得了一层来自青归血脉的伪装。故在此二人看来,自己就是一只蜣螂所化。
这等法子,是无天将上古时期,“妖”之一脉流传下来的修行套路研究演化得来。
“哈哈哈!兄台既然敢在这‘樊笼城’的眼皮子地下冲关破壁,想必是想引起城内修士的注意。虽然目的尚不明确,不过既然如此,我兄妹二人便不算叨扰才对。”
忻吴转过头,看向这所谓的兄妹二人。
只见男的玉树临风、棱角分明,身着一袭素白长衫,腰配一把紫金长剑,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在其左右的女修,尽管个头稍矮,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的气质,眉眼中的娇俏傲慢一目了然,再配上一身挑衅似的鲜红长裙,毫无疑问是一个只会不断来事儿的事精。
于是忻吴扭头就想走。
“诶诶诶!兄台请留步!”白衣男子迅速上前挡在忻吴的前方,和善地笑道,“兄台莫急,在下只是想与兄台结伴前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还望兄台成全。”
平心而论,忻吴对此地人生地不熟,有一个这样的家伙做做向导,顺便套一套情报,想来那也是极好的。
只是旁边的这位姑奶奶,忻吴只看了一眼,立马就知道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兄台言重了。”忻吴向着白衣男子点头致意,“大家萍水相逢,本是一段缘分。只是我身负数百条性命,此次入樊笼城,也是想避避风头,躲一躲这阵子仇家的追杀。”
“什么!你被追杀啦!”
红裙女修闻言,顿时高兴地欢蹦乱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一把抱住忻吴的手臂。只不过在就要成功的一刹那,忻吴躲开了。
于是红裙女修扑了个空,差点一头栽到银沙之中,好在一旁的白衣男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
“舍妹一向如此活泼,兄台莫要见怪。”男子满脸赔笑。
回想着刚才眼角余光瞥到的那一抹殷红残影,忻吴登时便觉得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拔刀砍过去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好说,好说。”忻吴此时也是一头雾水。按照常理来说,自己都已经有如此之多的仇家追杀了,若不想引火烧身,就应该退避三舍才对。
哪有如此女子这般,不仅没有视他为牛鬼蛇神,反而生怕他跑掉似的,居然要强行留下忻吴!
“哥!别让他跑了!”女子望着忻吴,两眼放光。
“你闭嘴!”
忻吴狐疑地看着二人,心想自己莫不是被哪路仇家给悬赏了脑袋?于是一只手按在了断水流的刀柄之上。
“兄台!误会!误会!”眼见忻吴已是蓄势待发,白衣男子立刻后退三步,出言解释到,“兄台,在下齐莫与,是这荒芜之圈内‘见首城’城主的次子。此次适逢沙漠绿洲百年后重现,特地带舍妹来此地散散心,顺便帮助舍妹完成家父给她布置的考验。”
忻吴眉头微挑,表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莫与则十分惊讶于对方没有立刻冲上来拔刀就砍,这说明对方还是讲理的。
“是这样的兄台,在下这小妹名唤‘齐涟漪’,由于是见首城城主的幺女,平时又被我们两个哥哥给宠坏了。”
“说重点。”忻吴觉得有必要打断并提醒一下这个叫“齐莫与”的男子,不然鬼知道他要叨叨到什么时候。
“兄台快人快语,我喜欢。”齐莫与朝着忻吴抱拳施礼,似是十分中意忻吴,“舍妹的考验,便是寻一男修,护他一世周全即可。”
忻吴闻言皱起眉头,登时便觉得这个考验好像有一点奇奇怪怪的味道。“既然如此,齐小姐随意挑一人便是,何故非要找我?”
齐莫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神色,走到齐涟漪身边敲了敲她的脑袋,无奈地说到:“我这小妹贪玩任性,不肯挑那些罗卜白菜,歪瓜裂枣,非得强行提高考验难度,寻一个如兄台这般身负血海深仇,与仇家不死不休的考验对象。”
齐莫与苦笑着摇了摇头:“兄台你说,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哦哟?你还知道这是无理取闹哦。”看齐莫与的神情不似有假,忻吴略微放松了戒备。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齐莫与竟然又补了一句:“我与兄台一见如故,还望兄台成全舍妹的心愿!”
“谁跟你一见如故啦?知道是无理取闹你倒是阻止她啊!还有你真的不觉得老城主的这个考验哪儿不对劲吗?”
忻吴瞬间炸毛。
“兄台请看,这是家父给我的入城请帖。这樊笼城虽然地方不大,但好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不宜惹是生非。且樊笼城城主尽管外界传闻修为只有封魔境初期,但却能五十年来一直占据此地,想来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纵然兄台天赋异禀,修为颇深,但双拳难敌四手,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嘛。”
齐莫与煞有介事地给忻吴分析起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看样子,是不打算放忻吴就这样离开了。
“封魔境初期?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没杀过。”忻吴沉默听完齐莫与的情报分析,心中如是想,“哎,海辰啊海辰,你一个凝魂初期,总不该比封魔初期更厉害吧。”
瞧见忻吴眼中先是闪过不屑,后来又闪过悲痛,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有实力、有故事的人啊!
齐莫与不动声色地朝齐涟漪使了个眼神。后者瞬间领会他的意思,悄无声息地从袖袍内取出一捆银丝,慢慢靠近忻吴。
“行!没问题!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忻吴本不就是优柔寡断之妖,权衡利弊得失后迅速就作出了决断,“齐莫与是吧,我叫忻吴,你唤我名字便可。不用兄台长兄台短的,修行儿女,当恣意逍遥,不必理会这些繁文缛节。”
“好!好!好!忻吴兄弟果然是我辈中人!”齐莫与显得十分开心,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坛酒来,邀请忻吴共饮,“来来来,今日高兴,这坛酒,便祝我等此行武运昌隆!”
一看到有酒喝,忻吴眼睛都直了!什么阴阳五行阵,什么糖醋花生,什么海辰,什么青归,通通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没办法,他手里的酒已经全部喝光了,只有空酒坛还被他留着,馋的紧了便拿出来闻两下。
至于冲关前喝的那一盅清心养神酒,一来只有那么一盅,酒量不够;二来酒性以温养治愈为主,实在是不过瘾!
对虞修来说,生活中没有酒,那是万万不行的。虞山的妖修,先学会的不是术法神通,而是运转修为,让自己不至于醉死。
咕噜咕噜咕噜——“哈!真是好酒!忻吴兄弟,你也尝尝!”掀开酒封,喝了小半坛酒水的齐莫与,显然比之前更话多了。
不过喝酒嘛,就应该热热闹闹的,一个人喝闷酒有啥意思?喝闷酒还不如回家哄孩子去。
接过齐莫与递过来的酒坛,忻吴毫不客气,仰头便将剩余的大半坛酒水一饮而尽!甚至嘴边都没有一滴酒水洒出,全部被他喝下肚去。
齐莫与看傻了:“忻吴兄弟可是渴了?要不......再来一坛?”
齐涟漪也看傻了:“喂!你个贪杯的酒鬼!那可是一坛!整整一坛!还有我的份呢!你就不怕喝死?”
坛中酒喝完,忻吴惬意地打了个酒嗝。不得不说,这齐莫与拿出来的酒水还真是不错,喝完之后,忻吴感觉经脉里流动的血液全部变成了滚烫的岩浆!但却不是那种难以忍受的程度,而是一种令人感到热血沸腾的感觉!
“啊——哈!”忻吴元丹中期的修为自行起动,轩昂御气诀亦随之运转。三息之后,酒意悉数被驱散,留在体内的,是一缕缕精纯无匹的灵力!
“齐莫与你够义气!甫一见面便请我喝如此美酒!我忻吴,交定你这个朋友了!”忻吴大力地拍着齐莫与的肩膀,虽然脸色微红,但其目中的笑意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半分虚假。
“你有此等美酒,你早说啊!早说不就完事儿啦!你为什么不早说?在那儿磨磨唧唧的,耍我呢!不行,你得自罚三坛!”忻吴搂着齐莫与的肩膀,不断催促其拿出酒来。
齐莫与额头冒出一排排密汗,倒不是因为酒劲上涌,而是因为照这个喝法,他三个齐莫与恐怕都得被忻吴放翻。
本来齐莫与对忻吴二话不说,直接一饮而尽,不考虑酒中是否含药的行径感到满腔钦佩。想到,这也许就是志同道合之人对彼此的信任。但现在看来,忻吴只是纯粹的酒瘾太大!压抑太久,直接爆发了!
“我说,忻吴兄弟,你所说的被仇家追杀,莫不是因为你单枪匹马,一个人把对方酒窖里所有的藏酒全部喝的一滴不剩才招致对方的追杀吧?”齐莫与试探性地问到。
可谁知迟迟不见齐莫与拿酒的忻吴竟是怒了,直接将断水流抽了出来!
“你还说你是什么见首城的少城主,现在几坛酒都拿不出来,莫不是看我忠厚老实,诓骗于我的吧?”忻吴手里的快刀已经泛起危险的红光,面色不善地盯着齐莫与、齐涟漪二修,威胁到,“你说,我要是把你们绑了,带去那什么见首城,城主大人会不会赏我百来坛酒,让我一醉千秋?”
齐莫与想象了一下,以自己元丹后期的修为,再加上元丹中期的齐涟漪,若真的被忻吴给一道绑了。城主应该会大喜过望,甚至会极力招揽忻吴,至于赏赐百来坛酒,自是不在话下。但自己,恐怕就得和齐涟漪一起,进入家族祖传修炼重地,数十年之内都难得自由。
“二哥!你拿酒就是!我陪他喝!”
正当齐莫与左右为难之际,齐涟漪许是对忻吴的“嚣张”看不惯了,撸起袖子就准备和忻吴大干一场!
忻吴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顿时就乐开了花:“你个小姑娘能有多少酒量?若是把你喝翻了,你这宠你疼你的二哥,还不得找我拼命?哈哈哈。”
收刀入鞘,忻吴仰天大笑,大踏步地朝着樊笼城走去。
“喂!你回来!谁让你走的!你看不起小姑娘?!”齐涟漪明显对忻吴的说辞十分不满,快步追上忻吴,拿出随身的武器——一条赤练鞭,气急败坏地朝忻吴身上招呼过去。
而忻吴看见这齐涟漪这小姑娘的武器竟然是一条鞭子后,明显笑的更欢了。“你以为我们七十天和无天这么些年来,在虞主手下的鞭子是白吃的?”忻吴心中如是想。
于是齐莫与看见,不论齐涟漪如何灵活迅捷地挥舞赤练鞭,忻吴总是能在即将被抽的一瞬间,踏出玄而又玄的神奇走位。
一面是拼命挥舞长鞭,却始终一鞭未中的齐涟漪,一面是各种闪转腾挪,仿佛跟随鞭影起舞的忻吴。齐莫与从起初的心惊胆战,看到后来的无地自容,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听忻吴的话再拿出几坛酒来,也许忻吴喝高兴了,就没后面这仿佛自取其辱的打斗了。
“这得被抽过多少鞭子,才能练就这样的身形鬼步啊!”
尽管齐莫与被忻吴精湛的修为和身法所折服,但如他所述,其毕竟是一城城主的次子,从小耳濡目染的他看的明明白白——忻吴现在所使用的步伐并不是一套系统完整的身法神通,而是千锤百炼之下刻在骨肉里的闪避本能!
“能教出如此优秀弟子的老师,这荒芜之圈,可没有几位啊。”齐莫与跟上前方二妖打斗的节奏,没有出手制止,“难得有修士会完全无视‘见首城’的威严,这个忻吴,很有意思。”
看着自家小妹气急败坏望着自己的模样,齐莫与唯有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第六十一章 樊染
“齐莫与,你骗我?”忻吴挑眉质疑。
“没有啊,死虫子。”齐涟漪扮着鬼脸嗤笑到。
“忻吴兄弟,我确实没有骗你。”齐莫与优雅一笑,“我可以对着荒芜之圈的双月女神起誓。”
“你拿出所谓的‘入城请帖’,使我陷入思维误区,误以为唯有持有‘入城请帖’的人才能进入这樊笼城,结果根本没这回事!嗬,你确实没有骗我,只是将我耍了一圈!”
忻吴拿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不过看在你赔罪的态度如此诚恳,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喝死你,死虫子!早晚死在酒缸里!”齐涟漪本来十分可爱的樱桃小嘴,此刻却跟爬满了毒虫蛇蚁的沼泽似的,不断地将自己的敌意倾泻在忻吴身上。
而忻吴则充耳不闻,权当齐涟漪是空气。
之前适逢三妖来到这樊笼城城门口,守城的城卫在看到齐莫与、齐涟漪的入城请帖后,迅速做了一个简单的登记,便请二妖入了城。
至于忻吴,在表示自己并没有入城请帖后,城卫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就把忻吴放了进去。
“所以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入这樊笼城?忻吴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酒嗝,有些微醺地问到。
听闻忻吴此言,齐莫与顿时觉得自己的酒根本就是白给了,饶是齐莫与这温润如玉的性子,都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
“二哥,我看这死虫子总算是要醉了,不如我们......”齐涟漪阴险冷笑,觉得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决不能错过!
如若不然,待传出“见首城三小姐被一无名虫修戏耍,其毫无还手之力”的谣言,那她的一世英名就全都毁了!
尽管齐涟漪并没有......
齐莫与此刻也非常纠结,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无条件地站在自家小妹这边,这既是见首城城主一家向来所教授的家族传统,也是他们见首城能够称霸一方的关键所在。
但是,父亲那边......
“小妹,忻吴兄弟虽然性子顽劣了些,但总的来说,豪爽大方,既不趋炎附势,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是一个可用之才。”齐莫与摇摇头,示意齐涟漪打消招惹忻吴的念头,“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朋友就等于少一个敌人。”
齐涟漪微微一愣,旋即眼泪汪汪地看着齐莫与,哭哭啼啼地说道:“可是......可是他,欺负我啊!”
齐莫与故作镇定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学着忻吴的样子一口气喝干。然后一头摔在桌案上!也不知是醉酒,还是假寐。
在场三妖,忻吴半醉半醒,齐莫与撒手不管,只剩下齐涟漪,不知哭红了鼻子给谁看。
“噔噔噔——噔噔噔——”而这时,房间的门居然被敲响了。
“谁呀!”无处发泄委屈和怒火的齐涟漪,毫不客气地迁怒于此时敲门的家伙,“有事说事!没事你再敲一个试试?”
敲门声立刻便停了下来,但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门外之人的踟蹰犹豫。
“是——齐涟漪小姐吧。哈哈哈,莫与兄弟哪里做的不好,又惹的齐大小姐不高兴了?”一语言毕,说话之人也不避讳,直接就踏进门来。
只见来人生的是剑眉星目,身材高大却并不如何粗犷,一身利落的黑色戎装,更是衬的其英武不凡,器宇轩昂!
“哎呀哎呀!这不是樊笼城的少城主——樊染吗?来来来,快请里边坐。”齐莫与也不知何时醒的,又或者根本没醉,一个箭步便来到玄关,先是恭敬地互相见礼,随后便猛地拥抱起来,“好兄弟!我可想死你了!”
“别别别!先打住啊!我说齐莫与,咱俩到底还是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友?”樊染一把推开齐莫与,态度骤变。
“齐莫与啊齐莫与!这都快二十年了吧!你是杳无音讯啊!怎么,这次听到百年绿洲即将重现荒芜之圈的消息,就屁颠儿屁颠儿滚过来啦?我说你小子,根本就是一无利不起早的主!”樊染握拳猛锤齐莫与的胸口,拳势虎虎生风,可真不像是闹着玩儿的。
“这不是家里的烦心事多嘛。一直没有空闲,才会冷落了兄弟,对不住了!这样,我自罚三杯!”话刚说完,齐莫与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樊染来到桌案边,根本不含糊,直接就干了满满三大白!
而樊染则看得眼睛都直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行啊,莫与!酒量见长啊!你们见首城的酒,是用那些妖兽的妖血,再加上你们齐家独有手法精心酿造出来的吧。啧啧啧,你这我可惹不起你!”
“樊染你这说的哪里话!哈哈哈!”居室之内,顿时充满了活泼轻快的气氛。
齐莫与很开心,因为他与樊染已经认识百年之久,两位城主亦是同生死共患难过的弟兄,两家之间可以说是休戚与共,相互照拂。
齐涟漪也很开心,因为樊染一直以来都很疼她,这就意味着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涟漪妹子现在是出落地越来越水灵了!都说‘荒芜之圈一枝花,千娇百媚在齐家’,果真是名不虚传啊!”樊染自然也没有忘记齐涟漪的存在,有礼有节地寒暄问候。
齐涟漪双颊飞上红云,表现地十分娇羞:“二哥,樊哥哥又拿人家取笑了。这个,你也不管吗?”
齐莫与闻言微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小妹,别闹!算二哥求你!”
“啊?二哥你刚刚说啥?涟漪刚刚眼睛被荒芜之圈的银沙给迷住了,没有听清二哥刚刚说了什么呢。”齐涟漪扑闪着仿佛会说话的眸子,可怜兮兮地说到,“要不......二哥你再说三遍?”
齐莫与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哼!樊哥哥、樊哥哥,这个家伙他明目张胆地欺负涟漪!二哥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觉醒了什么其他的兴趣,竟然偏袒这只死虫子!樊哥哥,你一定会为涟漪做主的,对吗?”齐涟漪一把扑到樊染怀里,堂而皇之地使用美人计。
不得不说,忻吴对齐涟漪的第一印象的判断,那是真的准。
“涟漪妹子放心!我这就为你讨回公道!”樊染顺着齐涟漪玉指指的方向看去,仔细打量着这让齐涟漪恨得咬牙切齿的家伙。
“鄙人樊染,未请教?”
“忻吴。”
话,两句而终。
居室内的温度仿佛因这两句话凭空骤降,方才欢欣愉悦的气氛亦瞬间烟消云散。此时此刻,静的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修,不简单。”樊染心中响起警钟。
“樊哥哥?”齐涟漪拉了拉樊染的袖衫,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樊染就变得沉默不语起来。
“涟漪妹子,樊哥哥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涟漪妹子能够答应。”樊染转过身,低头看向不明所以的齐涟漪,一本正经地说到,“涟漪妹子,虽然这么说非常冒犯,但想必你已经领略过忻吴这厮的厉害,否则,你那恨不得把你宠上天的二哥,怎么可能不帮你呢?”
齐涟漪看了看自家二哥,又看了看樊染,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个。
“难道......难道连樊哥哥,也不愿意帮涟漪吗?”齐涟漪许是想到了什么,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笑容,顷刻间便一片愁云惨淡。
“涟漪妹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樊染两只手搭在齐涟漪略显羸弱的双肩之上,“樊哥哥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但这厮修为高深,即便是我,亦没有必胜的把握。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虞。”
话及此处,樊染微微一顿,轻轻闭上双眼。
再睁开时,却是用一种饱含无限温柔的目光望向齐涟。樊染的瞳孔之内,仿佛装进了荒芜之圈月空之中,那数以万计璀璨的星辰!
“涟漪,若我此次得胜归来,你是否愿意做我心中,那一轮独一无二的婵娟?”
齐涟漪震惊!齐莫与震惊!忻吴亦震惊!
“樊哥哥,你!这?我.....”齐涟漪芳心大乱,低下头根本不敢看樊染的眸子!只感觉脑袋里嗡嗡嗡的,好像有无数蜜蜂在叫!脸上火烧一片,红的滴血!手跟脚也根本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
“樊染!你是什么意思!”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齐莫与,只见他一把将齐涟漪拉到自己身后,浑身修为狂躁沸腾,“樊染!你这是在愚弄我们兄妹吗!”
“莫与,你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咱们这么多年的弟兄,知根知底的,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樊染情真意切,只要不是瞎子,相信都一定能看出其脸上的真心实意。
齐莫与是真不知道该如何说眼前这位多年好友了。
“你倒是提前告诉我一声啊!这里也不是地儿啊!你咋这么能呢?你咋不上天呢?”齐莫与一边安抚自己小妹,一边不断地给樊染神念传音,言语之中的责怪倒是不多,多的是对其冲动鲁莽的不解。
“我也不想啊!这不赶上了嘛!那忻吴有几斤几两你还看不出来?若不显露妖相本体,恐怕咱俩联手都不够他塞牙缝的!”樊染心中也是十分急躁,原本珍藏在心里数十年的话语,不知为何,就这么掏心掏肺地向齐涟漪表露心迹,这不是蚕子吐丝——作茧自缚嘛!
“你......你要能赢了他......我......我就......”一阵呢喃细语自齐莫与背后传出,齐莫与微微一愣,听得最为真切。
与齐涟漪相距有一段距离的樊染,虽然只听到了一鳞半爪,但其中最为关键的几个字词还是听清楚了。结合齐莫与阴晴不定的神情,樊染自认为可以猜的**不离十了。
“鄙人樊染,向忻吴先生讨教了!”樊染催动元丹,吞吐修为,准备和忻吴大干一场。
可是忻吴却丝毫没有和樊染动手的意思,而是目光怪异地看了樊染两眼,然后从案底拿出温酒的炉火器具,将齐莫与案几上的酒坛招来,将酒水倾入温壶之内。
调整火候,精心温酒。在樊染眼中,此刻的忻吴哪里还是刚才那头一言不合便会暴起伤人的猛兽。此刻的忻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做着他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事。
“嗯。可以了。”
一段时间过去,冷酒已然温热,忻吴郑重其事地给齐涟漪端去一碗——齐涟漪没接,忻吴又分别给齐莫与和樊染端去一碗,自己再捧起一碗,煞有介事地说到:
“三小姐在上,我忻吴本就是一散漫惯了的野修,礼节规矩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但就是这样,我忻吴也懂‘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道理。我忻吴,给三小姐赔不是了!”
“三小姐请!”一语言罢,忻吴仰头干了一碗。
随后忻吴又给自己满上一碗,转头看向齐莫与,说到:“这一路多谢莫与兄弟的照拂。酒很美,人更美。请!”
寥寥数言,道尽了忻吴对齐莫与的感激,和与齐涟漪冰释前嫌的期望。
最后,忻吴再给自己添上满满一碗,向着樊染诚恳说到:“樊染老兄,你是我忻吴平生见过在感情方面最快言快语的一位!就这点而言,莫说我不如你,我家中长辈、老师亦不如你!我忻吴,输的心服口服!请!”
樊染看着手中酒碗,心中亦是翻起千层波浪!如忻吴这般义薄云天,豪气干云,能屈能伸的妖修,能得其一碗敬酒,当真是荣幸之至!
“干!”“干!”
樊染和齐莫与同时饮尽碗中之酒。相视一笑,泯恩仇。
“三小姐,刚刚樊染老兄可是货真价实地赢了我,我也是的的确确被樊染老兄的气概所折服。现在该是三小姐,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忻吴在一旁推波助澜,显得十分热切。
“咦?不是要我打赢忻吴兄弟,才同意的吗?”樊染觉得有点懵。
齐莫与适时地上前拍了拍他地肩膀,解释到:“小妹说的是‘赢了他’,而不是‘打赢他’。”
樊染恍然大悟,瞬间也是明白了之前忻吴那古怪的眼神。这其实算是玩了一个文字游戏。
樊染扭头忐忑不安地看向齐涟漪,发现后者已经走到玄关之处,推开门,向外走去。
樊染心中一片失落......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齐莫与狠狠地拍了一下樊染的脑袋。
“樊染老兄,你看这是什么?”忻吴亦乐呵呵地笑道。
循着忻吴的目光,樊染看见,那原本是忻吴端给齐涟漪的一碗满满当当的白酒,却不知何时,只剩下一只空空如也的酒碗。
第六十二章 离开
“什么?你没找到?是齐莫与找到的?”忻吴的眼光在樊染和齐莫与身上来回逡巡,十足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樊染摸了摸鼻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齐莫与则拉着小妹的手,像是害怕齐涟漪什么时候又害羞起来,再次夺门而逃。到那时,是追,还是不追呢?
“忻吴,你不要再笑话樊染了,他才见小妹多长时间?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齐莫与不得不开口向忻吴解释一二,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准妹夫樊染,都快被羞的无地自容了。
忻吴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得得得,我不跟你们闹了,我就一孤家寡人,哪里敌得过你们众志成城、阖家欢乐、欺行霸市、鱼肉乡里?”
“忻吴你渴不渴,我这儿还有几坛酒,要不都给你?你特么闭嘴就行!”齐莫与显然被忻吴气的不轻,不明白忻吴这红口白牙张嘴就搬弄是非无中生有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不过忻吴这次倒没有一听见有酒喝,就开心地要把自己的魂儿都给丢了。从樊笼城外围到这间客栈,忻吴已经不眠不休地喝了整整一天一夜!再馋的酒虫都差不多被喂饱了。
“诶!樊染,你媳妇儿到底在哪儿啊?”忻吴不依不饶,势要满足自己这难能可贵的八卦之心。
“咳咳。”樊染假意咳嗽了两声,毕竟自己和齐涟漪还未结为连理,现在就应了忻吴这一“媳妇”的叫法,还是有失妥当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樊染听着十分顺耳,于是表面上对忻吴的问题置之不理,实际上眼神一直在往房梁上飘。
而忻吴是何许妖也?不说在虞山,作为无天的一员与七十天斗,与虞主斗,就说与海辰这一段从虞山到荒芜之圈相处的日子,忻吴对海辰的言语功力和谈判技巧,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后来又与青归相处了一些时日,忻吴体内的某扇大门,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打开了。
“居然爬房顶!三小姐你是猴子变得吗?还是说你一家子都是?难怪一眼就看出我是‘虫子’。”当然,忻吴没有将这段话说出口,因为他已经看见了齐莫与那如剃刀般锋利的目光。
瞧的忻吴还算有点眼力见儿,齐莫与可谓缓了一大口气。打又打不过,打了又伤感情,不打又对不起小妹,他真是进退维谷的紧呐。
“言归正传。樊染,老城主此次专门使用青鸟衔钰,给其余四位城主送来‘入城请帖’,到底有何要事?”
齐莫与将话题从齐涟漪身上引开,回到有关百年绿洲的话题上,这也是他比较关心问题,视其情况,说不定会影响到荒芜五城的根基。
而荒芜五城之一的樊笼城,是一处非常特殊的存在,它就像是一座逐绿洲而居的移动堡垒,可以说,百年绿洲出现在哪儿,这“樊笼城”就会跟在哪儿。
故其余四位城主一直对樊笼城城主十分感兴趣,因为这不明摆着他樊笼城主,有着预测百年绿洲位置的法宝或者能力吗?
正所谓“财不露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说四城城主对此毫不眼热,恐怕连青归都不会信。
“不不不,按青归那货的机敏,恐怕还能琢磨出更多的道道来。”忻吴通过术法默默感受了一下青归的状态,发现其灵识澄净,修为安稳,虽然偶尔有所波动,但却无伤大雅,想来应该还在熟睡。
“青归那蠢货,原来这么喝不了酒的吗?呵呵,有趣。”忻吴神游物外,对齐莫与和樊染的谈话并未如何上心。
樊染看了眼忻吴,又看了看齐莫与,这间居室内,只有忻吴不是荒芜五城的修士,这等机密,真的要在此处说吗?
齐莫与当然明白樊染的意思和顾虑,当即便点了点头,示意樊染继续说下去。
“虽然这忻吴贪杯无尽,口无遮拦,没有规矩,来历不明,活脱脱一个化外野修,但若真能收服忻吴,那对于以后各种各样的计划,都是十分有帮助的。”齐莫与心中如此盘算着。
樊染自然是不知道齐莫与心中如此之多的弯弯绕的,他只是奇怪为何齐莫与会对这个半路出现的忻吴如此信任。之前忻吴在樊笼城外围冲关,他不是没有收到过汇报,但他只是一笑任之,并未过多留意。
“收到‘青鸟衔钰’的是荒芜五城的其余四位城主,直接进行沟通的也是五城城主,至于城主大人们为何要机密议会,又具体商议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樊染眼瞳深处古井不波,即便齐莫与毫不在意,他樊染也不能随意将城主交代他的事情和任务和盘托出。兹事体大,他必须慎而行之。
“我还以为伯父会透露给你们什么情报,故一接到你们入城的消息,我就迫不及待地来见你们了,想着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齐莫与脸上闪过一缕自嘲的神色,摆摆手回应到:“哎。你还不知道我家里的事儿吗?大哥已经确定确定将会继承大统,我此次带着小妹来,真的就是来散散心、看看热闹的。”
樊染闻言,露出一副“兄弟我懂”的神色,随后默默将齐莫与与自己面前的酒碗倒满,二妖又默契地干了一大白。
“不说这个了。你和涟漪妹子......嗯——你和涟漪难得来樊笼城一次,最近就安心住下,到城里吃吃玩玩儿,至于其他的,就不要操心了。”
樊染好言安慰齐莫与,对这种尊位继承的纠葛,他也是略有耳闻的。只是他作为樊笼城城主的独子,感受没有齐莫与这么深,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好了好了,你们舟车劳顿来此一趟也是十分辛苦,不如就去城主府里,让我好好为你们接风洗尘罢。”樊染倒是十分热情豪迈,只是他忽略了一个最新出现的状况。
“我说樊染兄弟,你刚刚才和我妹互诉衷肠!哎哟喂!痛!小妹你干嘛掐我?”只见一直坐在齐莫与身侧的齐涟漪,一只手搭在齐莫与的腰上,想来应该是狠狠拧了齐莫与一把。
“噗嗤。”忻吴没忍住,笑了出来。
齐莫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之处。
“咳咳!我说樊染兄弟,你刚刚才跟我妹聊表忠肠,虽然我妹也同意给你一次机会,但你也不能这么着急地就带我妹去见樊笼城主吧!”
齐涟漪将小手从齐莫与腰上放了下来。齐莫与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只是想到以前早就见过了,便没有想到这么多。”樊染略显尴尬,将目光投向一直神游物外的忻吴。
本来樊染是希望忻吴能打个圆场的,不过忻吴显然还没从之前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对樊染的“求救”目光,忻吴根本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前后的意义能一样吗?动动脑子。”
刚说完前半句,忻吴瞬间就看见樊染整张脸都黑了下来:“糟糕,好像说错话了。”
“樊染兄弟!聘礼啊!聘礼!没有聘礼你说个篮子?”反应过来的忻吴,也是及时将场面给圆了回来。
“三小姐千金之躯,你就应该在这樊笼城里单独修筑一座‘摘星映月阁’以供休憩,以此显示你对三小姐的向往之心、珍惜之意、倾慕之情!”
樊染眼神中闪过一道雷火电光,喃喃说到:“忻吴兄弟说的,好像是那么个理儿。我这就回去,同父亲说道说道。”
于是樊染立马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齐涟漪后,便告辞回府了。
看着樊染远去的身影,齐涟漪恶狠狠地瞪了忻吴一眼,随后猛地踢了齐莫与一脚,也回隔壁的房间休息去了,离开的时候还把这个居室的门给踹飞了。
“呃......莫与老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忻吴战战兢兢地问到。
“忻吴兄弟,你方才所说,到底几成是真,几成是假啊?”齐莫与欲哭无泪。
“什么几成真几成假!我那说的就是戏言好吗!”忻吴有点抓狂。
齐莫与朝樊染疾驰的方向努努嘴:“你看那扬起的尘沙,你觉得,樊染有没有把你这戏言当真?要是那‘摘星映月楼’修不起来,这婚约,到底还算不算数啊?”
齐莫与拍了拍忻吴的肩膀,摇摇头:“兄弟啊,你这可是给我们两家,挖了个大坑啊!”
终于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后,忻吴忽然觉得这样的场面仿佛似曾相识,熟悉的就好像自己以前也被这样坑过似的。
就在忻吴琢磨着要不要立刻追上去把樊染叫住的当口,突然!异变横生!
樊笼城所在的这一片沙域猛然间剧烈晃动起来!尘沙翻飞!房屋摇颤!天幕晃动!好像有什么史前巨兽将要苏醒一般!
“齐莫与,快稳住身形!不要升空!齐......”忻吴扭头看向齐莫与,发现他已经跑向了隔壁齐涟漪的房间,身形虽然摇晃,但踏出的脚步却是坚定无匹。
“这家伙,真是把妹妹放在心尖上的啊。算了,这里是樊笼城,少城主又是他的准妹夫,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念及此处,忻吴催动修为,时刻警备着来自周围潜藏的危险。
沙域的震动持续了二十息左右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然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中,仿佛又多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是绿洲!绿洲出现了!”
忽然,居室外传来修士欣喜若狂的声音!这声音包含的信息由于太过劲爆,以致于忻吴刚刚安定下来的心绪瞬间便狂乱躁动起来。
“呼——哈——呼——哈”忻吴深深呼吸,使用着最原始的方法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这也是无天不语教授的应变习惯之一。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连‘保持冷静’这样如此简单且重要的事都还要依靠修为,那我们修的,就不是自由,而是枷锁了。”
忻吴回想着老师不语的教诲,感受着胸腔内那灵力滋养过的,这荒芜之圈干燥的灵气,不知为何,竟有一种熟悉的甘甜之意。
“忻吴兄弟!你在这儿呢!你没事吧?齐莫与和涟漪呢?”
居室之外,樊染从窗口飞身而入,正正落在忻吴的前方。身上的黑色戎装已经沾上了不少银沙。想来自从这片沙域剧烈晃动伊始,樊染便不管不顾自身的安危,强行折返此处,想要第一时间护得齐莫与和齐涟漪的周全。
“我没事。齐莫与应该在隔壁房间保护三小姐,你快去吧。”忻吴面如水镜,之前贪杯胡闹的神情已经尽数消失,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战备状态。
樊染看着忻吴这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又闻到了初次与之剑拔弩张时,忻吴所散发的那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一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息。或者说,威压。
“樊哥哥?樊哥哥!”
“樊染?你怎么在这儿?”
樊染还未从忻吴不经意间散发的威压中缓过神来,一抹艳丽红影便直直地扑入其怀中。
只见樊染一把接住这飞身扑来的可人儿,向后退了半步卸去些许力道,免得这冒冒失失的家伙自己把自己给撞着了。
齐涟漪方才正在房间里生樊染和自家二哥的闷气,并恨不得将信口开河的忻吴给千刀万剐!却在这时,樊笼城猛烈晃动起来。齐涟漪虽然是元丹中期修为,但来到这樊笼城,如今不过是第二次。
第一次由于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又有父母在身边,所以并没有什么感觉。刚刚经历的一切,对毫无心理准备的齐涟漪而言,不啻于一场噩梦缠绕。
“哇——!樊哥哥!樊哥哥!”齐涟漪把头埋在樊染的怀里放声大哭!羸弱的肩膀剧烈颤动,根本没有之前扭扭捏捏不敢见人的模样!
樊染微微抱住齐涟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陪着她,安慰她,等着她发泄恐惧害怕,等着她慢慢安定。
齐莫与看着自家小妹这个样子,也是一阵无言。之前他找到齐涟漪时,她只是脸色十分苍白,被吓得说不出话。没想到甫一见到樊染,她的心防竟瞬间崩溃。看来他这个二哥,已经陪不了小妹多长时间了啊。
念及此处,齐莫与不免感到一阵失落,和一点点的欣喜。
而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的忻吴,则是无声地说了一声“再见”,随后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房间,仿佛从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第六十三章 情义
“这就是,荒芜之圈的百年绿洲?”
樊笼城外,忻吴飞上高空,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参天巨树!这些巨树枝繁叶茂、苍翠欲滴。每一棵树,每一根枝干,每一片树叶,都洋溢着蓬勃的生机和灵气!
不单单是巨树,这绿洲的占地面积也是大的惊人!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视野所及全是一片葱葱绿意!至于青归所说的那片碧湖,忻吴穷尽目力,却是根本见不到半点影子。
“该死!这哪里是什么绿洲?这根本就是一片原始森林!沙漠之中的原始森林?双月女神真是会开玩笑!”
百丈之外的忻吴脸色阴沉地盯着这片原始森林。按说在这样的区域中,不是有灵兽守护,就是有各种各样潜藏的危险,若是贸然踏入,无异于羊入虎口。
忻吴不是没有想过用灵识稍微探查一下这片区域,但是散出体外的灵识在触及原始森林一丈左右的距离就会如积雪遇初阳那般消散殆尽!故灵识根本无法对这片原始森林进行有效的探查。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魂识居然无法探入?”森林周围,似忻吴这般踟蹰犹疑的,还有其他的魂修以及妖兽。它们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则是单独身处一片区域,但谁都没有作势要第一个冲入这片雨林。
毕竟,性命还是很重要的呀。
“各位英雄豪杰!各位前辈道友,鄙人是樊笼城城卫军参谋樊染!”值此进退维谷之际,樊染从樊笼城飞出,向着森林周围的各路势力朗声宣述,“各位,百年绿洲此次提前现世,不知是福是祸,是吉是凶,还望各位想要硬闯绿洲的朋友三思而后行!”
“原来是绿洲现世的时间提前了吗?怪不得樊笼城之前没有任何的预示,这樊染似乎也不知道。”忻吴目露沉思,却是联想到了其他的事情,“老师说过,一个月后虞山将有一场大型的日食,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是巧合,还是......?”
“哈哈哈!原来是樊笼城少城主啊!少城主,好久不见!”
樊染循声望去,待看清楚说话之人是谁后,脸色微沉道:“原来是荒芜五城之一,‘凌月城’的少城主,凌天谕。别来无恙。”
“无恙?那肯定得有恙啊!”说话之修明显和樊染话不投机,且带有十分露骨的敌意。
“樊笼城几百年来霸占沙漠绿洲的第一手资源,荒芜之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此番双月女神降下天意,令百年绿洲提前现世,这是荒芜之圈所有子民之福!可你樊笼城竟出手阻拦!亵渎双月女神旨意!公然对女神不敬!怎么?你们樊笼城,是要与整个荒芜之圈为敌?”
凌天谕面目阴鸷,言词诛心,妄图将樊染推上风口浪尖。
“我樊染何曾出手阻拦过各位前辈道友去路?只是好言好语提醒各位朋友注意自身安危而已。若说对双月女神不敬,呵呵,凌天谕,你的姓名和你‘凌月城’的招牌,才是对女神最大的挑衅!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樊染毫不示弱,据理力争,根本没有妥协退让的意思。
凌天谕面色铁青,处在发狠的边缘。的确,如樊染所说,凌月城是有称霸荒芜之圈,一统五城的野心,这些年来也在积极地招兵买马。对于其他四城的修士和家族来说,当然也不愿意坐以待毙,厉兵秣马是常有之事,互访联姻更是家常便饭。如此一来,凌月城纵然势力冠绝五城,却也不敢贸然行动。
但是,这些都是暗面的事。五城之间秉持着互通有无的理念,并没有完全撕破脸皮。可明眼之人都看的出来,五城之间的混战,那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
樊染今次将凌月城最后一丝伪善的面具撕下,算是给了凌天谕和凌月城,一记响亮的耳光。
“呵呵呵。樊染,你个徒有口舌之利的废物,一百年前你就是元丹中期,现如今一百年过去,你依旧是元丹中期,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巴掌拍死你?”凌天谕也不是愚笨之辈,自然不会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当场格杀樊染,更何况,樊笼城里还有一位与凌月城城主齐名的樊笼城主。
不过一旦入了绿洲,那里树高林密、人迹罕至,可就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樊染脸色亦不善,凌天谕如此肆无忌惮地羞辱于他,要说没有火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事实的确如凌天谕所说,樊染百年来修为虽然有所精进,但却迟迟未能突破到元丹后期。就算是凌天谕,也是在十多年前已然突破。
“哼!樊哥哥就算是元丹中期,但若要你人头落地,还不是手到擒来?只不过樊哥哥宅心仁厚,不与你一般见识罢了!真是不知所谓!”值此之际,替樊染发声的,竟是见首城的三小姐,齐涟漪。
“涟漪?!你怎么过来了!快回去!莫与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樊染看着来到自己身边的齐涟漪,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像这种两城少城主之间的对话,基本上即是代表着各自势力的态度。可齐涟漪既不是见首城少城主,又是女儿家,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如此鲁莽地表露自己的观点态度。
事实也确实如此,瞧得见首城三小姐公然帮助樊染,顿时引起舆论哗然!
“那是见首城三小姐齐涟漪吧?怎么会在这里?”
“三小姐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见首城和樊笼城素来交好,此番来此见证百年绿洲,也是入情入理。”
“我知道!我想问的是,三小姐为何为如此堂而皇之地回护樊染少城主?”
“嘿嘿嘿——这就是此处最耐人寻味的地方了。”
......
眼见舆论渐渐失控,樊染心中自是焦急万分。可齐涟漪依旧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生来就是这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横冲直撞的性子。
“小妹你累了!快跟我回去!眼下局面不是我们可以参与解决的!”关键时候,齐莫与终于是赶到樊染和齐涟漪身边,拉起齐涟漪就想先行离开此处。
“二哥我不走!明明就是对面那个家伙口出狂言,无礼至极,我们为什么要怕他嘛!”齐涟漪拽住樊染的手臂,根本不买自家二哥的账。
樊染一阵无言:“莫与,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没有看好涟漪?”
齐莫与摇头叹气,愁眉苦脸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还不是这死丫头见不得你受委屈!你看这是什么!你看看!我像是在袖手旁观吗?”
樊染向齐莫与手里看去,发现其手上静静躺着一根银丝。
“捆妖丝?!你是说......?”樊染大吃一惊。
齐莫与忍悲含屈:“没错,就是这死丫头,拿着这根捆妖丝,把自己亲哥哥给绑了!真是翅膀硬了!下起手来,连对我这个亲哥哥都不带含糊的!”
齐涟漪眼神飘忽,不敢看向齐莫与和樊染望过来的眼神,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那个......那个,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会信,是这根捆妖丝先动的手!”
齐莫与、樊染无言以对。
“呵呵呵。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见首城的三小姐和公子莫与呀!凌天谕有礼了。”
忻吴看着在场的其余魂修妖兽,似乎百年绿洲都没有眼前此情此景来的有趣。这就让忻吴感到很棘手了,若是没有其他修士的掩护,他一个人不论是偷偷摸摸进入雨林,还是大张旗鼓的进入雨林,都会引起其他修士的注意!一个不小心,他忻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忻吴心里那个纠结啊!恨不得上前一棍子敲晕齐涟漪。就在忻吴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局面再次发生变化。
“三小姐,公子莫与,这是我凌月城和樊笼城的私家恩怨。这趟浑水,二位还是不要趟的为好,也趟不起。”凌天谕言语阴毒,将自己与樊染之间的口舌之战,上升到凌月城和樊笼城的恩怨之争,如此一来,不管是齐莫与还是齐涟漪,皆是没有权利代表见首城。
且由于凌天谕知晓见首城的尊位之争,他自己亦是凌月城尊位之争的最终胜利者!故他对齐莫与的称呼,是“公子莫与”,而不是齐莫与。不仅如此,更是将齐莫与置于齐涟漪之后,这更是对齐莫与**裸的羞辱。
齐莫与眼神黯然,但却未有驳斥。
樊染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好友如今这番落魄,心里也是万分不是滋味,看向凌天谕的眼神变得更为凶戾。
“你放屁!这荒芜之圈,还有我齐涟漪,我见首城趟不了的浑水?!你给我站好别动!看姑奶奶我怎么抽你!”
不得不说,齐涟漪还是齐涟漪,对凌天谕的弦外之音、话外之意根本就不管不顾!她只知道,自己被看扁了,二哥也被欺辱了。暂不说她齐涟漪和樊染到底关系如何,仅仅是为自己,为二哥,她都有足够的理由挥舞手中的赤练鞭了。
“涟漪,不得无礼。”
眼看一场齐涟漪和凌天谕的战斗即将爆发,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在空中突然响起。
“这声音,难道是......”齐莫与脸色顿时难看到极致。
齐涟漪则是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把赤练鞭捏在手中,将齐莫与护在身后。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莫与,你迟早得面对的。”樊染自然也是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对着虚无抱拳言道,“鄙人樊笼城樊染,见过见首城少城主——齐无豫。”
“呵呵呵。无豫,你的威名,已经传到樊笼城这样的穷乡僻壤了,你还是稍微开心一下吧。”凌天谕放肆大笑,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不过是荒芜之圈的朋友吹捧出来的名声,没什么可志得意满的。”
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口吻,但随着声音的传出,一道清晰的身影也是逐渐出现在众修的视野之中。
“那就是,齐莫与和齐涟漪的大哥,齐无豫吗?”忻吴看着出现在凌天谕身边的身影。尽管从忻吴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但忻吴依然可以感觉到,这名妖修的实力绝对是深不可测,至少,碾压齐莫与和樊染不是问题。
“没有感受到巅峰之意,应该是元旦后期圆满左右的修为。”忻吴小心翼翼地感受了一下齐无豫周围的灵力波动,并没有体会到那如山岳一般令人无法呼吸的压迫之感。
“樊染吗,舍妹在此处有劳你照顾了。”齐无豫并没有向其他修士那样称呼樊染为“少城主”,也没有如凌天谕那般盛气凌人,只是语调中透露出来的居高临下之意,却是仿佛根深蒂固于言语气质之中,让人无法忽视。
樊染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一辈中名列三甲的修士,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汗流浃背。
其实论英俊,齐无豫比不过齐莫与,论勇武,齐无豫比不过樊染,论凶狠,齐无豫更是连凌天谕的边儿都摸不上。但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似乎随处可见的青衣修士,光是凌空存在于此处,就给了所有修士莫大的压力!
“少城主言重了。三小姐在樊笼城一切安好,少城主不必担心。”
尽管此时,樊染体内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哀鸣,但若是此时畏缩退让,那他以后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心爱之人,面对至交好友?
“见首城齐莫与,乃是我樊染的朋友,也是樊笼城的朋友!我邀请我的朋友到此一叙,想必少城主不会有所非议的。对吧?”
说完此话后,樊染整个人都感觉快要虚脱了,全凭着一股顽强坚毅的意志支撑他没有晕厥。
“樊染,小妹,你们......”齐莫与看着眼前的好友和妹妹,登时感动地热泪盈眶,无语凝咽。樊染这番话,无异于倾尽樊笼城之势力,为他齐莫与一人张开了保护伞!而那个昔日还跟在自己身后哭哭啼啼,整日嬉笑打闹的小妹,不知何时,已经成长到可以挺身保护自己的哥哥的程度了。
此义、此情,敢不报之?
“少城主这个称呼,我不喜欢。”淡淡地看了樊染一眼,齐无豫也是没有再对齐涟漪和齐莫与多加干涉,转身向不远处的绿洲飘然而去。
“诶!无豫!你等等我!”凌天谕显然心情大好,不想在此处与三妖过多纠缠,“列位同道,有我凌月城和见首城为各位开路,还有甚好担忧的?哈哈哈!”
一语言毕,凌天谕也是飞身上前,跟上齐无豫的步伐。
而周围的魂修妖兽,或相互确认眼神,或沉思决断,亦是跟随齐无豫和凌天谕的脚步,向着这百年绿洲前进。
第六十四章 圣湖
荒芜之圈,一个没有灵气和生机孕育的地方,一个没有黎明,只有夜空和红蓝双月的地方,一个不知道为何会存在,何时开始存在的地方。
就是这样一个存在暧昧,仿佛被这天地遗忘之所在,荒芜之圈的子民信奉着他们的女神——双月女神。是双月女神给他们带来了修行的契机,怜悯她饱受苦难,渴求力量,企盼未来的孩子。
于是,绿洲出现了。尽管每隔一百年,绿洲才会在戈壁的某处出现一段时间,但是绿洲每次现世,都会给荒芜之圈带来巨量的生机和灵气!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百年绿洲,就是荒芜之圈子民的衣食父母,这绿洲的每一捧泥土、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枝条、每一棵树木,对荒芜之圈的修士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不是没有修士想要独占这片绿洲,或者将绿洲中的大树连根拔起,只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荒芜之圈内受过绿洲恩惠的修士,几乎都听到了双月女神失望悲伤的叹息,以及绿洲痛苦不已的呻吟。
于是乎伤害女神和绿洲的修士被五马分尸,尸首埋于这绿洲之内成为其养料。荒芜之圈的子民对双月女神的信仰亦是愈发坚定。
至于樊笼城,其一直标榜自己是为了引导众修更为妥善合理地开发利用绿洲,事实上在樊笼城的带领下,效率也确实提高不少。因此每年都有很多奇人异士或者高阶的魂修妖兽投靠樊笼城,愿意成为樊笼城的客卿。
但是明眼人也看得出来,这是樊笼城在收拢人心,壮大自身实力,为逐鹿荒芜之圈提前做好准备。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算是进入了这绿洲之内,就是不知青归所说的碧湖,究竟在哪儿?”忻吴跟在大部队的最后,这样既能保证自己不会腹背受敌,也方便其随时可以偷偷摸摸地脱离队伍。
忻吴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泥土,依然不敢相信这戈壁之中,居然会凭空出现这样一片原始森林!
“阴阳五行阵,金之一行、水之一行、火之一行的具象之物已经收集完毕。这土之一行,不如就用这绿洲的泥土吧。”忻吴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从地上取出一方泥土,放入乾坤袋中,“死气之地,却有生机绿洲,这泥土,可用。”
收拾妥当后,忻吴见没有谁注意到他,于是赶紧快步跟上,同时表现出一副叹为观止的模样,表明自己是由于对周围的景致事物太过沉醉着迷,才会不小心掉队的。
“好了,就在此处安营扎寨吧。”凌天谕开始安排众修原地休息,“列位同道,绿洲每次出现,会存在七七四十九日,七日之后,绿洲会自动将我们传送出去。”
凌天谕顿了顿话头,环视周围一圈,对此次跟随他和齐无豫的魂修妖兽的数量感到十分满意。
“众所周知,绿洲现世之后,第一个七天的灵气生机是最为浓郁的,而我们作为第一批沐浴双月女神恩惠的宠儿,应当心怀感激和自豪。”
不得不说,凌天谕还是很会适时地宣扬自己“凌月城”的招牌。其言下之意,便是提醒在场的魂修妖兽,不要忘记是在他凌天谕的带领下,才能享受到如此优渥的资源待遇。应该感激的,不仅是对双月女神,还有凌月城。
“少城主!在下听闻这百年绿洲,也并不是全无危险之地!不少来此地寻觅造化的同道,最后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成为绿洲的养料!而作为首批进入绿洲的修士则尤为如此!敢问少城主,凌月城会保障我们的安全吗?”
修士部队中,有人对凌天谕提出了质疑。
不过忻吴一听,便知道这其实是属于凌月城一方的势力在自导自演罢了。
“哎。这位朋友想必是多年来受樊笼城欺世诡辞荼毒颇深,才会有如此的误解!”凌天谕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各位!樊笼城近几百年来一直霸占绿洲的第一手资源,势力可谓如日中天!但你们何时见到樊笼城因为踏足这绿洲而损兵折将?”
就在此时,凌天谕又换上一副慷慨激昂,誓与众修同生共死的神情:“诸位放心,有我和见首城少城主在此,定能护得各位同道的安全。”
一语言罢,众修皆是向凌天谕抱拳致意,无不称颂凌月城少城主的高风亮节,唾弃樊笼城的卑鄙无耻。
然后众修齐齐望向凌天谕旁边的齐无豫,希望这位见首城的少城主也能说上两句,以期鼓舞士气,稳定军心。
可是齐无豫却根本开口说话的意思,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吐纳灵气,真是好不自在。
“嘿!嘿!无豫,给点面子。”凌天谕用胳膊肘碰了碰齐无豫。
齐无豫睁开双目,看了看凌天谕,又看了看在场对他报以殷切目光的众修,只淡淡回复了四个字“事在人为”,便随意选了个方向,独自进入绿洲深处。
“事在人为吗?”忻吴看着齐无豫远去的背影,登时便决定绝不和他去往同一个方向,“虽然看起来关系不怎么好,但怎么说也是齐莫与和齐涟漪的大哥,能避就避吧。”
七日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凌天谕此番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之后便随同在场的魂修妖兽一起,利用这绿洲的生机灵气增强自身修为,治愈体内潜藏的旧患。
至于忻吴,则是独自一妖悄然离开,选择了一个和齐无豫相反的方向,暗中寻那碧湖去了。
可是,直至三日过去,忻吴依旧没有找到青归口中的碧湖。
“难不成是青归眼花了?不应该啊!青归眼睛本来就那么小,看得到的东西又不多,要是再有眼花的毛病,不就和瞎子差不了多少了吗?”找不到碧湖的忻吴内心亦是焦急万分,情急之下竟拿青归开涮。
这三日下来,忻吴从其他魂修妖兽口中打探到,在绿洲内待满七日的修士,会被强行传送回荒芜之圈,之后也不能跟随后来批次的修士进入绿洲。换句话说,忻吴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而三日的时间里,这原始森林也是逐渐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已经有不少魂修妖兽接连命丧于此。
有被奇形怪状的植物缠住拖走的,有掉进了一些天然的植物陷阱里成为其养料的。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什么大型的凶悍妖兽,至于其他的一些原因,比如蛇虫鼠蚁造成的人员损伤,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这种情况下,最开心的,莫过于凌天谕了。凭借其元丹后期的修为,在军心不稳的情况下,连续出手救下好几名魂修,瞬间就成了众人的领导者!
于是乎,绿洲内的众修,抱团程度越来越高,越来越向凌天谕靠拢,谁都不想一个不小心便命丧此处。相互组队,也算有个照应。
这样的行动模式本来还算比较妥当,但直到第四日的到来,绿洲某处的低洼之地,竟涌出大片大片的清泉。不多时,就将洼地完全覆盖,形成了一处天然的湖泊!
并且这片湖泊还在不断蔓延,沿途被它接触过的巨树泥土悉数不存。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湖泊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一番对绿洲翻天覆地的地貌改变!
“圣湖!这是圣湖啊!”众多魂修妖兽,在确定这就是传闻中饮之可以直接突破修为障壁,沐浴则可以洗髓净魂的圣湖,皆是一片欢腾喜闹!
眼见清泉湖泊在吸收了巨树、泥土后颜色逐渐加深,最终化为一片翠绿的碧湖,忻吴直感觉自己被这绿洲给耍了。
“你是在玩儿我呢?还是在玩儿我呢?这破湖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我差不多快要把半个原始森林找遍了之后才出!你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惨烈吗!啊!”
忻吴气急败坏地踩踏着脚下的土地,将三日来内心积攒的愤怒狠狠发泄。这三日内,忻吴一步一步走完了半个雨林,也和其他修士一样,中了这原始森林的“埋伏”。不是衣衫被撕裂了好几件,就是陷进沼泽地里染上一身的臭泥!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虽然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积少成多后,就会让忻吴感到非常烦躁,好像被这处森林绿洲给戏弄了一般。
按照忻吴之前的性子,早就一把火把这鬼地方给烧了。但是忻吴知道,一旦做出过分伤害这森林绿洲的事,它就好像有灵性似的,马上就会给天上的双月女神“告状”。
一想到自己铁定会被整个荒芜之圈内双月女神的狂热信徒疯狂围攻,饶是胆大气盛的忻吴,都不由得微微发怵。
别人玩儿你,你还对其发不了火,因为种种原因只能继续装孙子,你说,你气不气?
“嗬。你别让我找到碧湖,不然我管你什么双月女神不双月女神的,我非得把你这破地儿给一把火烧了!我看你能咋地!”忻吴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这样暗地里发发狠,才能让自己稍微好受些。
或许是双月女神听到了忻吴的威胁,亦或是森林绿洲察觉了忻吴的恫吓,就在第四日,就在刚才,碧湖竟然主动出现在忻吴的面前!
诶!这就非常有灵性了!森林绿洲是主动出现的,不是忻吴自己找到的,那你就没有放火毁林的理由了噻?
“我!我!”正所谓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算了算了,幸好青归不在这里,不然得被它嘲笑到死。”
忻吴看着前方的这一大群魂修妖兽,正琢磨着是等他们离去后再去湖边查看,还是现在就上前,瞧一瞧湖中倒影是不是真的就是虞山景色。
“啊!救......!”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求救声划破众修耳膜。一名正在用圣湖之水洗练自身魂体的魂修,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拖入湖中!甚至连一句完整的求救声都来不及传出!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待其他修士循声看去时,只有湖边溅起的水花,和空气中残留的余声,才能证明此处曾经存在过一名魂修。
“咕噜——”一只妖兽战战兢兢咽下一大口涎水。看着脚下这一片苍翠的碧湖,明明是那样的温婉动人!可谁知在这恬静旖旎的外表下,竟有不知名的恐怖力量潜伏其中,随时准备撕下伪装,择人而噬!
这只妖兽开始慢慢地向岸边退去,动作至轻、至柔、至缓,就像生怕使这碧波荡漾,就像害怕踩碎自己的心脏。
可是,碧湖之内的恐怖力量似乎并没有感到心满意足。就在这只妖兽即将上岸的那一刻,旁边一些眼尖的修士看见,一根从湖中射出的淡粉长绳,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直扑妖兽身躯!
即便有预警,即便修为不弱,但这只妖兽依然没有半分还手之力,直接就被拖入湖中!
恐惧,是会蔓延的。尤其是这种内心本已滋生惧怕,可偏偏又在求生的过程中侥幸怀有一丝希望,但最终只能被死亡无情吞噬的绝望......
没有谁,能够被拯救。所有人,都该死!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身边同伴的再次横死,再没有谁能够在死神的镰刀下岿然不动!
“啊!啊!!!啊!!!”不管是魂修,还是妖兽,此时都争先恐后地朝岸边涌去,只要是能够用来加速身形的法诀灵器,通通都被毫无保留地施展催动!
只求能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与这片“圣湖”,保持最远的距离!
“哗啦哗啦!!”平静的湖面因为魂修的疾驰和妖兽的踩踏变得破碎不堪。而湖中的死神则不断挥舞着它的镰刀,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何方怪物在此装神弄鬼!给我报上名来!”值此危如累卵之际,凌天谕率先稳定心神,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杆金色长枪!念诀施法,被凌天谕猛地掷向碧湖之中!
只见被加持了修为之力的金色长枪闪耀着百丈金光,一道龙吟自其枪身上传出!雷光如影随形!竟是荒芜之圈数一数二的法器——“黄金雷龙枪!”
随着黄金雷龙枪没入湖中,一声“轰隆”巨响紧接着便在众修耳边炸裂!
“呱——!”湖中的怪物明显吃痛!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厉嚎!刚刚只是碧波荡漾的湖水,顷刻间便狂涛怒吼!看来湖中怪物终于是要显露本相!
“好大一只......蟾蜍!”躲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忻吴,在看清究竟是何物作祟后,发出了内心最为由衷的惊叹!
第六十五章 讨教
“啧啧啧,没想到这碧湖内居然藏有一只巨型蟾蜍,看这体型,至少得有三四百年的修为了吧。”
忻吴仔细观察着这只巨型蟾蜍,其身棕红,且足有十丈之高!从忻吴的角度,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其背上的疣粒,浅绿色的花纹倒是能够很好地帮助其藏匿于碧湖之中。
“就是可惜了这凌天谕,明明没有乾坤袋,却能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杆黄金长枪。之前齐莫与也有过类似的举动,手心一翻,就有一坛美酒被他端在手中。啧,到底是从哪儿拿出来的啊?真想把这货带回虞山交给老师,让老师里里外外研究个通透明白。”
忻吴所处的位置,距离凌天谕等一众修士大概有一里地左右。凭借其深厚的元丹中期修为,再加上忻吴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即便是在这个距离,在不催动灵识的情况下,依旧是将战场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别害怕!将心神和修为稳定下来!你们看!这不过是一只稍微大点的蟾蜍罢了!没什么好惊慌失措的!”
凌天谕催动修为,保证自己的神念能够被在场的所有魂修妖兽听到。几十号魂修、妖兽,居然被一只巨型蟾蜍给吓得魂飞魄散,若是传到外界,当真会被笑掉大牙的!
“列位同道!这蟾蜍顶多只有四百年的修为,战力应与刚刚踏足元丹后期的修士相当。”
凌天谕凝炼体内真元,开始鼓舞军心,振奋士气,想要联合在场的魂修妖兽,对这只巨型蟾蜍进行围堵绞杀。
“列位同道听我一言!这蟾蜍只是体型稍大而已!论神通术法,不比诸位魂修,论体型身躯,不比任何妖兽!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将这怪物斩于刃下!”
凌天谕伸手前抓,那杆插入巨型蟾蜍背部的黄金雷龙枪,就好像被他牢牢握在手心。仅仅三息过去,金枪便猛地被凌天谕从蟾蜍背部旋拧而出!蟾蜍背上顿时血水四溅,外物沾之即溶!
“凌某愿为先锋!诸位同道,还请掩护一二!”不得不说,经过凌天谕的一番勉励,不少魂修妖兽皆受其鼓舞,士气可谓大振!
“嘿嘿嘿!凌天谕这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居然鼓动这一众修士列阵反杀,四百多年的大蟾蜍,有那么好杀?”忻吴咧开嘴无声地笑着,“这森林绿洲对妖兽修为的压制之力,你怕是还没有感受到吧。”
只见那边厢的凌天谕,手持黄金长枪,身携风雷之姿,不断有龙吟之音从其体内传出,枪身之上的雷龙之灵,亦是将凌天谕环绕其中!
“喝!怪物!还不快来领死!”凌天谕暴喝一声,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巨型蟾蜍!
“呱。”巨型蟾蜍瞧的敌人来袭,竟是动也不动,稳如泰山!待到凌天谕进入攻击范围后,巨型蟾蜍先是猛地向其吐出一团涎水!随后一个灵巧的扭身,堪堪避过凌天谕的猛然冲击。
“啧!明明身躯庞大,却又这么灵活!是因为那两条后腿吗?”凌天谕甩掉身上的涎水,正欲提枪再战,却发现手中的黄金枪根本握拿不住,真真是滑不溜手!
“怎么回事?”凌天谕奋力一甩,甚至催动真元丹气,可手中黄金枪上的蟾蜍涎水却是无论如何都甩不掉,仿佛长在了上面,“糟糕!这蟾蜍的涎水似乎还能隔绝灵识!黄金枪......快要拿不住了!”
只听“哐当”一声,黄金雷龙枪应声坠地!尽管此枪附有龙灵,但还没有成长到不需要枪主御使,黄金枪便可自行腾空杀敌的程度!
“呱!”巨型蟾蜍看准凌天谕此时已经无法继续御使黄金枪的时机,开始疯狂吞吐口中长舌!想要先吃了眼前这个给予它伤痛的家伙!
可即便没有了黄金枪的攻势,凌天谕的身法依旧堪称完美,警觉性之高,就连巨型蟾蜍暴风骤雨般的连击也奈他不何!
“少城主!我们来帮你!”眼见凌天谕当真在战斗的最前线搏斗,其余众修终是放下犹疑顾虑,连忙前去相助。
“你们当心!这蟾蜍的涎水有阻断灵识和法器之间联系的效果!切记不要让法宝灵器沾染涎水!”瞧的一众修士终于开始行动,凌天谕窃喜之余,也是赶紧出声提醒他们小心这蟾蜍的诡异能力。
“不能使用法器?那好!且看这招如何!”有的妖兽开始解放力量,想要恢复妖身本相,“这......怎么回事!竟然无法实化妖身本相!”
“真的!我也是!”“我也是!”
随着妖兽们接二连三的惊呼,凌天谕也是终于发现,自己体内的妖兽之血,不知何时,已悄然归于寂静!对于妖修来说,无法使用妖身本相,便和人族修士差不了多少,只能使用神通法器进行战斗!
尖牙、利爪、妖身......这些对妖修来说,最关键的保命底牌,此时居然被尽数镇压!
“是这绿洲搞得鬼吗?”凌天谕目露沉思,瞬间便怀疑到这绿洲上来。尽管凌月城一向以双月女神的代行者自居,但其本身,对双月女神的信仰并不如何坚定。
而就在不少妖兽愣神的当口,巨型蟾蜍闪电出击,又是将一只妖兽卷入口中!
“该死!这杂碎!跟它拼了!”“对!拼了!”
妖兽之中亦有不少脾性暴躁之辈,不堪受此蟾蜍愚弄,便将内心无法实化妖身本相的憋屈,尽数化为滔天怒火,不顾一切地向着蟾蜍倾泻而去!
“不好!有危险!”眼见不少妖兽皆纵身腾跃,操起家伙就朝蟾蜍头部、背部扑去。凌天谕赶紧掐诀施法!
“以镜为像!斗转星移!”只见凌天谕拿出一面三尺铜镜。铜镜白光闪耀,凡是被这束白光覆盖的妖兽,身形皆是被强行拉回数息之前!
“又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忻吴一双眼睛瞪的贼大,但依旧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可蟾蜍周围,跳上去的妖兽实在太多了,速度也不慢,白光无法全部覆盖!而巨型蟾蜍依旧纹丝不动,待妖兽靠近后,身上的疣粒一紧一松,出其不意地四面八方喷出了绿沈蟾酥!
“啊!我的眼睛!”“啊!我的手!”
被蟾酥溅射到的妖兽,顿时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有的立马就失去战斗力,从空中掉落下来,在地上翻滚求生;有的则血性十足,宁死不屈,死死扣在蟾蜍身上。
“来啊!畜生!十八年后,爷爷我又是一条好汉!”
中招后的魂修妖兽,眼看自己是活不成了,便不再计较个人生死,纷纷凝神炼魄!引爆元丹!即便不能与之同归于尽,也要在这蟾蜍身上炸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来!
“呱!”蟾蜍显然没有料到敌人会采取这种玉石俱焚的招数,浑身上下均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
场面一时,壮烈无匹!
“杀身成仁吗?”忻吴微垂眼帘,心中为这些慷慨赴死的魂修妖兽无言默哀。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按照虞山妖修的秉性,那是一定得现身助其一臂之力的。但是凌天谕和樊染、齐莫与、齐涟漪又明显交恶。
“这......总不能风吹墙头草——哪儿吹往哪儿倒吧。况且虞主又再三嘱咐我,让我万事首重安全。”
忻吴还在犹豫,但凌天谕那边的战事却是未曾停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又有三次振聋发聩的爆炸声传入忻吴耳中,如三记重锤!狠狠敲打在忻吴的道心之上!
“不管了!反正海辰也弄丢了,虞主的叮咛放在心上即可,不必事事遵从。”忻吴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张妖兽面具,将其戴在脸上,“带上面具,便不算卖凌天谕人情,也算对得起樊染和齐氏兄妹了。”
悲壮——是英雄的死法,但若要让英灵安息瞑目,这重任,还是要落在了未亡之人的肩上。
“哦?可是看够了?”
就在忻吴催动修为,准备冲进战圈之时,一个冷淡中略带一丝兴致的声调,在忻吴耳边森然吹起。
“呵呵呵。原来是齐无豫少城主,幸会幸会。”
忻吴没动,也不敢动。这个声音,这个修为波动,这个令人无比讨厌的轻狂态度!毫无疑问,就是齐无豫!
“既然是幸会,你为何不敢现身一见,偏要在此躲躲藏藏?”青衣翻飞,单足点地,齐无豫不知从何处飘然而至,与忻吴的距离不过三丈左右,“你按兵不动,在此以逸待劳,可是欲行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事?”
忻吴没有立刻回答齐无豫,至于刚才下意识的回答,是想通过表明自己的立场,降低对方雷霆出手的可能性。
可忻吴很快就发现,齐无豫不过是大致感觉到了自己的位置,但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因此即便齐无豫在忻吴身后不到三丈的位置,但他仍旧没有完全锁定忻吴。
就战术地位而言,忻吴在前,齐无豫在其后,忻吴稍一动弹,便极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就战略地位而言,齐无豫自恃元丹后期圆满修为,轻易暴露自身位置,在明;忻吴尽管所处身位极差,但凭借其身为虞山妖修,长年来刻苦修炼掌握的隐蔽技巧,却是硬生生在暗!
“怎么?扮小鸡尚不够,还要扮王八?”齐无豫调侃似的开口,将自身杀气尽数内敛,“单枪匹马便敢在此设伏,想来应有两把刷子。还望道友现身,容齐某讨教一二,咱们点到为止。放心,齐某不取你性命。”
齐无豫此次,也是够有耐心了。对于他这种毕生追求战力、追求修为、一心向道的修士来说,凡尘俗世的权利阴谋,情爱纠葛,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
齐涟漪还是个孩子,齐莫与、樊染修为低微,他自是不屑一顾;而凌天谕虽然修为不如自己,但其拥有着千奇百怪的法宝器具,之前齐无豫为了战胜他,也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故齐无豫就是这样一名修士,看见稍微厉害点的,就非得上前一较高下!这并不是争强好胜、争勇斗狠,而是一种遇强则强,不断进步总结的生存理念。
而就是这样一个迄今为止,一路战斗过来的修士,不管是对危险的嗅觉,还对战斗的本能都极其敏锐的齐无豫,在路过忻吴所在的区域时,都只能模模糊糊地察觉到有人蹲伏在此处。不管齐无豫如何散开灵识搜寻,灵识给他的回馈都是此地无修,此地无魂,此地无兽。
但是齐无豫不信。那种猛兽蛰伏于身侧,却对自己不敢丝毫兴趣的态度,让他感觉受到了冒犯!
“找到它!找到它!找到它!”齐无豫没有任何犹豫,满脑子都是想着将那位看不见的强敌找出来,与之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可齐无豫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找不到敌人的齐无豫快要被逼疯了!
可就在这时,凌天谕所在的战圈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齐无豫看了几眼,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在他看来,那些个魂修妖兽,不仅修为低微,连脑子都不怎么好使。
“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都不懂,非要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嗬,死的也不算冤枉!”
这段话,不仅是齐无豫对凌天谕那处战圈阵亡之修的评价,也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隐匿着的忻吴——他齐无豫,看不起这样的人!
齐无豫说这话,是无心的,也是有心的。无心是对那些战死的亡灵,他们的死活,齐无豫不关心,也不在乎;有心则是对忻吴,正是由于忻吴内心的感伤、纠结、决断,才让齐无豫捕捉到了空气中那微不可查的心绪波动。
本来齐无豫想着凭借这一丝心绪波动,可以追本溯源找到藏匿者,甚至齐无豫还对忻吴的内心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但齐无豫没有想到,忻吴的临敌经验实在太过丰富!并没有被自己的神通给诈出来!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死的不算冤枉?”
正当齐无豫无计可施,苦恼于找不到藏匿者位置之时,一道神念传音,却蓦然在其心神中响起!
“在那里!”透过分析这道神念传音,忻吴刹那间便算出了忻吴的准确位置!只是忻吴的反应却比他更快!
在齐无豫看清忻吴之前,在齐无豫作出防御之前,在齐无豫调动修为之前!忻吴已经一记粉碎重拳,直直地打在了齐无豫的胸膛之上!
“你这不是在讨教,而是在讨打。”
第六十六章 生气
只听“咚”地一声,齐无豫被直接打飞至身后的一棵巨树之上!一时间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这棵巨树参天蔽日,树围之长更是需要三人合抱。而就是这样一棵巨树,在受到来自齐无豫的冲击后,竟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数息之后,果不其然地崩裂倾倒。
“战士的英灵,不是你这种冷血怪物可以肆意玷污的!”尽管忻吴怒气冲天,但并没有丧失应有的理智。他和齐无豫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存在以命相搏的理由,所以忻吴也没打算上前给予其致命一击。
只是齐无豫为引自己现身,竟使出如此下作的激将法,实在为忻吴所不耻。故忻吴方才猛提真元,回应齐无豫之期望,以一记“奔雷拳”施以教训,告慰阵亡修士之英灵。
“咳......咳咳......哈——”背靠断裂的树干,齐无豫终于回过气来。口吐血沫自不必说,可刚刚明明气若游丝的齐无豫,居然这么快就将呼吸调整过来!
原本还想驰援凌天谕那边战圈的忻吴,此时却不得不严阵以待,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妖修。
“呼——真想不到,一个元丹中期的修士,居然可以使出如此刚猛凌厉的拳术!我为我之前倨傲轻慢的态度道歉。”手掌翻飞,一根漆黑铁棍蓦然被齐无豫拿在手中,“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来战吧!”
看着齐无豫手中的漆黑铁棍,棍身上似乎还有些奇怪的划痕,忻吴眉头紧皱:“要我跟你打也可以,但我有两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即可。回答得我满意了,我就跟你打,否则,咱俩就玩老鹰捉小**。”
“可以。”齐无豫将铁棍插在地上,双手环抱,目光炽热,斗志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忻吴见状,亦是暗中调度修为,尽快让自己恢复最佳的状态。“啧。齐无豫这家伙,活脱脱就一战狂!跟这种家伙干架,最好的接战方式就是以柔克刚,用灵巧的身形走位避其锋芒,待其力竭或急躁时,再寻找破绽伺机败之。”
忻吴眼中闪过凝重之色,但在这凝重之后,却又有一丝狡黠。
“齐无豫,我敬你是这荒芜之圈封魔之下第一人!可如今凌天谕身陷囹圄,麾下部众死伤惨烈!你既与之称兄道弟,却不挺身相助,反来寻我的晦气!究竟是何道理?”
忻吴现在正戴着之前拿出的面具,而这面具是七十天妖修少有的潜心研发的法宝。此面具不仅混入了九百九十九只狸猫的妖气,还让俘虏来的鬼族祭司给面具施加了一层鬼族血法!
这样的面具一共有四张,一张进献给了虞主,一张由虞主做主,交予无天不语研究,现在在忻吴手里,另外两张,则是由七十天自行保管。
而这面具的功效有二,一则可以阻碍对方灵识的探测,不至于暴露过多情报;二则可以吸收截留对方的灵识,利用这缕灵识反向侦测,视其情况,甚至可以当场下咒!
修为仅是元丹中期的忻吴虽然做不到用灵识下咒,但利用齐无豫这探测过来的灵识,反向侦测一波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啧啧啧。还真是猴子!怪不得齐涟漪爬房顶那么熟练。”忻吴面色古怪,心中腹诽不断。
当然,忻吴的一切表情以及心绪,齐无豫都是完全无法洞察的。“是这张面具的原因吧。我散发出去的灵识,仿佛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虽然无法洞察,但齐无豫也是发现了缘由所在。
“怎么了,齐无豫?这第一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忻吴见其许久没有动作,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只见齐无豫开始收敛自身战意,不再表现的如之前那般锋芒毕露,而是微微颔首,闭目眼神起来。
“我并不是荒芜之圈封魔之下第一人,也没有与凌天谕称兄道弟。我之所以不去支援他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不希望我去支援。”齐无豫顿了顿话头,然后继续说到,“这是他的表演,他需要观众,而这些观众想来会成为他势力的一部分。至于你,我其实并没有找晦气的想法,只是三天不念口生,三天不做手生罢了。”
忻吴闻言,额上青筋暴起!
“敢情这是把我当成凡尘俗世里做皮肉生意的风尘女子了啊!呵呵呵!有意思,还是吃白食不给钱的那种。”
忻吴强忍心中怒气,尽量是自己语调平缓,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那铁棍......”
“这铁棍,乃是我胜了凌天谕后,向他索要战利品,并没有附上什么特别的术法神通,单纯用着顺手罢了。”忻吴话音未落,齐无豫便截过话头,自顾自地介绍起来。
可谁知忻吴对齐无豫的回答竟是毫不满意,一言不合冲着齐无豫就发起火来:“齐无豫你怎么回事?我是要问你那根铁棍的来历吗?猴急什么猴急?听好了!我是要问你,这铁棍你是如何变出来的!”
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的齐无豫有点懵——“这家伙刚才不还瑟瑟发抖犹如老鼠,怎么突然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似的?还有,为什么他竟能看出我的妖身本相是巨猿?”
齐无豫一头雾水地看向忻吴,眼神里充满了疑问:“不是......我以为......”
“你以为的你以为,就是你以为吗!”忻吴粗暴地打断齐无豫的辩解,“到底还打不打!要打就回答问题!”
“你不回答今天我也要揍你!”忻吴心中如是想。
齐无豫有点手足无措,刚刚酝酿起来的“处变不惊”的心境被瞬间打破。
“从‘芥子魂印’中拿出来的啊。怎么了?”齐无豫老老实实地回答,乖巧的就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但是很快,齐无豫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两眼放光:“这个‘芥子魂印’是双月女神赐予神子的祝福,与生俱来,万中无一。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东西羡慕不来的。”
忻吴此时此刻肺都快被齐无豫给气炸了!不得不说,虽然隔着面具,齐无豫看不见忻吴的神情,但他对于忻吴心理活动的猜测,还是十分到位的。
的确,齐无豫是看不见忻吴的表情,但忻吴看得见齐无豫的表情啊!
眼看齐无豫摆出一副“你不要再问了我懂我懂我都懂我也很无奈啊我也不想要啊你想要吗我给你啊哎呀给不了呢好气”的可恶嘴脸,忻吴恨不得活撕了他!
“看来,你已经有不得好死的觉悟了。”忻吴抽出断水流,摆好架势,浑身上下修为沸腾,目光如电。
齐无豫亦将漆黑铁棍握在手中,摆出立马挡敌的架势:“切磋而已,还望留情。”
前方战场,凌天谕正带领一众修士抗击巨型蟾蜍,却突然心有所动,望了望身后的方向。
“齐无豫终于开始战斗了吗?嘿嘿嘿,能让齐无豫感兴趣出手的,想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行!我得赶紧把这只讨死的怪物给解决了!错过了齐无豫的战斗,那可是很亏的!”
而后方战场,忻吴目光一闪,便向着齐无豫闪电般奔去!齐无豫不疾不徐,待忻吴临近身前,手起棍落朝着忻吴一头劈下!棍势之浩大,如排山倒海!
“轩昂御气诀!御字诀!起!”忻吴心中默念法诀,轩昂御气诀之御字诀轰然运转,本来已是收势不能的身形,居然硬生生顿在原地!
“什么!”齐无豫发出一声惊呼,他的铁棍就在忻吴身前不过三寸的地方砸下!却因为忻吴猛然顿住身形,导致砸了个空!
可齐无豫即便是砸空了,铁棍所携带的修为之力还是可以随着棍势砸在忻吴的天灵之上!
但忻吴明显是想到了这一点。只见忻吴顿住身形后,一个转身扭位避开棍势,再利用身体的旋转,双手握刀,向着齐无豫的肋骨处一刀斩去!
可齐无豫毕竟不是泛泛之辈,值此千钧一发之际,齐无豫的身躯就跟缩水似的,眼睁睁短了一大截!那本来是要把齐无豫从胸腔处一刀两断的绝杀,却因为齐无豫突然变成小孩子模样,这一刀也是挥空了。
“你能不能有点身为强者的风范?”忻吴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扮鬼脸的小屁孩儿,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很合理呀!”言语之间,小屁孩儿提棍便想反打。可略一用劲,才发现铁棍却是根本提拿不动!
忻吴敏锐的发现了齐无豫神情中的异色,不再废话,提刀追着小屁孩儿便是一通乱砍!
“哈哈哈!修士的身躯,乃是数百年来经过各种生死考验方才历练出来的!如你这般随意改变肉身,不仅会导致平时趁手的武器使不上手,还会导致修为运转不畅,动作迟缓,灵识散溢。你这个样子,怕是连术法神通的反震之力都承受不住吧!”
忻吴一阵快攻,根本不给齐无豫变回原来身躯的机会!只是渐渐地,忻吴亦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似乎——齐无豫更熟悉在这样的状态下战斗!非但速度没有变慢,反而变得更加灵活!
“沙石界,尘归尘,土归土。”
小屁孩儿模样的齐无豫抓住忻吴挥刀的间隙,竟是率先使出了术法神通!
只见忻吴脚下的泥土仿佛全部活了过来,原本坚硬厚实的地面,顷刻间变得松软黏密。忻吴猛蹬地面的动作,使他落入了泥土的陷阱!
最先是脚,再上是腿,接下来是腰,然后是胸部手臂,最后是头颅。
肉眼可见地,泥土迅速蔓延至忻吴全身,将其整个包裹起来!忻吴不是没有想着要赶紧脱离土地的控制,只是一旦被这活过来的土地蔓延缠绕,忻吴就瞬间失去了对那被包裹部分躯体的控制权!
待到忻吴反应过来,泥土已经吞噬了他大半个身躯,断水流根本斩不开这绵密的土地。
“荒芜之圈,银沙漫天,死气弥漫,生机少存。既然这一切都是双月女神的安排,那便从这一方沙石界开始,请你化为这沙石的一部分,变成这绿洲的养料吧。”齐无豫施法念诀,目中银芒大盛!
忻吴感受着四面八方汹涌袭来的泥土,尽管知晓此刻情况万分危急,却还是一副戏谑嘲弄的神情盯着齐无豫,直至最后一块泥土蒙上了他的左眼。
胜券在握的齐无豫屏气凝神,一眨眼,又变回了之前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这将你包裹的泥土会自上而下慢慢沙化,待到整个泥人沙化完毕,也就是你神行俱灭之时。”齐无豫走到之前丢弃铁棍的地方,将其弯腰捡起,“只可惜,未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不然至少还能刻在这铁棍之上,与这些名字一起,唱一曲亡魂的挽歌。”
没错,之前忻吴观察到的这些奇怪划痕,正是一个个不知道是谁的名字。
这是齐无豫的习惯,或者说,是最近才养成的习惯。那就是将被他所击杀的修士,凡是有资格、有必要的,通通刻在这铁棍之上!
有些对手,值得尊敬。有些事情,刻骨铭心。
忻吴是个特例,因为齐无豫认识到忻吴实力太过强大,若是给他一丝翻盘的机会,胜负都未尝可知,故必须全力以赴!
凌天谕也是个特例,居然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讨齐无豫的欢心,亦是他生平仅见了。
“凌天谕还没解决那只蟾蜍吗?哎......也不知道这蟾蜍能不能通人语,有没有名字。”齐无豫不再管身后的泥人,开始向凌天谕的方向走去。
“喂喂喂!我说齐无豫,你就这么安心地走了?是否太不把我忻吴放在眼里了?”
听闻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齐无豫身形先是一顿,随即抄起铁棍,一个纵身便来到泥人跟前!
“横扫千军!”只见齐无豫横舞铁棍,一击便将泥人打了个七零八落!
“空的?!”瞧的泥人中没有忻吴身影,齐无豫疯狂散开灵识,想要搜寻忻吴的踪迹。
“没用的。你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我了。”
第六十七章 赌局
“在哪里!在哪里!忻吴!你究竟在哪里!”后方战场,齐无豫发疯似的将体内灵识向外扩散!凭借其元丹后期圆满的修为,灵识的辐射范围甚至将凌天谕这边的战圈都涵盖在内!
“这是......齐无豫?”凌天谕将覆盖过来的灵识心绪仔细感受了一番,微微一愣后,随即心花怒放,“看这抓狂的程度,是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啊!哈哈哈,齐无豫,你也有今天?!”
虽然凌天谕心中已是欣喜若狂,恨不得与周围的一众修士拍手庆贺,但若真这么做了,不说到目前为止,这一场同仇敌忾,与子同袍的大戏白唱了,恐怕齐无豫一怒之下,还得拿自己开刀泄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少......少城主,我们,好像被包夹了!怎么办?”
凌天谕的战圈中,还是有一些灵识感知力不俗的修士存在的,但是他们一来识不得齐无豫的灵识,二来齐无豫本就是一名妖修,而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已臻癫狂,与暴走的妖兽无异。因此这些不明就里的修士,便做出了不小心惊醒其他怪物,他们已是腹背受敌的判断。
“莫要惊慌!各位道友请听我号令!一齐进攻这蟾蜍的后腿!先废掉它的行动能力!”凌天谕当即作出指示,不可能将这个收拢人心的机会白白浪费掉。
话虽如此,凌天谕还是得照顾到那些发现了后方异状的修士的感受:“方才齐无豫少城主已与我灵简传音,告诉我后方由他坐镇,我们不必担心。列位同道!快随我速速斩杀此怪物!然后火速支援齐无豫少城主!”
“可是......少城主,这蟾蜍怪物,似乎想逃跑!”人群之中,一直关注着巨型蟾蜍的修士,立刻向凌天谕报告最新的情况!
听闻此言的凌天谕,脸色比之前更为阴沉!
“少城主!你看那圣湖!圣湖的湖面正在回拢消失!”另一边与圣湖靠的比较近的修士,也是立马将这个情况告知凌天谕。
凌天谕一边看着快速跳跃的蟾蜍,一边观察着湖面渐小的圣湖,忽然,识海内一阵灵光闪过!
“不好!第四日即将结束,圣湖行将消失!这蟾蜍,是想回到圣湖里去!决不能让它如愿!不然整个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念及此处,凌天谕手心一翻,一枚青蓝丹药被其捏在手里,然后迅速送入口中吞下!
“龙生九子,其二睚眦,召来!”凌天谕掐诀施法,以自身妖力为食,强行引动睚眦气息,召来睚眦分身助阵!
“吼!”只见巨型蟾蜍的去路之上,竟凭空出现一只独角龙首,财狼身躯的妖兽!
虽然凌天谕有家族特制的丹药辅助,又有凌月城凌氏一族的血脉之力加持,但凌天谕毕竟只有元旦后期的修为,即便是睚眦分身,亦不是凌天谕能够完全掌控的!
只见这凭空召来的妖兽身形尽管与古籍上记载的睚眦有几分相似,但却并没有一个凝实的身躯,徒有一个虚幻的意象!
“无毛的臭虫!你愚弄吾等在前,残杀吾同伴在后!此时焉能放汝归去!还不速来领死!”
凌天谕口中念念有词,俨然一副誓要为死去“同伴”报那血海深仇的样子!不达此目的,决不罢休!
与巨型蟾蜍临军对阵的睚眦幻象,亦是配合着凌天谕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之声!属于睚眦的妖兽气息也是轰然爆发!
巨型蟾蜍见状,不得不止住向碧湖腾跃而去的动作,一边张开巨口威吓,一边伸出长舌,闪电般连点数下!
在它的感知中,眼前这只好勇嗜杀的“妖兽”,着实给了它不小的压力!只是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攻击对这个敌人来说,竟是完全没有效果!
“列位同道!我已使用神通术法控制住这无毛臭虫的心神!诸位!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此时尚不出手,更待何时!”凌天谕嘶吼咆哮,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
即便是维持住这睚眦分身的幻象,对凌天谕的身体来说,那都是难以估量的负担!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真是碍事!滚吧!此番没空取你性命!”
正当凌天谕自以为已将失控的局面重新掌控在手里之时,一道陌生的神念传音却蓦然在其心神上响起!
“谁!”
“你,不配知道!”
只听“空——”的一声,凌天谕跟前的地面突然破裂!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土地里如鬼魅般蹿出!
两道身影相互交错,看不清具体模样,然而在下一刻,凌天谕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眼中金星直冒!半边脸的知觉都没有了!连意识都是差点直接崩裂溃散!
“忻吴大人!你这一脚踢得简直太帅了!踢出了咱虞山的风格!踢出了咱虞山的水平!”
“少拍马屁!这家伙只是疏于防备罢了,不然哪里踢得出去二十丈远?”
“忻吴大人高风峻节!小的无比钦佩!既然如此,忻吴大人下次展示踢技的时候,能不能不拿我当踏板?”
“青归,说话可得凭良心。刚才你都叫嚣成那样了,我若是不踢狠一点,哪里显示得出你青归大人的威严雄风?”
“忻吴大人!青归这心可是赤胆忠心!可不像忻吴大人那般是豺狐之心!”
“豺狐之心怎么了?你看不起豺狐?”
“忻吴大人!这是重点吗?!”
“那逃命算不算重点?”
“你们两个是谁!居然敢偷袭凌天谕少城主!”周围的一众修士,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则是眼尖手快,立刻上前将凌天谕细心扶起,同时还不忘狐假虎威地絮叨,“你俩是荒芜五城哪一方的势力!还不速速招来!”
“聒噪。”
青归极其不满地瞪了发言之人一眼,忻吴二话不说,直接挥手给了那厮一巴掌!
“忻吴大人,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青归扭捏身体,摆出一副腼腆、不好意思的架势来。
“不不不,青归,这是你应得的。要不是你,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化作这荒芜之圈的一抔银沙了。”
是的。乍听之下,忻吴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夸张,但是当时的实际情况就是忻吴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体内的修为被尽数镇压,稍一调度,立刻就会被泥土里不知名的力量吸走!
妖身本相不能使用,修为无法催动。那个时候,忻吴真的觉得自己要交代在这森林绿洲中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泥土,却突然有了松动的痕迹!即便是一点点的缝隙,但对于忻吴来说,已经足够其调度修为脱困了!
“冷酷无情冷若冰霜冷心冷面的忻吴大人,你好呀!”
以上,便是忻吴与青归再会时,青归对忻吴说的第一句话。
至于第二句,则是——“抛弃前部下一个人逍遥快活本想以一敌百没想到马失前蹄还得前部下特地不远万里赶来相救的忻吴大人,请问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这个‘前部下’说呢?”
从土壤之中露出半截大脑袋的青归,将“前部下”三个字咬的死死。忻吴在此事上本就对青归有所歉疚,此时也不得不低下桀骜的头颅,向青归赔礼道歉。
“虽然这一路上并没有如何逍遥快活,顶多喝了几坛美酒,你睡觉的地方离此地最多也就二三十里之遥,不存在不远万里,但还是谢谢你了,青归。”忻吴神念中传递出去的感激之情,发自肺腑。
“你就不能直接发表最后的那部分吗?忻吴大人,你这是跟我谢罪呢还是抬杠呢?”青归显然并不打算买账,“忻吴大人!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啊!知道吗?”
接下来的数息时间,青归详细地把它如何被一阵地动山摇给惊醒,如何锲而不舍地追寻忻吴至沙漠绿洲,如何另辟蹊径从地下挖洞进入到这森林绿洲之内,如何瞅准时机,在忻吴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施以援手的过程,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
“真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啊!”忻吴不由得感叹道。
“忻吴大人你知道就好。”青归趾高气扬。
“不得不说,在虫修里,你是我见过最心机的一只了。论记仇,就算放在虞山,你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忻吴大人,虽然我能感觉到你是在真心夸赞我,但你就不能从其他方面看到我的闪光点吗?”
“比如?”忻吴语气中带有明显的疑惑。
“爱!智慧!勇气!”青归表示我在其他方面也是相当优秀的!
“爱?你爱学习,学习爱你。”忻吴脱口而出。
青归无言以对。
“智慧?我都快被弄死了你才现身,要不赶明儿,我瞅个机会也智慧一把?”忻吴毫不留情,言词极其犀利。
青归掩面而泣。
“至于勇气?我来问你,你是如何破得齐无豫的招式的?”
“他这招其实是以自身芥子魂印为立足点,通过御使双月女神赐予他的神力,以养护森林绿洲为名,驱动整个绿洲以忻吴大人为食。故,忻吴大人的十分修为自然是发挥不出半分!”
瞧的忻吴终于是问了一个正常问题,青归赶紧炮语连珠似的说出了自己的破招之策:“既然这森林绿洲最想要的是养分,那我给他养分不就成了?这方面,我资源丰富!我......”
话刚说到一半,青归猛然发现忻吴看向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说啊,怎么不说了?你资源丰富,然后呢?”忻吴面带微笑,一双眼睛射出惊魂夺魄的寒光,看得青归直哆嗦,“然后你就把屎拉在我周围,让这些泥土充分吸收其中的养分,是吧?呵。青归,你的勇气,真的很到位呢!”
“忻......忻......忻吴大人!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我必须得现在告诉忻吴大人,忻吴大人要是不让我说,我就立刻死在齐无豫那狗贼面前!”
眼见忻吴要揍自己,青归立马将灵魂里全部的力气抽出,对着忻吴大声吼到到:“忻吴大人!凌天谕那边的巨型蟾蜍,虽然是从碧湖中腾跃而出,但那碧湖,原本就是无中生有而来!”
忻吴微微一愣,随即饶有兴趣地看着忻吴:“接着说。”
“忻吴大人!我英明伟岸的忻吴大人啊!你看那碧湖,于第四日出现。如今第四日快要结束,而这湖面也跟着在不断消失!忻吴大人你看!那巨型蟾蜍正不顾一切地想要回到碧湖中去!忻吴大人,水为镜,有连接正反世界之意!我们跟随这蟾蜍,想来便可以到达忻吴大人的来时之地——虞山了!”
青归目光炯炯,求生欲极强。
忻吴听完,默默地没有说话。老实说,青归这法子,是个只有五五开的赌局。
一来,到目前为止,忻吴从来没有接近过碧湖,并不确定湖中倒影就是虞山山水;二来,若是跳入湖中,先不说湖的另一面是否存在着另一个世界,也不说对面是否就真的是虞山,单单是跟着碧湖一起消失,自己和青归的生死便是毫无保障,完完全全地听天由命。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他忻吴自然敢破釜沉舟,可知道这些不确定因素后的青归,它敢么?
“忻吴大人,你尽可放手一搏。是生是死,青归绝无怨言。”许是看出了忻吴神色中的犹疑,青归上前,一条前肢凌空伸出,“不过忻吴大人,咱俩可得说好了,若是侥幸还生,忻吴大人可不许小气,非得赏我一百坛美酒不可!”
忻吴半蹲下来,握住青归这伸出来的前肢,哭笑不得:“原来是把套下在这里了啊?行!到时候,我陪你喝!”
说来也是神奇,从忻吴被裹成泥人到一妖一虫敲定计划,只过去不到二十息的时间!鬼知道这俩货是如何完成这么多的沟通交流的。或许,连双月女神都不会知道。
“在那里吗!忻吴!哈哈哈!别跑!你我再战三百回合!”说时迟那时快,齐无豫已经发现了凌天谕这边的异状,也是瞬间捕捉到了忻吴的身影!
忻吴望向后方战场,心中五味杂陈。
只听的“轰隆隆”数十声巨响,齐无豫所在的后方战场,顿时雷声大作,爆炸掀天,大量的灰色浓烟升腾而起,将后方战场整个覆盖!
“雷法——五雷神兵阵!雷骑斗厄,诛仙斩魔!”忻吴默默回头,不去看那后方战场的剧烈雷爆,“齐无豫,你可别死啊!咱俩的较量,可还没结束呢!”
而另一边,由于凌天谕遭受重创,挡在巨型蟾蜍面前的睚眦幻象由于失去维持之力,竟是陡然消散,而碧湖的湖面,也只有不到五十丈的湖宽!
“呱!”蟾蜍终于反应过来,蹬开后腿朝着碧湖就是一阵猛跳!蟾蜍的速度虽快,可修为全开的忻吴,更快!
“喂!蟾蜍老兄!看这里!这儿有新鲜可口活蹦乱跳嚼劲十足的大虫子!喂!蟾蜍老兄,不了解一下吗!”
“啊!!忻吴大人!你要死啊!!你放开我!快放我下来啊!”青归六条腿上下左右毫无规律地乱甩。
“哈哈哈!青归,这次我可没有拿你当踏板哦!你就放心吧!”
“放心什么!放心地去死吗!”
没品的忻吴,为了吸引巨型蟾蜍的注意,竟然用双手抓住青归,腾空至蟾蜍面前疯狂移动!
而巨型蟾蜍显然对忻吴手中的青归相当感兴趣,即便是在这刻不容缓之际,依然分神吐出长舌,想要把这一大一小两只虫子卷入口中!
“来了!”只见忻吴掐准时机,将忻吴飞速收入乾坤袋中。而那射过来的长舌,也是在眨眼间就把忻吴卷入口中!
随后巨型蟾蜍一个纵跃,优雅地跳入碧湖之中,碧湖之水亦随之完全消失。
就这样,忻吴和青归,在众目睽睽之下,活生活地跟随蟾蜍,与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绿洲圣湖,一同消失不见。
第六十八章 归虞
“忻吴大人,这里就是,虞山吗?”青归看着眼前这个全新的世界,幸福地冒泡。连忻吴把它当成诱饵引诱蟾蜍的事,都没跟忻吴计较。
与荒芜之圈不同,这里有巍峨的高山,有奔流的江水,有袅袅的炊烟,有和煦的阳光。一切的一切,都与荒芜之圈大相径庭。
“你不是知道虞山吗?这么惊讶干嘛。说起来,你究竟是怎么进入荒芜之圈的?”忻吴背对青归,看着眼前这巨大的蟾蜍尸体,思考着如何将其带回虞山。
之前忻吴将青归收回乾坤袋中,而后再用灵力将自己全身包裹起来。让这只蟾蜍,做了一次船夫。
不得不说,这个作战计划十分大胆,同时也相当愚蠢。因为忻吴显然低估了拥有三四百年修为的蟾蜍胃酸的恐怖腐蚀力,也根本不清楚从荒芜之圈到外界这一过程究竟需要多少时间。
就在蟾蜍的胃酸快速溶解着灵力障壁时,忻吴心知不能坐以待毙,时间越往后拖,他和青归的境地也就越危险。于是忻吴开始向蟾蜍胃里投毒!至于投毒的量,则控制在既不会让蟾蜍消化地太舒服,也不会让蟾蜍太难受,以致于把食道从里往外翻,将忻吴给吐出来。
忻吴手里的毒药并不是用不完的,体内的灵力修为也终会消耗殆尽。但是忻吴依然在等,等一个契机,一个可以明确分辨出荒芜之圈和外界界限的契机。
这个契机至关重要!以致于为了这个契机,不到最后时刻,忻吴绝不会贸然从蟾蜍腹中逃离。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忻吴的毒药已经消耗地七七八八,体内的修为也只有四成左右。突然!忻吴感受到自己刚刚仿佛穿透了一个薄膜。就像两个相互连接的泡泡,忻吴有一种从这一个泡泡,穿越到了另一个泡泡内的感觉。
“就是现在!抽刀断水,我愁不流!”忻吴心中默念法诀,将剩下的三成修为全部注入妖刀之中。
只听得忻吴暴喝一声,断水流携带着一往无前的刀势,从蟾蜍腹内,将其一刀两断!
“蟾蜍老兄,对不住了!虽然你带我脱险,有恩于我,但是你既然能带我越界,自然也能带其他人越界。你,必须死。”出招之前,忻吴心中如是想。
从蟾蜍腹中逃离出来时,果不其然是在一片水域之中。待到忻吴小心翼翼探出水面,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景致后,才发现自己正身处虞山山前的那条白江里。
“忻吴大人忻吴大人!咱们快上山吧!你还在磨磨唧唧什么喃!怎么?看上这蟾蜍了?可是你已经把它砍了呀!哦!这就是所谓的相爱相杀吧!”
从乾坤袋里出来的青归自然不知道蟾蜍腹中的凶险,只是一个劲儿地东跑西跑、上蹿下跳,甚至作死到围着忻吴不断转圈,把忻吴绕的头晕眼花,搅得忻吴烦不胜烦。
“刀法,庖丁解牛。”只见忻吴手起刀落,短短数息,便将这蟾蜍尸体肢解成数百块,然后一一收入囊中。
这一套操作看得青归大呼过瘾!然后扒拉着忻吴的裤腿,撒泼似的要求再来一遍。
忻吴彻底怒了。
“再来一遍?好啊,你乖乖待在原地别动,不然切下来的部分就不工整了。”忻吴笑里藏刀,握住断水流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
青归顿时吓得大惊失色,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杀胚!
“忻吴大人说笑了,不就是一套故弄玄虚刀法吗?我青归还看不上呢!好了好了,忻吴大人,咱们还是快上山吧,你看这天都快黑了,要是赶不上虞山的饭点,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忻吴立马求饶,言词情真意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打或者被毒打的边缘疯狂试探。
“算了算了,现在没工夫和它扯淡,还是赶紧先回虞山再说吧。”忻吴默默扶额,感受着体内濒临枯竭的修为,一时间竟连身形都有些摇摇晃晃。
“忻吴大人!忻吴大人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忻吴大人你撑住啊!”吓过头的青归,这才发现了自家主人的异状,赶紧上前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忻吴。
听闻青归此话,忻吴心中亦是微暖。他和青归一妖一虫闯荡荒芜之圈,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多,但好歹经历过“生离死别”,这感情,还是培养出来了。
“哇!!!忻吴大人!你不要死啊!”青归呼天抢地,嚎啕大哭,“忻吴大人!你还欠我一百坛美酒呐!要死,你也得等到把那一百坛美酒给我之后再死啊!”
青归还没哭完,忻吴气火攻心,一个不慎,晕死在青归面前!
“忻吴大人!别以为装死就能把那一百坛美酒给赖掉了!”青归丝毫没有发现,忻吴是因为力竭以及其他的一些原因才会突然倒地不起,“哼!我还偏不信了!我青归今天就算是推,也要把你推到虞山那旮沓去!”
于是青归做起了它的老本行;于是忻吴就被青归用江边的稀泥给裹成了一个球;于是青归就推着这个球,气势汹汹地上了虞山!
虞山附近的斥候都惊了!因为他们想不到居然会有如此灵虫,敢于推着粪球上虞山!尽管那不是粪球。
负责虞山警戒的明岗暗哨也惊了!因为他们不敢相信,卫国的探子竟然会使用如此不入流的潜入手段!尽管这已经不能算是潜入了。
虞山,军机处内。
“你就是忻吴大人心心念念的老师吗?”青归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沧桑,但却精神矍铄的花白老者,歪着头,忍不住问到。
无天不语向坐在首位的虞主投去求助的目光,尽管他有着元丹后期圆满的修为,也看得出来面前这蜣螂正在很努力地和自己交流,但他实在是听不懂这只虫子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你,可有姓名?你和忻吴,究竟是何关系?”仙迎修为的虞主,自然是能够听懂青归所说的话语。
青归转头看向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同时又威严感十足的妖修,顿时就猜出了她是谁:“您就是此处虞山的山主,虞主吧!我常听我家忻吴大人提起您!我叫青归!是忻吴大人给我起的名字!”
“青归......”虞主琢磨着这个名字的意思,心中一沉,“忻吴人现在何处?还有谁和你们一起回来么?”
“忻吴大人就在这里面呢!没有谁跟我们一起回来!”青归拍了拍身旁的泥球,“对了!虞主大人!忻吴大人不知为何,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虞主大人您快请看看吧!”
虞主看向青归身旁的泥球,黛眉轻蹙,泥球登时寸寸剥落,露出了其中即便狼狈不堪,也依旧紧紧握住断水流的忻吴。
“你跟他有过节?”虞主问向青归。
“没有的事儿。我跟忻吴大人好着呢,他也就欠我一百来坛美酒。”青归舔舔自己的嘴,目中泛起陶醉之色。
虞主向站在左侧的无语使了个眼神。无天不语会意,抬手掐诀,数道水柱便从其左右扑向忻吴,将忻吴周身的泥土冲刷得干干净净。
忻吴受冷水一激,瞬间便醒转过来,只是三魂七魄明显还未归位,看向虞主和无天不语的眼神仍然十分呆滞。
“忻吴大人!你终于醒了!你可让我担心死了!”青归立马跳到忻吴面前,伸出前肢来回笔划,“忻吴大人!喂!忻吴大人!看这里!还认得青归吗?还记得你欠青归的东西吗?”
“青......归......”
刚刚还在呢喃的忻吴,此时竟闪电般出手,一把将青归在自己眼前左摇右晃的前肢抓住!
“记得!怎么不记得?不就是一百坛美酒嘛!行!我现在就给你!”忻吴不断用断水流的刀身敲打着青归的大脑袋,“我记得虞山有一门将蜣螂灌醉后密封起来酿酒的技艺,酿出的酒就叫‘醉蜣螂’!走!现在就跟我去喝酒!喝上一百坛后,我再拿你酿酒!你青归也算求仁得仁了!”
“哇!忻吴大人饶命啊!青归错了!你就饶了青归吧!青归一定改!”听闻忻吴要把自己拿去酿酒,青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哦?改?”忻吴停下手中敲打青归的动作,一时来了兴致,“不要怪我不给你机会,说吧,你打算如何改?”
只见青归用一对前肢抱住自己吃痛的脑袋,泪眼汪汪的说到:“那就九十九坛吧......实在不行,九十八坛也是可以商量的。”
“喀啦——”“喀啦——”
“咦?我怎么仿佛听见了两声巨石开裂的声音?”一旁的无天不语如是想。
“虞山,没有这种酒。”一直默默看着这出闹剧的虞主,终于是看不下去了。
听闻此言的忻吴,扭头看向虞主,直接愣住了:“虞主大人,您在啊?咦?老师也在?”
虞主黛眉微挑,心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能有什么样的灵宠”。
无天不语则将目光看向别处,一副“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请不要和我说话”的表情。
“哇!我就知道忻吴大人是骗我的!”青归直接跳起来一口咬住了忻吴的脑袋,“一百坛就一百坛!可以多,但不许少!”
“你还敢提酒?!”忻吴一把将青归从头上拽下来掷于地上,“没有就自己造!能有什么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青归我告诉你,你这酒我是喝定了!”
虞主看着眼前这两个又闹作一团的家伙,仿佛回到了数年前海辰、食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情随意动,灵由心显。
感受着军机处内弥漫着的悲伤寂寥之意,不论是忻吴、青归,亦或是无天不语,皆是默不作声,静候在虞主周围。
“忻吴,海辰现在何处?”虞主轻声问到。
“回虞主,海辰少主......”忻吴顿了一顿,“海辰他现在身处荒芜之圈,即虞山后山密境。”
“是否安全?”虞主再问。
“这......”忻吴没有即刻回答。当时他已经被海辰放倒,即便后来从青归口中听得当时情况,但此时要他来回答,终是不妥,“海辰托我转告虞主大人,这一千年,他不回来了。”
“虞主大人您放心吧!莫生渊可宝贝那个海辰了!”不知青归是不是猜透了忻吴的心思,眼见忻吴欲言又止,青归抢先一步,直接就把当时莫生渊大战明月箫、角弓鸣的战况向虞主复述了一遍。
特别是莫生渊宁肯自己受伤,也要保护海辰的几处战斗场景,更是描述地绘声绘色。
“千年么......”虞主微垂眼帘,从首位上缓缓站起,“火之一行的具象之物,可找到否?”
“回虞主,已经找到。”忻吴将笑无暇的魂心从乾坤袋中拿出,递与无天不语。无天不语接过后,略微扫了一眼,便欲交与虞主过目。
“不必了。”虞主微微摇头,“可还有其他斩获?”
“回虞主,土之一行的具象之物,也已找到。”言罢,忻吴从另一个乾坤袋中取出一方泥土递与无天不语,同时将荒芜之圈百年绿洲的奇事,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
“百年绿洲......百年......”虞主喃喃自语,目露思索之意,”可还有其他事禀报?”
只见忻吴眉头紧皱,随即似下了大决心一般上前一步,手中拽着虞主的血气灵简,言到:“虞山妖修忻吴,心志不坚,修为低微,本应此时复命,但因未能完成任务,故斗胆请求虞主宽限忻吴复命时间!”
虞主踱至军机处玄关,未曾转身。
“几时复命?”
“一千年后!”忻吴抱拳躬身。
“善。”
一个字,代表一种承诺,一种责任,一种信任。
虞主离开了。现在这个军机处内,只有忻吴、青归和无天不语。
“老师,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不语微微点头。
“老师,日全食之期,学生可有错过?”
“三日后开阵,时间上未有差池。”不语拍了拍忻吴的肩膀。
“老师,我明日便去卫境,取来水之一行的具象之物。”
“嗯,想去就去,注意安全。”不语把忻吴的脑袋抱在自己肩上。
“老师......我......我没有找到木之一行的具象之物!”
“没关系,老师来找,今晚你安心休息。”不语松开忻吴,用手在忻吴脸上缓缓擦拭。随后也走出军机处。
青归绕着身体轻颤的忻吴爬了一圈,看着他眼角微红,忍不住问到:“忻吴大人,你刚才哭了?”
第六十九章 金簪
卫国,素苍江江畔。
“这里,便是海辰的先生,唐江生的出生之地吗?”忻吴四下环顾,下意识地想搜寻唐江生一家的住所,“噢,我差点忘了,唐江生早就没有家了。”
忻吴是在次日傍晚来到这处渔村的。虽然虞山是卫境内的一处名山,虞山妖修和卫国修士至今也在互有往来,甚至还有过虞山妖修和卫国人修结为道侣的美事,但这些佳话,在即将到来的战争面前,又能残存多少美好呢?
此刻越是幸福美满,日后便越是痛苦不堪。
而忻吴之所以在傍晚才到达目的地,其一是因为忻吴下山之后,为了摆脱各国斥候的追踪监视,稍微花费了一点时间。本来时间就不充裕,没必要的缠斗必须要尽量避免。
其二是因为素苍江毕竟源远流长,卫国疆域也算辽阔,若是无法从七十天那里要得渔村的具体位置,岂不和大海捞针无异?为此,忻吴还和七十天的余欢差点打上一架。
余欢当时说什么都不给位置,满眼噙泪,指责忻吴没有保护好海辰,害得海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忻吴也不想多解释什么,毕竟忻吴料想余欢也没有去过荒芜之圈。
另一方面,尽管无天不语已承诺木之一行的具象之物由他去寻找,忻吴还是觉得不应该让一把年纪的老师过多操劳,故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开阵之期迫在眉睫,可余欢却在这个时候给忻吴使跘子,这让心情本就不佳的忻吴更是无比烦躁。
“忻吴大人,你跟这货磨叽啥呢?不给就打啊!难道还由着他兴风作浪、无理取闹?”青归倒是没有忻吴心中的诸多顾忌。
心直口快,简单粗暴。忻吴毫不怀疑,若不是因为此刻青归还未渡劫,没有凝聚妖身,不然就算是只有凝魂初期的修为,想必青归都敢直接跳上去,对着余欢龇牙咧嘴。
“退后。刀剑无眼。”忻吴背对青归,抽出了腰间的断水流,“这是七十天和无天的积怨,你要是不想被余欢给大卸八块,就找个地方躲远点看戏。”
“嗬!一个无天的小辈,什么时候也敢在我面前撒野!真当我七十天无人吗?”瞧的忻吴抽出断水流,余欢亦是从背后抽出一对八斩刀,誓要废了这狂妄自大的混小子。
“得勒!祝忻吴大人旗开得胜!”青归三步并作两步,就近爬上了一棵大树,“忻吴大人上!不用给虞主面子,给我狠狠揍他!”
于是忻吴就干站着没动了,似乎有点进退维谷的意思。
“呵呵呵。你这虫虫倒也有趣,你可知这虞山山主究竟是何修为?”青归背后寒气直窜,彼时才惊觉自己爬上来的这棵树上,还有其他人隐匿!
“你们两个,都给本尊住手。”只见一道丽影从大树上腾空而下,竟是虞山圣女,“大战将即,你二人不思同仇敌忾,反而在此互相残杀,成何体统?!”
眼见居然是虞山圣女驾临,忻吴和余欢立刻将手中妖刀收起,同时抱拳见礼:“参见圣女大人,圣女大人安好。”
“好个屁!你俩是想让天下人嘲笑虞主治山无方吗?”圣女横眉竖眼,一手将青归夹在腰间,一手还不断地敲打着青归的额头,“还有你这虫虫!居然挑唆我虞山内部妖修争勇斗狠,究竟是何居心!还敢不给虞主面子......你就不怕杨平把你剥了壳烤来下酒?”
“酒?哪儿有酒?!”青归一听有酒就来劲。
忻吴默默扶额。
圣女微微一愣,然后像是找到了什么稀罕之物似的乐开了花。
“那个,余欢,海辰一事牵连甚广,你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你且先将唐江生出生之地的位置告诉忻吴,这是命令!”圣女突然开口替忻吴解围,忻吴眉头一皱,发现此事并不简单。
“是。尊圣女大人令!”于是七十天余欢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唐江生出生之地的坐标告诉了忻吴。
“嗯!很好!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相亲相爱才对嘛!”圣女打着哈哈,作势便要离去。
“忻吴大人救我!”青归仿佛听到了来自灵魂的警鸣!
“圣女大人且慢!”忻吴一个瞬身来到圣女面前,拦住其去路,“圣女大人,您腋下此虫,乃是忻吴至亲,万望圣女大人归还!”
“忻吴大人......”青归被自家主人感动的无语凝噎。
“忻吴小子,你老师难道没教过你要知恩图报吗!又不是不还你了,只是借去玩......研究研究,过几日便还你了。”圣女目光左右摇摆,并将青归藏于身后。
“圣女大人,您刚才中途换词了。”忻吴出言提醒。
“我没有。”
“您有。”
“我没有。”
“您有。”
“本尊就是有了!你待咋地吧!”圣女不胜其烦,
“圣女大人请慎言。”忻吴再次不温不火地提醒到。
“你!本尊刚才还......”尽管怒气冲天,圣女却没有对忻吴出手,反而试图“心平气和”地和忻吴讲讲道理。
但忻吴却用实际行动表明——谁说的快,谁就有理。
只见忻吴直接截断圣女话头,根本不给圣女任何机会:“刚才圣女大人深明大义,识大体,顾大局,忻吴佩服!忻吴绝对不会相信圣女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才会故意偏袒忻吴的。是这样吧?”
“我!你!”圣女一时被忻吴噎得说不出话,只得命令似的给余欢递去眼神。
尽管余欢听不懂青归说了些什么,可却能清楚地知道忻吴和圣女正在争抢一只蜣螂。
虽然不明白一只蜣螂有什么好争抢的,虽然余欢对无天的所有妖修都好感为负,但刚才被圣女无端“欺压”的场景,至今依旧历历在目。
于是七十天余欢侧过身去,煞有介事地感叹到:“啊!今天的风儿吹的好大!把我眼睛都给迷住了呢,什么都看不见了呢!哎呀,好气!”
不得不说,虞山妖修这记仇和抬杠的本事,真是一脉相承。
圣女都快被气炸了!明明身为虞山的圣女,在这虞山的辈分也是数一数二的。可偏偏武不能胜虞主,文不能败小辈,当真是憋屈的紧!
“哎......”
圣女背后,传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后有一人缓缓走到圣女身旁,替她将青归持于手中。不是云汉霄,又是何人?
“封魔妖修!”在场众人中,属青归对封魔境修士的气息最为熟悉,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与荒芜之圈里的那些老鬼如出一辙。
“封魔妖修又如何!我青归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你动手吧!我相信,就算是死,也不能把我和忻吴大人分开!”青归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戏真多。”云汉霄面无表情,口吐真言,“你且看,这是什么?”
只见云汉霄手掌一翻,一坛四溢着果香的酒壶,瞬间就牢牢抓住了青归的眼球。
“不好!”忻吴心中顿感不妙!虽有心扭转此局,却已是为时已晚。
“忻吴大人你安心地去吧!青归在此一切安好!忻吴大人不必挂念!”青归盯着我云汉霄手里的美酒,馋的两眼放光,“这位圣仙女姐姐,我青归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耐研究,而且好养活!一天三坛美酒即可!”
听闻此言,圣女双手叉腰,扬眉吐气,一扫先前颓势。
事已至此,已是无法挽回。
“这青归的酒瘾,得想办法管管啊。”忻吴一边穿行在渔村之中,一边回顾着当时的场景。
“妖怪!”突然,一道童声飘入忻吴耳中。
忻吴扭头看去,发现一个男童正遥遥指着自己。“怎么回事?我已散开修为隐蔽身形,这些凡人应该是看不见我才对。”
“妖怪!你怎么还敢回来!你怎么不去死!”男童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朝着忻吴的方向就砸了过去!
只是这样的攻击如何能伤到忻吴呢?只见忻吴一个闪身,碎石便飞向其后方!
“啊呜......”
忻吴微微一愣,转身向后方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儿扑倒在地上,刚刚男童丢过来的碎石,正正砸在了脏小孩的前额上。
“哎哟喂!你这个不安生的,又在干什么缺德事儿呢!”渔村的一间石屋里,跑出来一个粗木麻衣的中年妇女,爱怜地拍打着男童的衣衫。
“娘亲你看,这妖怪又跑到咱村里来了!”男童指着脏小孩,奶声奶气地回答。
中年妇女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打掉男童伸出去的手,教训到:“哪里是什么妖怪,他是狗娃子,你忘了?!”
“他就是妖怪!大家都说他是妖怪!”男童捂着自己略红的手背辩驳到,“爹!爹!”
“你喊你爹作甚!”中年妇女明显神情惊慌。
“怎么啦怎么啦!吵吵什么玩意儿吵吵?”话音未落,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也从石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娃儿可怜兮兮的惨样,再看看他泛红的手背,顿时就明白发生了何事,“你又打孩子了?”
中年妇女咬紧嘴唇,没有吱声。
“说话啊你!为什么打孩子?!”壮汉怒目圆睁,仿佛要一头吃人的野兽。
“爹!娘打我!娘跟我说,他不是妖怪,他是狗娃子!”不知是被壮汉的气势吓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男童开始哭哭咧咧起来。
“他本就不是妖怪,我不明白你们为何......”
“啪!”
中年妇女话未说完,壮汉已经一记耳光让其闭上了嘴。“那是村长说的!懂吗!村长!咱渔村最富有的人说的!村长都说他是妖怪!他就是妖怪!”
壮汉一边安慰男童,一边还在喋喋不休:“村长是不会错的,村长要是错了,咋还能赚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呢?你个败家婆娘不要以为在县城里读了几日私塾,就在儿子面前吆五喝六的!有能耐你和村长叨叨去!”
哭闹的男童突然不哭了,眼睛瞪的贼大,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一样好奇。
壮汉一边看孩子不哭闹了,一边看堂客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的火气亦是消散了一半。
“过几天赶集,村长说是要带我们进县城,和东家谈几笔大买卖,要是成了,接下来好几年都不用愁吃愁穿了。你说,这么好的村长上哪儿找去?”
壮汉见堂客还在不时看向脏小孩,顿时急了:“哎呀!你就别管这狗娃子了,谁让它命不好,非得在江上出生呢?你也知道,咱村长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好了好了,我带回来几匹上好布料,你抓紧给我做几身新衣裳,赶集的时候我要穿着,可不能落脸。”
“还有,你不是最喜欢西街老何家的玉簪子吗?等我赚到了银子,就给你买!”
壮汉爽朗地笑着,中年妇女把男童从壮汉手里抱过来,眼中露出期待向往的笑意:“谁要那华而不实的玉簪子,我要那黄灿灿的金簪子!”
“行行行!你说金簪子,那咱们就买那金簪子!”
“哦!哦!哦!金簪子!金簪子!金簪子!”男童拍手欢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没有谁再看脏小孩一眼。
忻吴默默地看着这三口之家,看着石屋里升腾起袅袅的炊烟,脸上无悲无喜。
“嗯?”
忻吴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裤腿,低头看去,正是之前那个脏小孩。
“唐......江生?”忻吴疑惑地问到。
“啊......啊......”脏小孩摇摇头,同时向忻吴伸出了两只小手。
“呵。我也是糊涂了。”忻吴自嘲地摇头,“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出生在这江上的哪片水域?”
脏小孩一开始露出失望的神色,一听到忻吴问这个,马上又伸手指着江上某处。
忻吴看了一眼,抬手轻挥。
“你可愿跟我走?”忻吴向脏小孩伸出自己满是伤痕和老茧的手。
“啊!啊!”脏小孩使劲摇头,一双手并拢,再次递到忻吴眼前。
忻吴默然。
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两个果子,放在脏小孩手心。
脏小孩大喜过望,抱着果子,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忻吴的视线。
第七十章 再败
“老师我回来了!老师?”回到虞山的忻吴,径直去往立安偏殿找寻无天不语,这一路他可是斩获不少。
如果说忻吴下山的时候,卫国的斥候只是紧紧咬住忻吴,想看看这只妖修到底要干什么。那么等到忻吴返回虞山的时候,卫国便直接在路上设下埋伏,想要伏击忻吴。
开什么玩笑?现在卫国、虞山的边境局势如此微妙,你一个元丹中期的妖修单枪匹马,一日之内来回穿越边界,岂不是在打卫国的脸吗?可是埋伏的卫修显然没有料到忻吴出手的狠辣程度。
以下是三名幸存下来的凝魂后期的卫修的原话。
“他根本就是一头月夜出没的凶神!我们设了一个口袋阵等他来钻,结果他真就钻进来了!只不过我们才是作为猎物的那一方!”
“他的剑太快了!快到我们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就遭到击杀!而且是一击毙命!”
“之后我们想赶紧封住口袋阵那破开的大洞,结果他还就不走了,等着我们去封!然后就把我们给一锅端了!”
不过这三名幸存下来的修士下场都不太好,被卫国的监军以“扰乱军心罪”给斩了。
这场发生于月夜的伏杀与反杀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卫国的《行军志》中也并没有关于这一晚的记载。
因为参与这场战斗的人,都死光了。不过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之后,卫修军营中,便私下流传着“月夜凶神”的名号,成为老兵吓唬新兵最管用的故事。
“老师去哪儿了?”忻吴拉住路边一个正在准备法阵搭建工作的无天妖修,“老师下山去了吗?”
可是不管忻吴问无天的谁,回答他的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我刚才,似乎看见不语当家去了立安殿正殿。”
正当忻吴心中泛起不祥预感之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杨平道长?”忻吴微微一愣,他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虞主身边的人修了解的并不多,但他知道,能够留在虞主身边的家伙,无一不是得虞主信任,身怀异禀之辈。
比如眼前这个人修——他长得就蛮耐看的!
杨平瞧的忻吴眼中异色,哪里猜不到他心中是如何想的?这段日子他除了陪伴在虞主身边,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观察虞山周边的局势。甚至还和虞山守卫一起探讨神兵利器,探讨绝世功法,探讨英雄美人。
久而久之,虞山守卫也渐渐放下了对这个谦和男子的戒备。在他们眼中,杨平不仅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公子如玉”,还是一个几乎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
比如现在杨平就能很轻易地发现,忻吴的眼神正在他身上不断地游弋。
“打住!打住!瞄一会儿就行了啊!没完啦?”眼见忻吴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且目光愈发炽热,杨平越发觉得,今晚不要想睡觉了。
“请问忻吴当家,可是目前尚未婚配?”别看杨平一副和善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令忻吴大吃一惊。
“呃......我还有事找我老师。这些说道以后再聊不迟。”忻吴看向杨平的眼神,从欣赏,变为了古怪。
杨平看着忻吴略显局促的神态,心中不禁感慨只有江山美人,才是亘古不变的话题。
“忻吴当家莫急。”杨平上前,拦住了忻吴去往立安殿正殿的脚步,“我想,不语当家正在和虞主探讨‘木之一行’的具象之物。忻吴当家,此时还是不要打搅为好。”
被拦住去路的忻吴眉头紧皱,遥遥望向立安殿正殿所在。与往常正大光明的模样不同,此时的立安殿正殿正隐匿于一片黑暗之中,只余留殿外一角,在月光中隐隐绰绰。
“恐怕杨平道长还不知晓,阴阳五行阵,五行的具象之物,火之一行、土之一行、水之一行的具象之物皆是我忻吴收集而来。”忻吴将手缓缓按在了断水流的刀柄之上,“至于这木之一行到底选择什么作为具象之物,我觉得,我还是有资格听闻一二的。”
“还有,我并不是什么忻吴当家,我只是一名年迈老师的学生罢了。”
眼见忻吴似乎并没有和自己畅聊人生的闲情逸致,杨平不禁感到十分懊恼。因为这意味着原本可以交涉商榷解决的事情,恐怕免不了又得舞刀弄枪。
“哎......能不能不打?”杨平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回答他的,是忻吴手中血迹斑斑的断水流。
“好吧好吧,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不好拂了你的兴致。”杨平收起笑容,身着的长衫无风自动,“虞修杨平,向无天忻吴,讨教了。”
听闻此话,忻吴剑眉微挑:“你再说一遍?”
战斗将开,杨平自然要催动修为全力以赴,因此并没有应忻吴要求再说一遍。
但忻吴就像被触及了什么逆鳞一般,双目通红,身上收敛的血气如浪潮一般朝着杨平汹涌而去。
“曾经有一只元丹后期圆满修为的妖修要找我讨教,我应了。可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死是活。”忻吴看着杨平,眼神仿佛穿越了数万里之遥,“明明说的是切磋讨教,却招招置我于死地欲后快。杨平道长,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杨平看着眼前这个修为正狂嚣怒号的危险家伙,显然并不是很想回答他。
因为这个问题,略显矫情。
轰——!
“这傻小子,怎么就和杨平道长打起来了!哎......这不是找抽吗?”立安殿正殿内,听闻殿外打斗之声的无天不语,摇头叹息道。
“哦?你居然认得杨平的灵力威压?”坐在銮座之上的虞主头也没抬,一本本地批阅着奏章。
“一百年前,卫国长生宗贪狼星的名号,可谓是如雷贯耳。”无天不语捋了捋胡须,“想当年,本来应是老朽为杨平道长引灯,不曾想因为贪杯,误了和杨平道长接头的时辰。”
无天不语顿了顿话头,目中露出怀念的神色:“现在看来,也许冥冥中,当真自有天意。”
虞主手中翻阅奏章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马上恢复如初:“当年那名引灯人,是你?”
无天不语,笑而不语。
“若是无事,便尽早歇息去吧。阴阳五行阵,明日便要开阵了,虽说你不是坐镇之人,但护法一责,亦不能懈怠。”虞主语调不疾不徐,说的每句话,皆是十分在理。
“谢虞主关心。老朽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可无天不语却是不退反进,朝着虞主遥遥一拜,“老朽之前所言,万望虞主成全。”
虞主继续批阅奏章,未有言语。
无天不语亦长揖不起。
“说说你的理由,本尊可以考虑一二。”虞主玉手轻挥,长揖不起的无天不语被隔空扶起,“坐吧。莫要伤了身骨。”
“谢虞主。”无天不语目中露出感动,缓缓坐在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石凳之上。
“虞主!老朽之所以提议用菩提树的树心作为阴阳五行阵木之一行的具象之物,原因有四:第一,菩提树乃是我虞山初代虞主血肉精魄所化,初代虞主虽已身死,但泽被后世,这菩提树的树心,完美契合了法阵‘阴阳生死’的理念。”
“菩提树食初代血肉而生,千年来,我虞山子民受其累颇多,受其辱颇深,受其亡颇苦,受其恨颇绝。不语,这第一个理由,本尊不能接受。”
尽管虞主的声音不大,也听不出什么过激的情绪,但无天不语,还是察觉到了虞主心中对菩提树的憎恨和厌恶。
“第二,据忻吴所言,海辰给他的命令是让他誓死护送魂心回到虞山,这足以显示出海辰对唐江生的重视程度。若是随意寻一木属之物用之,将来,恐无法和海辰交代。”
“你说的有理,但这与本尊无关。就算要交代,那也是一千年后,到那时,说不定就不是我这个四代虞主了,而是五代、六代、甚至七代虞主了。不语,这第二个理由,本尊不能接受。”
“哈哈哈。虞主说笑了。”无天不语脸上闪过尴尬之色,“咳咳......第三,我无天一脉研究制作的东西,那必须是最好的!不论是丹药毒药,还是功法武器,亦或是法阵傀儡,都必须是最好的!因为最好,所以优秀!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这是原则问题!”
“说起这个,最近你们无天的势力经常去七十天的地盘上挑衅闹事,七十天的前任当家轩鸿也是被你弄成半残。你们如此爱争强斗狠,是不把我这个虞主放在眼里啊!不语,这第三个理由,本尊不能接受。”
听闻此言,无天不语左手握拳,猛锤自己大腿:“是哪个狼崽子这么能给我惹事?!虞主您莫要动怒,待我回去后,一定好好收拾这帮下手不知轻重的混小子!”
一语言罢,无天不语站起身来,向着虞主遥遥施礼,然后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不语,四个原因,你只说了三个,可还有一个?”虞主撤去石凳,漫不经心地问到。
无天不语停下脚步,但却没有转身:“菩提树的树叶开始茂盛起来了,如此下去,难免叶影参差,是时候裁剪裁剪了。虞主日理万机,这等琐事,就交给老朽吧。”
“是这样么?”虞主略有疑惑,“那便有劳了。”
无天不语继续向殿外走去,身后传来奏章“哗啦哗啦”的声音。至始至终,虞主都未抬起头来。
立安殿,偏殿殿外。
“我说,忻吴当家,咱们能不能不打了。我......我真的不擅长打架。”杨平喘着粗气,显得十分疲惫。
“......”
“忻吴当家,你瞅瞅你这满身是血的模样,是刚从虞山山外执行任务回来吧。你这个样子,要是吓坏了虞主可怎么办?要不你换身衣服,再冲个凉?”杨平向着忻吴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在,撒娇?
“......”
“忻吴当家!就算在下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你也不用无语成这个样子吧!好歹我们都是元丹中期的修为,你这样,搞得我好像是凝魂中期一样!”杨平痛心疾首,把在地上躺尸的忻吴给拎在手里。
“不会吧?真死啦?”杨平来回晃了晃忻吴,发现其还是没有反应,“不该啊,我还没用力哩。”
“呵呵呵。劣徒辛苦杨平道长照顾了。”说话之人,正是从立安殿正殿离开,行至此处的无天不语,“敢问杨平道长,可以把劣徒还给老朽了吗?”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杨平换上平素微笑的模样,甚至还带有一丝歉意,“那个,不语当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忻吴先动的手。我要是不还手,准给他打死了!”
“哈哈哈!杨平道长说笑的本事和虞主真是如出一辙!”无天不语从杨平手中接过半死不活的忻吴,并将一枚清香四溢的丹药灌入忻吴口中,“杨平道长好歹也是百年前‘杀、破、狼’的贪狼星命主,教导晚辈,还是需要多些耐心才是啊!”
杨平抱拳躬身:“前辈教训的是,晚辈一定谨记。”
“嗯,如此甚好。”无天不语点点头,抱起忻吴,几个眨眼便不在了。
这偏殿殿外的战斗,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的。或者说,是忻吴被杨平给阴了。
功法——“无相镜诀”。
这套功法,可以说是杨平的成名功法了。无相,即无我相,无众生相,无法相;镜,即镜像,我为像,众生为像,法相为像。
简单来说,即是这套功法的创造者认为,修行之人应尝遍人间酸甜苦辣,经历人间生离死别,最后才能看破红尘,达到不悲不喜,羽化登仙的境界。
因此,对于忻吴那惊世骇俗的一刀斩,杨平经历生死,亦堪破生死。透过刀势,杨平看到的,是这天地间灵子的又一种排列分布模式。
既然如此,将刀势所蕴含的灵力修为吸收,在体内将灵力的灵子重新组合成对自己无害的排列模式即可。然后再催动自己的修为,让刀势携带修为逆流!
这一过程说来轻巧,但实际上则需要极强的灵子排列分析能力和在死亡边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无畏魄力。
同时,也十分耗费体力。
对忻吴而言,其猝不及防之下,直接着了杨平的道儿。杨平不仅没有受伤,还让忻吴这一刀的刀势,完完整整地砍在了忻吴自己身上!
第七十一章 傀儡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形上者谓道不论,形下者谓器可谈。阴阳五行阵,日食为号令。虞山妖修,结阵!”
伴随着不语铿锵有力的发号施令,无天的妖修皆是盘坐于自己的方位之上。相互配合,相互牵引,以法阵为轴,以修为为线,以日食为阵起,以不语为阵心。
没错。今日这阴阳五行阵的主阵之修,并不是忻吴,而是不语。而原定于今日主持法阵的忻吴,由于受伤严重,现在正躺在军机处,接受权轻侯的治疗。
当时权轻侯正在和君无梅彻夜讨论虞山的兵力分布,以及国土的纵深防御问题。待暗卫传话之后,便暂时搁置了手边的工作,赶紧让不语抱着忻吴进入了房间。
“忻吴这是......!”君无梅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浑身伤痕累累孩子,其中有一刀的刀伤更是从左侧的肩胛斜劈至右侧的腰部。这种致命伤,忻吴没有当场丧命已经算是奇迹了。
“虞山前山守卫的警戒被突破了?”君无梅握紧手中的长剑,“混进后山的刺客人数有多少?在哪个方向?虞主知道吗?”
“呃......没有刺客。虞主,她大概知道吧。”不语脸上略带一丝尴尬,言语有些支支吾吾。
君无梅一时间被不语搞糊涂了。
“这刀伤......好像是给断水流砍的?”权轻侯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不语,“你们无天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瞧的权轻侯仅凭刀伤就能看出一点端倪,不语只好简单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当然,说的只是明面上的事情。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忻吴这傻小子以为我有危险,想来寻我,结果不听杨平道长的劝诫,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哎......明天的开阵一事,怕是指望不上他咯!”
权轻侯看了一眼不语,然后用随身的短刀剖开忻吴发衣衫:“是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一点都不失望的样子?反而高兴地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眼见权轻侯开始仔细检查起忻吴的伤势,不语也是松了口气,随后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小盅酒。
“诶诶诶!不语,军机处内禁止饮酒!”君无梅羽眉微蹙,上前便想夺去不语手里的酒盅。
“自己的徒弟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喝酒。”权轻侯催动修为,开始驭使自己的巅峰之意替忻吴疗伤,“无梅,劳烦你去外面替我护法。”
“是。侯爷。”既然权轻侯都发话了,君无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军机处。
“老伙计,还是你够意思啊。”一语言罢,不语美滋滋地喝了一小口酒,“没想到啊,当年的‘杀、破、狼’,现在竟然有破军星和贪狼星两位愿为虞山肝脑涂地。嘿嘿嘿,你说,会不会有灾厄三星齐聚虞山的那一天呢?”
“说好不再提这一茬的,你要毁约,我可就逆向催动净化之意咯?”权轻侯嘴上如是说,手里的工作却是没有停下,“快了。百里阡陌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主,三星齐聚虞山的时候,不会远了。也许就在明天也说不定。”
一语言罢,权轻侯亦是将运转的修为沉寂下来,然后走到不语旁边,拿过不语手里的酒盅一饮而尽!
“诶!那是我的!”不语连忙登时便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完了?不用跟虞主请示一下?”
权轻侯一抹嘴边的残酒,然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该救的救了,不该救的也救了。只要忻吴一天还是我虞山的妖修,我就有义务和责任治愈他的伤势。你不用管虞主,她现在多半还在批阅奏章哩。”
不语闻言,低声地笑了。
军机处内,不知道是从何时认识,又从何时成为关系既不好,也不差的两个家伙,竟在这暴风雨来临的前骤,忙里偷闲地喝起小酒,哼起小调,玩的不亦乐乎。
“我说......侯爷,忻吴,忻吴可是个好孩子!你得替我好好......好好照顾他。”这边厢,不语已经喝的有点大舌头了。
而另一边的权轻侯,已经抱着酒盅躺地上去了,只是嘴里还在含含糊糊地念着:“照顾......照顾......”
许是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不语站起身来捣鼓了一阵,随后便扶着墙,一步三摇地回立安殿偏殿去了。
一睡,便是一整天。到开阵之日,无天不语精神焕发,啥事儿没有,就仿佛昨夜抱着偏殿的殿柱上下摩擦的光景是假的一样。
把他弄下来的无天妖修也都司空见惯了。
但是醒来后的权轻侯就不高兴了,面色铁青,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忻吴的一条手臂卸下来给无天不语送过去。
“这个老混账!居然给我留下了一整套的刻录灵简!干嘛!威胁我吗!”权轻侯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没错。昨天不语临走的时候,将权轻侯醉酒时的丑态完完整整地刻录了下来。刻录功力之高超,可谓是纤毫毕现、生动传神!
“此简只应天上有,凡间难得几回闻!”此刻正身处阴阳五行阵阵眼的无天不语,心有灵犀地望了一眼军机处的方向,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良好的心态是行事成功的关键,老伙计,你就当为虞山,做贡献啦!”
就在这时,虞山上方的天空,日食,终于是开始了。
只见太阳的右下角先是缺了一条边,虽然过程十分缓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被阴影遮住的部分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地,太阳已经只剩下一道弯弯的细眉。不多久,黑影就遮住了整个太阳,只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光圈环在天边。
“就是现在!无天妖修听我号令!阴阳五行阵,开阵!”随着不语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各无天妖修纷纷掐诀施法,各司其职!
阴阳五行阵,阵意取“生”,压阵法器,并非寻常的法宝灵器,而是蕴含阴阳之理、生死之意的五行具象之物。此“生”,非为降生,而是“向死而生”!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意!其一,火生土,土来!”
一语言罢,法阵周围一妖修,将荒芜之圈百年绿洲之“土”,送往了无天不语所在。
“其二,土生金,金来!”
法阵另一方,南山菊的锄头,亦是飞到了无天不语跟前。这锄头平淡无奇,与一般农家开垦锄地的锄头无异。
“其三,金生水,水来!”
话音刚落,一捧素苍江江水便聚团来到无天不语身边,瞧的这一捧江水,无天不语眼中却是露出了奇异之色。
“其四,水生木,木来!”
法阵一方,一片树叶悠扬飞至无天不语之处。这不是普通的树叶,而是从菩提树上裁剪下来的菩提叶。
“其五,木生火,火来!”
无天不语伸手入怀,从心窝处掏出一团无声燃烧的透明之火。这既是笑无暇的魂心,也是三日来无天不语用心滋养的心火。
“五行既存,阴阳将开,二魂五魄,速来归位!”
无天不语掐诀念咒,法阵所在,却忽然间地动山摇!无数漆黑惨白的鬼影从阵眼处凭空生出!凄厉的咆哮声仿佛在向阳界宣示着自己的归来!又似乎正在呼朋引伴想要冲破这禁锢它们的樊篱!
“人有人律,妖有妖法,魂有魂渡,鬼有鬼司。招魂鬼幡,荡鬼灭魂!”法阵之外,七十天余欢手持七尺紫棠魂幡,威风赫赫!
尽管只有元丹中期的修为,但由于之前已经在七十天妖修开“奈河回眸阵”的时候使用过这杆魂幡,此次又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故七十天余欢今日灭起鬼来,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与无天妖修的配合亦是十分默契。
不过这并是因为七十天和无天关系有所缓和,而是由于复活唐江生一事,是远在天边的海辰,临行前郑重拜托他们的唯一一件事。
虽然招魂鬼幡的对凶魂猛鬼的杀伤力十分之巨大,但由于这毕竟是关系到能否重回阳世的绝佳时机,这些被禁锢在唐江生体内的冤魂厉鬼,皆是不要命似的疯狂向外界逃窜!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与其在无尽的岁月中漫无边际地等待,不如趁此机会放手一搏。反正,它们已经没有命了,不论是成功逃脱,还是灭于幡下,对它们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七十天余欢!加大招魂鬼幡的输出力度!我要的不是灭杀,是镇压!”无天不语对着七十天余欢狂吼,“在太阳生光之前,我必须完成法阵最重要的‘五行相生’部分!如此群魔乱舞,你让我如何以阵起势,以势凝意!”
“少啰嗦!你行你上!不行就别叨叨!”七十天余欢瞪眼怒号,“这唐江生二魂五魄内的凶魂猛鬼太多!以我的功力修为只能发挥魂幡的灭杀功能!你要嫌我不得劲,那你去请虞主大人来啊!你看虞主大人理不理你!”
“不用请虞主,我来。”值此千钧一发之际,那个消失了很久的男人终于是回来了,“不语酒鬼!我要是帮你成功镇压了这群孤魂野鬼,你得把阵眼处的那节灵竹还我!”
不知何时,虞山妖修,林竹,竟出现在这法阵外围。
“那本来就是我的本命灵竹!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你给不给?不给,我可就要抢了!我很凶的!”
“给给给!有啥不能给的!你若是高兴,现在就可以到这法阵阵眼处来拿,我绝不阻拦。”无天不语笑逐颜开,“你别凶,你凶起来好害怕的。”
“哼!算你这老家伙识相!余欢是吧?来来来,把招魂鬼幡给我。”话音未落,林竹已经跃至七十天余欢身边,将余欢手中的招魂鬼幡拿在手里。
“你知道怎么用么?”七十天余欢狐疑地盯着林竹。
林竹回之以纯真无瑕的笑容:“啊?不知道啊。”
七十天余欢、无天不语,皆是目瞪口呆:“混蛋!你是来搞破坏的吗!”
“吼——!”感受到魂幡灭杀之力骤然间空虚不少的凶魂厉鬼,根本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尽皆从二魂五魄内鱼贯而出!
“哼!一群孤魂野鬼罢了,也敢放肆!”只见林竹手持魂幡,腾空飞至法阵之上,“门神为号令!驱邪避鬼!恶灵退散!”
随着林竹从怀中拿出数张门神画像,法阵内的叫嚣嘶吼之音顿时消弭于耳!所有逃窜出来的孤魂野鬼全部被镇压回二魂五魄之中!
“所以林竹,这杆招魂鬼幡在你手中到底有何意义呢?”七十天余欢言之凿凿地问到。
“你管我!我就想使使。”“你也没使啊!”
这边厢林竹和七十天余欢还在吵嘴,法阵中的无天不语已经开始了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五行相生。
“以二魂五魄为引,以阴阳五行为阵,以承前启后为势,以生生不息为意!阵意,凝!”
无天不语看着法阵中不断融合排组的五行之物,眼神中终于是露出了些许疲惫之态:“唐江生,虽然我不知你为何会落的如此田地,但此番为你一人之事,我整个虞山皆是牵连甚广!这其中的因果,你怕是一辈子,都别想了断了。”
就在此时,日食食甚已过,太阳开始进入到生光、复圆的阶段。阳光重新普照大地,整个日食过程即将宣告结束。
“好吧好吧。看来老天爷并不想让我和你多说会儿话呀。”无天不语微阖双眼,开始引动法阵完成最后的一个阶段,“阴阳五行阵,阴阳已全,五行不缺,那便是时候了。”
念及此处,无天不语猛提真元,向着法阵周围的无天妖修发布此番结阵的最后一道命令。
“复圆为号令!虞山妖修,阴阳五行阵,收阵!”
“收阵!”“收阵!”“收阵!”
随着一声声“收阵”之声的响起,这声势浩大的阴阳五行阵终于是有惊无险地归于寂静。
“咻——!”
林竹伸手前挡,抓住了从法阵中向自己飞来的本命林竹,并将之一口吞下。
“原来此阵的目的,是将唐江生做成一具傀儡啊。”林竹看向阵眼处躺着的那个修士,以他的眼力,瞬间便看出寄宿着唐江生二魂五魄的,是一具栩栩如生的人形傀儡。
“不愧是你,当真是好眼力。”
无天不语对林竹赞不绝口,却在正准备用修为托起唐江生之时,突生异变!
第七十二章 灾行
“轰——!”
数月以来,氤氲在虞山上空的浓墨黑云,此刻仿佛活了一般,全部往一个点上聚集!然后自上而下,如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直接就将唐江生吞食入腹!
“什么鬼情况?这黑云究竟哪里来的!”无天不语稍一惊疑,马上就被黑云四散而出的狂猛威压给推开了,“该死!那是我炼制的傀儡!我的!”
虽然不知道这黑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看得明明白白的,那就是掳走唐江生,势在必行!
无天不语急红眼了,猛提真元,然后一头冲向了黑云怪兽:“畜生休要猖狂!放下唐江生!饶你不死!”
“嘿嘿嘿!”黑云怪兽似乎是发现了无天不语,金色的瞳孔满是嘲讽,轻蔑的讪笑不绝于耳!
“你找死!”
言罢,无天不语一拍乾坤袋,一把泛着青光的冷艳锯便被他拿在手中!随后无天不语全身泛红,如同浴血而战的修罗!仔细看去,其实是无天不语浑身上下的血脉全部暴突于皮肤表面!
修为沸腾,血脉炽热!无天不语手中的冷艳锯,此刻也仿佛活过来一般,疯狂吞噬着器主的灵力修为,并发出渴饮的“咕噜咕噜”声!
“噬血鬼!”七十天余欢面色略显苍白,“看来无天不语是真急了,连噬血鬼这种靠吸食血肉修为来发挥威能的灾祸武器都拿出来了。”
灾祸武器,又称“灾行八鬼”,是这天地间,不断变换主人,不断穿行于世的八把武器。之所以称它们为“灾祸”,是因为它们不止会祸乱人界,连修真界都是它们肆意发挥的舞台。
据考究,在神话时代末、仙历时代初,这世间本没有“灾行八鬼”,故《万族约法》并没有对这八把武器进行限制。
但《万族约法》化为天地规则散播于世间万物后,三界六道繁衍生息已有数千年之久!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天地间突然凭空出现了八把武器!
它们蛊惑人心,无恶不作,人间也因此纷争不断,战乱四起!甚至有修行之士为了得到这八把凶兵而悍然入世!
就在这时,五位心怀天下的修士决定平息这场动乱,他们不顾同门师长的劝阻,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消灭灾行八鬼的道路!
可是,在人世已经暴戾恣睢千年之久的八把武器,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力量与之抗衡!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传说,这场大战一共持续了一百日!大战期间,天空下的是血雨,江河流淌的是血浆,大地被浸染成血土,山林被炼化成血矛!
大战第四十九日,灾行八鬼全面压制五位修士!五修节节败退,只能在灾行八鬼的凶猛攻势下被动防御!
大战第六十四日,五修解放牢笼,将入世前打入自己体内的封印尽数湮灭!修为瞬间恢复至巅峰时期,开始反攻!
大战第八十一日,灾行八鬼引动《万族约法》,利用《万族约法》的规则之力钳制五修的修为输出,两方的战力对比开始趋于平衡!
大战第一百日,双方皆是力竭,但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灾行八鬼欲凝神再战,五修却以燃烧魂魄轮回为代价,换来最后的力量来源,那便是惩奸除恶之民心,海晏河清之天意!
凭此力量,五修殊死一击,终于是战胜了灾行八鬼。百日血战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但灾行八鬼事件并没有就此结束,因为这八把武器并不是被消灭了,而是被放逐了!
五修穷其所有,也只能做到泯灭灾行八鬼之灵智神通,将灾行八鬼分散藏于世间的各个角落。
后世敬缅,尊称这五位修士为“灭灾五行”。
至于灭灾五行后来的下落,有人说,灭灾五行功德圆满,已得道飞升;
有妖说,灭灾五行此战后修为寿元崩坍,在道消身殒的最后时刻,带着灾行八鬼远遁尘世,与其一同埋葬于天涯海角;
有鬼说,灾行八鬼本就是汲取人心的黑暗缺陷而生,灭灾五行并不能完全战胜它们,相反,由于灭灾五行修为寿元崩塌,残存的轮回魂魄更容易受到灾行八鬼的侵蚀诱惑!
故灾行八鬼此战后下落不明的真相,是因为灭灾五行分赃不均,手持灾行八鬼自相残杀,最终没有一个得到善终!
事实究竟如何,已经没有办法去考证了。灭灾五行没有留下后人,灭灾五行的师门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古籍记载。也因此,灭灾五行的故事成为了一个传说。
可是某一日,一个神志不清、瘦骨嶙峋的修士突然出现在虞山山门,声声口口地求见虞主,手中的冷艳锯闪烁着**慑魄的不祥红光。
当今虞主亲自接待并给予其治疗。二修在军机处密谈了一日一夜,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当虞主从军机处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握住了这把冷艳锯。那名修士则安详地伏睡于军机处的桌案上。
“安葬它。”这是虞主在此次事件中下的第一个命令,也是唯一一个。
后来七十天和无天相继成立,虞主便把这把冷艳锯拿了出来,作为二天建番的彩头。
没错!是彩头!二天有能者居之!
七十天前当家轩鸿第一个试刀,结果触碰冷艳锯不过五息,便不得不放下;无天不语第二个试刀,第四息时便承受不住,但无天不语却靠吃丹药补给,硬生生地拖过了十息时间!令冷艳锯暂时认同了无天不语。
在确认了冷艳锯的归属后,虞主这才慢条斯理地告诉二天,这冷艳锯,是传说中灾行八鬼之一的“噬血鬼”。二天当时就吓懵了!
七十天、无天哭道:“虞主,你就不担心我们被这‘噬血鬼’给吃掉吗?”
虞主不紧不慢地回答:“担心啊。我虞山就这么点地儿,根本腾不出地方给你们下葬。不过你们放心,没有啥事儿是一锅乱炖解决不了的,要是有,那就炖两锅。”
于是七十天和无天哭的更凶了,因为他们意识到虞主根本没打算讲道理。
在往后的七十天和二天的争斗中,就算是二天最剑拔弩张的时候,无天妖修都没有用出这把噬血鬼。因为他们知道,噬血鬼以血肉为食,沾之即不得善终!
可就在今日,为了权轻侯,为了海辰,为了忻吴,为了无天,为了虞山,为了虞主,无天不语,终于是舍身饲刀!就为了,将黑云怪兽腹中的那具傀儡夺回来!
黑云怪兽虽然十分轻视无天不语,但在看清其手中不断散发出惊天血气的噬血鬼后,亦是兽躯微颤!
灾行八鬼之凶名,可见一斑。
“畜生!现在才知道怕,晚了!”无天不语面目狰狞,此时已将全部修为尽数喂食噬血鬼。噬血鬼刀身青光大盛!竟幻化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向着黑云怪兽猛咬而去!
“吼!”黑云怪兽骤然吃痛,身躯被双手握持噬血鬼的无天不语给斩成两段!幻化鬼面的青光随刀势一起没入其体内,随后便开始疯狂地吞噬黑云怪兽!
黑云,正肉眼可见地逐青。
只听的“哐当”一声,给予黑云怪兽重创的无天不语,并没有选择在此刻乘胜追击,而是猛地将手中的噬血鬼掷向旁边的巨石。
“无天妖修听令!拔剑!斩我双臂!”不知为何,无天不语竟在此时下这等命令。
“家主!这!这使不得啊!”“家主三思啊!”
“闭嘴!你们想看着我死吗!”无天不语抬起头来,瞬间便令在场一众妖修怛然失色!
只见无天不语此时已然面目全非,不再是之前模样,而是半张青面獠牙的鬼面附于脸上,与方才噬血鬼幻化的鬼面毫无二致!两天手臂更是已经变成了青色鬼爪!
“啊!!!”无天不语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凄号!
“正说饿了,没想到还有送食上门的。”生死存亡之际,一道黑色鬼影闪至无天不语身旁,直接抓起其一条鬼臂,言到,“四两拨千斤,用意不用力。不要反抗它,黏着它。”
“你是谁!放开家主!”“不许你碰家主!”
无天妖修见状,作势便想上前阻止黑色鬼影的下一步动作。
“鼠辈,滚。本尊不屑杀你们。”只见黑色鬼影看都没看这些无天妖修,仅凭一句话,便把冲杀过来家伙尽皆喝退。
“云汉霄!你想干什么!”其实自黑色鬼影出现伊始,林竹便知其是谁。在见到云汉霄没有对无天妖修大开杀戒后,林竹心中也是缓了一大口气。毕竟云汉霄现在在虞山的处境,不说人人得而诛之,至少也是千夫所指。
不过其本人倒是没什么自觉。要说也是,堂堂的封魔境修士,旁人也就只有指指点点的胆量了。要不是前有虞主,后有圣女,这虞山生灵,恐怕早就被其吃了个干干净净。
“你瞎?”云汉霄轻飘飘来了一句,能把林竹气疯,“与其盯着我,不如好好看住那具傀儡。”
不再理会林竹,云汉霄逐渐将青鬼之气聚引于一处,无天不语更是安静了不少,脸上的鬼面已然消散,右臂也恢复原状。
“云汉霄还有这本事?”林竹心中钦佩和怀疑交杂在一起,对云汉霄的感觉很是微妙。
“得亏虞主以武胜他,圣女以情降他,否则以他这脾气,天下都得大乱。”林竹心中如是想,然后转头看向正被青光吞噬的黑云怪兽,嘲笑到,“你来我虞山数月,数月来波澜不惊。可此番唐江生之傀儡炼成之际,你暴起发难,怕不是在数月前已料得此局?既如此,你为何没有预见到自己被这青光鬼气蚕食鲸吞的好戏呢?”
似乎是听到了林竹的讽刺,黑云怪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吼!”
只见黑云怪兽弃车保帅,将被青光鬼气沾染的云体全部舍弃,仅留下最关键的部分,所谓壁虎断尾求生,正是如此!
七十天余欢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林竹,讥笑道:“你退山吧,真特么丢人。”
林竹扭过头,不想面对七十天余欢那满是揶揄的眼神,却好巧不巧,看见云汉霄手中凝聚了一把黑炎大刀!正作势砍向无天不语聚集了青鬼之气的左臂!
“云汉霄你作甚!”林竹立刻上前,将云汉霄死死拦住,“在虞山伤我虞山妖修,你可要考虑清楚后果!”
云汉霄看了一眼林竹身后正在重组身躯的黑云怪兽,然后讥讽道:“你还不如那畜生聪明?让开,本尊饿了。不让连你一起砍。”
一语言毕,云汉霄再无任何犹疑,挥刀直接斩下!
只听“扑哧”一声,无天不语的左臂被应声斩下!一时血雨四溅!妖修不语不愧是虞山无天当家,尽管面色一片惨白,却是未曾惨叫一声!
而方才云汉霄挥刀之际,林竹欲运功格挡,却被一股大力直接扯出了云汉霄的刀势范围!
“居然敢挡阿飞的刀......弱鸡,你要命了?”虞山圣女拎着林竹的衣领,就像在拎一只拔了毛的大狗。
七十天余欢二话不说,拿出刻录灵简就开始了,这一点上二天的风格倒是出奇地相似。
“这老家伙体内的青鬼之气来头颇大,别说阿飞逼不出来,连我都没辙,只能聚集一处,然后全部斩去。弱鸡你这都看不明白?虞主养你不是让你来拖同伴后腿的!”圣女看起来非常生气,拎着林竹就是一顿数落,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林竹看着七十天余欢刻的不亦乐乎,欲哭无泪:“圣女姐姐我错了!道理我都懂,但无天毕竟是我无天妖修,
我......圣女姐姐您高抬贵手,先放我下来可好,晚辈知道错了,晚辈还得看住那头畜生呢!”
“孺子可教也。”圣女微微点头,将林竹随意丢到别处,“那啥,余欢当家,你刚才刻录的灵简,给我一份儿噢~”
七十天余欢点头如捣蒜。
“吼——!”
就在云汉霄将无天不语断臂收入乾坤袋中,林竹从地上爬起来之时,重组后的黑云怪兽,发出了一声摧心剖肝的痛嚎!
第七十三章 渔翁
“这畜生怎么了?”七十天余欢看着黑云怪兽痛苦地捂着肚子,不断地在地上打滚儿,眼神中既有震惊,也有好奇。
重组后的黑云怪兽体型只有原先的五分之一了,虽说还是十分巨大,但相较于之前那种柱天踏地的威慑感,此时的黑云怪兽,只能算一只大点的宠物罢了。
“想知道啊?”林竹斜瞄了一眼七十天余欢,“想知道就去看看呗~七十天现任当家,还怕这个?”
七十天余欢撇了撇嘴,一脸委屈地向圣女求助:“圣女姐姐,这是我刚才刻录的灵简,麻烦圣女姐姐帮我保管一下。若是......若是晚辈没回来,便直接送与圣女姐姐了。”
“弱鸡,你去,刻个灵简回来给我看看。”圣女将七十天余欢递过来的刻录灵简收好,然后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丢给林竹,“刻仔细点,至少要一盏茶的功夫,要是被我发现时间上短了,你就给我在虞山倒立三个月!”
林竹如鲠在喉,瞬间想起了之前坑圣女的那段“光辉岁月”。原本过了这么久,林竹都以为圣女是不是已经忘了,或者不跟自己计较了。但事实却再一次证明,只要是虞山的妖修,“睚眦必报”就是其最基本的生存本能。
“得勒~没问题!圣女姐姐您等着啊!”林竹精准地接过圣女丢过来的刻录灵简,脸上笑笑嘻嘻的,没有一点不快。
圣女重重地看了一眼林竹,咂摸着林竹这一语双关的言词,随即扬起了“虽然还没开始,但我已经赢了”的胜利微笑,乐呵呵地说到:“好啊!我等着!”
一个成名已久,另一个年轻气盛,圣女和林竹虽然只有一息的对视,却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看得一旁的七十天余欢心惊肉跳。
一息之后,林竹越过法阵,直接冲入了黑云怪兽的覆盖范围,可是出乎意料的,林竹并没有受到攻击。
“呵呵呵,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嘛。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到底在遭什么罪哩。”
不得不说,林竹对黑云怪兽的判断还是十分准确的,它现在的确已经顾不上林竹这只胆儿肥的流油的老鼠了。
“吼——吼——”
黑云怪兽的叫唤声可谓是一声弱过一声,甚至连凝聚的兽身都开始涣散。因为之前骄狂轻敌,直接把无天不语那一刀给吃实了!后来为了保证自己不至于被噬血鬼吞噬殆尽,黑云怪兽不得不舍弃大部分的力量,这让它感到无比后悔!
不过更让它后悔的,还在后面。
不知是唐江生的魂魄察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宝贵时机,还是这炼制的傀儡本身就存在遇险后的反攻机制,就在黑云怪兽灵力修为没有完全凝聚,尚处于重组阶段的时候,腹中最深处的唐江生,忽然发难!
即便是身型只剩五分之一,力量也流失了大半,但黑云怪兽体内剩余的灵力修为依然不是林竹可以抵抗的,更不用说是唐江生了。
但事情就有这么蹊跷,原本应该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唐江生,连意识都尚未苏醒,其修为却是自行运转起来!
若只是这样,黑云怪兽依然是不怕的,唐江生才多少道行?凝魂中期都不是,只是一个凝魂初期的雏儿罢了!若是比拼修为,黑云怪兽有足够的力量将其完全镇压!
可唐江生体内运转的修为却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战斗方式——比拼威压!
修士威压,并不是神通术法,并不消耗灵力真元,只是心绪意志的外现。一定程度上,将其视为修士之间道心的比试也不为过。
“居然是在比拼道心。”林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黑云怪兽的一举一动,“一个是连意识都没有苏醒却优先迸发求生意志的傀儡,一个是力及迎仙,却不知自己到底为何而战的怪兽。嗬。真有意思。”
就像林竹所说的,这是一场傀儡和怪兽之间的较量。当生存与自由狭路相逢,到底谁才能突出重围?
“吼!”黑云怪兽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金色的瞳孔此次不再是嘲讽、无惧,而是隐忍,和决断!
如果连命都没了,那还剩下什么?
黑云怪兽不知道,它只知道它已经被腹中这具傀儡的求生**给征服了。它也想活着。
“决出胜负了吗......”林竹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他是第一个见证这场道心之战的修士,也是唯一一个。他不准备把这场景刻录下来,因为他不想。
他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好好回味这场既简单,又真实的对决。至于圣女或者那个谁谁谁,都让他们见鬼去吧!
黑云怪兽也是这么想的。尽管它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四肢之上,缠绕着只有它才能看得见的银丝,可就是这些银丝,在无形中操纵着它的行动。黑云怪兽撤扯不掉这些银丝,也咬不断这些银丝,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死吧!
只见黑云怪兽猛地缩小身躯,变得只有手掌大小的一只小兽,然后一头撞向了唐江生的心口!
“什么情况!这黑云怪兽!居然钻进唐江生的身体里去了!”刚刚还在一旁兀自感悟,突然就被眼前陡转直下的剧情给惊的两眼发直!
就在林竹还在吃惊的当口,黑云怪兽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只剩一个正在不断下坠的唐江生傀儡。
“该死!可不能让他就这么直接着地!”林竹小声嘀咕,“不然无天不语那老家伙知道后非得抄家伙砍我不可。”
于是林竹瞅准方向,准备接住唐江生。
但这次的事件显然还没有进入**——坠落到半空的唐江生,不知是何原因,突然便停止了坠落!就像被谁从上空死死抓住一般!
虞山山高林深,此时却没有一声鸟鸣猿啼,没有一丝风吹云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停住了一瞬!
“轰!”
苍穹之上,一道金色光柱似从天外而来!刹那间便将唐江生完全笼罩!唐江生这具傀儡开始缓缓上升,不一会儿便已经接近天际!
“唐江生,你到底是谁?!”目睹这一切的林竹,终于是感觉到此事的不同寻常——先是不知名的黑云怪兽盘踞虞山山头数月,就为了等唐江生傀儡身躯炼成;再是苍穹之上,无端出现金色光柱,就为了收走这家伙!
林竹已经昏头了,不清楚这金色光柱到底是要唐江生的残魂缺魄?还是要无天不语炼制的这具傀儡之身?还是二者都想要?还是二者都不要,这天想要染指的,是其他的东西?如果有,那是什么?
林竹疯狂思索着自唐江生入山以来,虞山发生的一切大小事件:杨平觉醒、百里阡陌问山、食月遭重、云汉霄封魔、虞主仙迎、海辰渡劫、圣女回归、二天活跃......
这些事件似乎和唐江生并没有直接联系,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但事到如今,林竹绝对不信,不信唐江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修,不信唐江生之前与虞山没有半点瓜葛。
“难道真像无天不语说的那样,这唐江生,是一个不祥之人?”林竹看向天空中的唐江生,眼神中少了轻视怠慢,多了忌惮凝重。
也许是在回应林竹对唐江生的猜测,天空中对唐江生的争夺,蓦然发生!只不过这次,争抢的双方不是任何修士,而是唐江生体内的修为,在与这老天争夺唐江生的归属!
与先前一样,唐江生体内运转的修为,还是以威压作为主要的抗争手段,但与先前明显不同的是,唐江生的威压中,竟然掺杂着灵力修为!金色的光柱和赤色的光柱互相侵蚀渗透,谁都不肯妥协让步!
“以彼之短,攻敌之长。唐江生,你是蠢的吗?”林竹观察到此番博弈中的变数,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林竹说的没有错。按道理来说,唐江生的修为应该按照之前的策略,以威压对抗威压,这样即便不能胜出,还是能够争取更多的时间的。但是如现在这般在威压中掺杂灵力修为,那便是十分愚蠢的了。
现在这具傀儡所拥有的修为,不过凝魂初期左右,就是这样孱弱不堪的傀儡,竟然妄图与天斗法!简直可笑至极!不要说唐江生,就算是当今虞主,怕也没有这个能力与老天正面对刚!
“他拼的不是修为,不是道心,而是信念。”正当林竹对唐江生的反常大感不解之时,圣女飞身而至林竹身边,在一旁的则是云汉霄,“即便修为低微,即便道心比之万古天道来说亦是不坚,但唯有此刻的信念,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屈膝低头!”
林竹默然,看了圣女和云汉霄一眼,言到:“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唐江生的修为显然敌不过这死老天,即便是比拼威压,胜算也是百不存一。若凭此心性与敌交战,定是九死一生!”
此时此刻,唐江生灵力修为所化的赤色光柱已经只有一小段势力范围,唯有求生的威压还在苦苦支撑。
“若是,唐江生就赌这一生呢?”沉默不语的云汉霄突然开口。
林竹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遥望着天空之上的灵力光柱,云汉霄手中不知何时,竟是握拿着灾行八鬼之一的噬血鬼,“我不喜欢没有意思了。”
话音未落,云汉霄直接变化姿势,在林竹的瞠目结舌中,将噬血鬼猛地掷向了金色光柱和赤色光柱的交接之处!
一时间青鬼之气就像失去控制的狂蟒一般,疯狂地噬咬缠卷在金色光柱之上!至于红色光柱,由于太过弱小,青鬼之气对其竟是看也不看!
“你们疯了?”林竹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圣女和云汉霄,“你们疯了!”
林竹将之前从圣女那儿拿走的刻录灵简抛向圣女,画面的记载除了没有唐江生和黑云怪兽的威压对决,其他的倒是应有尽有。
圣女只说时间上不许有偏差,并没说内容上不能有任何遗漏。林竹此次,算是钻了一个小小的空子。
圣女查看了一番便将刻录灵简收了起来,并没有追究林竹偷懒耍滑之责。林竹见状,直接脚底抹油,回到了之前七十天余欢所待的位置。
“你不是在前面吗?圣女和云汉霄已经过去了。你又回来做甚?”七十天余欢看到林竹归来,亦是感觉非常奇怪,“刻录灵简呢?被你吃了?”
“给圣女了。想看的话,你找她要去吧。”林竹心中泛起退堂鼓,想要尽快离开此地。实在是因为此事诡异的紧,直觉告诉林竹,每多和唐江生扯上一分关系,自己就会多面临十分的危险!
“不管了!这档子破事儿我不管了!”
正当林竹准备撒手不干,离开此地之时,唐江生所在的灵力光柱,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只见赤色的灵力已经完全蛰伏起来,青色的鬼气光柱和金色的灵力光柱却斗的难分难舍,根本就是鱼死网破的节奏。
“该死!唐江生你是不是男人!居然作壁上观,欲收渔翁之利?”林竹只是在转身的时候轻轻瞄了一眼,但只这一眼,林竹便知道,自己已经逃不出这因果了,“你倒是干它丫的啊!到底谁才是这具身躯的主人?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就不想找那罪魁祸首报仇雪恨吗!”
没有人知道林竹当时为何要说出这番话。据七十天余欢回忆,当时林竹又哭又笑,感觉已经完全疯了。就算是仙神当时出现在他面前惹他不快,想必他也能跳起来咬上仙神几口!
就在这时,唐江生体内的力量出现了一次完全的爆发!原本是潜藏在唐江生体内二魂五魄中的凶魂厉鬼,此刻尽皆现身于光柱之内!
在林竹的感知下,甚至出现了不亚于迎仙境初期或者封魔境初期的恶鬼!
这些恶鬼略过青鬼之气,竟是直扑金色光柱代表的天道灵力!本就与青鬼之气斗得个你死我活的金色灵力,此时突逢恶鬼缠身,瞬间方寸大乱,其攻势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至于缠上身的凶魂恶鬼,也是随着金色光柱一同烟消云散!青鬼之气见没了争抢的对手,立刻就把攻击重心放在了唐江生身上!
可谁知这些青鬼之气在接触唐江生的刹那间,刚刚才没入唐江生体内的黑云小兽,却突然间显现在青鬼之气眼前,将其一口吞掉后,也是迅速回到唐江生的体内!
之前黑云兽是以自己的修为对抗青鬼之气,结果败下阵来,被逼的不得不分解身体。但唐江生乃是千鬼之体,魂魄生来便容纳着成百上千的凶魂厉鬼,自然是多一个青鬼之气不多,少一个青鬼之气不少。
此番混战,究竟谁才是鹬蚌,谁又是渔翁呢?
第七十四章 敌袭
“弱鸡,过来!把这傀儡带回去给虞主过目,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圣女转过身,招呼着林竹过去搬唐江生。
可是林竹哪里肯干?!现在不要说让他碰唐江生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一个法诀直接把唐江生给毁了,省的以后出现各种各样的幺蛾子!
“圣女姐姐明鉴,晚辈刚才在支援唐江生的时候意外负伤,体内修为此刻运转不畅,还请圣女姐姐另谋高人!”林竹不进反退,根本不打算听从圣女的命令。
“你刚刚不还那么厉害地嚷嚷么?怎么转眼间就受伤了?”七十天余欢显然十分开心,仿佛云中看厮杀,“伤哪儿了?灵台吗?那可不得了,得赶紧去看大夫才是!”
林竹斜眼看向七十天余欢,对其如此嚣张的态度表示可以理解:“就因为不语废了一条手臂?余欢你就趁现在偷着乐吧,有你跪下来哭的时候。”
“嗬。求之不得。”七十天余欢笑容逐渐变冷,对林竹的敌意明显增加。
“余欢你别管那只弱鸡,过来,帮本尊把这具傀儡背到立安殿正殿去。”不知是何原因,圣女突然转变了矛头方向,竟直指七十天余欢。
“呵呵,余欢当家,请。”林竹做了一个礼让的动作。
七十天余欢顿时被难住了。
“一具傀儡能有什么可怕的?还是凝魂初期的傀儡。”七十天余欢眼睁睁看着林竹从一副如遇大赦的模样到现在的隔岸观火,心中不免打鼓,“能让林竹这厮忌惮成这样,难道这傀儡真这么邪门儿?”
“怎么,余欢?林竹那货不听我的话,你也要照葫芦画瓢?嗯?”圣女柳眉倒竖,看向七十天余欢的眼神如同一根铁索,绞的余欢喘不过气来。
“哈——哈——,圣女大人息......息怒......晚辈,这就去。”七十天余欢一只手凌空虚握着自己的脖颈,步履艰难地朝唐江生傀儡处走去。
就在七十天余欢离唐江生不过一尺距离的时候,圣女终于是放开了对他的限制。“咳咳......”七十天余欢猛地咳嗽了几声,将喉咙里的气儿抚顺。
七十天余欢心中有不解,也有怨气,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发泄的好机会。余欢低头看向打量着唐江生,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唐江生身为“人修”时的模样。
平平无奇的外表,脸上稚气未脱,身型既不高大,也不矮小,只有四肢还算比较匀称。
“这就是将整个虞山闹得天翻地覆的那个唐江生?那个让海辰、食月甘心奉之为先生的唐江生?”
七十天余欢运起修为,操控周围的灵力将唐江生虚托起来,准备就这样将唐江生搬到立安正殿。
“不要用灵力修为,用你的身体将他‘背’到虞主跟前去。”圣女出言如此要求,眉头微蹙,眼神中露出思索之色,但七十天余欢却根本猜不到圣女在想什么,“弱鸡过来给余欢护法。这不算为难你吧?”
林竹原本还在不远处等着看好戏,听闻圣女此话,瞬间一副哭丧脸,可最后还是堆起假笑,言到:“不为难,不为难。圣女的命令,哪儿叫‘为难’呢?圣女姐姐这是在磨砺我们这些晚辈啊!”
圣女只看了林竹一眼,便嫌恶地转过头去:“啧!不想笑就别笑,笑的比屎还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林竹笑容一僵,随即依言收起假笑,一声不吭地来到七十天余欢身旁。余欢偷偷瞄了一眼林竹,发现其一脸冷漠无情,眼中跳动着愤然的冷火,完全没有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样。
七十天余欢突然间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有忍住全身冒起的鸡皮疙瘩,不情不愿地将唐江生背在背上。
“记住!一定要把这具傀儡完好无损地送到虞主眼前!”圣女突然爆发修为,浑身刚猛的灵力波动直接将周围的碎石吹飞,将林木折断,“若是路上这傀儡有任何诡异之处,不需上报,本尊批准你们先斩后奏,可直接毁去这具傀儡!”
说完这话,圣女便背对林竹、余欢,仿佛大厦将倾。
“明白了。”林竹此时也是从周围的空气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味道,“我们走!”
“哈哈哈!既然在了,又何必走呢?岂不是败兴致吗?”虚无之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
红衣黑甲,威仪非凡、杀气腾腾、气焰熏天!“依我看,就不必走了!”
林竹带着七十天余欢不为所动,向着立安殿正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等等等等!林竹,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腾空飞过去?”七十天余欢背着一具傀儡,修为又只有元丹中期,实在是有点跟不上林竹的步伐!
“你傻吗!”林竹闻言大喝一声,“现在敌军人数尚不清楚,分布尚不清楚,兵力尚不清楚,目的尚不清楚!这个时候贸然腾空,不是把自己当活靶子使吗!”
“谁说我们是敌军了?”来人伸出右手,瞬间,一道血红幕布便向林竹、余欢二修飞速追去,“不过是想留各位下来畅谈一下美好的未来,很难?”
血红幕布移速飞快,不一会便飞至林竹和余欢头顶!随即骤然变大,向着二修劈头盖脸笼罩下来!
“呲拉——!”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的一声裂帛之音在二修上方响起!林竹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权轻侯手持青釭剑,替二修斩开了这血红幕布!
“快走!去找虞主!”权轻侯沉声说到。
“侯爷是你!”七十天余欢此时也发现了权轻侯,可是身后的权轻侯显然状态并不太好,浑身伤痕累累不说,背上更是有两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不用担心侯爷。”林竹脚步不停,带着余欢穿行于深山老林之中,“既然侯爷出现在这儿,那就表明虞山暗卫也出动了!就像侯爷所说的那样,当务之急是与虞主汇合!然后重整旗鼓,杀退敌军!”
“可是,侯爷既然有暗卫保护,为何还会受那么重的伤?难道!”七十天余欢目中闪烁惊疑之色,对自己想到的那种可能感到毛骨悚然!
林竹回头给了余欢一个凝重的眼神,言到:“虞山百年时间,从破败,到复苏,再到盛世。这其中的艰辛,非你我所能想象。这虞山,有蝴蝶,有苍蝇,有猛兽,也有毒蛇。”
言语之间,林竹和七十天余欢已经飞奔出去老远。权轻侯深吸口气,剑指苍天,怒喝到:“百里阡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扰我虞山安宁,当真是不想活了!今日,你就留在这里吧。”
红衣黑甲,即是百里阡陌乐呵呵地说到:“哎呀,我的好师弟啊,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我百里阡陌好歹也是卫国的中将,礼节司仪方面的东西,我还是略懂一二的。”
话头一顿,百里阡陌看向下方围在一起的无天妖修,眼睛里的光就像要迸出来一样!
“你就是虞山无天的现任当家,无天不语,对吧?我经常听卫王谈起你。”百里阡陌双眼微阖,“在虞山这么个破地方居然能炼制出引动天地异象的傀儡法器,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不语当家,可有兴致来我卫国效力呢!”
“没兴趣。”无天不语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百里阡陌。
“够了!”就在这时,虞山圣女终于是发飙了,“百里阡陌!以你这迎仙初期的修为,今日竟胆敢硬闯我虞山!当真是找死?”
没错,百里阡陌已经在这数月期间,晋阶为迎仙修士!这意味着卫国再添一员大将!虞山塌下,又多了一个迎仙老怪时刻在虎视眈眈!
“话不能这么说,尊夫人。”百里阡陌抱拳施礼,“尊夫人千金之躯,不在天明宗养尊处优,为何偏要来虞山这种小地方呢?”
尊夫人横眉冷对:“放肆!本尊去哪儿,还需要给你报备?”
“嗬。尊夫人好大的威风。”百里阡陌挥手荡开尊夫人散发出来的修为威压,不以为意地说到,“尊夫人如今亦不过迎仙中期修为,对阵本将,未必就能稳操胜券吧!”
尊夫人凤目含怒,体内修为不断升腾,灵力波动更是一环胜过一环!但饶是如此,尊夫人依旧没有向百里阡陌雷霆出手。因为她不仅是虞山的圣女,还是周国天明宗的尊夫人。
“尊夫人,这里,就先交给我吧。”权轻侯飞身来到尊夫人身边,沉声言到,“尊夫人身份敏感,不宜代我虞山行事,万望尊夫人见谅。”
一语言毕,权轻侯看向不远处已经成就迎仙修为的百里阡陌,一时感慨无限。
“要是没有那一百年,和周晋两国的天明道锋二宗大战,最先迎仙的,应该是小师弟吧。不,以小师弟的天赋,成就仙迎修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权轻侯心中如是想。
“百里阡陌,我不信你敢单枪匹马闯我虞山!卫金戈和卫山河呢!”权轻侯运转修为,使用巅峰意境默默治愈着自己的伤势,“你此番闯山,到底目的何在!”
“嘿嘿嘿~轻侯,我知道你在使用巅峰意境治疗自己,我是你师兄,我爱护你!而你,还要再做虞山的狗到何时!”百里阡陌又笑又怒,整个人歇斯底里,“你是卫国人!长生宗修士!‘灾厄三星’的破军星!才不是虞山的什么狗屁外交使团团长!”
“百里阡陌,嘴巴放干净点!”尊夫人听不下去了,她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她深爱的虞山受到他人的侮辱。但是现在她不能动,她这一动,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百里阡陌斜眼睥睨,完全不把尊夫人放在眼里:“尊夫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你要想对我出手,就先问过天明宗迎仙堂的那位任凌寒任堂主吧!”
“不必问任堂主了。”尊夫人身后,一道冰寒的声音从虚无处传了出来,“既然尊夫人不宜趟这趟浑水,那便老朽来吧。这位卫国来的疯狗小朋友,你看如何?”
话音甫落,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缓缓出现在众修眼中。不是三代虞主辰星,又是何人?
本来从一开始三代虞主入天明宗迎仙堂,就是为了保护早已嫁入天明宗的虞山圣女。这一百余年来,三代几乎一直隐匿于圣女周围,即便是在天明宗,也依然十分低调。
可以这么说,三代虞主的存在,就是圣女身边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时时刻刻守卫着圣女的安全。
但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了,百里阡陌竟然三番两次大放厥词,辱及虞山,同样的,三代也是忍不了的。他以“守护”之意入巅峰,护的不仅是圣女,还有虞山这个家。
“呵。三代吗......”百里阡陌收起狂放,向着三代虞主躬身见礼,“晚辈百里阡陌,百里家现任家主,卫修军中将,见过三代虞主。”
“百里阡陌,你不用跟我客气,说白了,我等会儿要揍你。你这些名头可以限制尊夫人,但却限制不了我。”三代虞主开始一丝不苟地撸起袖袍,看得百里阡陌头皮一阵发麻。
“三代虞主大人!这恐怕不合适吧。您再怎么说也是周国天明宗迎仙堂的客卿长老。如今对晚辈出手,怕是会引起两宗的不和。这挑起战争的罪责,可不是你我能够担当的了的啊!”三代步步紧逼,百里阡陌步步后退。
“你自己也说了,老朽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客卿长老罢了。既如此,老朽在天明宗则是天明宗的人,在虞山,则是虞山的修,这有何冲突?”
经历了鬼族占山的黑暗时代,和列国划地治虞的混沌年代,百里阡陌的这些个小心思,在三代看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三代猛提真元,赤手空拳直接就向百里阡陌猛攻而去!竟是走的与圣女相同的路子!
三代拳势虎虎生风、重如霹雷,只一记直拳,便将百里阡陌轰退三丈之远!
“退步了啊。”三代喟叹到。
“哼!还真当本将是泥捏的吗!”被三代一拳轰的双手发麻的百里阡陌,此时也是来了脾气。他常年在军中带兵,可谓是百战沙场!
只见百里阡陌手中银光凝聚,一把九环大刀蓦然出现他的手中,随后便是一阵光华舞动!
三代不退反进,迎着刀光利刃,与百里阡陌再次战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