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三三
“主子,属下要不要……”待卫度与南山菊走远后,方才那两名家丁进入到书房之内,其中一人伸出手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卫誉什么也没做,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右手轻招,身后书桌上便飘来一张映有字迹的宣纸:“拿回去,抄一千遍。”
另一家丁见状,不禁“噗嗤”一笑:“主子,您就饶过大山吧!这货除了自己的姓名,其他能认出来的字儿一把就能抓完,就算有本旷世功法掉在他面前,他也没法认全。哪儿能模仿您的墨宝?”
被唤作“大山”的修士赶紧点头表示同意,捧着卫誉的书帖就跟手里有块烫手山芋似的——那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那就把它吃了。”
卫誉话音未落,只见大山已经将书帖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嚼吧两下便吞入腹中:“我说小天,主子在纸上写的,究竟是啥字啊?”
被问到的,名叫“小天”的修士瞅了瞅卫誉的脸色,然后压低声音言到:“叫你平时多读点书你不听!居然连‘手足情深’四个字都不认识?再有下次你就不用吃纸了,直接啃主子的砚台吧!”
“不啃、不啃!学习,学习!”大山憨憨地笑着,被小天拉到一边,不敢再有其他越矩的动作,静静等待卫誉下一步的指示。
此时此刻,书房内的气氛开始尤为沉重,一点儿都不像之前卫度到来之时那般亲切活跃。月光悄悄透过深色的帷幕,将三人的面庞掩映地忽明忽暗——当年审时度势,以“大局”之意入巅峰,等了几百年才换来这么一个机会,又怎能就这般拱手让人呢?
“卫天,你来说说,我的幺侄儿可能带领卫家超过百里家?可能一统卫六家?”卫誉轻描淡写地问到,其满不在乎的语调,仿佛就像在问今晚是吃萝卜还是白菜,或者不吃也无所谓。
小天不是第一次见自家主子这个状态,与大山相视一眼后,连忙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之上:“愿为主子赴汤蹈火,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大山不会说漂亮话,但却知道跟着小天说准没错。
“秦风,你以为靠着林敛、钱不富那些人的造势,我就没法动卫度了吗?哼!连卫仁都敌我不过,你若敢现身,定叫你有来无回!”
书房之内,仿佛有恶鬼嘎吱磨牙的声响,而在卫府上空,一片片的乌云正朝着这里汇聚——门主之战的结束并不是终点,而是开始。
“南山……南山……南山菊!”回廊的一个转角,卫度猛地甩开南山菊拽住自己的手,喝道,“你瞧瞧我这手腕,到底还要不要了?”
言及于此,卫度将自己的左手伸到南山菊眼前,只见其手腕处的勒痕已经青红一片,要是再晚一段时间,恐怕一段时间内就别想用了。
可是卫度的愤慨并没有引起南山菊的重视,心脏的跳动此时仍然剧烈非常,连嘴唇都罕见有些苍白:“你那叔父,卫誉,他有问题!”
“……”卫度一阵无言,回想刚刚在书房的场景,明明正好好地在和卫誉摆谈,可说着说着,他的脑子就像塞了石头似的越来越沉重。
说这是巧合吧,可当时实在是相当诡异;可说是卫誉故意而为之,他又有什么理由那样做呢?莫非是卫家之主的位置?除了这个,他真的想不到有其他任何理由,会驱使卫誉迫害于他。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想,并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这……
“卫主之位,乃是先生和我爹定下的君子协定,叔……卫誉只是在我年纪尚轻,修为尚浅之际暂代家主之位……”卫度念着念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与其说是在为南山菊开脱,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十二场合战后,卫国之修无不知晓我是下一届的卫家之主,此乃人尽皆知的事实!若我刚回卫府便横遭不测,卫誉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么蠢的事,就连我都看得透,卫誉又怎会铤而走险?”
卫度扶着道边的梁柱,刚刚还不觉着,现在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战栗嘶嚎——若是方才南山菊没有在他身边,他会不会就那么鬼使神差地跟卫誉走了?至于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那是想都不敢去想。
“你们人族的历史中,有总结出‘手足相残’、‘父子反目’两个词,难不成你觉得是空穴来风?”南山菊一掌拍在旁边的墙壁上,直接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王权更迭,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主人赐给你的那把双股木叉,你拿下来给我瞅瞅。”
南山菊的表情非常严肃,甚至可以用凶恶来形容了——虽然他并不想质疑秦风的决策,但卫誉显然不是他和卫度两人就足以镇得住的角色。换句话说,此时多在卫府待上一刻,他俩的性命便会危急一分,而秦风给卫度的防身法宝就只有一把双股木叉,其他的啥也没有,所以南山菊抱着最后的希望,想要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暗藏。
卫度眉头紧皱,显然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如果南山菊一上来就对卫誉一顿猜忌,他还有理反驳,可在亲身经历一番凶险之后,再没有保护伞的卫度也从心底产生了对死亡的恐惧。
“来,先生给我削的木叉,你……你拿好……”
卫度将手链饰物的木叉从左手手腕摘下,灵力催动后,立刻变成一把看起来粗劣不堪的双股木叉。而就是这样一把也许扔大街上都没人捡的“破烂”,卫度却是双手抓的紧紧,哪怕递给南山菊察看,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松劲儿——因为他现在握着的,乃是自己的命啊!
可南山菊显然不打算对卫度有任何的娇惯,一把抓住双股木叉,然后狠狠地瞪着卫度,咬牙切齿地命令到:“给我撒手!”
卫度哭丧着脸,紧咬嘴唇,眼眶里泪珠打着转儿。
南山菊眉头一挑,抓住双股木叉的手缓缓放开待卫度的防备稍微松懈后,一把将双股木叉夺了过来!可还没握住一息,木叉便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直接将他的手掌烫出了血泡,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是你自己抢的啊!可不能赖我。”卫度将掉在地上的双股木叉捡起——明明是连南山菊都握持不住的武器,可卫度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甚至在经历了一番“突然袭击”后,比之前还抱得更紧了。
“你知道?”南山菊一边引动修为,小心治疗着掌心的伤势,一边投以气愤至冷漠的目光,仿佛卫度刚才背叛了他一样。
卫度顶着南山菊的目光,脑门上的汗珠跟豆子一般大,嗫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解释到:“先……先生,说过,不……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三三’的特性。这……这叫,出其不意。”
“‘三三’?这货?”南山菊极度嫌弃地朝双股木叉努了努嘴,得到的是卫度捣蒜似的点头,“一把破木叉还要起个名儿,明明是双股,却要叫‘三三’……卫法之前说的不错——论读书学习的重要性。”
卫度在一旁瑟瑟发抖,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话,他也不敢问。
“翻个面儿……再翻。”南山菊聚精会神地盯着卫度手中的双股木叉,既然自己拿不了,那就只能得劲儿地使唤卫度,“啧啧啧,就像百里离说的那样,主人出手可一点都不含糊——五百年的老槐树,说削尖儿就削尖儿。你这记名弟子,当的可一点都不委屈哦。”
南山菊的语调中满是羡慕,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嫉妒,毕竟秦风先是将那么多的漂亮衣物赠与百里离,而后有把一棵五百年的老槐树削尖了给卫度做武器,而他南山菊,到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老槐树?五百年?”与南山菊的艳羡相比,卫度却是有些哆哆嗦嗦——在他为数不多的风水知识中,槐树可不能随意砍伐。
因为“槐”乃“木”和“鬼”的结合字,换句话说,槐树是招鬼的鬼树,更何况是五百年,说不定已经有了精、气、魂的老槐!
“下山之前,先生曾一再强调,比起那噬亲鬼,要我更注意自己的性命安全。但如今看来,为了找到那只鬼,我可是活生生地被当做诱饵了啊!”卫度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经历了卫誉的口蜜腹剑后,他甚至对秦风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怀疑,“南山渡劫时的情况我也不知道,问先生也总是闪烁其词,大哥好像也知道,但现在……”
卫度的神态逐渐冷静下来,只是并不是那种由内而外的镇定——猜忌的目光加上阴狠的表情,让卫度看上去越发令人生寒。
在一旁的南山菊不是没有发现卫度的异状,但他却以为卫度是在考虑如何对付卫誉的事,所以也并没有即刻出声提醒。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哪怕被各种势力、各种情绪所压制,可一旦错误的时机来临,便什么也挡不住它的生根发芽、蔽日参天。
第三百零一章 恩义
时间缓缓流淌,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近三个月,许多卫国修士对于卫度这个未来的卫国之主的好奇之心,也早就如潮水般退去——不过这并不是因为那一股子新鲜劲逐渐没了,而是卫度在这三个月的时间内足不出户,直接在自己的卧房内称病不起。
作为卫度的“贴身护卫”南山菊,自然也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其左右——别说是其他卫四家派人前来探望,就算是卫誉亲自前来,卫度也只是以咳嗽回应,南山菊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放行的意思。
所以卫度此番回都造成的正面影响,已经是微乎其微;相反的,这一举动造成“负面”消息却是不胫而走,坊间什么样的传闻没有?
比如卫誉将卫度软禁起来,拒绝传让王位啦;比如卫度力弱体衰,不知从哪儿染了疟疾呀;比如秦风通过南山菊,一心想操控卫度,最终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等等。各种版本不一而足,以至于街头巷尾的戏馆每天都是座无虚席——剧本越离奇,凑热闹的人就越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归来的卫度尽管还是一个凡人,或者说凡修,与实干兴业的卫誉根本没有多少可比性,可卫度就是凭借这种“刻意”制造出来的不确定性,硬生生地抓住了一半人的眼球。
一开始卫誉也没有猜出来卫度这么做是图个什么,直到卫度的住处每日都被成千上万道灵识扫过之时,卫誉才终于明白,他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对卫度动手——因为卫度此刻给众人的神秘感实在太深,加上各种传闻的流传,一旦卫度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卫誉立刻就会成为头号疑犯!“卫主”、“卫刑”两个名号便算是彻底毁了!
至于另一半……说真的,卫誉还是头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可就是引领着整座城市的目光——那种一举一动时刻牵动他人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的感觉,令他欲罢不能!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一个喝茶的小动作,都会产生“这才是一国之主该有的王者风范”之类的风评。不得不说,卫誉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留卫度一条狗命,好从反面衬托他的英武贤明。
不过正当卫度做着缩头乌龟,而卫誉享受着万民敬仰之时,两个不速之客却忽然找上门来——百里家,百里离与百里朽登门造访。
南山菊不是没想过百里朽会来到此处,甚至百里家的人三个月过后才来卫府反而显得有些怠慢——不过倒也正常,这就是百里家对卫家的一贯态度:“百里朽,你……是主人叫你来的?”
“小辈……本尊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同境之中,只有百里朽的战力能与秦风不相上下,散发出的威压直令南山菊招架不住。
以前尚未渡过第一次天劫时还没有多少感觉,可现在第一次单枪匹马面对百里朽时,南山菊别说阻拦其去路,就连保持站立都很困难。
“以前看你是个小娃娃才没和你一般见识,要想做护卫,脑瓜子就给我放机灵点。”百里朽凶神恶煞地踹开院门,将提在手上的南山菊粗暴地扔了进去,“卫家的那个小崽子呢?带他出来见我。”
飞出去的南山菊直接撞塌了一整间屋舍,然后便是两双手挣扎着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场景——看得出来百里朽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屋舍的废墟就不是废墟,而是一对乱冢了。
“卫法怎会有你这般废的弟弟?炼体十重?可真会给他丢人。”
百里朽神色鄙夷,看着面前这两个灰头土脸的毛头小子,心里横生出一股怒火——他之所以会在此时出现,乃是因为秦风通过双股木叉感应到卫度已经三个月没怎么移动了,而南山菊的精神状态也处于高度紧张之中,这让远在虞山的秦风无法不忧心忡忡。
鉴于此,即便与百里朽闹僵,秦风还是折了一只传音千纸鹤,驱使其去向百里家的府邸,希望百里朽能代他前去查探——而当百里朽从百里离手中接过那只传音千纸鹤,第一反应就是把它给烧了……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百里离在拿到传音千纸鹤的第一时间,就将其中的内容听了个真切——顺带一提,秦风当时用的是恳切的语气,那语调听起来,就跟在请求百里朽与他和好一样。而将千纸鹤毁了个彻底的百里朽,只能从百里离极为浮夸的模仿中了解一二。
没办法,既然秦风都已经跪下来哭着求他了……虽然也许事实并非如此……那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是为了卫法,百里朽也同意去卫府走上一遭,早就闲得慌的百里离极其自然地与之同行。
其实按照百里朽的脾性,别说秦风用一只传音千纸鹤来跟他求和,就算秦风亲自前来,他都不一定会给秦风面子。
可百里朽到底还是去了——即使不想承认,一项独来独往的百里朽,除了秦风,还是有把卫法当做是自己的朋友的。特别是十二场合最终战中,与卫君血性对刚的场面,更是得到了他百里朽的认同。而作为卫法的弟弟,卫度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又会有多少改变呢?
于是满怀期待的百里朽就这么去到了卫府——然后发现秦风担心的要死要活的二人,竟然在恬不知耻地装病,这叫他如何不气?
要不是看在这一人一妖皆与秦风、卫法关系密切的份上,百里朽早就一手一个捏死在当场,哪里会给他俩半点活路?
“后生卫度,见过前辈。”尽管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卫度还是赶紧躬身施礼,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随后目光闪动,瞟到了正在手腕出摇晃的木叉手链,不禁猜想,“难道是先生不满我在卫府的表现,所以特意派这百里朽过来施压,敦促我尽快找到噬亲鬼的下落?这才仅仅过去三个月,他就已经等不及了吗……”
不知不觉间,卫度对秦风的称呼已经从“先生”,变成了“他”,而百里朽彼时并没有看出卫度对秦风有多么大的不满——不过就算是发现了,一只比蝼蚁还不如的蛆虫,又如何能上得了排面呢?
至于一旁一开始还心惊胆战的南山菊,在听闻百里朽对他和卫度的斥责后,竟慢慢找回了自己身为虞修,身为秦风“血脉分身”的觉悟,所以他并没有施礼,而是直视百里朽,目光中带着不屈。
“你愁啥你瞅?是不是找削?”被这么盯着的百里朽自然不会给南山菊什么好脸色,因为在他看来,南山菊的眼神就跟挑衅没啥区别。
就在百里朽准备再给南山菊来两下子之时,顺便把卫度给一块儿收拾了,比如抡个大风车什么的……卫府的一名护卫急匆匆地来到此处,整张脸面无血色,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刺激,或者说——恐惧。
“奉……奉另一贵客之意,特将此物交予阁下。”言及此处,护卫立刻低头,将托在手心的一枚蝴蝶形状的折纸递了出去。
百里朽的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自从瞧见了秦风的千纸鹤后,百里离似乎也迷上了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虽然折得还挺像……
“姑……她现在身在何处?”不知何故,在察闻了传音蝴蝶的内容之后,百里朽的神色立马变得不对劲,似乎是发生了什么。
“贵客与王上一起,正……身处卫府天字号大牢。”护卫战战兢兢地,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前方带路。”百里朽抬手往护卫体内打入一股真气,本来吓破胆的护卫当即便觉得精神一振,一溜烟就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百里朽催动修为,正要跟上之际,南山菊却从后方窜到了他的面前:“可是百里前辈发生了什么危险?我们也要去!”
不得不说,南山菊还算有些良心,知道什么叫做知恩图报,尽管百里离没有直接施恩与他,可秦风在卫家行宫被救的事情,他还是听卫法提起过的——至于卫度,依旧保持着见礼的姿态,没有说话。
“要来就自己跟上。”百里朽看了南山菊一眼,表情虽略有缓和,可依然话不饶人,“到了之后若敢大呼小叫,我就抖光你们的牙!”
一语言罢,百里朽便离开院落,朝护卫离开的方向追去——而当南山菊也准备跟上之时,卫度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不去,行不行……”卫度目光闪烁,有些不敢看向南山菊,声音也是飘忽不定,“百里朽乃是元丹巅峰,百里离更是……!”
卫度话未说完,只见南山菊一把甩开他的手,神色中的愤怒与失望毫不掩饰:“人活一世,忠义当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阻止我前去支援,可也应该知晓百里离曾经救过我的主人……和你的大哥。你不去,可以——但不要再让我瞧见你这么怯懦的样子,否则咱俩,从此恩断义绝。”
说完之后,南山菊便气愤地离开了,只留下卫度独自在原地喃喃自语:“又是秦风……你俩又不是人……”
第三百零二章 丧父
当卫度以进一步退三步的姿态来到高耸的大牢门前时,南山菊刚好也在那里,而彼时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时辰,正值星垂夜幕之际……
所以南山是特意在这里等他的吗——卫度心中如此思索着。
“那个……你不进去吗?”卫度往牢门里瞅了一瞅,阴森恐怖的氛围一如既往,昏暗潮湿的环境令人非常不适,所以就算是活到现在,卫度来此的频率也不过一手之数,“百里朽呢?嗯……百里离呢?”
卫度小心翼翼地询问南山菊,同时观察着后者隐匿于阴影中的神色表情,然而并不看不清……卫度的心脏没来由地揪了起来。
“百里朽是元丹巅峰的修士,百里离听秦……听先生所说,亦不能用寻常的修为境界断之,哪怕是卫誉,也有迎仙初期的修为。他们三人在一起,应该、可能、也许、大概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卫度踌躇不前,竟有些手足无措——实在是因为南山菊此时就跟个会呼吸的鬼似的,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既不骂他,也不看他,可就是无法被忽视地存在于那里,有意无意地阻挡着他窥探的脚步。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龟……姑妈你掐我干嘛?”
就在这时,百里朽、百里离一前一后从出现在不远处——百里朽皱着眉头,揉弄着自己的腰,貌似其刚刚是想嘲讽谁,但最后却被百里离给出手阻止了。而在这二人之后,两名抬着藤架的护卫也出现在卫度的视野之中——藤架上盖着一匹白布,白布之下略有起伏。
“卫度?你怎么也来了?”跟在护卫身后的,是卫誉以及之前的两名家丁,“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有病就好生回去躺着。”
抬着藤架的护卫从卫度面前经过,一阵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直冲他的脑海,仿佛还猛击着他的灵魂!而当卫誉路过身旁时,卫度却是发现了他紧锁的眉头,以及两名家丁一闪而过的“耐人寻味”的笑意。
就在众人渐行渐远之时,卫度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随即大声呼喊:“卫君!那个藤架之上,白布之下的人,是卫君吗?”
“卫君?呵呵呵——怎么?你希望这具尸体,是那卫君——哎哟喂!姑妈你别再掐了!”百里朽顿住脚步,伸手将护卫拦下,并将白布掀起一角……然后再次被百里离出手阻止。
“此乃卫家一门的家事,你跟这儿瞎掺和什么?”百里离似乎是生气了,扬起手就准备扯百里朽的耳朵,不过却被后者闪身躲开。
“什么意思?那个人难道不是卫君?”卫度此时才发现,尽管身在此处,可他就像一个外人似的,不仅是卫誉、百里,就连南山菊都对他持一种仿佛置之不理的态度,“那个人……是谁?”
卫度的声调开始有些颤抖,他将脑海中所有认识的人物全部过滤了一遍——出现在卫府天牢,与他关系颇深,其死亡会引起重大影响的人物……这除了是卫君,其他人还有谁能有这个能耐?
卫度想不明白,或者说想到了,却被他刻意忽略……
“各位,事出突然,请原谅南山先行告辞——天色已然不早,我要即刻启程赶往虞山,将此事告知虞主。”一语言罢,南山菊先是朝众人施礼致意——略微纠结后,还是朝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行了一个低头默哀的仪式,随即便欲升空,往虞山的方向飞去。
“等等!南山菊,那白布之下的到底是谁!你告诉——你回来!”
卫度再一次冲过来抓住了南山菊,而南山菊只是给了他一个寓意难明的眼神,便再一次甩开了南山菊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好!好!好!你们都不理我,你们都不要我!我自己去看!”卫度状若癫狂,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运起自己在卫府三个月时间内突破指炼体十重的修为,一个猛子扎到藤架旁边——什么都没考虑,什么思想准备都没有,谁也没去阻止他,就这么让卫度近距离接触了尸身……然后便整个人傻在原地,被所有人无视,连通屁都不如。
藤架之上的尸身不是别人,正是他卫度的生父,卫家的上一任家主,卸下“卫刑”之名,取回自己真名的,卫仁。
彼时的卫刑死相极其恐怖,浑身伤痕累累不说,尸体上更是多处血肉模糊,仿佛被野兽噬咬过一般,连胸腔之内也是空空如也,脏器什么的全都不翼而飞,只留下星星点点的黯红血迹,昭示着他的死亡。
这里是卫国,与大周国、大晋国三足鼎立的卫国;这里还是卫府,乃卫国王室之所在;最关键的,卫仁本身还是一名迎仙后期的修士!他到底是结下了怎样的梁子,才会被破坏尸身至此?
放眼卫虞……不,放眼天下!谁又有那个本事,能在卫府不声不响地杀掉卫仁,且还能在行凶之后,不引起任何波澜地离去呢?
疑问、恐惧、愤怒、哀伤一一涌进卫度的心头,脑子里明明一片空白,好似万念俱灰,可当他想要尝试思考之时,又忽然迸出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念头,将他所有的力气抽光,将他的努力化为泡影。
哭吗?从小到大,卫仁看他的次数,叫他的次数怕是两只手都数的过来;笑吗?可那具冰冷的尸体,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在场众修都是见过血腥和世面的人物,没有谁会愿意去理、去安慰一个只有炼体十重的“凡人”——毕竟卫仁的死已经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有一个可以危急迎仙境修士的凶手,正潜伏在他们周围,或者说隐匿于这座都城之内。没有谁能掌握住他的动向——至少现在还不能,而当他再次出手之时,要想逃过死亡的魔爪,恐怕并不容易。
“南山……大哥……娘亲……南山……大哥……娘亲……”卫度六神无主地念叨着对他来说,无异于是精神支柱的几人。可残酷的是,彼时并没有谁回应他的呼唤,而他踉踉跄跄的姿势,宛若行尸走肉。
要说卫度就像被全世界抛弃那般,其实事实也并非如此——从时间顺序上来看,第一个发现卫仁尸体的,应该是卫誉和百里离二人;然后才是被百里离即刻叫去的百里朽;南山菊紧随其后;最后才是畏畏缩缩摸过来的卫度。而当卫度在大牢附近徘徊犹豫之前,南山菊早就守在门口,以无声之姿,阻止他看到这血腥残忍的一幕。
可卫度还是看到了,以一种类似于赌气的心态,毫无对卫仁的哀悼与痛痛楚——虽然卫度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卫仁……虽然卫仁对卫度的好还不如对卫君的千万分之一……虽然这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卫度还是抑制不住地去道歉,去自责!尽管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都城之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如果是不知道这桩血案的人们,或许还会触景生情,生出个吟诗作对的闲情雅致——可对于卫度、卫誉、甚至是百里家的两位而言,只觉得这是天道在表达自己的哀悯。
毕竟卫仁是以“天意”入巅峰,他的死,无异于凡界的子民,天道最忠实的信徒的离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这场雨都极合时宜。
凡尘俗世中有入土为安一说,甚至还有火葬、水葬、天葬、树葬之类的风俗习惯,可对于卫仁,这个曾经的一门之主,却是要入陵为贵、入塔为尊——是故安葬卫仁的最合适之所,还是在数月之前,被卫君与卫法一战破坏的七七八八的陵墓群,也就是祖庙。
鉴于此,卫誉发布命令,要求工匠在七日之内修缮整个墓地,但他却并没有让卫仁风光大葬的准备——没错,卫誉决定,秘不发丧。
“卫仁生前毕竟身怀迎仙后期的修为,虽然死亡的过程没人知道,可到底是死了。如果这一消息在卫国广为传播,民众必定会陷入极大的恐慌之中,甚至连对卫国虎视眈眈的敌国都会趁虚而入!我身为当代卫主,肩负万民期待之责任,是断然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的。”
卫誉说的振振有词,在找出作案凶手之前,竟打算连其他卫四家都不通知,而这空出来的七日,一个修缮墓群需要时间,二个则是在等待秦风的到来——而这也是百里离与百里朽的意思。
至于卫度,从大牢归来后便一直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与钱芊芊一起着素披麻,守在卫仁的棺椁旁边——而卫仁的二夫人烟钰,则被卫誉以需要“安神休憩”为由,强行禁足于自己屋舍之内,院内院外更是被重兵把守,也不知是在防备凶手再作案,还是在“钓鱼”。
不过奇怪的是,以秦风的修为,算上南山菊到虞山报信的时间,秦风三日……最多四日之内就应该到达都城。可一连七日过去,都城附近依旧风平浪静,秦风没有在七日之内到来,凶手也没有再度出没的迹象。这不禁让百里朽的心中产生了一丝疑虑。
“祖庙已修缮完毕,虞主既然未到,便不再等了吧。”
第三百零三章 线索
做出提议的是卫誉,同时也是在询问百里离的意见——毕竟整座卫府内,此时修为最高的就是他俩,所以也最有话语权。
“你觉得如何?”百里离转过头,问向旁边神色凝重的百里朽,“卫度与钱芊芊已守灵七日,若再不出殡,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至于秦风……我们已经等了他七日,莫非还要再等七日不成?”
“随你,我无所谓。”百里朽站起身,从归灵宫离开——十二场合最终战后,他也是从百里离口中知晓了之后事态的发展。
自从知晓了卫府极有可能藏有噬亲鬼后,他就和百里离秘密接触卫誉,想从这位副门主身上寻得击溃卫仁的突破口。而在刚开始找到卫誉时,他还表现地极其抗拒,甚至是不屈不挠!可在扔下“卫主之位”这一块香饵后,卫誉便有些神魂颠倒了。
其实卫誉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在布置卫府护卫的防御阵型和明岗暗哨时,故意漏出了一处破绽,好让郑六万、林敛等人顺利潜入。
这倒不是说其他四家有多么希望卫仁丧命死亡,他们只是单纯地想一睹决胜之战的战况——可就是这样一个请求,都是被卫仁以“刀剑无眼,恐伤贵客”这种半讥诮半威胁的理由给拒绝了。
所以哪怕百里朽没有和他们接头,没有与之商议什么“作战计划”,他也知道当时的战场范围内,必定有这些人隐匿其中。更何况还有早就混入护卫之中的百里离压阵,所以百里朽一点都不慌。
他断定,一意孤行的卫仁必然众叛亲离——所以才有了之前“五家逼卫”的场景。可百里朽没料到,卫仁居然毫无先兆地就死了!
这倒不是说百里朽对卫仁的死有什么歉疚之心,而是卫仁怎么说也是一迎仙后期的修士——这么大一条肥鱼,放眼卫六家,估计也就那么五六条,死一个也就少一个。要是全都不明不白突然暴毙,那他以后找谁练去?秦风吗?百里离吗?偶尔也想换一换口味的嘛。
不知不觉间,百里朽踱到了卫仁的停棺之处——脚步顿住,百里朽往里面瞅了一眼,明明没有散开灵识,他却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屋舍之内散发出的怨恨之意,有钱芊芊的,有卫度的,还有亡者的……
“虽然民间一直有‘养儿防老’的说法,不过这卫仁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最后会为自己守灵的,不是卫君,不是卫法,而是三个儿子中,最没用的卫度吧。呵——真是讽刺!”
百里朽唏嘘着离开了,在卫家行宫内随意溜达,府卫看见了也不敢怎么样,毕竟现在谁都知道,百里家与卫家关系颇为密切。
卫仁的葬礼是在晚上进行的,没有锣鼓喧天,没有鞭炮齐鸣,更没有哭声震天——抬棺的是卫誉的两个家丁,即卫山与卫天,跟随其后披麻着素的也只有两个人,也就是钱芊芊与卫度。
百里朽全程旁观,就跟个事外人似的,虽然的确也与他没有多大关系……卫誉和百里离倒是一路护送,神色有悲有喜,却并不强烈。
至于烟钰,依旧被卫誉下令关押着,根本毫无地位尊严可言,俨然成了一个被残忍对待的“囚犯”。而据那些负责看押的府卫传言,烟钰由于受不了夫丧子散的打击,已经疯疯癫癫、满口胡话,从姿容艳丽的美少妇,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是的——除了卫仁身死外,被关押着的卫君也没了去处。
本来按照卫誉的说法,卫君是被他关在天字号大牢的,可如今卫仁死了,卫君也不见了——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因为从祖庙离开之时,卫君是在卫仁的保护之下的,那他是怎么被卫誉关在天字号大牢的呢?卫仁难道听之任之?卫君又是如何逃脱的呢?
百里朽的疑问与卫度如出一辙,而卫誉只是一笑而过,表现地讳莫如深,并没有多做解释——因为这些问题是不需要问的。
不过这一笑却是令百里朽恍然大悟,随即不得不暗叹卫誉为人的狠辣——“手足情”这个东西,有时能坚若磐石,有时也能脆如薄纸。
出殡之礼完成后,钱芊芊与卫度继续留在祖庙内守灵百日,一方面是为了表达内心的哀痛,另一方面则是要避过这个风口浪尖。毕竟眼下整个卫府皆在卫誉的掌控之内,他们要是有任何异动,即便那不是异动,也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疯掉的烟钰就是前车之鉴。
时间转眼间又过去了三日,负责调查此事的府卫尽管还是没有查清卫仁死亡的真相,然而却是给卫誉传来了一个极其耐人寻味的线索——十多日之前,有一人曾去监牢探望过卫君,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誉的次女,卫枫的亲妹妹,卫叶。
得知这个消息的卫誉显然没有想到此事还能牵扯到卫叶的身上,毕竟他可是下了死令——任何人,胆敢擅自靠近卫府大牢者,就地正法!可如果这个人是卫誉的千金呢?彼时卫誉权势倾城,即便有死令在前,可谁又敢真的对卫叶直下杀手呢?
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卫誉将整座卫府握在手心,甚至还能去松针树林取得全部的认可,可同样的时间,也足以让他忽略还有两个女儿。
“两位小姐现在何处?”卫誉的声调不禁带上一股怒气,手中的茶盏早已被捏的粉碎。他不知道卫枫到底参没参与,参与到何种地步,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卫叶肯定是实际的执行者。而不管她俩究竟在整个事件中做了什么,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无异于是对他的忤逆。
“回……回王上,枫小姐依旧身处闺房之内,叶小姐已是下落不明。”府卫哆哆嗦嗦地回复着,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到位,而被眼前的这位新的王上一掌拍死,“不过有痕迹表明,叶小姐可能往周国去了。”
“周国?”百里离的神色罕见地凝重起来,这与她二八年华的容貌看上去,不甚匹配,“你那女儿,莫非是带着卫君寻求天明宗的庇护去了?若真如此,事情倒有些不好办了呀。”
“哼!我没有这样助纣为虐的女儿!”卫誉一掌将手边的案几拍碎,起身就想把还留在卫府的卫枫给抓来讯问,“天明宗标榜‘感悟天道,明意澄心。’他们要是真敢去天明宗,只怕会死的更快!”
一语言罢,卫誉的身形便化作一条灰色匹练,从归灵宫窜了出去,而正当小天和大山立马准备跟上之时,卫誉就像倒栽葱一样又飞了回来。好在落地的一瞬间及时调整身位,否则还真就颜面扫地了。
“跑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跟狼奔豕突似的。”熟悉的声音从宫门外传来,紧接着秦风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修眼中——手中提着流光长剑,衣衫上竟或多或少有一些血迹和残破之处,好像是与人搏斗的痕迹,“说说吧,你们这次又整了什么幺蛾子出来?还是说想宣战?”
秦风二话不说,张口便是怒怼,眼神环扫之下,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卫誉刚刚所坐的位置,态度之嚣张,瞬间就将所有人镇住了。
“不知哪里得罪了虞主,冒犯之处还望见谅。只是……”卫誉双眼微眯,将心中怒火尽数压抑,同时拦住了正欲出手的小天与大山二人,“这里是卫府,你来者为客,如此喧宾夺主是不是不太妥当?”
“妥当?你跟我谈妥当?”秦风将流光一把插在地上,散出的剑威将卫誉三人活生生逼出三丈之外,“请问卫主,南山菊你可认得?”
“自然是认得。”卫誉在小天与大山的搀扶下稳住身形,回复到。
“呵!既然认得,那你跟我解释一下,为何在归虞的路上,会有你卫府的护卫追杀于他?若不是我救援及时,此刻怕是已经殒命!”秦风气势汹汹,态度咄咄逼人,从乾坤袋中将一块带血的残甲甩在地上,“来好好认认,是不是你卫府的制式身甲?”
秦风怒火中烧,流光剑的剑威亦是一圈圈地向外扩散,仿佛在呼应着秦风此时此刻的情绪——谁敢乱言,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卫誉没有上前查看,只是从远处瞟了一眼,随即整张脸立刻黑了下来——尽管只是残甲,但依旧可以看出是卫府府卫的制式。
“秦……还请虞主稍安勿躁。就算追杀南山菊之人真的身着卫家铠甲,也不能断定一定就是卫家人所为。这种栽赃陷害的下三滥手段,还望虞主明察!”百里离从座椅上站起,将地上的残甲观察一番后,结合卫仁身死,卫君消失一事,稍一思索,便替卫誉辩解起来,“虞主有所不知,这数月以来,卫府也并不安宁……”
接下来的时间,百里离便将卫府发生的血案和调查出的蛛丝马迹和盘托出,对秦风没有,也不敢有半点隐瞒——而秦风之所以此番会如此愤怒,乃是因为南山菊此刻也是身受重伤,正在虞母洞治疗……
第三百零四章 吃食
“那个卫仁,居然就这么死了?”秦风在听完百里离的叙述后,神色中先是有一丝震惊,随后便是淡淡的惋惜——作为曾经的敌人,他俩之间并没有什么惺惺相惜之意,可同为修行者,能修到迎仙后期的程度,也是非常难得了,“尸首呢?你们可仔细检查过?”
“尸首已经封棺入墓,钱芊芊和卫度正在其中守百日祭。”
百里离瞟了一眼卫誉,示意接下来的事有他来说——可卫誉由于实在太在意自己的首座之位被秦风占据,所以并没有接收到百里离的讯号,无奈之下百里离只好继续说下去。尽管她并不怎么喜欢血腥暴力的话题,可秦风一直牢牢地盯着她,难道她还能三缄其口不成?
“尸体胸腔被整个洞穿,其内有残缺的脏器碎片,应该是被人直接捏碎了心脏,这个是致命伤。其他的伤口虽然参差不齐,但挣扎的迹象并不明显,想必被追加伤害时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还有一点,尸体上的伤势均为肉搏所致,别说兵刃砍伤,连术法气息都没有。”
话到此处,百里离便收了声,回到自己的座椅上休息去了。毕竟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至于能从其中领会多少信息,那就是秦风自己的事了。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还是她身为百里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没有那个兴致与义务替卫誉当传声筒。
“肉搏所致的近身伤吗……既然能让卫仁毫无防备,那必定是极其亲近之人。”秦风的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形容貌,“莫非真是卫君?可那人的修为,明显不是元丹后期能有的水准啊。”
“呵!全场就你最没资格说这话好吗?”百里离忍不住翻翻白眼。
“虞主,你之前所说,那位名叫‘南山菊’妖修,也遭受了不明人士的袭击,那你可瞧见了什么面部特征?”卫誉特意用“不明人士”来指代,这便是在间接告诉秦风,卫家并没有派人对其进行追杀,“虞主与其交上手了吧?那人修为究竟如何?竟能全身而退。”
秦风闻言,略微低下额头,眉毛拧成一股绳,显得尤为纠结烦恼,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将卫君和袭击南山菊的修士匹配起来。
“也不算全身而退吧,那厮遁逃前胸口被我震了一掌——只是若论修为,似乎还有些捉摸不透,一会儿像元丹巅峰,一会儿像迎仙初期,但若论战力,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我没有这把流光剑,别说救下南山菊,便是想击退他,都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事实也正是如此,要不是那日秦风想着干脆还是亲自来一趟卫都,因而在前山徘徊了许久,也不会立刻就能收到十里之外南山菊传来的求救感应——而当秦风赶到现场之时,只见一身着熊皮的修士正单手抓着南山菊的脖颈,将其提在半空中,就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熊皮修士口中发出“嗷嗷嗷”的怪声,在发现秦风到来后,便将南山菊猛地扔向旁边的树林,用劲之猛,顿时就将十几棵大树撞断,在地上拉起一人之高的尘土!这还不算完,也许是出于想要挑衅秦风的目的,熊皮修士扬手一抬,一团混合着熔岩的巨大火球瞬间形成!
只是这火球并不是针对秦风,而是被熊皮修士反手抛向了南山菊所在的茂密树林!刹那间,浓烟滚滚,火光漫天,煞是骇人!
秦风不是不想即刻从火场中救出南山菊,至少也要稍微控制一下火势,给南山菊创造可以自救的时间和空间,不致于被活活熏死。
但熊皮修士显然非常了解秦风的想法,直接像一头飞奔于天际的巨熊,以狂猛残暴之姿,仿佛裹挟无边杀气,朝着秦风扑杀而来!
甫一接战,秦风便吃了个闷亏——这倒是不是秦风在比拼力量上输给了熊皮修士,而是这熊皮修士看是力大无穷,实际上灵力修为却是走的阴毒缠缚的路子。猝不及防之下,秦风周身力道顿时便如泥牛入海,那是半分都发挥不出来!甚至还有被渐渐拖入死局的架势。
可秦风毕竟手段颇多,战斗经验之丰富,在同境之中,更是无人能出其右!只见秦风眼中精光一闪,头顶发髻蓦地蓦然散开,乌丝如同密密麻麻的尖锐黑针,猛地刺向跟前的熊皮修士!
熊皮修士根本不惧,举起剑指划出一轮新月,便将来势汹汹的尖锐黒针尽数削断!仿佛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剑!
眼见招式被破,秦风作为术修,并未急忙与之拉开距离——且就算他想,熊皮修士此刻也将他死死控制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内,秦风别说掐诀施法,连每一次呼吸都觉得深陷泥潭,非常难以动弹!
熊皮修士也不含糊,在控制住秦风的行动后,脸颊蠢动,随即张开一张人嘴——说是人嘴,其实他上颌与下颌的张开程度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整张嘴裂开的弧度直逼那些活了几百年的噬人血蟒!看那模样,似乎是想将秦风一口吞下!不管秦风是死是活,总之先吃了再说——这倒是让秦风的心情一瞬间十分复杂。
然而就在熊皮修士的蟒口离秦风的头不过三寸之距,甚至连涎水和腥风都扑打在秦风的脸上,可就在这时,一把仅有一寸之长的短剑,电光火石般横向刺穿了熊皮修士的咽喉!带起了黝绿的血迹!
骤然吃痛的熊皮修士显然并没有料到秦风还有后招反击,可在一阵嗜血啃骨的嘶吼之后,他还是决定先吃掉眼前这个令他垂涎三尺的猎物——熊皮修士并没有发现,此时此刻,猎人与猎手的位置,已经悄然发生改变,秦风要是肯乖乖被他吞下,那他就不是虞主秦风了!
秦风收掌的动作忽然变得极为缓慢,不过这并不是因为熊皮修士展开了控制之法的缘故——就在方才,秦风靠着一寸短剑穿刺得来的片刻之机,已经连续往熊皮修士胸口拍出了九九八十一掌!
这八十一掌每一掌都拍在了同一个位置,且一掌之威还未见效,下一掌已经如排山倒海般来临!此时若是有谁在一旁观战,其视觉效果便是秦风极为缓慢地击出一掌,再以同样的速度收回。可实际上,这乃是八十一掌叠加产生的效果,每一掌都蕴含了秦风的巅峰修为!
熊皮修士最终还是没能吞下秦风,巨大的蟒口缓缓收拢,整个人的气息迅速低落,甚至连生命之火都开始随风摇曳,好像随时都能熄灭。可就在秦风以为战斗已经结束之际,熊皮修士的身体却是忽然膨胀起来,宛若一个巨大的肉球和秦风紧紧相贴。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肉球直接炸裂开来,产生的灵力冲击将方圆百丈夷为平地!可饶是如此,这其中仍有诡异怪异之事——熊皮修士炸开之后,从空中四散掉落的不是大大小小的碎骨血肉,而是一条条粗细不一的矛头蝮蛇,朝着四面八方落荒而逃。
而彼时的秦风正横抱着奄奄一息的南山菊,就算他知道熊皮修士的真身藏在那蛇群之中,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一一斩杀。于是只是将熊皮碎裂之后,暴露出来的卫家残甲拿上,便匆匆赶回虞山。
秦风的叙述不禁让在场众修各自盘算起来——论修为,百里离修“妖”,战力不可以寻常的迎仙中期衡量,可先前在与秦风的斗法中,那是他还没有流光剑,百里离便讨不得什么便宜。此番面对这来历不明,是人是妖都仍不清楚的异端修士,她又能有几成胜算呢?
同样的问题也盘旋在卫誉的脑海之中,他的最大倚仗其实不是他自己,毕竟他自己只有迎仙初期的修为,而是他的两个家丁,被他从小到大训练至今,专门用来对付卫仁的小天和大山。
小天和大山不是战争孤儿,他俩都是有父有母的,可他们出生的年代乃是天灾之年——蝗虫肆虐,瘟疫横行,盗匪猖獗!为求活命,人们挖草根、吃树皮,看见什么吃什么,也不管可不可以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待到后来,已经没东西可吃之时,人们便开始易子而食——小天与大山的最初的交集,便是分别成为了两家交换的对象。
卫誉就是在这时见到了小天与大山二人,他虽然心有同情,可碍于《万族约法》的制约,他没办法直接出手拯救自己封地的子民,只能看着人们一天一天熬过来——“易子而食”的现象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无能为力,只能隐匿身形,做一个旁观者。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小天与大山虽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但却做了一件完全相同的事——二人一个用石头,一个摸小刀,在被杀之前,先将对自己图谋不轨的大人杀掉!整个过程被卫誉看的明明白白,而最让他震惊的是,两处相隔不到五十丈的距离,二人均是升起火,拿出锅,准备将对方的父母,做成一锅饱腹之物!
所以说,谁是谁的吃食,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断言呢?
第三百零五章 寻人
小天与大山最终是没有吃上热腾腾的肉锅——因为卫誉将这二人聚集在一处,同时解除障眼法,询问他俩是否愿意随他而去。
或许是迫于卫誉的威严,亦或是看出在那个饿殍满地的年代,容光焕发的卫誉非富即贵,总而言之,小天和大山从那以后便一直以家丁的身份追随卫誉左右。而对于这两人的引导和训练,卫誉完完全全是奔着克制卫仁而去的,可以说是他隐藏最深的两把尖刀。
毕竟不管是卫仁的修为境界,还是卫仁的巅峰之意,卫誉都是一清二楚,而自己既然是卫仁的亲弟,那么该做好“王弟”或者“副门主”的角色时,卫誉自然是一点都不含糊。
如果二人之间就这么日复一日地发展下去,那恐怕直到老死,卫誉都不会等来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一天,所以他要以“大局”为重,不能露出任何狼子野心。可好巧不巧,卫君的重伤终于是让卫仁在面对卫誉时露出了不该有的破绽,放下了几乎所有的戒备。
俗语云:山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小天与大山的组合,就是用来专门针对卫仁的巅峰之意的!这二人的修为皆是元旦圆满,并没有一人强到拥有巅峰之意,从而引起卫仁的注意。可小天与大山却有修的吴国的“香火因缘诀”!
这部功法乃是卫国在对外的争霸战争中,从吴国星月宗缴获而来的功法——说好听一点,此功法讲究的是一个彼此配合,说直白一点,那就是星月宗专擅双修之辈所练就的功法。只要修成这部功法,就能发挥出远超同境修士所拥有的战力,甚至跨境斩杀也不是不可能!
卫誉在得到这部功法后,潜心研究多年,在保留功法战力特性的基础上,将其中的修炼法门钩元提要,造就了就算是两个男人、亦或是两个女人也能修行的卫国版的香火因缘诀。
依凭此功法,只有元旦圆满的小天与大山在彼此呼应修为后,可以短暂地催生出属于他二人的巅峰之意——凡界!
正如小天与大山曾经饱尝凡尘俗世间的是非冷暖、恩义背叛,当他们踏上修行之途时,过去的,就只是“凡界”的幻影;而对于卫仁来说,尽管其以“天意”入巅峰,可天外有天,对上一重天来说,下一重天就如同“凡界”一般,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这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阶层上的压制!这无关于修为,只是巅峰之意的碾压!尽管卫仁的修为远远超过小天与大山,可只要他施展巅峰之意,立刻就会被二人压制地死死——急速运转的修为本来是要用来催动巅峰之意的,可巅峰之意被镇压的卫仁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而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运转的灵力修为是不能说停就停的,所以卫仁的体内就像一个烧开了水的茶壶,而且还是没有一个出气孔的茶壶——这样的茶壶若是持续加热,那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场爆炸!
卫誉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不顾身家性命。与卫仁拼的你死我活!他站得住,可卫仁却站不住——每多打出一拳,每多施放一次术法,每多运转一次灵力,他就会离死亡越来越近。
无奈之下,卫仁只好放弃卫君,以“破境”这种方式强行消耗体内激荡的灵力——毕竟对一个修士来说,除了斗法,就只有破境才是消耗“过剩”精力的最有效办法。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失败了,毕竟卫仁也有迎仙后期的修为,而从迎仙后期突破到迎仙圆满,可不是这种临阵磨枪的方式可以做到的。
可卫仁的目的也达到了——破境失败的一刹那,灵力修为产生的反噬与体内沸腾的修为相互抵消。靠着这样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卫誉终于是将修为沉寂下来,然后利用秘法从现场逃脱。
经此一役,卫誉虽然没有当场击杀卫仁,可卫仁所受的伤势,远比卫君要严重得多——别说重回巅峰找卫誉复仇,一个不注意,就算跌落境界也并非不可能之事!若事态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随便给卫仁扣一个“通敌叛国”的莫须有罪名,再倾全卫府之力,卫仁想都别想再在都城藏匿下去,一旦被找到行踪,那就是乱棍打死!
所以卫度、南山菊初回卫府时,才会被那么多神神叨叨的府卫包围——因为卫度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找”!找什么不知道,反正就是找!没日没夜、通宵达旦地去找。
这么看起来,卫仁是在之后又偷偷潜入了卫府大牢,而且还极有可能得到了卫叶的帮助——只是这样一来,卫仁又怎会惨死天牢呢?卫君既然不见了,那卫叶是不是也随其一起离开了卫府呢?那个没有被秦风看清容貌的熊皮修士,到底是不是卫君呢?
百里离、卫誉目光蓦地一碰,皆是看到了彼此凝重的眼神——百里离还好,她毕竟有迎仙中期的修为,是在打不过,凭借“妖”幻化万物的特性,脱身应该不成问题;可卫誉不一样,只是迎仙初期修士的他如果没有小天和大山在身旁寸步不离地保护,恐怕在熊皮修士手上连十招都走不过。而事实上,小天与大山也早就被他这么安排了。
“话说……百里朽呢?怎么没看见他?”当整个事件理出个大致的头绪后,秦风左右四顾,并没有发现那个每次一见到他,就吵着要和他一决雌雄的家伙——卫法昏迷不醒,百里朽不见其人,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个吵吵闹闹的朋友,还真是有些不自在。
“阿朽吗?”百里离一听聊到了百里朽,立马就来了兴致,“旁观完卫仁的葬礼后,便一个人在卫家行宫内瞎溜达。要不我去叫他?”
“溜达?那货是这么有闲情逸致的人吗?”秦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和百里朽的关系有时水火不容,有时又亲密无间,可秦风还是比较了解百里朽这个战斗狂人的,“他不会往虞山去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我都在这里,他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不好生保护我的安全?”百里离闻言,不由得掩口轻笑——然后就看见秦风和卫誉以一副“你是哪儿来的自信敢这样吃定百里朽我瞅着你俩关系也不是很密切吧话说你真的需要别人保护吗”的眼神盯着她。
“我自己的侄儿,我还不清楚吗?”百里离被盯的心里发虚,尽管表面上还是尤为强势,可实际上这么多年来,她真的有好好面对百里朽吗?二人说过的话加起来,怕是连一百句都不到吧。
“不会真的往虞山去了吧……不行!我得去瞅瞅!”百里离脸色沉了下来,转身便出了归宁宫的大殿,只身飞往高处,将灵台识海内的灵识统统释放,其灵压之强,甚至连整个卫府的宫瓦都在颤动不已,“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怎么会没有呢?虞山!”
百里离焦急的声调穿透殿墙,传入了秦风与卫誉的耳中——明明并不尖锐,可就是感觉耳膜一阵阵生疼!仿佛有千万人在吼叫一般。
“别叫唤了!有这闲功夫,不如赶紧去找。”秦风一溜烟从首座上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来到百里朽对面,“虞山有前山后山之分,你身为卫修,不便入后山,所以搜寻前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秦风望着眼前的百里离,心情不知怎的竟有些复杂——明明修妖一途练至极致后,便不可能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可百里朽却硬生生地成了她唯一的软肋。不过这样也好,毕竟经过时间的检验,修妖到最后,只有道消身殒一条路可走,且那一天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秦风这种后世的妖修,又何尝不与其面临同样可能发生的未来呢?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不同人的不同选择罢了。
“主子,我们是不是也要去找那什么,百里球?哎哟!小天是不是活腻歪了?敢拍你大爷的头!”大山捂着后脑勺,一脸郁闷。
“我看你也就是个球了。”小天一边狠狠瞪了大山一眼,一边退离卫誉身边,摆出极为恭顺的态度,“还请主子示下。”
没错——不管是参与搜寻,还是按兵不动,现在的卫府都要靠卫誉来发号施令,既不能盲目跟从他人的脚步,也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地白折腾。毕竟他卫誉,可是个极有想法的人。
“常言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百里朽怎么说也是百里家寄予厚望的门主候选者,若是一个不慎,在虞山地界出了什么事,你们觉得百里和虞山两家之间,还会相安无事吗?”卫誉咧开嘴角,笑的极其阴险,“派两队斥候跟进,免得给他们落下什么袖手旁观的口实。”
“是!属下遵命!”小天拽着大山迅速离开现场——接下来的时间,卫誉并不想被谁打扰,他不过是找个由头见机行事罢了。
第三百零六章 黑熊
百里朽与卫君的相见,可以说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才出狼口,又入虎窝。不过对于卫君来说,是他主动招惹的狼,虎只是不期而遇。
彼时的卫君面色苍白,皮肤一点血色都没有,身着粗布麻衣,痛苦地盘坐在一窝乱蓬蓬的杂草堆里。而在不远处,卫叶一面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一面还会情不自禁地分神,留意卫君的疗伤情况。
卫誉、百里离二人猜对了一半——被关押在天字号大牢的卫君,的确是被卫叶所救走的,可她其实并没有联合卫仁,卫仁是在之后偷偷潜入卫府大牢的。而卫仁在天字号大牢找到卫君的第一眼,就看见卫君正躬着身子,好似一只野兽般将卫叶压在身下。
卫仁立马上前,将其从卫叶身上拽下来——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卫仁想救卫叶,而是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哪儿还有时间给卫君发泄自己的兽欲?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离开这里,恢复修为,卷土重来!
可卫仁不知道的是,卫君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了——卫叶确实推他不动,唤他不醒,但他也没有继续对卫叶实施暴行。
意识正处于混沌之中的卫君感受到来自卫仁的力量,可彼时的他并分不清什么是怒气,什么是杀心,于是通通当成了敌意。
卫叶当时脑袋还有些晕眩,是故并没有来得及提醒卫仁有关卫君的异状,卫仁自己也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卫君趁卫仁靠近之机,从牢房角落一头撞进卫仁怀里!将卫仁撞得眼冒金星。
彼时的卫仁已经经历卫誉的偷袭,重伤未愈下修为甚至不比迎仙初期,在卫君猝不及防的猛攻下,瞬间就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
卫仁身为迎仙后期修士,先是修为在卫誉偷袭下半废,巅峰之意更是不敢用出,因为一旦使出,必定会导致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属于小天和大山二人巅峰之意的强烈反弹!到时候别说恢复修为,恐怕连这座监牢都走不出去,直接就会被卫誉带队剿杀。
而事实上,卫仁并未想过自己会死在卫君手里,他以为卫君只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怒,输给卫法,输给商野,输给秦风和百里朽的愤怒。
可当卫君的手穿透他的胸腔,一把捏碎了他的心脏,并将脏器碎片塞进自己嘴里后,卫仁才清楚知道——眼前这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儿子了,是一头披着卫君皮囊的真正野兽!然而非常可惜的是,一如他事后才看穿卫誉的真面目,他这次的明悟,同样来的太迟了。
一代卫主,在经历胞弟的背叛后,最终身死道消,且还是死于他生前最为器重,此番不顾性命危险,也要只身营救的卫君之手。
不知道卫法和卫度看到这样的场面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可在一旁惊魂未定的卫叶,却是从头到尾看了个真真切切,甚至连卫君吞噬卫仁尸身的场景,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以卫叶的脑袋瓜子,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卫君会忽然置卫仁于死地,可修行修了这么久,她还是分得清什么是轻重缓急,什么是先后主次。于是卫叶从乾坤袋中拿出“**散魄香”点上。
这是一种药效极其猛烈,但药性却极其温和的熏香,本来是用作拖延自己的父亲的,可卫叶自知根本没法阻止眼前卫君的疯狂,只好拿出此香,祈求多少能有点作用。也许是自己“虔诚至极”的祷告打动了哪位神明,总而言之,卫君直接就给迷晕了。
卫叶赶紧将其装进一个特制的乾坤袋内,看了眼卫仁的尸体,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就那样离开了天字号大牢,直到卫誉和百里离来到此处,发现了这一幕狰狞恐怖凶杀现场。
逃脱后的卫叶不知道往哪儿逃,在她的计划中,只是将卫君从卫府大牢救出,便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心智——比如在面对牢役的盘问时,她就以想进去玩玩儿为由,逼迫牢役给她开门。
牢役起先是不肯的,可卫叶二话不说,抬手就把自己的衣衫撕了个半碎,还威胁牢役——扬言若不放她进去,她就去找卫誉告状,什么路过大牢时,守门的牢役欲对她行下流龌蹉之事……
卫叶的刁蛮,卫府上下无人不知,而卫誉又刚刚得势,是故这些牢役还真不敢不给卫叶面子——哪怕有卫誉“任何人不得接近大牢”的命令在,可卫叶毕竟是被卫誉“宠”上天的爱女,卫府两颗璀璨的掌上明珠之一,违背她的意愿,便与亲自打卫誉的脸面有何区别?
于是卫叶就那么进去了,出来的时候神色略有惊慌——牢役也只当她是在其内被吓破了胆,使了一个嘲讽的眼神后,便催其赶紧离开。
卫叶离是离开了,只是这一走,就走到了虞山、卫国、周国的交界处——可好巧不巧,正当卫叶隐匿歇脚,外加思索接下来的逃亡路线时,南山菊却逐渐接近了她所在的位置。
论年纪,卫叶临近百岁,而南山菊只有三岁多一点;可论修为,卫叶只有元丹初期,而南山菊却是元丹后期!正面硬刚,可以说还未开打,卫叶便稳稳落了下风。而就在这时,卫叶身上装着卫君的那个乾坤袋,突然间烧了起来!紧接着,一身甲衣的卫君便破“牢”而出。
彼时的卫君,与其说是靠着思维逻辑在行动,不如说是受本能杀欲所驱使——南山菊虽然不是秦风,但却是其精血点菊所化,二者之间的气息难免会有相似之处,而就是这一点相似的气息,便足以激荡卫君灵台识海内的无尽杀意!
卫君与南山菊之间的战斗可以说是一边倒的,南山菊尽管天生拥有元丹后期的修为,可毕竟实战经验不足,难以抵御卫君丧心病狂的进攻;反观卫君,此番大难不死后,灵力修为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已臻至元旦圆满境,甚至连属于自己的巅峰之意都快要孕育而生!
交手之后,南山菊自知不敌,便将本体隐匿于周围的环境之中,妄想瞒过卫君的追杀,再伺机而逃。可哪知卫君根本不吃这一套,不管南山菊藏在哪里,卫君都总能抽动着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仿佛一只真正的野兽,准确无误地杀向南山菊所在的位置。
就在这一逃一追的过程中,眼看着南山菊就要被卫君毙于掌下,可一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大黑熊却是忽然奔向卫君,一掌拍向他的脑袋——彼时的卫君已然身化猛兽,又岂会将一只熊精放在眼里?
只见卫君五指并拢,化掌成刀,以灵活的身法为辅,在大黑熊身上连斩数下!声音清脆,几乎为不可闻!随后大黑熊七窍流血,就这么死在了战圈之内——可大黑熊就算是死,也是后腿站立,宛若已座小山丘,阻挡着卫君意图追击的视线。
至于南山菊,他虽然有时闲得无聊会在虞山各个地方东游西逛,可他并没有何时认识这头大黑熊的印象!在那时,南山菊的脑海中浮现出秦风的行事作风,与卫度烦人絮叨——随后一个转身,果断遁逃!
其实从这里就能看出卫度在南山菊心中所占的位置到底有多重。卫度总是在不断地告诫南山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而秦风却没有对南山菊有过任何言传身教,只是在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和思维习惯影响着他。
可南山菊毕竟是南山菊,不是所向无敌的秦风,面对留下来就几乎必死的局面,若能够等到秦风的驰援,就还有一线生机!所以南山菊选择逃,没有想着去为大黑熊报仇雪恨——他还不想死。
卫君显然没有料到南山菊会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不由得露出“发愣”的神情——这也是卫君此番离开卫府后,第一次展现类似于“人类”的神色。不过这并不会改变他继续追杀南山菊的打算,只是在追击之前,卫君将大黑熊的皮完美无缺地剥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一边发出怪异的叫声,似乎是在模仿黑熊的吼叫,一边对南山菊紧追不舍,只是这后续的追杀并没有再像先前那般暴风骤雨——卫君仿佛是在故意折磨南山菊的道心,期望其愧疚至死!
之后的事态发展就已明了了——南山菊唤来了心心念念的主人,而卫君在感应到远方秦风的气息后,也是瞬间提速,将南山菊抓在手里,最后还想放火烧死他,连带着将秦风也一并处理掉。
可惜啊——贪心不足蛇吞象!秦风不仅能在失去先机的情况下稳住阵脚,甚至还能抓住破绽,利用流光剑和八十一连掌重创于他!逼得他不得不自爆灵力,以求活命之机。
至于卫君为何会变成一条条的矛头蝮蛇,乃是因为中了商野的“一年四季转轮诀”后,他莫名其妙地就能逆向回推此功法的驱动法门。于是将真身藏于某一条蛇腹中,卫君就这样离开了战场。
第三百零七章 见鬼
所谓无巧不成书,当百里朽翻过一座山头,从路边漫无目的地走过时,随意地往旁边一瞅,正好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丛微微颤动的草堆。
这要是一般的草木随风飘摇也就算了,可百里朽毕竟是修行百年之人,一眼便看出那是由于修行者修为不稳,导致气息外泄,从而波及外物产生的类似于走火入魔的现象——此时此刻,卫叶恰好就在那处草丛的斜前方,正一脸担心忧虑地往后观望着。
“这女娃怎么会在这里?能让她如此担忧的人,会是谁?”说实话,百里朽并不是一个什么墙角都爱听,什么热闹都爱看的人,可他刚从卫府那座令他抑郁反胃的鬼地方出来,此时就算是只猴子对他露屁股,没准儿都能搏他一笑——于是百里朽准备悄悄靠近看看。
可就在这个时候,卫叶宛如心有所感,往百里朽的方向瞟了那么一眼——只这一眼!便差点将卫叶吓得魂飞魄散!
“晚辈卫叶,见过前辈。”四目相对之后,卫叶“咻”的一声来到百里朽身前十丈的距离,一柄精钢长剑拿在手上,俨然是要阻挡百里朽的去路——其实按辈分算,百里朽与卫叶算是平辈,其父百里恶与卫仁、卫誉乃是同一时期的修士,可若论修为,百里朽已至元丹巅峰,所以无论如何都当得起元丹初期的卫叶,这一声“前辈”。
百里朽只是淡漠地望了卫叶一眼,显得毫无兴致,继续往前走。
“前辈请留步!”卫叶逼不得已,只好释放自己的灵力威压,摆出随时都有可能进攻的姿态,“前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果您今日能当什么都没看见的话,晚辈……晚辈愿任前辈随意处置……”
这话说到后面,已经令卫叶羞愧难当!她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相反,她的心中一直就只有卫君这一个人的身影。可大敌当前,她自知绝不是百里朽的对手,硬要打起来,说不定还会因为外界的嘈杂,影响卫君运功疗伤,是故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出此下策。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女人,卫叶虽然比不上卫枫那般端庄秀丽,但横竖看也是一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百里朽对这方面并非毫无兴趣,相反,他还经常与卫法出入添香阁,所以该懂的都懂。
可坏就坏在,卫叶姓“卫”。凡是姓“卫”之人,在他眼中,怕是还不如他宰过的某种畜生——当然,卫法算一个特例。
“卫家之人,卑贱如斯。”百里朽丝毫不为卫叶的美色所动,脚步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比先前更快,电光火石间掐住卫叶的脖子,将她提在半空中,“你以为自己有何资格,敢与我谈条件?”
“还请……还请前辈宽恕……晚辈……晚辈……”卫叶的声音越来越短,越来越低,双脚开始乱蹬,手中的精钢长剑早已倒插在地上,摇摇晃晃的模样就如同其生命之火,无依无靠,任人宰割。
同一此刻,藏于草丛内的卫君正处于一场匪夷所思的境遇之中。
“你的女人就快死啦!你当真还要压制本座的力量,不肯与本座合二为一?”灵台识海内,一团黑幽幽的鬼火正漂浮其中,不断将自己的声音响彻在卫君心头,“别以为自己能有多厉害,你这点微末道行,比起当年的他们来说,差远了!要不是本座从旁相助,你怕是早就被炸的灰飞烟灭!还能在这里跟本座磨嘴皮子?”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在我的体内!”
面对卫君凌厉强势的质问,黑幽鬼火却显得不以为意:“都跟你说了千儿八百遍了,本座没有名字,你要是非向本座要一个称呼,叫本座‘老黑’也行。至于为何会在你体内……本座只是恰巧能在你体内如此现形而已。你以为你能有多特别?若论修行资质,你是你们三兄弟中最差的那个!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谁让你的亲娘,是一个几乎没有修行基础的红尘女修,无法在孕育灵胎时就对你有所滋养呢~”
这番话无疑激起了卫君的不满,于是加大了对黑幽鬼火的镇压力度——当属于卫君的意识真正清醒过来时,他就已经发觉自己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之前发生的一切,好似镜花水月般虚实难辨。
其实在这之前,是黑幽鬼火占据着卫君的身体——杀卫仁、虐南山、战秦风,这所有种种,都是在它的主导下干的,而卫君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要不是秦风重创了他体内的修为根基,同时黑幽鬼火也在秦风的攻势下灵体受挫,卫君还真不一定能完全苏醒意识。
“少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要知道你的来历、目的、能力!”被一语拆穿的卫君恼羞成怒,立刻操控丹火将黑幽鬼火团团围住——卫君之前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但却被他刻意忽略了。可要是事实真如它所说,自己后来展现出的天赋又怎会一鸣惊人呢?
“别想啦!本座知道你在琢磨什么。”黑幽鬼火透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场,对卫君的丹火威吓更是不屑一顾,“小子,知道‘灾行八鬼’么?哼!不妨告诉你,本座便是八鬼之一,噬亲鬼的分身!”
“灾行八鬼?噬亲鬼分身?”卫君体内丹火的燃烧势头蓦地一滞!他不是没有听说过灾行八鬼,可,为何会在他体内?还是分身?
“别瞎寻思了,你肚子里那点弯弯绕儿我还不懂?”黑幽鬼火在没有丹火的地方游了一圈,看上去闲适的不行,“实话跟你说吧,不止是你,还有你那俩兄弟,你爹,甚至是你那心上人,还有外面那妞,体内都存有本座的分身……你又在想其他人是不是也能看见本座对不对?嗨!这就是涉及到本座的能力——本族掠夺。”
“本族掠夺?”卫君的心态上发生了一点变化,开始慢慢对这张口本座,闭口本座的话唠怪物,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考虑到你实在太蠢,本座这么跟你解释吧,三个字——窝里横!”黑幽鬼火的语调开始高昂起来,仿佛王者睥睨天下,“天地万物,以族为群,以类为分,或许你不是最优秀的,但你可以把不属于你的东西,抢过来为己所用——而本座,就能助你完成这样的夙愿。”
“按你这意思,我的修行天赋,是你从卫法和卫度那两人身上抽取给我的?”话到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虽然卫君对自己一日千里的修行进度曾抱有疑问,但只要能变强,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那我当时为何只有元丹后期?我要是修为更高,你从我这里得到的反哺也能更多吧!毕竟你就是我修为境界上的寄生虫!”
“你个倒霉孩子!夹枪带棒地骂谁呢?”黑幽鬼火气急败坏,本欲在卫君的灵台识海内闹腾一番,可逼上来的丹火又让它不敢造次,“所以说那个谁……秦风!真特么地是个怪胎!想当年本座与那五个杀千刀的死斗时,都没有遭过这种委屈——那厮不知从哪儿搞出来的米酒,喝下之后竟然能短暂压制本座的能力!本来就算你资质再差,本座也能将你带起来,谁让半路杀出个‘虞修秦风’?真特么见鬼!”
“你不就是鬼嘛!嚎什么嚎?”卫君大致理解了体内这黑幽鬼火的意思——只有宿主强到一定程度,它才会显现出来,“所以你的目的,是让我帮你找到本体?还是说待时机成熟,便对我进行夺舍?”
“别臭屁了!就你这么弱的修为,这么低的资质,我要是夺舍你,如果让另外七个老鬼撞见,不得被活生生笑死?”黑幽鬼火对卫君的说法嗤之以鼻,甚至可以说视其如敝屣,“本座的本体你就不用想了,早让那五个狗东西给毁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想想怎么渡过眼前的危机——呐,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就算是这个修士,也不是现在的你可以与之抗衡的……还别说,除了那秦风,这货也着实不错。”
“秦风秦风,又是秦风!”卫君嘶声怒吼,灵台识海内翻起惊涛骇浪,“那你要我咋办!坐以待毙?还是说把你献出去讨饶求命?”
“你急什么你急?说不了两句你就急!怪不得难成大业!”黑幽鬼火嫌弃地晃来晃去,但就是不碰丹火,“瞧见外面那妮子没有?吃了她,你的修为至少还能暴涨一个层次,虽然达不到元丹巅峰的水准,但全身而退还是没有多少问题……你那是什么眼神?反正你都生食汝父了,再吃一个对你来说可以救命的同族,又有何不可呢?”
卫君没有立即回话,选择沉默以对——是!他从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起,他就从黑幽鬼火的视角知道了自己是如何逃到虞山的,包括袭杀并生食卫仁的场面,他都一清二楚。
卫君也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妇人之仁只会让自己一蹶不振。可,卫叶是特殊的,即使以前对其没有多少感情,可现在,她确实是特殊的——而那晚与自己**一度的人到底是谁,他也已然知晓了。
第三百零八章 偏执
诚然,卫君和卫叶尽管共处过一夜,但那也是卫叶拿着掺了药的茶水主动投怀送抱,所以卫君对她的感情,其实仍远不及卫枫。是故“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戏码,在卫君这里并不存在。
那么到底为什么,卫君会对“献祭”卫叶这件事有所犹豫呢?他可是在清醒之后,对“弑父”这种事都没多少感觉的冷血之人!
其实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卫府天牢,黑幽鬼火制住卫叶,准备先将其吞噬之时,清清楚楚地把到了一种脉象——滑脉。
滑脉主妊娠。
虽然还有其他身体不适的情况,也会导致出现滑脉,可黑幽鬼火出于慎重起见,还是暂将吞食之事放在一边,好生确认了一番——后入天牢的卫仁看见的真相其实也就是这个,而不是卫君在泄欲。
“还好那时没有不顾三七二十一,将那对母子给吃了,不然就凭现在的我,还真不一定弄得过他。”黑幽鬼火虽然并没有五脏六腑,可这并不影响它像人类那般故作镇定,同时在心中暗自庆幸,“好不容易能从无意识的形态苏醒过来,我可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不行!我也想法子找一个更强的宿主!卫君这厮优柔寡断,不识大体,跟着他只怕连汤都喝不上……可那秦风又着实诡异的紧,这……”
“我明白了。好!便让你的力量为我所用吧。”卫君心中一边如此念到,一边将包围黑幽鬼火的丹火撤去,“赶紧的!你不是想合二为一吗?待我宰了那百里朽,再逃出卫国,突破至迎仙……不!突破至仙迎境界!再率领兵马杀回来。待到那时,我看谁还能挡我!”
“啊?你……你认真的?”黑幽鬼火心里有些不情不愿,之前他的确是想先将就着卫君的身体用用,可眼下既然有一匹良驹,又何需卫君这匹下等马呢,“这个过程会很痛苦的哟?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搞快点儿!跟我墨迹啥呢墨迹?难不成你方才所说都是骗我的?”卫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其实是被黑幽鬼火给彻彻底底地嫌弃了,还以为黑幽鬼火是藏有其他的什么鬼主意,是故瞬间杀气腾腾,“她要是死了,你就洗干净准备给她陪葬吧!”
“不墨迹不墨迹!这不正准备发功呢嘛!本座还不是想着为你好,不领情算了!”看着四周又有丹火吞吐进逼,黑幽鬼火脑子一转,便打算来一招顺水推舟,刚好也检验检验百里朽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做好准备,本座要开始了!混合百神,十转回灵!泥丸宫,开!”
在这瞬间,卫君感觉到自泥丸窍穴开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正席卷全身!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如果说以前的修炼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冲击飞升境界而做的准备,那此时澎湃于四肢百骸的力量,便是提前将这股力量握在手中!此时此刻,他卫君就是噬亲鬼!
“哟呵!这是冲关成功的节奏嘛!”注意到草堆中一股强蛮力量冲天而起,附近的飞禽走兽、山野精怪,不管有无修为、修为几何,全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远离——只有百里朽一人好整以暇,准备与其大干一场,“不过是连巅峰之意都没有的废物,也敢猖狂?”
“放手,留你全尸。”卫君浑身缠绕着黑色的火焰,一对瞳孔完全消失,只剩下渐渐被血液染红的眼白——目之所及,一片荒芜!
“这股力量…莫非就是灾行八鬼之一的噬亲鬼?哼!来得正好!”
眼见草木荒芜之势朝自己袭来,百里朽大手一甩,将卫叶直接扔了出去——毕竟百里朽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个“卫叶”在他看来,就跟凡尘俗世中的乞丐一般贱命!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百里朽是百里朽,卫君是卫君——本来朝着前方一路杀去的荒芜之力,因为卫叶“阻挡”的关系,竟硬生生分成两道,改为从两侧夹击百里朽!而只有元丹初期修为的卫叶又哪里受得住百里朽这一甩之力?在地上连打几个滚后,就那样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呵!卫家之人,不堪一击!”百里朽露出肆意讥讽的嘲笑,这既是对卫叶,也是对卫君,“餐腥啄腐诀,给本尊,张!”
一语言罢,百里朽没有任何留手,直接便将自己所修功法施展至极致——他虽然看不起卫家门人,可若是算上噬亲鬼,这场战斗便不算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趣,而狮子搏兔,亦需用全力才是。
两股力量,一边是荒芜,一边是腐朽,可究其本质,都是让生灵虚无的力量!二者轰然对撞之下,激散的修为之力顿时就让整个山头沦为了不毛之地,而那些妄图看热闹捡漏的妖修,在被余波触及到一瞬间,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就被洗去血肉,徒留下一具具森然白骨!
“哦?借助了噬亲鬼的力量,都只有这点本事?”百里朽的身形缓缓升空,丝毫没有受卫君攻势的影响,“凭此就想与我一战?简直不自量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给本尊,臣!”
尽管未到迎仙境界,可百里朽表现出的气场,却是远远地超出了元丹巅峰境界所该有的程度!只见刚刚才在对轰中近乎湮灭的腐朽之力,转瞬间便从卫君的荒芜之地中破地而出!
泥木飞溅,尘石漫天!两条狰狞的土龙咆哮山间,朝着天空中卫君所在的位置猛噬而去!荒芜之力不能阻却分毫,只能被不甘同化。
“次三百七十四,阴九……”卫君口中念叨着阳九百六诀的口诀,双臂伸展,竟有两把水束浊剑在其手中蓦然形成!而这两把水束浊剑比起之前卫君施展的水束浊剑来讲,要显得更为浑浊!因为之前的水束浊剑中仅含有一世洪祸,而现在,是两世——两把,便是四世!
持剑强攻,卫君犹如不知生死的恶鬼,在狰狞土龙身上横劈竖砍!起先两条土龙还能与之战个平分秋色,可随着战况愈来愈烈,卫君杀的越来越疯,百里朽不得不再从山地中召唤出两条土龙进行对付。
“一年四季转轮诀,狂蟒成灾独留鬼!”就在这时,靠着噬亲鬼对卫君体内残存的来自商野的灵力解析,卫君一边驾轻就熟地施展第二种进攻手段,一边从虚无中再凝出四把水束浊剑。
四个分身,一个本体,水束浊剑一时竟出现六把!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受制于阴九洪祸本身的限制,拥有两世洪祸威能的水束浊剑便不可能同时存在六把!是故卫君身外化身,由四名分身各持一把水束浊剑激战土龙,自己却脱离战圈,朝百里朽直扑而去!
“阳为灾,旱九年,阳九……”明明没有多长的距离,卫君的速度也不算肉眼看不清的地步,可当其冲到百里朽身边时,已如一颗燃烧的陨石,要将百里朽焚烧殆尽!不过不同于天外陨石降落,缠绕在卫君周遭的,乃是一缕缕由漆黑魂魄燃烧所致的魂焰!
灾行八鬼,蛊惑世间,自成轮回,受其害者何止千万?黑幽鬼火此刻所能展现出的威能,根本不及当年灭灾五行时期的亿万分之一!
只是即便如此,这亿万分之一的进攻,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接下来的招式——此时此刻,凭借阳九旱灾的术法特性,当初对卫君来说需要准备许久的第七旱,如今一刹那就已达到那样的境界!而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阳九旱灾更是被黑幽鬼火催动到了第八旱的地步!
“四荒八极无人颂,寒来暑往生死终!”虞山虽然是妖修汇聚之山,乃隔绝茫山鬼族南下的天然屏障,可虞山到底不是四荒八极那等绝命绝迹之地,终究是要受到寒来暑往的影响,终究是要迎接生与死的挑战——而此刻,百里朽要面临的,就是来自卫君火与剑的洗礼!
“有点意思。可要想杀我,这点力道,够吗?”百里朽目中精光一闪,巅峰之意蓦然而出——以“偏执之意”入巅峰的百里朽,曾经以为这世上只有两个男人值得他去超越,一个是他父亲,迎仙圆满修为的百里恶,至于另一个,就是他自己!不过时至今日,百里朽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自然就是虞山之主,秦风!
百里朽“偏执”地认为,自己可以超越这三人,他一定能将这三人踩在脚下!而事实上,不断进步,不断变强的百里朽也完成了第一步,那就是超越自己——餐腥啄腐诀,便算小成。
而餐腥啄腐诀带给百里朽的反馈,除了能腐朽万事万物的霸道之力,更是有另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神通——其名为“追名逐利”!
术如起名,百里家本身就是一个看重实力与威望的家族,族中之人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更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是为了使族群不致于分崩离析,百里恶才会定有家规——违者,杀无赦!也正是因为如此,百里家虽力往一处,但家族的发展势头还是有所迟滞。
换句话说,当有一个高度就存在于你的面前时,你也许会去试着攀登,可有了条条框框的束缚之后,坚持下来的人便少之又少——但百里朽却是个例外!以“偏执之意”入巅峰的他离经叛道,不仅与百里家死敌,卫家的嫡长子饮酒作乐,甚至还和虞山的妖修终日为伍!
百里恶曾经以此为由鞭笞过他,但换来的,却是百里朽一次次不屈的怒吼——那些杀不死我的,妄图使我屈服的,都会使我更加强大!而“餐腥啄腐诀”,便终于能够初显神威!
第三百零九章 亮剑
“趋炎附势,性也;求而不得,命也。”面对卫君的悍然冲击,百里朽不仅没有高调还击,反而像换了个人似的,正优哉游哉地唱诗歌词,“兴,功成名就,亡,餐腥啄腐。是故,几人往矣?几人归矣?”
玄之又玄的气息自百里朽周围扩散开来,整个空间开始折叠扭曲,仿佛有一种无形且庞大的力量在影响着着附近的灵力流动。
卫君听不懂百里朽在念什么……或者他听得懂,但他却不想去懂!可不管他懂与不懂,一个可怕的现实正烙印在他心里——那就是不管他如何朝百里朽发起冲击,二者之间的距离却始终没有拉近!
卫君来势汹汹,此番攻势乃推动阳九百六诀第八旱的炽热温度,将黑幽鬼火蕴含的数以万计的冤魂戾魄尽皆焚毁——以此产生的魂焰别说是元丹巅峰,就算是迎仙后期的修士,都不见得能正面对刚。
可百里朽的举动却是真真切切地给卫君上来一课,因为他既没有掐诀施法,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术法,也没有神兵相助,从战力上直接碾压卫君——百里朽只是飘在那里歌以咏志,难道就足以对抗他卫君的全力一击?他卫君修行的这一百年,岂不全都是笑话而已?
冲击还在继续,对于这触及到他修行盲区的现象,只有强迫自己不停地进攻,才能将一切抛诸脑后。可实际上不管卫君如何如何催动修为,如何对黑幽鬼火严令相逼,他始终无法再与百里朽缩短哪怕一步的距离——灵力真元飞速消耗,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该死!为什么!”不甘与痛苦盈满卫君心头,魂焰纵然威力巨大,可碰不到敌人便只是徒劳,“一个区区的元丹巅峰,竟敢……!”
就在卫君忍不住破口大骂之时,百里朽的一缕气息,被黑幽鬼火以九牛二虎之力截获——“这……这是……不可能!绝不可能!”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或许真的比卫法那头蠢驴要好上那么一点。”瞧见卫君满脸惊慌,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百里朽立刻便想到卫君已经发现了他的术法特性——虽然这夸奖的大部分其实都应该归于黑幽鬼火,可彼时的百里朽,并不知道黑幽鬼火的存在。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迎仙圆满修为?”这一发现犹如晴天霹雳,登时便将卫君的攻势给生生断了下来,“不会的……不可能!就算你从娘胎里就开始修行,也不可能踏足迎仙圆满境界!这里面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对了!是幻术!你在对我使用幻术!”
卫君状若癫狂,哪里肯相信面前这个与他斗法的百里朽,竟然会是迎仙圆满境的修士!可不管他相不相信,百里朽此刻展现出来的气息强度,那就是实打实的迎仙圆满!
先前卫仁还在世的时候,卫君曾与其对过阵,亲身感受过仙迎后期修士的威压,可即便如此,百里朽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相对比,那不是迎仙圆满,又会是什么呢?
“什么啊?原来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吗?没意思。”听闻卫君嘶嚎狂吼,百里朽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功法并没有被其看穿,“我收回前言——尔等卫家门人,皆是一群愚不可及之辈!”
追名逐利——凡是被百里朽定为目标的修士,只要有朝一日被其踩在脚下,那他的战力都会暴增到一个寻常修士难以想象的程度!打个比方,要是百里朽击杀秦风,那他的战力就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暴涨!
虽然这仅限于成功击杀,且实际发生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哪怕是击败,都不会如此夸张——可百里朽以“偏执之意”入巅峰,便无异于在拿自己的道心立誓!换句话说,即便此时此刻,未来之事还未发生,可百里朽却以“巅峰之意”注定其发生!餐腥啄腐,便能发威!
可是此功法也有弱点,那就是用来暴涨修为的目标,只能是比自己更强之人——这也就是说,当百里朽的修为达到一定高度后,其修炼进程、战力提升将会非常缓慢,因为他就是最强的那个,没有之一。
“不过就是迎仙圆满的修为,也能让你惊讶至此?”百里朽打了一个响指,围绕在他与卫君周围的空间蓦然恢复正常,这意味这百里朽在给卫君一个机会——一个重整旗鼓,可以威胁得到他的机会,“莫说本尊没有提前提醒你,要是此战你没有取悦到我,我就将你那小情人卖给添香阁,然后每天派人去翻她的牌子。本尊说到做到。”
“百里朽!你欺人太甚!”听闻这话,卫君哪里还能忍住内心的怒火,体内修为被他催动到极限!甚至连寿元都在疯狂燃烧,就为了将眼前这不可一世的百里朽斩落马下——如果说先前的卫君已经火力全开,那么此时此刻,他就是要赌上自己的一切!不与百里朽斗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今儿个谁也别想脱离这战圈。
山峦之间,整个地面开始龟裂破碎,即便是虞山好几百年的老树,都无法凭借错综复杂的盘根抓住土地,全部漂浮于卫君周围。一时之间,一整座山头都被卫君把持于手中,只要其一声令下,马上就能对百里朽展开雷霆攻势!可卫君的准备显然并没做够,他要一击绝杀。
“还是那句话,没有巅峰之意的你,终究太弱!”
百里朽不慌不忙,即便是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出现险境,也仍旧可以在卫君的道心上狠狠踩上两脚——没有什么比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更有趣的了,特别是像卫君这种固步自封的麒麟子,毁起来不要更爽!
“餐腥啄腐,追名逐利,再开!”百里朽尽管在战略上将卫君视若蝼蚁,可在战术上,仍然要严阵以待,“方才用的是我百里家家主的修为,你不认识也罢——只是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换个熟悉点的。”
一语言罢,百里朽强横凶悍的修为气息猛然转变——再稳定时,虽说还是元丹巅峰,可却透露着缕缕奇谲诡异的意味。
“这股威压……是秦风!”感受着黑幽鬼火为他截获的灵力修为,卫君对百里朽战力的判断再次颠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是为了卫叶,以及他俩未出世的孩子,他都没有任何退路可走,“阳九旱灾,阴九洪祸,听吾号令,九九归一!”
话音未落,之前漂浮的土石蓦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直冲云霄的巨大石球!而在拼尽所有之后,第八旱的境界亦被其强行突破。
九旱降世的恐怖之处,不仅在与能将石球变成一颗庞大无匹,犹如月亮一般挂在苍穹的熔岩新星,还能将方圆数十里化作一片焦土!而在卫君双手之中,九世洪水凝聚成一把三丈之长的双手大剑,其中蕴含的切割之力,饶是百里朽,也不得不为之侧目。
“即便没有巅峰之意,我也一样斩你!给我纳命来!”
雷声滚滚,熔岩新星朝前轰然滚动,甚至将覆盖在这片战圈之上的层云碾压冲散,仿佛一头从火山之中咆哮出世的恐怖巨兽,欲将所有敢于出现在它面前的事物摧毁殆尽!竟有万夫不当之勇!
“我记得……秦风的那个功法叫啥来着?嗯……哦对!森罗万象诀!”百里朽从容不迫,伸出右手,五指前伸,仿佛要将滚滚而来的熔岩新星握在手中,“森罗万象,本尊有敕,颠倒乾坤!”
一语言罢,只见这一方天地先是猛然一震,随后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天,而虞山其他高耸的山峰则从“苍穹”倒插而出,就连卫君与百里朽的站位都已然颠倒互换——整个场面若非亲身经历,怕是难以想象!至于那颗挟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而来的熔岩新星,此刻进攻的对象就不再是百里朽了,而是它的施术者——卫君!
此情此景,卫君心中震颤不已,同时不断质问黑幽鬼火,自己是不是中了某种幻术。可黑幽鬼火的回答永远都只有一个——此等无上神通,我等力敌不过,应先行撤退,而后再徐徐图之。
“逃?你好歹也是灾行八鬼之一,满脑子就想着逃?”卫君双手紧握水束浊剑,面对这本属于自己杀招的熔岩新星,已然目眦尽裂,“背叛我的,都得死!哪怕你是我造出来的,也别想骑在我头上!”
听闻这话,黑幽鬼火躯体微颤,不过立刻便恢复正常——而此刻专心对付熔岩新星与百里朽的卫君,并没有发现其有何异状。
卫君手中的水束浊剑沸腾起来,蒸腾而出的热气让卫君全身大汗淋漓——这其中既有绝命一搏,正面硬撼的觉悟,也有不顾生死,敢于亮剑的气魄!可以说只有在这个时候,卫君战斗的英姿,才像是一个不断追求强者之路的修行者,所应该拥有的气魄!
“一剑,一世!”
第三百一十章 口诀
苍穹之上,卫君屏气凝神,手持水束浊剑,朝奔滚而来的熔岩新星重砍一剑——然而熔岩新星并没有被一劈两半,只是冲势受挫。
不过这并不要紧,此时此刻的水束浊剑,不再只是一世或者两世洪水,而是九世洪祸蕴含其中!“一剑一世”虽然是立判胜负,不存后手的剑招,可由于阴九洪祸的特性,却是足够卫君足足砍出九剑!
“哐哐哐哐哐……”随着九声撞击震动的声音响起,偌大的熔岩新星终于是在卫君的不断猛攻下分崩离析——好好的水束浊剑,竟被卫君硬生生用出了巨斧劈山的架势,也当真是不容易了。
不过这也不怪卫君如此费劲,毕竟熔岩新星是他结合黑幽鬼火以及阳九旱灾创造出来的组合技,水束浊剑尽管锋锐无匹,可毕竟都是阳九百六诀的产物——卫君此举,其实无异于左右手互殴。
“噗啊——!”眼见熔岩新星碎裂,一直憋着一股气的卫君忍不住口喷鲜血,不得不说,哪怕是暂时解决了眼前危机,可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卫君的元丹和道基,此刻已是千疮百孔,寿元更是濒临坍塌,连其灵台识海内的黑幽鬼火,都不得不对其狠绝刮目相看。
就在这时,方才乾坤颠倒的异象开始转换回来——地回到了地面,天回到了天空,百里朽与卫君也恢复了之前的站位。
至于为何会发生这样的现象——那是因为利用“餐腥啄腐诀”和“偏执之意”强行驱动秦风之“森罗万象诀”的百里朽,此刻体内修为已经百不存一!换句话说,他已经无力继续同时两种至高功法。
攻守之势已然转变,百里朽陷入了绝对的虚弱期!
“哈哈哈!怎么了,百里朽?刚刚不还挺嚣张的嘛!现在怎么跟个软脚虾似的在那儿装死?你过来啊!”卫君口中血沫横飞,哪怕几近晕厥,也要狠狠嘲讽百里朽,因为这实在是大快人心。
“瞎了你的狗眼,本尊就在这里,站着让你打,你敢动手否?”百里朽依旧摆出一副王者姿态,哪怕体内灵力真的濒临枯竭,他也不会在人前示弱——只是百里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将森罗万象诀略微推动,其造成的消耗便恐怖到如此地步!真不知是他施法的方式有问题,还是森罗万象诀本身就是如同双刃剑般的存在。
天空之中,二人大眼瞪小眼,都在抓紧时间进行恢复,只是百里朽恢复的是灵力修为,而卫君需要恢复的,乃是趁胜追击的行动力。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卫君率先恢复过来,毕竟其体内有黑幽鬼火的帮助,而黑幽鬼火又是灾行八鬼之噬亲鬼的分身,是故尽管不能恢复如初,可仗剑前行,还是没多大问题。
随着一声声“咻咻咻”的破空之声响起,卫君利用阳九旱灾的高温将一根根林木化为烈焰长枪,驱动仅剩不多的修为,将之猛地掷向百里朽——可不知是不是体内的伤势已经初显端倪,卫君的准头总是差那么一点,不是从百里朽的耳边擦过,就是从百里朽的头顶飞过。
百里朽怒气冲天,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挑衅——毕竟在不明真相的百里朽看来,卫君的举动就跟在拿他当猴儿耍似的。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能不能上前直接给他来一记痛快的?”黑幽鬼火怒不可遏,看模样问题像是出在卫君这边,“将死之人竟不敢手刃蛮贼,你之前斥责本座是‘逃兵’的英雄气概哪儿去了?”
“我有叨你是逃兵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卫君尝试着回忆回忆,可身体的剧痛还是立马让他停止了思考,“好吧好吧!便算你说的有道理好了——亲手砍下百里朽脑袋这种事,的确不能错过。”
言及此处,卫君再次招来一棵大树,取出树心,将其用修为削尖雕刻后,再让黑幽鬼火的魂焰附着其上,一把魂焰木刀便制成了。
“虽然有些简陋,但砍下你的头还是轻而易举的,放心。”一步三摇的卫君踉踉跄跄地来到百里朽跟前,慢慢悠悠地举起魂焰木刀,而百里朽就像要兑现诺言似的,没有半点防御或是遁逃的意思。
“要杀就杀,哪儿那么多废话?”百里朽低估了森罗万象诀的反噬之力,强行推动的下场,便是体内灵力紊乱不堪,与一团乱麻无异!至于逃——如百里朽这般壮志凌云的人,逃,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永别了,百里朽!待到阴曹地府后,再去后悔自己的狂妄吧!”卫君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狂喜,魂焰木刀带着破风之声,朝百里朽的脖颈之处砍去——可在三息过后,想象之中的“鲜血喷泉”并却没有如期而至,有的只有难以置信的诘问,“为什么……你要……”
“你问我为什么?”黑幽鬼火缓缓从卫君的泥丸窍穴飞出,就这么横在百里朽和卫君中间,“还是那个问题,你已经是将死之人,我又何必去给你陪葬呢?不过你也不亏,起码借助我的力量和你本身的潜力,还是证明自己有越阶强杀的能力。即便是死,也该瞑目了吧。”
此时此刻,黑幽鬼火已经恢复了说话的能力,这还多亏了卫君燃烧寿元,以及杀鸡取卵式的动用道基,才能让它浑水摸鱼,从中捞到了不少好处。也正是如此,它才能在存亡绝续之际,止住卫君的挥刀。
“凡人!听着!本座乃灾行八鬼之噬亲鬼,从远古时期便给世间带来无尽毁灭的杀戮之兵!”黑幽鬼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甚至为了凸显自己的尊贵,还特意将百里朽“贬”为凡人,“现在,本座给你一个机会!汝可愿与本座缔结血契,从此随本座一道,血战八方!”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听闻黑幽鬼火的话语,百里朽无视距离自己脖颈不到两寸的魂焰木刀,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卫家不仅真的藏有噬亲鬼,而且还是活的!哈哈哈哈!”
这一阵狂笑,不仅将黑幽鬼火给惊呆了,就连遭受背叛的卫君,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此事,真的有那么好笑吗?人族中有一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能被本座选中,你应该感到无上光荣!”
“还光荣呢!哈哈哈——我说卫君,你就是靠着这种货色的加持,才能勉强与我一战的吗?”百里朽笑的连眼角都湿润起来,甚至连面部表情都开始扭曲,仿佛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便莫过于此,“真的,本尊着实得为自己的短浅目光道歉——堂堂的卫家麒麟子,十二场合的食人虎,不仅修为境界不行,而且还没有一丁点识人之能,居然被一撮弱不禁风的鬼火给反将一军。我要是你,早就羞愧的自爆元丹了。”
卫君起先觉得没什么,可听百里朽这么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登时便情不自禁地又吐了两大口血——那都是给活生生气的。
“百里朽!你别得意!这厮今日能背叛我,明日就能再背叛你!”卫君的身体动弹不得,体内的真元就像石化了似的,不管他如何调度,都没有一丝反应——此情此景,他竟希望百里朽能恢复过来,将黑幽鬼火这临阵倒戈的叛徒给碎尸万段!只是百里朽,真的会这么做吗?
“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与其说是‘背叛者’忘恩负义,倒不如说是被‘背叛’的人太没防备,死了也是活该。”百里朽扬起笑脸,其阴险毒辣之色令人心惊胆寒,“不过就是一个需要宿主真元滋养的半残灵体,也敢跟本尊装大尾巴狼?”
“少废话!结还是不结!”黑幽鬼火恼羞成怒,也是被百里朽这一波字字诛心的讥讽给弄得晕头转向,“不结是吧!那便去死!”
“缔结血契嘛,也不是不行……”百里朽丝毫不惧,任凭水束浊剑的剑气划伤自己的脖颈,却依旧谈笑风生——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黑幽鬼火到底需要什么,“你且附耳过来,我先将百里家的血契口诀知会于你。至于你受不受得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黑幽鬼火尽管已经可以发出声音,但由于还没有幻化出类似人脸的模样,所以并不能让人读出它的表情——可即便如此,“怀疑、犹豫、踟蹰”之类的感情却是不受其控制地传达过来。
“头一次听说缔结血契还需要什么口诀……”黑幽鬼火心存犹疑,本来是居高临下、如山压卵的局势,却由于百里朽的视死若生而变得极其被动——毕竟它已经以实际行动反水投敌,卫君是断不可能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于他的,“现在的他极其虚弱,我随便用用力就能取其性命——哼!生死之间,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黑幽鬼火小心翼翼地靠近百里朽,同时准备一有异状便马上抽身逃离——至于百里朽与卫君二人,说不得,它今日就要送这二人归西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噬鬼
“口诀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黑幽鬼火等了两息还不见动静,立马往后退了退——可百里朽只是一脸嘲讽的笑意,并未有任何可以的举动,这不禁让黑幽鬼火颜面扫地,“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开口是杀,闭口也是杀——能够亲眼看见堂堂八鬼之一的噬亲鬼变成惊弓之鸟,本尊死又何妨?”百里朽的脖颈处,已经有不少鲜血顺着魂焰木刀的锋刃淌下,可饶是如此,百里朽也只是在笑过之后,稍微舒缓了一口气,“好了,不闹你了,过来吧。”
黑幽鬼火要不是没有面部特征,否则定然是咬牙切齿、恼羞成怒,恨不得将百里朽的一整口牙敲碎,再将舌头拔出来吃掉。
“本座警告你,少给本座耍什么阴谋诡计,不然本座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黑幽鬼火自知即便是如此恶毒的警告,也无法令百里朽生出多少畏惧——可没办法啊,卫君就在旁边盯着,它总得找个台阶下不是?要不然日后还怎么混迹江湖?还怎么逆乱天下?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过来!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儿!”明明是百里朽在这里作妖,弄得黑幽鬼火七上八下、进退维谷,他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及身处的险境。
“早知道这厮如此难搞,我还不如就拿卫君凑合用着。真是该死!”无奈之下,黑幽鬼火只好再次飘飞过去,一心想着早结束早完事儿,再将卫君杀人灭口,省得到处败坏它“噬亲鬼”的威名。
“嘿嘿……咱百里家的血契口诀其实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你能忍得住痛,那便没多大问题。放心,我会好好品尝你的。”
“你什么意思!”黑幽鬼火抬高视角,立马就看见百里朽正用一双馋涎欲滴的目光盯着它——讲道理,这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暗藏祸心的样子。所以黑幽鬼火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算计了!
“挥刀!挥刀!我让你挥刀啊!”毫无疑问,黑幽鬼火慌了——因为正当它想要立刻逃离百里朽身边时,它的焰身已经动弹不得。
黑幽鬼火甚至尝试解除对卫君的禁锢,想让被它止住的刀势即刻恢复,就此斩下百里朽的项上人头,可卫君也是一动不动。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本座是噬亲鬼!灾行八鬼之一!你敢……啊!住口,住口啊!”黑幽鬼火气急败坏的嘶吼并没有拦住百里朽接下来的动作,只见其张开大嘴,一口便将黑幽鬼火的焰身撕下一半,吸溜到嘴中一嚼一嚼的,随后“咕噜”一声吞入腹中。
“瞎叫唤、瞎叫唤!成天嚷嚷那些狠话有什么用?”百里朽一边说着,一边张口从黑幽鬼火的焰身上咬下一块儿,“没啥味道,既不甜也不辣,还没有嚼劲,卫法做的醋泡海带都比你好吃。”
黑幽鬼火完全懵了——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恐怕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他人一口口吞噬。可就是如此骇人之事,在百里朽说来就跟白菜没有南瓜好吃一般,仿佛万事万物在其眼中,都不过是一盘菜而已。这个念头一出,就连黑幽鬼火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没意思,跟唬小孩儿似的。”吃完之后,百里朽仍不忘评头论足一番,这还真的是有好好在“品尝”黑幽鬼火,“不得不说,你们卫家虽然出不了什么像样的人物,可这五感神通却着实好用!特别是你的呼吸之法,还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禁锢解除——卫君蓦地感觉身体一阵轻松,不过他并未顺势砍下,而是选择弃刀后退。虽然一时还不知是继续逃命,还是死战到底,可与“危险之物”拉开身位,乃是斗战时拉扯出思考空间的本能反应。
“你……你把它吃了?”卫君狠狠眨眼,似乎仍有些难以置信。
“是啊!吃了就吃了,能不能消化再另说咯。”百里朽显得不以为意,言谈举止间根本没把噬亲鬼分身放在眼里,“不过有一说一,要不是那黑炭从中作梗,恐怕我还真的就被你给杀了。干得漂亮!”
此时此刻,卫君的表情和黑幽鬼火的心情一样,也是懵的不行,除了百里朽,卫君哪里见过有谁会对自己的生死如此毫不在意的?
“你不是没有多余的真元修为可以用了吗?怎么会突然有能力控住那厮?”卫君回想着刚刚发生的场景,忍不住开口问到。
“噢!也没啥好吹嘘的,我当时的确是犹如待宰羔羊一般,你要是下手麻利点儿,刀再快点,说不准我已经死了。”
百里朽将魂焰木刀拿在手中把玩着,脖颈处的伤口早已愈合。
“不过也说不一定,我看那黑炭摆明了就是想坑你,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法给我致命一击——要怪就怪它实在太话唠,让我足足积攒了一次发动餐腥啄腐诀的灵力修为。而你卫君,成为了我百里朽必杀名单上的第三名。顺便一提,前两位是我爹百里恶,以及秦风。”
卫君不说话了——不是他无话可说,而是他没办法从百里朽的回话中总结出自己想要的信息。他能感觉到百里朽已经将答案告诉給他,可他就是捅不破那层窗户纸,始终有一叶障目的感觉。而事实上,卫君的感觉其实并没有错,可坏就坏在,他无法跟上百里朽的节奏。
百里朽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他在利用黑幽鬼火“废话一箩筐”的特点,不断与其周旋,同时暗自发动餐腥啄腐诀,将卫君作为了“追名逐利”的目标。黑幽鬼火虽然心有防备,可再而衰,三而竭,情急之下是发现不了百里朽正在悄然施展卫君的呼吸之法的。
卫家的五感神通,讲究的就是一个温水煮青蛙——因为不管是眼神,还是呼吸,都是修士,甚至是生物所理所应当会做之事。这种防不胜防的招式,就连秦风都中过招,更何况一撮看不清形势的鬼火?
不过既然将卫君作为了“追名逐利”的必杀对象,这也就证明,百里朽从侧面认同了卫君的实力——即便是借助了外力,可“君子善用器而不善用力”的道理,百里朽还是没什么异议的。
“所以呢?你现在是想再将我杀了?”卫君脸上布满森然寒气,即便是脑子里依旧转不过来这个弯儿,可此刻的他也着实没有再与百里朽抗衡的资本,百里朽若想杀他,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百里朽会是这样无趣的人吗?或者说按照一般人的思维逻辑去行动的百里朽,还是那个会算计,敢吞吃黑幽鬼火的百里朽吗?
“还需要我动手?你的命已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一命呜呼。”百里朽持剑上前,眼中满是戏谑,“好歹也是靠着你的呼吸之法才能顺利吃了那黑鬼,别看我这样,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加近人情。”
言及此处,百里朽将魂焰木刀平举于卫君面前,努了努嘴,继续说道:“将你的本命血气滴在上面……傻愣着干啥?你以为我会放你一马?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看你可怜,想着你死那日,若我心情尚好,说不定还能替你收收尸。至于你那位小情人,放心,我不会动她。”
此言一出,卫君顿时意识到自己差不多已经快要忽略卫叶的存在,立刻四下寻找她踪迹,最终在不远处的树冠上发现了她。
“我说你可真狠,发起疯来来自己的女人都没想去护,还是我分神替你保了下来。”百里朽顺着卫君的目光望去,脸上罕见地露出疑惑之色,“不过你喜欢的不是那个什么‘卫枫’吗?怎么?想通吃?”
“你闭嘴!”卫君本来是想飞过去看看情况,可听闻百里朽这么一番讽刺,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不就是本命血气吗?给你!”
卫君咬破自己的中指,挤出数滴血液融入魂焰木刀——明明就是任人宰割的局面,可不知是不是知道了百里朽此刻不会取他性命,言谈举止竟比之前要嚣张不少!就像一个普通人类那样有爱恨情仇。
不过百里朽只是耸耸肩,并不打算和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见识。
“我问你,若我能活下来,你待如何?”卫君的情绪忽然变得十分低沉,语调之中的心酸苦恨拼命掩藏,可还是被百里朽察觉了。
“还能如何?”百里朽也不戳破,毕竟不管怎么说,卫君也是他认同的第二个卫家门人,“你若侥幸还生,我必亲手杀你。”
百里朽的口吻十分随意,就像在说来年的青果要是熟了,他一定会亲自摘下来尝尝似的——自信,强大,说到做到。
“哈哈哈!我岂会给你这种机会?”卫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理解百里朽这个人了,“君子一诺重千金,她,便拜托阁下了。”
一语言罢,卫君寻了一个方向,慢慢消失在山的另一头——百里朽全程目送,可到了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叱骂一声:“真是个痴儿!往虞山里钻什么?”
第三百一十二章 同去
三月之后,卫府,陵墓群附近,百里朽和秦风正在等着祖庙开启——毕竟今日乃是卫仁百日祭的日子,也是接回卫度的最好时机。
然而秦风却很郁闷——数月之前,哪怕他和百里离分兵行动,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百里朽,而最令他感到吃惊的,乃是一座山头莫名其妙地就被毁了!且从现场残留的战斗痕迹来看,应该是进行了一场迎仙修士之间的惨烈斗法。这不禁让秦风感到一阵头大。
因为此时此刻,秦风已经自封为“虞主”,虞母洞的那群老妖怪也默认了他这个地位。可既然身为虞主,秦风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保护虞山生灵,反而放任别人在自己家门口打架,这实属失职!
这还不算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别人打架,居然二话不说,将虞山的山门说拆就给拆了!这跟踢场有什么区别?等于是骑在某人脸上“啪啪啪”掌掴!到底是不给虞主面子,还是不把整个虞山放在眼里?
一段时间之后,秦风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百里朽便找上门来,直言此事就是他干的——秦风当时那个神情,就跟生吞了三只癞蛤蟆一样难看!甚至有一种“果然是你”的感慨油然而生。
身为虞主,于公,秦风得将百里朽立刻绑起来,即使不就地正法,再怎么也要吊在树上抽个九千九百九十九辩以儆效尤;可于私,秦风并不想把百里朽揍的几个月下不了床。毕竟卫法重伤难愈,指不定何时才能恢复,这要是连百里朽也歇菜了,那他可找谁吃酒闲聊去?
于是秦风只打算小惩大诫,意思意思就得了——不过百里朽显然并不喜欢秦风的做法,他更希望秦风把他往死里揍,然后他再反杀。
于是百里朽一上来就用一把诡异的魂焰木刀给秦风来了一下。
当然,这一刀并没有砍实,被秦风用流光长剑给挡了下来,可饶是如此,秦风也是烦的不行——因为这意味着百里朽再次拥有了和他平等对话的实力,而毫无疑问的,百里朽一定会有事没事就找他打架。
“我曾马不停蹄地寻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秦风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坚持走能不打就不打的方针路线,“不久之后就是卫仁的百日祭……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知道你不想去,但是我得把卫度接过来,他现在还小,留在卫府对他没什么好处。”
“留在虞山就对他有好处了?”百里朽将魂焰木刀收起,一副对秦风说法嗤之以鼻的样子,“卫度那娃娃毕竟是卫家之人,卫府才是他的归宿,而他也只是你的记名弟子而已,当初促成此事的卫仁更是惨死卫家大牢!你要是再插足其中,可想过置虞山于何地?”
秦风被百里朽数落地有些懵,他之前的确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单纯地想让卫度有一个好的修行环境,待其学有所成后,再送他回卫府继承家主之位,也算对自己,对卫法,对小南山有一个交代。
可百里朽一语点醒梦中人——现在手握大权是卫誉,就算卫度将来回到卫府,没有任何势力根基的他,又如何能在卫府站稳脚跟呢?
即便卫誉肯归还家主之位,可若是来一招“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卫誉便可以为所欲为——好处照单全收,而所有的指摘都会落到卫度头上!这岂不是害了卫度吗?而他秦风若想插手,到底是用虞修的身份,还是虞主的身份?不管哪一个,都不甚合适。
秦风不由得陷入沉思,眼中目光闪动,不断权衡着其中的得失。
一旁的百里朽见状,顿时觉得找到了新的乐子——于是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坛酒,坐在石桌上舒舒服服地给自己添上一碗,同时还不忘给本就不擅长处理势力纠纷的秦风再增加“一点”需要考虑的因素。
“我说秦风,你可别忘了还有‘钱芊芊’这个角色,她可是卫法和卫度的生母,卫仁的遗孀。你若想把卫度接到虞山,那钱芊芊管是不管?”百里朽将酒美美饮下,似乎觉得有些不够,竟还拿出一些卤味来下酒,“你个妖修,莫非看人家孤儿寡母的就想接手?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自己的风评差到一定程度,你就是虞山之耻!还有你这自封的虞主头衔,保得住保不住我不知道,反正卫度为了自己和生母的名声定然会跟你划清界限。你若不信,便可以去试试。”
百里朽这一番话说的非常直白,直白到秦风听了之后,手中的流光剑剑气缠绕,仿佛下一刻就要往某人头上砍去。明明是无中生有、信口雌黄之事,可百里朽却说的有板有眼,仿佛隐藏的真相就是如此!
其实这也怪不得秦风,毕竟若论勾心斗角、捕风捉影的本事,天地万族之中,人族称二,没谁敢称第一。是故秦风纵然修为高深,战力卓绝,可比起从小便耳濡目染的百里朽,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你能耐,那你告诉我,我该咋办!”秦风有些气不过,瞬身至石桌旁,抓起酒坛就将里面的余酒给喝干了,也算是发泄自己的不满。
“关我啥事儿?那娃娃又不是我的记名弟子。”百里朽轻飘飘地看了秦风一眼,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坛来,“不能喝还喝的这么急,你就逞能吧!几百岁的人了,心里还没点数。我看你啊,最好一醉千年,待那些人都变成坟茔荒冢后,什么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
不得不说,喝了这么多次酒,百里朽对秦风的酒量还是比较清楚的——比如现在,某妖已经有些摇摇晃晃,开始耍酒疯了。
“你瞅瞅你这嘴,你是小嘴抹了蜜?”秦风从盘子里抓起一根硕大的猪肘抱着就啃,且啃得满嘴是油——明明刚刚还是一副愁眉不展、心烦意乱的模样,竟转瞬之间就变了画风。
所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酒啊、肉啊解决不了的东西么?如果有,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没有酒肉,另一种是**无法满足。
“我想好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在卫仁百日祭那天去卫府一趟。”秦风边吃边说,流光剑被他插在地上,剑身忽明忽暗,“卫度我是一定要接来虞山的,不然没法和卫法交代。至于钱芊芊,我会询问她的意见,她要来便来,不来我也不会强求。”
“这就是你想这么久得出的答案?”百里朽一把将秦风端起的酒碗抢过来,语调中满满的都是嘲讽,甚至还有些恨铁不成钢,“说来说去,还是什么问题都没解决。你是放弃思考了?还是脑子里面装的本来就是豆腐渣?竟蠢成这副鸟样!你就不能快刀斩乱麻?”
“怎么个快法?”秦风又将酒碗夺了回去,仰头一口闷掉。
“喝死你得了,你个瓜孙!”百里朽的心态原本好好的,可面对秦风的愚蠢鲁莽,竟开始有些心浮气躁,语调不知不觉间也是严厉起来,“卫府的家主之位虽然不是一脉相承,但总归是利益纠葛与时势妥协的产物。就像这碗酒,虽然你现在用的是酒碗,但你刚刚是抱着坛子直接海饮的,所以酒器终究是可有可无的!你懂我意思了吗?”
“你的意思是,要我对卫誉动手?”秦风一点即醒。
“孺子可教也。”百里朽将一片脆香拱嘴儿吃进口中,嚼地尤为带劲,“卫主之位就在那里,只要卫誉一死,有你扶持的卫度不管是何修为,哪怕是个凡人,莫非还不能顺势登上王位?”
不得不说,百里朽给出的方法确实直指问题核心,且不用百里朽帮忙,就凭秦风一己之力,卫誉便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可是秦风真的能这么做吗?师出无名,便与滥杀无辜有何区别?
他这一动手,必将掀起轩然大波!而卫国与虞山到底也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卫家势力遍布卫境,甚至他国内也有隐姓埋名的卫修,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完全不计后果的法子,也只有百里朽想得出来。
“我说百里朽,你想杀我,我没意见,只要你办得到——在此之前,我依旧可以和你喝酒吃肉……但你想借刀杀人,得先问问我手中的流光剑答不答应!”秦风心中涌现出一股怒气,因为百里朽支的损招,乃是陷他于不忠不义之地,尽头必将是万劫不复!
“放这种狠话之前,先把手里的油擦一擦,我都替你那流光剑感到悲哀。”百里朽镇定自若,看都不看秦风手中,此时就在自己后颈的流光剑,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你觉得会给虞山带来麻烦,是为不忠;你觉得会让自己遗臭万年,是为不仁——既然如此,我便与你同去,脏活累活都由我百里朽来做,你看如何?”
这话说的,顿时让秦风心中一阵别扭,甚至还有些面颊火辣——听百里朽的弦外之音,是在骂他秦风沽名钓誉、欺世盗名咯?
秦风的身体有些僵硬,与从容吃酒的百里朽相比,已然落了下风,“你随我同去卫府便可,至于如何行事……你!有什么好笑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殉情
“壮志未酬兮中道崩殂,英魂归来兮永垂不朽!”祖庙之前,卫府的祭祀身着白袂素服,手持招魂幌,正在跳一种非常奇怪的舞蹈。
这种舞蹈似乎是从卫家一门繁衍发展之初便流传下来的祭祀之舞,因而具有相当古老的历史!虽然这舞并不能真的起到招魂的作用,但总的来说,还是能表达出在世亲友对已故之人的哀思。
“你们百里家是不是也有这种祭祀之舞?”秦风故作深沉,甚至连眉宇都拧在了一起,“不知啥时候我也能去百里家见识见识?”
“还能说人话就多说一点。”百里朽面无表情,周身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场直叫人不敢接近——本来身为百里门人,来参加卫府的祭祀就已经够让他恶心的了,关键是秦风还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样,有事没事瞎叫唤。这已经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程度了,这是讨打欠揍!
“怎么了嘛!不耻……不懂就问,有问题么?”秦风不是没有感觉到百里朽不耐烦的气场,所以他极为机智地改口,没有将“不耻下问”说出口——因为一旦这么说了,以百里朽目前的状态,怕是二话不说就得打起来,“喂喂喂!可是你自己提议要来的,我可没逼你!”
秦风不得不对百里朽进行一些安抚,免得他由于受不了卫家这冗长繁复的祭祀之舞而当场发飙,不过即便如此,秦风还是没有抓住百里朽心态爆炸的重点——其实只要他闭嘴就可以了,真的,闭嘴就行。
“吉时到,祖庙,开!”就在秦风琢磨着接下来应该如何劝慰百里朽时,卫府的祭祀似乎终于完成了所有步骤。随着其口中一阵咕噜不清的念词,陵墓群蓦地升起一股沧桑凝重之感。
“百里……百里……”模模糊糊的,虚空中似乎响彻起了对百里朽的的呼唤,确切的说,应该是百里朽的血脉引起了墓灵的注意。
毕竟百里家与卫家世代结仇,死在对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说个不好听的,这墓群中躺着的家伙,说不定就有受过百里朽刀剑拳脚的人物存在,是故借着这次开祖庙的机会,发泄发泄怨气,也实属正常。
“滚。”百里朽识海翻腾,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只是释放而出的灵识之意,便将朝他包围而来墓灵执念给震的七零八碎、寸寸倒卷。
在其旁边,自始至终目睹这一切的秦风连一丁点出手的想法都没有。因为这陵墓群的墓灵之弱,甚至连完整独立的意识都没有,只是一缕由亡者生前死后之执念凝聚而成的死气——没有灵,只有气。
而在不远处,卫誉一直默默观察着秦风、百里朽那边的情况——秦风还好说,可不知是怎么回事,卫誉今日甫一见到百里朽,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而在这股亲近感之外,他的心中甚至又控制不住地产生些微杀机,仿佛一只饥饿的野兽,妄图连同族都想吞噬。
“什么情况这是?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卫誉赶紧将目光收回,同时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沉痛悼念的模样,“这百里朽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可前后之间的心理差距怎会如此之大?这没道理啊!莫非他突破境界了?可没听说突破境界会产生这种现象啊……!”
正当卫誉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其身旁的小天和大山倒是发现了自家主人的异状。虽然卫誉掩藏的很好,可小天、大山自幼便跟随卫誉,自然是能分辨出卫誉当前正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主人怎么了?”大山对小天眼神示意,甚至没有使用神念传音。
“不想死就别管。”小天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幅度之小,看上去就跟没动一样,同时心中暗自疑惑,“难不成是最近‘操劳’过度了?”
大山是很懂小天意思的,所以没有去打搅卫誉,可身为忠实的家丁,怎么着也不能让主人失了颜面,于是大山朝百里朽狠狠瞪了回去!
百里朽自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大山的瞪过来眼神,而他之所以没有现在就抽出魂焰木刀,将大山给三两下砍了,是因为秦风在一旁死死地抓住了他。若非如此,恐怕现场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啪嗒、啪嗒……”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祖庙厚重的石门终于轰轰打开,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
“卫度!”百里朽惊呼一声,甩开秦风的手,什么也不管,化作一道墨色匹练,直接飞身上前,“不就是守一个百日祭而已,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咦?怎么就你一个人?令堂呢?”
可以这么说,在场众修中,只要不是眼瞎,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后皆是目瞪口呆!论辈分,卫度是卫誉的幺侄,秦风的记名弟子;论情谊,百里家与卫家不是在血战,就是在准备血战的过程中——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去讲,都不应该是百里朽率先去到祖庙阶前。
“谢……谢前辈挂念,晚辈很……很好。”说不清是受宠若惊,还是被百里朽的突如其来的气势所压制,卫度口齿竟有些结结巴巴,“卫家门人卫度,守先父百日祭成。礼终,拜见副门主,拜见先生。”
卫誉眉头一挑,没有接话,可看向卫度的眼神,已是止不住的杀意弥漫——这一声“副门主”,已是触动了他的逆鳞!现在卫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卫誉才是掌权者!卫度此举,无异于是在高调夺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秦风飞身上前,将卫誉的眼神挡在身后,虽然不知道性情怯懦的卫度为何会突发此言,但不管是从卫法的角度,南山菊的角度,还是他自己的角度,他都要将其保护周到。
“先生……不知先生,何时能安排卫度继承卫家家主之位?”言及此处,卫度将自己的修为气息向外释放了一些,“卫度一月前已突破至凝魂修为,从此脱离凡修,正式踏入仙道……先生?”
“嗯嗯嗯……突破好啊!这是大喜事啊!”秦风的脸上略有些不自然——他是不知道卫度为何从出庙之后就一直盯着卫主之位不放,可在先前他与百里朽的讨论中,已经对此事有了明确的判断,“卫度,家主之位一事,我想,还需从长计议,眼下你先随我回虞山吧。”
一语言罢,卫度眼中的光亮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秦风无尽的失望和怨恨。对他来说,这个世上唯一还能帮他的人都对他巧言令色,那还有谁,能助他完成生母的遗愿,手刃卫誉这恶贼呢?
“侄儿,百日祭成,汝辛苦了。”此时此刻,卫誉心中尽管已是惊雷业火,还是要保持身为长辈和上位者的风度,“家主之位,咱们叔侄俩可以商量着来。时辰不早了,快去请大嫂……!”
卫誉话未说完,只见卫度已经抢过其话头,以一种宣战的口吻说道:“不必挂念了——家母因思念先父过度,于祖庙内日渐憔悴,终于是在不久前撒手人寰。先父先母虽伉俪情深,但终究缘起缘灭。”
“什么!钱芊芊,她……!”卫度此话一出,犹如石破天惊,顿时便让卫誉愣在原地——不过这也难怪,数月之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呢?再怎么说,钱芊芊也是元旦圆满修士啊!
这一消息同时也让秦风和百里朽猝不及防,毕竟之前他俩还就钱芊芊的安置问题发生过激烈探讨,可若此消息属实,那他们就是做了一次无用功,甚至就像两个滑溜溜的瓜皮,可以说是愚的不可救药!
“兄台,你怎么看?”百里朽朝秦风神念传音,难得的有些懵。
“我能怎么看?全天下可能会对这事儿感到高兴的,现在还在虞母洞歇着呢!”秦风脑子有些晕。其实对他来说,元丹圆满这个境界他也经历过,可修行到这个程度,只差一步便能涉足巅峰之意,甚至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真的会因为情啊爱啊什么的而殉情吗?
场面一时间有些僵住了,明明在场的都是能左右卫虞走向与局面的大人物,却因为一个女人的死不知所措,当真是讽刺至极。
“祭祀!祭祀何在!”关键时候,还是卫誉最先反应过来,将在远处的祭祀给唤了过来,“你随卫度一起,去到祖庙内查探一下到底是何情况。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只带了眼睛,懂否?”
祭祀作揖领命,看了卫度一眼,便背上他一块儿往里面去了。
“卫度的气息不过是凝魂初期,而卫祭已经是元丹初期,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事实上,卫誉的处理确实没什么问题,毕竟在场众修中,秦风是外人,百里朽是世仇,而卫誉身为现任家主,又确实不好直面钱芊芊的“遗骨”,所以让卫度和祭祀前去,是最为妥当的。
“哼!想以死逼宫?你个女流之辈也配?”尽管祭祀还未带回确切消息,可卫誉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与决断,“这家主之位我是坐定了!谁也别想抢走——谁抢,谁死!”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后位
“你当真看清楚了?”清心宫中,卫誉首座高台,小天、大山随侍在侧,再次确认,“卫家前任家主遗孀,当真在祖庙内殉情身亡?”
“卫祭不敢撒谎,在三公子的带领下,我的确见到了钱夫人的遗骨。”言及此处,祭祀从袖袋中将一用白娟包裹的物什拿出,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祖庙之内,卫祭还发现了此物,应能作证其死亡。”
卫誉用灵力虚托白娟,并将其缓缓打开,而随之出现在众修眼前的,是一枚半石化的元丹!隐隐约约地还能感受到钱芊芊的气息。
这不禁令在场所有人都无比动容,因为元丹修士离了元丹,那就等同于鱼离了水源,鸟离了翅膀,虎离了爪牙,那是注定活不下的!如此想来,钱芊芊应该是抱着必死之心,将元丹从体内分离的。
“尽管猜不出全部,可在那执念丛生,灵气不存的祖庙之内,当时还是凡修的卫度之所以能活下来,便全靠这元丹的养育。”秦风此番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次座上,没有去抢卫誉的首座,“请问卫主,接下来,是不是还要举行一场关于钱芊芊的葬礼?”
“当然是要办的。”卫誉还未说话,秦风旁边的百里朽倒是率先出了声,“钱芊芊好歹也是卫六家之一,钱家的女儿,断不可能像操办卫仁葬礼那般秘不发丧。若姓卫的敢不把钱家放在眼里,恐怕日后就别想再从钱家手上买到任何与修行相关的资源物资。”
是的——作为经济实力冠绝卫国的钱家,其家藏之丰厚,就算卫家和百里家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也是为何钱不富明明只有元丹圆满修为,却还能使钱家在卫国屹立不倒的原因——毕竟有钱能使磨推鬼。
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不管是人修还是妖修,亦或是鬼族,就没有钱家买不到的强者和杀手。换句话说,要是卫誉再像应付卫仁那般处理钱芊芊,只怕钱家发起飙来,会和卫家斗个鱼死网破!
“百里兄所言,吾已经知晓,相关的事宜也在积极筹备,这次葬礼,其余五家都会受邀参与进来,还请放心。”卫誉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之前主持十二场合三甲之战时的时光。
可事实上,是卫誉自知此时绝不能触犯众怒,当以“大局”为重!所以该妥协时就得妥协,如此才能走的更远,不致于水覆其舟。
“卫度,你可还有什么要求?”秦风望了望坐在末席一声不吭的卫度,心头愧意满溢——毕竟大半年之前,他才和卫仁定下由卫度继承大统的约定。可谁知时光匆匆,卫仁与钱芊芊竟相继离世,留下卫度这一个孩儿在世上孤苦伶仃地活着,这直叫秦风无地自容。
百里朽在一旁喝着清茶,并没有再帮更多的腔——尽管身为百里家年轻一代修为战力最高之人,可遗憾的是,他并不是百里家主。相反,伴随着钱芊芊的突然离世,卫国的形势在其葬礼之后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这也要求百里朽绝不能越俎代庖,凡事要听从命令。
“谢……前辈,卫度并无其他任何请求。”不知不觉间,卫度又对秦风换了称呼,从最开始的“秦风大哥”,到后来的“先生”,再到如今的“前辈”,可以清楚反映卫度的心路历程。
只是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卫度现在的状态。而要让卫度恢复以往,秦风肯定是做不到了,恐怕只得等卫法苏醒过来,再和南山菊一起,再看有没有什么转机。
“那行,吾还有其他要事要忙,三位便请自便吧。”卫誉尴尬地笑笑,开始给众人下逐客令——明明卫度也是卫家的一份子,可卫誉还是说撵就撵,也不知是不给秦风面子,还是在回应之前卫度的宣战。
“怎么了父王?这就准备退朝就寝了?”正当卫誉起身,准备离开清心宫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儿臣尚有事启奏!”
宫殿之内,卫枫着素披麻,一身孝女打扮,在出场的瞬间,便昭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且看那架势,像是朝着卫誉而去的。
“枫儿,你不去你的凰栖宫待着,跑这儿来作甚?”卫誉脸上露出不快之色,甚至还给一旁的大山使眼色,让其立刻将卫枫带出清心宫——毕竟是面对自己女儿,当不必有任何退缩,该有的威严就得有。
“枫小姐既然忧心国事,卫主又怎能拒人于门外?”千钧一发之刻,百里朽忽然出手,将茶盏一把掷出——大山虽然堪堪接住了百里朽扔过去的茶盏,可其中的茶水还是溅了他一脸,顿时极为狼狈。
“百里朽,你……!”大山捏碎茶盏,正想爆粗口时,却被立马冲上来的小天给捂住了嘴,然后一边赔笑,一边硬生生将其拖了回去。
“多谢。”卫枫点头施礼,尽管明知百里朽是出于云里看厮杀的心态而帮她,可仍然要对其表达自己的谢意,这就是教养。
“你有什么话,快说!”卫誉的脸色霎时间极为不善,哪怕是自己的亲女儿,可要是忤逆不肖,他依然不会留什么情面。
“谢父王成全!儿臣仅有两件事启奏。”卫枫朝着卫誉盈盈一拜,往常迟钝柔弱的姿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毅然决然之意,“第一件事,儿臣胞妹卫叶,已失去踪迹数月,敢问父王何时才会营救?”
“连人影都找不到,如何营救?”卫誉满脸都是不耐烦,抬手一挥,便欲将卫枫震出殿外——可好在百里朽又及时挡下了这一记掌风,倒是将次座上的秦风看的一愣一愣!不由自主地往其他方面想去。
那可是百里朽!除了秦晴与百里离,就再没有对其他任何女人表现出关心的战斗狂人,此番居然对卫枫这般爱护!难道说……?
不仅是秦风,就连首座上的卫誉也对百里朽的行为举动很是不解,甚至可以说完全颠覆了卫家情报网对百里朽的预估,而这一切竟然是因为卫枫?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还是说只是一厢情愿?
其实不管是卫誉还是秦风,他俩都猜错了,百里朽之所以接连出手替卫枫撑腰,并不是对其有什么念想,而是卫枫口中的胞妹卫叶,此刻正被囚困与百里府中——更确切的说,是待生产。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荒谬的决定,甚至整个卫虞,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百里朽、百里离、百里恶三人而已,连秦风都不知道。
毕竟卫叶怎么说也是卫家之人,出入百里府本就不合适,可百里朽在准备将卫叶扔回卫府之时,却是如同之前的黑幽鬼火一样,摸出了滑脉的脉象——这就不好说了!谁都知道,卫誉膝下无子,仅有二女待字闺中,可如今卫叶身有妊娠,其父到底会是谁呢?
这是一张对百里家来说绝无仅有的好牌,用得好的话,甚至会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是故百里朽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百里恶同意暂时收留卫叶,且只要让其顺利生产,便也算完成了对卫君的承诺。
至于这之后如何行事,还要看事态如何发展。至于为何会如此尽心尽力地保护卫枫,那自然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营救一事,本尊自有考虑。你还有何事要讲?”此时此刻,卫誉算是看出来了,百里朽是要将卫枫护到底了!既然如此,那便三言两语赶紧打发了事,他可没什么闲功夫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卫枫。
“是,父王英明!”卫枫美目圆睁,似乎对卫誉搪塞的态度很是不满,“常言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今王上初登大宝,虽励精图治,可后宫王后一位,不可虚置。儿臣提议,请父王尽快续弦,为我本家一脉早日留下继承正统的子嗣!”
此话一出,不仅是卫誉、秦风,就连卫度毫无生气的眼瞳都转向语出惊人的卫枫——别的不说,单是这逼婚的架势,就不像是出于一个嫡女之口,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卫枫脑子发失心疯了。
可实际上,卫枫此刻的状态非常清醒,一字一言皆有理有据,虽然语调上是有些高亢强逼之嫌,可卫誉的原配,早就在枫叶姐妹小时候便惨死妖修手中,现在也是人尽皆知之事。所以卫枫这么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对,可问题是,为何要掐在这个时间点提出?
“枫小姐知书达理,深知父心,想必已经替卫主物色好了人选吧?”百里朽见卫誉一脸铁青,气的吹胡子瞪眼,连话都不愿继续说,登时便猜到里面有极大的隐情,甚至足以动摇整个卫家的根基!于是他立马接过卫枫的话头,旨在让其能麻溜地继续说下去。
“卫枫敢站在这里,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言及此处,卫枫从怀中取出数枚类似指甲的物什……不对,那就是指甲!
“儿臣认为,由烟钰身居后位,当属再恰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