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咬钩
“列!”伴随着铿锵有力的口号,卫家的护卫队终于现身陵墓群内,只见其一东一西分为两列,每人皆手持长剑,而后交并在一起,组成两条由剑林构筑起来的锋锐阶梯,“请!”
剑梯既成,接下来便该由本场的两位主角登场——寅虎场合头名,一身白衣飘飘,神色清高,恍若谪仙,完全看不出来是在十二场合战中,一路过关斩将,以“杀戮”证名的食人虎,卫君;而另一边,亥猪场合的参战者,则是标志性的红装艳束,气质与妆容相辅相成的血娘子,卫法。若论人气声望,现在这二人可谓是势均力敌。
踏着剑锋,卫君与卫法一步步地来到紫金穹顶,也就是祖庙的房顶之上,且仿佛不需护卫引导一般,他俩自然而然地就知道接下来应该走什么步骤——“以酒通灵,以酒通性,以酒通天!酒舞,起!”
话音未落,陵墓群内的乐师们奏起雄壮激烈的战曲,窈窕好逑的舞娘踩着节奏变换舞步,一个接一个环绕在卫君与卫法身边,而那数十缸酒水,亦被舞娘用缠身的绸缎沾湿而过,尽情尽意地挥洒于空中!
按照十二场合战的传统,其实在寅虎卫君与亥猪卫法入场前,是得有司礼对进程进行把控的,可眼下司礼未至,卫君与卫法便配合乐师、舞娘、护卫进行了一场别具一格的开场仪式——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恭迎某个人的到来.....至少是表面上的恭迎。
“今日一战结束后,我卫家每百年一次的门主之战便会尘埃落定。届时,优胜者不仅可以获得继承家主之位的资格,还能进入祖庙之内进行修行,接受先辈的遗泽。而这最后一战,将由本座担任司礼。”
温文尔雅的模样,同时语调中又带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霸气,不得不说,让堂堂一家之主卫刑,来作为卫家门主之战的决胜司礼,几百年来,也算是头一遭了。这足以看出卫刑对本次决胜之战的重视程度。
“想不到居然会是卫刑亲自主持。”百里朽眼中寒光闪烁,本就对卫家没有多少好感的他甫一见到卫刑,那就跟点了火的炮仗似的难以控制——要不是秦风在其身边死死地摁住他的肩膀,恐怕百里朽早就挥舞着趁手的尖刀利剑,冲上去找卫刑的麻烦了。
不远处的卫刑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于是冲百里朽和秦风点头致意,甚至还附送一个和煦的微笑——即便是秦风,彼时都觉得心中甚是不爽。而站在卫刑旁边的卫君则表现地无比骄傲自豪,俩货不管是眼神、姿态,还是气场、样貌,都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诸君见笑,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将场地交给两位选手吧。”卫刑言及此处,抬头望了望天,对眼前这个烟雨朦胧的天气显得并不怎么满意,于是乎卫刑继续说到,“此战规则,禁雨。”
一语言罢,紫金穹顶蓦然爆发出一股直通云霄的黑白光柱,笼罩整个卫都城的雨云顿时破散开来。这还不算完,卫刑毕竟以“天意”入巅峰,得天所佑的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天道在世间的执行者。所以卫刑要禁雨,那至少在紫金穹顶附近,便不会有一颗雨珠存在。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雨雾迅如散尽,浸湿的街道、花草、旌旗眨眼间就变得清爽洁净,天上的积雨云一圈一圈向外消逝,阳光再次普照大地,甚至还让人产生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一句话便改变一处环境,这卫刑的修为,当真有这么高深?”
百里朽有些目瞪口呆,方才于胸腔内熊熊燃烧的战火彼时已被浇灭一半。开玩笑,和卫刑这样的人为敌,就不要想着什么单打独斗了。
“秦风,你与他交过手,这卫刑究竟是何修为,你猜得到吗?”
战圈之外,百里朽忽然问起关于卫刑修为境界的事,但秦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疑惑的语气接到:“卫刑的修为不能完全确定,并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的巅峰之意比较特别,我跟他交手时总有一种被围攻包圆儿的危机感,以致于无法完全施展手脚。你要是在打他的主意,我建议还是先突破元丹巅峰,至少达到迎仙境界再说。”
秦风这番话没有任何夸大卫刑战力或者嘲讽百里朽的意思,尽管他与卫刑确确实实存在修为境界上的差距,但他也不是没有与元丹巅峰以上的修士斗过法——质子府的管家,那个被东川业叫做老滑头的家伙,实力就是在元丹巅峰以上,还有卫家的副门主卫誉。
在秦风的比较中,恐怕这两人联手都不会是卫刑的对手,就算是他,在突破元丹巅峰之前都不愿再去招惹卫刑——当然,天有不测风云,要是卫刑突然功力大减,或者与百里离斗了个两败俱伤,像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即便秦风愿意无视,恐怕百里朽也不会放过。
“要真如你所说,卫法那死蠢的计划,怕是很难顺利实行了。”百里朽沉声言到,表情严肃忧虑|——现在的他,已经会在不知不觉间操心卫法,不过其本人肯定不会承认就是了,“司礼是卫刑,当事人也已经到场了,可是......监事呢?莫非此战没有监事?”
听闻此话,秦风倒是犹如恍然大悟,四下环顾一番,好像还真的没有找到类似监事一样的人。难道卫刑打算一手遮天,不设监事?
就在秦风与百里朽心有疑惑之际,卫刑就像知晓这一人一妖心中所想似的,清清嗓音后,极其自然地向到场的所有修士表达善意。
“我卫家谋和修睦,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英豪于不顾。故我卫刑现在正式向诸君发出邀请,十二场合第四轮,门主之战最终战,可有哪三位英雄豪杰,愿意与本座一起,见证此战到最后一刻呢?”
霸气!十足的霸气!如果说之前卫刑显露的,只是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那么此时此刻,卫刑便将自己身为强者的那份峥嵘辉煌之意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众修眼前——群山之巅,可有谁敢与我一字并肩?
“呵!区区卫家,也敢邀战天下?”陵墓群内,头一个应卫刑之邀前去的便是百里朽,以偏执之意入巅峰的他,绝对不会认同卫刑那厮展现出的这种无敌天下的自信与狂妄,“百里家,百里朽,拜谒。”
秦风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不为别的,他原本是打算藏在人群中见机行事的,可百里朽却是直愣愣地中了卫刑的“引蛇出洞”之计,这就让他感到非常为难了——与之一起的话,便无异于将己方战力暴露于对方眼前,这样别说暗箭难防,就算是明抢都不一定躲得过去。
可要是不一起的话,放百里朽一人正面对峙卫刑,那肯定是毫无胜算!如果卫法、卫度那里再出个什么乱子,就算是秦风也无法首尾兼顾,从效益最大化的角度考虑,他必须保证一方能够镇住场子,这样才能在相互掣肘之下牵扯出谈判的空间,不然就只有全军覆没。
就在秦风进退维谷之际,他的心头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调。十几日前,他刚与其交过手,没想到这么快又再见了|——“‘腹背受敌’这种事不必担心,由我来压阵。至于阿朽那孩子,便拜托阁下了。”
“原来早已就位......居然还跟我玩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把戏,真是闲得慌。”秦风一边腹诽,一边操纵飞剑,优哉游哉地来到卫刑跟前,对着这位卫家之主一脸笑意,就跟先前一人一妖之间的冲突至始至终就没有似的,“虞山秦风,见过门主。门主有礼了。”
卫刑的表情略有僵硬,随后立刻恢复正常——这倒不是因为卫刑对秦风的礼节或态度有何不满,而是在他看来,他只是往一片暗流汹涌的河中丢了一个直钩,不管是哪条鱼,谁愿意咬谁咬;且就算不咬也无所谓,毕竟最终决战是在祖庙范围之内。在这卫家先祖沉睡安眠之地,何人能翻起风浪?何人敢翻什么风浪?
但出乎卫刑意料之外的是,不仅真有鱼咬了,还一次性咬了两条,两条还都是大鱼!只不过一条剑拔弩张,另一条笑里藏刀而已。
“一个百里家的小辈,一个虞山的妖修,也敢在我卫府嚣张放肆?”眼见三名监事的名额只剩最后一个,卫誉从远处蓦地临近,杀至百里朽与秦风跟前,丝毫没有注意到卫刑投去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其实很好理解,毕竟卫誉再怎么说,也是迎仙初期的修士,若是和卫刑来个前后夹击、里应外合,再随便给秦风、百里朽定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到时候,这一人一妖岂不是插翅难逃?
只是想归想,这天赐战机眼下却是被卫誉给白白浪费了,群龙无首的护卫队是形成不了多少战斗力的。换句话说,目前只有先进行卫君与卫法之间的最终决战,再静观其变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终战
紫金穹顶之上,站着十二场合战最终留下的两人——食人虎卫君,与血娘子卫法。其实若是真要对十二场合十二头名的修为战力进行一个排行,卫君与卫法都得让位于长生宗的邹二和钟囚,可机缘巧合的是,钟囚被邹二淘汰,而邹二又被秦风在松针树林打的失去了应战之心。所以说卫君能与卫法交战,冥冥之中,好似被宿命安排。
“不准备说些什么吗?卫法?我可是大发慈悲,特意给你留下发表遗言的机会。”身为寅虎场合的头名,卫君是除了邹二与钟囚之外,公认的实力最强者,所修术法斩妖除魔,而今更是手持四面方正剑,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对方进攻,“别以为你穿了一身楼兰火烈衣我就认不出了。你虽然身形容貌有些微改变,但你的眼神,还是太明显了啊。”
四面方正剑清鸣不断,虽然比起八面方正剑,它少了一股威严之气,但却更加灵动简约。只是饶是如此,四面方正剑依然和卫君的气质并不如何相符——别的不提,光是三甲之战中商野的最终下场,都足以证明卫君乃是一心狠手辣之辈,所以才有了“食人虎”的称号。
“呵呵呵,卫君,时至今日,我与你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么?”既然已经被看穿了身份,卫法索性将红装艳束褪下半边肩身,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把鬼头火焰刀扛在肩上,神色极为不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你们母子可真会仗势欺人呐!我要是没有搬出卫府,恐怕现在早就变成了一堆枯骨!你还敢对我的眼神有意见?有意见就先来问问我手中的鬼头刀,看看它答不答应。”
杀意十足的对话,宣告二人之间毫无转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再无多言,卫君咧嘴一笑,手持四面方正剑,在空中舞了一个剑花后,便朝着卫法冲杀而去!而卫君的剑明明只有四尺不到的长度,但挥舞起来的架势却犹如两丈长短的狂蟒,直扑卫法的心窝而去!
眼见卫君气势如虹,卫法目中寒光闪烁,竟是避也不避,将扛在肩上的鬼头火焰刀高举过头,火舌向上蹿动,形成的火焰狂刀亦有一丈余长!随着一声来自胸腔的怒喝,火焰狂刀朝着卫君当头斩下!
卫法的意思很明显,要是比拼贴身近战,他卫法肯定是不计后果,只求生死的战法——要么鱼死网破,要么同时收招。
卫法是不惜命的,早年在边境守疆御敌时,他就是军中杀破比较狠的那几人,若非如此,章扬也不会特别关注于他。虽然这其中也有卫法自己对章扬死皮赖脸的成分,但他每次冲杀入敌阵后还能不死的这份幸运,也让人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此人受战争之神的眷顾。
而在此时此刻,卫法依旧沿用了自己在边境的杀敌之法——他很清楚,像卫君这种野心勃勃之人,是绝不会无视性命之虞来和他做交换的,且就算卫君真的要以伤换伤,卫法那也是求之不得。
事实证明,战局的发展一如卫法所料,卫君没有执意冲杀,而是以足间为支点,腰部用力,将四面方正剑投掷出手!
如此一来,四面方正剑不再被卫君握在手中,转而受灵识修为的操控,攻击距离骤然增长,便不必再担心会被卫法的火焰狂刀所伤。
“哼!懦夫。”眼见卫君变招,卫法自然需要作出应对,只是期间还不忘嘲讽卫君一句。而与卫君的策略不同,卫法不再增长自己的攻击范围,而是将火焰狂刀收回,以最原始的刀身模样严阵以待!
鬼头火焰刀已经被烧的通体赤红,散发出的浊浪令四周的空间都略微扭曲,包裹刀身的火焰也渐渐地变成黯红色,光是看上去,便足以令人心惊胆战!而提着它的卫法与之相比,倒显得有些孱弱。
“横扫千军!破!”四面方正剑的凝聚的巨蟒袭来,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吞噬眼前仇敌,可卫法却是养精蓄锐等待许久——提刀上前,直接就和巨蟒的血腥巨口对撞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之意!
现场刀剑齐鸣,刀势大开大合,剑气纵横三千,二者相拼产生的余波扩散至开来,却被卫刑、秦风、百里朽三人同时伸手阻拦。
再看战圈之内,既然刀剑僵持不解,那么接下来就是贴身肉搏的大好时机!只见卫君身影闪烁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来到卫法身后,发力毫不留情,直接一记飞踢踹向卫法的后脑勺。
只是卫法身经百战,怎能料想不到卫君会有此一招,当即便旋转身体,用一记攻向太阳穴的侧踢回敬卫君——不得不说,这又是一次以伤换伤的战法!双方只要各自命中,那么对方无论如何都会丧失不少的战斗力,甚至连小半条性命都得原地交代在这里。
但这正是卫法打从一开始便决定好的战法,毕竟他的修为只有元丹中期,而卫君却是实打实的元丹后期,若是与其按部就班地见招拆招,那在最后肯定是会被活活拖死的。换句话说,卫法是在以自己的战斗节奏来拼命扰乱卫君的战斗节奏,谁妥协,谁就会渐落下风。
之前已经妥协过一次的卫君这次血性也上来了,强者的自尊决不允许被践踏两次,更何况是如卫君这般已经强到快要自负的家伙。这一次,卫君没有选择退让,他就是要看看,卫法敢不敢接他这一招!
修为猛地向腿上汇聚,卫君这一脚,有匹敌陨星落地之力!这要是踢在卫法的脑瓜子上,怕是瞬间就会爆炸开来,场面定然血腥残忍!毕竟卫君上一战的对手商野就是横死当场,而再上一战的对手卫守,那也是惨死卫君之手,所以说卫君“食人虎”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嘿嘿嘿,想来硬的?”存亡绝续之际,看穿卫君心中所想的卫法并未惊慌失措,当然,也并没有避其锋芒,“那便看我宝刀!”
卫法气势突然大盛,对卫君杀意决然的一击不避反进,瞧那架势,还真的就是要和卫君来一个玉石俱焚!什么生死抉择,早就置之度外。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极为短暂,而据说,人在将死之际会将今生今世的记忆来一次走马灯,最终定格在自己最关心的画面上,然后看着它们,灰飞烟灭——“枫,为什么你一定要拒绝我?”
画面转瞬不见,生死危机亦笼罩卫君全身,不过奇怪的是,在卫君的感知中,最危险的竟然不是眼前的卫法,而是来自自己的身侧。
“你这无耻之徒!”卫君忍不住破口大骂,因为在他与卫法对攻之际,卫法那把鬼头火焰刀已经缩小了好几个尺寸,在空中旋飞而来,这要是让其砍中,他当即便会被拦腰斩断!而他自己的四面方正剑,已经没有任何灵性地悬浮于空中,对此竟是毫无反应。
其实这是卫法耍的一个心机,他是在将计就计——比武器储备,卫法在离家前就在族内搜刮了不少;比作战经验,卫法从军数十年,而卫君靠的是家族的“喂战”。所以说,卫君能够占得便宜的,就只有自己的修为境界,以及传承于卫家的“阳九百六诀”,至于那把四面方正剑,脱离卫君的控制之后,又能有多大的后续力呢?
与之相对的,鬼头火焰刀的品级不仅不弱于卫君的四面方正剑,而且还是从百里朽那里暂借的杀人凶兵!为的,就是谨防卫君脑子一抽想要比拼刀剑拳脚时,卫法能够不输半筹。
此时此刻,摆在卫君眼前的路有两条——第一,与卫法死磕到底,看看到底谁先死,或者都去死;第二,那就是收招后撤,再徐徐图之。
只是这一次,卫君自己开辟出了第三条道路:“洪祸,常也!”
身怀阳九百六诀的卫君终于在此刻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这也就意味着,热身运动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只是这次仓促形成的水束浊剑并没有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更是早早地就被卫法防范在心,况且这次水束浊剑要砍的,并不是卫法,而是旋飞而来的鬼头火焰刀。
没有多少噪音,在水束浊剑恐怖的水压下,鬼头火焰刀根本没办法抵抗,直接就在卫君的一挥之间断成两半,向紫金穹顶下方掉去。
“阳九百六诀之水束浊剑,乃阴九洪祸所化。只是凭你的修为,既修阳九旱灾,又练阴九洪祸,若是没有今年你一百零六岁的诞辰助势,恐怕就算你耗光性命修为,也无法催动这水束浊剑吧。”
言及此处,卫法身形闪动,已经与卫君拉开了不短的距离。毕竟水束浊剑不像九重旱灾,并不是范围性的伤害,换句话说,只要拉开距离,还是能拉扯出反应的时间和空间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夜晚
战场之外,秦风瞟了瞟被水束浊剑砍成两截的鬼头火焰刀,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用倒拐子捅了捅百里朽的腰,调侃道:“没想到掌兵一门的百里家也兴克扣军费~这鬼头火焰刀的质量明显不行啊,居然一砍就断!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噢不好意思,你还没夫人对吧?”
“你滚蛋!”百里朽抬起手刀,气呼呼地挥向秦风,不过却被后者灵巧躲过,“就凭卫君这个瘪犊子修炼的水束浊剑,其内顶多就只容纳了一年的洪水,能有个屁的威力!还不是卫法这蠢驴不会用,不然我那鬼头火焰刀能毁?我就算扔石子都能打的那俩货哭爹喊娘!”
言及此处,百里朽突然把眼一横,那些望向这边骚动的修士立马转移视线,同时默默地和目空一切的百里朽、秦风拉开了距离。
“你小点声儿,这里好歹也是卫家的地盘,多少给点面子成吗?”
“哼!”......
其实百里朽的埋怨也不算妄自尊大,按照“阳九百六诀”的功法特性,修为到一定境界,是可以同时修行旱灾与洪祸的——但是卫君毕竟只有元丹后期修为,对付卫守的时候又将阳九旱灾推动到了第五旱的地步,所以很难想象卫君又能再把阴九洪祸修炼到何种高度。
当然,要是卫君是那种千年不遇的修行奇才,能够一心二用,在阳九旱灾略有小成的情况下同时兼修阴九洪祸,那倒也不无可能。
战圈之内,卫法饶有兴致地望着卫君手中的水束浊剑,也不知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故作镇定,反正他现在的确表现地游刃有余:“阴九九岁,凡界便是九年水灾,而以你一己之力却只能将一年洪祸收入浊剑之中......我很好奇,那些幸存下来的凡人们,会不会为你修祠造庙,甚至为你奉上童男童女,来祈求你岁岁显灵呢?”
卫君闻言眉头轻蹙——卫法此言,硬生生将他与那些兴风作浪的河妖混为一谈,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就是一种**裸的侮辱!
“你真的,很想死。”水束浊剑翻飞,卫君操持着这把术法兵刃,一顿横劈竖砍,顿时将卫法逼的只能被动防御,而毫无还手之力。
洪祸毕竟是洪祸,即使水束浊剑从外表看去平平无奇,且只有一成左右的威能,但那好歹也是凡界整整一年的洪水!别说军修或者体修,就算是将一座山头劈成两半,其中的高强水压也完全能做到。
一时之间,卫法只能到处闪躲,无法正面迎敌。因为他携带的兵器中,就属百里朽的鬼头火焰刀品级最佳,其他的甚至还比之不上。
卫法心头也明白,就凭自己这个小脆身板儿,哪怕是被水束浊剑蹭到一丁点,都不只是破皮擦伤之类的小事——稍不留神,别说断胳膊断腿儿,就算被当场一刀两断,步商野的后尘,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既然看得如此透彻,那卫法的行动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躲!躲得越远越好!哪怕是不能逃出“紫金穹顶”这个陵墓群的占地范围,也绝不与卫君正面接战——“水束浊剑对灵力修为的耗费之巨,远不是寻常元丹修士能够承受得起的。卫君修为不过元丹后期,连元丹巅峰都不是,此战我使用‘拖字诀’,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心中如此盘算的卫法一个铁拱桥,再次躲过卫君横挥过来的水束浊剑,随后立刻恢复身位,朝更远的地方逃去。期间水束浊剑已经好几次割破了楼兰火烈衣的衣角,但就是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卫君眉宇间的戾气渐渐浓烈,出手更加狠辣残暴,刚开始还会控制运剑的轨迹,使其不会破坏到家族的陵墓群。可待到后来,卫君已经不管不顾,为了能砍中卫法一剑,已经不去管紫金穹顶的破坏程度,什么挡在他面前他就砍什么,颇有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
“哈哈哈。卫君这家伙急了!”目睹这一切的秦风开始愉悦地哼起小调,“凭他元丹后期的修为,此战本应毫无悬念,直接碾压过去就行,现在却被卫法像遛狗一样到处乱带。身为卫家的麒麟子,寅虎场合的食人虎,居然会被‘一只猪’搞得如此出丑,嗯——爽!”
听闻此言,身处秦风旁边的百里朽不由得撇了撇嘴:“这死蠢在你那娃娃元丹后期的威压下足足磨炼了一整年——就算是头驴,也该在那样的重压下练得如同泥鳅一般滑不溜手,有什么好称赞的?”
“嘿嘿嘿......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小南山居然能释放威压长达一整年不带消停的。不过这不正好应了那句话吗......”秦风手掌一翻,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山水墨扇来,摇头晃脑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卫法那货有段时间一有空就来找我给他特训,其实我和小南山早就寓教于行,让他用身体记住了应敌之策!有没有觉得我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有了。”
“你才‘有了’,你全家都‘有了’。咋不要点儿脸呢?”百里朽毫不留情,当即便反唇相讥,“你要那么有本事,怎么不教他如何破解水束浊剑?怎么还会在某夜差点交代在卫家行宫?怎么还会中了灾行八鬼之噬亲鬼的反噬咒术?真的,别的不说,就这厚脸皮的本事,我百里朽愿奉你秦风为卫虞最强!”
此番嘲讽一气呵成,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只见秦风尴尬地转过头,不住地用山水墨扇给自己扇风:“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这边厢还在吵嘴,而另一边的战斗已经渐趋白热化,嗯——或者说一边倒?卫君已经开始有点焦头烂额,因为卫法躲避的功夫好像不是针对于他的剑法,虽然他本身也的确没有什么剑法可言......
可滑溜地如同泥鳅的卫法就是不跟卫君接战,对于水束浊剑的闪躲更像是出于一种对危机的本能反应!他不知道卫法要练就这种反应得面对多少生死危机?而战圈之外的秦风与百里朽则同时笑而不语。
“卫法!你可敢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与我决战!”卫君怒火中烧,已经有点控制不住水束浊剑的剑身。不过说实话,也确实如百里朽之前评价卫君那般说到——以卫君的实战经验,恐怕连阴九洪祸百分之一的威能都发挥不出来,而单论境界修为,水束浊剑乃是卫君现阶段唯一能催动的洪祸术法,且对灵力真元的消耗不可小觑。
“这位小哥,方才可是在对小妹说话?”卫法情不自禁地学起百里离的语调,甚至还有点搔首弄姿的味道,“小妹‘血娘子’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不过若是小哥收了神通......小妹也不会与你促膝长谈把酒言欢,情真意切耳鬓厮磨,所以还是死了你的癞蛤蟆心吧!”
卫法这一番话,就像两把尖刀直直地插入卫君的心脏——若要说以言词便能将人气的七窍生烟的能耐,虞山三人组这么多年来就没断过这项爱好,且从来都是乐此不疲,哪里是卫君这种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麒麟子可以拍马赶上的?不过说归说,卫法倒是没注意一个细节,那就是他模仿百里离的姿态,无异于又踩了一次百里朽的雷区。
卫君心里更加毛焦火辣,原本打算在拳脚兵刃上直接对卫法展开碾压,但论拳脚,他狠,只攻不守的卫君比他更狠!在兵刃上,四面方正剑也输给了鬼头火焰刀。这叫他如何能忍?
既然试探的回合已落下风,卫君便打算先下手为强!不过考虑到卫法肯定还有后招,且阳九旱灾的施展需要准备时间,所以卫君只是先祭出了水束浊剑。可谁能想到,卫法的身法竟也是堪堪压过他一筹!
“难道真要现在就使出阳九?可是这厮连‘虎啸龙吟震山河’都没有使出。这......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卫君心中难得地犹疑起来,毕竟在这次的卫家门主之战中,“虎啸龙吟震山河”作为行军诀的第一式,可谓是大放异彩,连他卫君都在这招下吃尽苦头。而在十几日前的那场家宴中,卫法也暴露出自己修炼的乃是行军诀,是故他一直在提防这一招,随时准备反制。
可直到现在,别说逼出卫法的底牌,连他自己的杀招都快要全部用出,再这么被牵着鼻子走,后面只会越来越被动!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一定得在使出阳九旱灾之前,想办法从卫法这里赢下一城。
可是,该怎么做?
就在卫君冥思苦想之际,忽然间,他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战圈之外的一名女子——卫叶,而作为枫叶姐妹的卫枫,自然也陪同在卫叶身旁。这一瞬间,卫君的思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失意落寞的夜晚,那个互舔伤口的夜晚,那个疯狂到失去理智的夜晚。
卫君脑海中灵光一现,突然计上心头。
第二百八十八章 爱憎
紫金穹顶之上,卫君终于是收起了水束浊剑,而作为战场的陵墓群,已经到处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剑痕。说真的,要是卫君修为再高一点,达到元丹巅峰或者迎仙境界,使得水束浊剑的威力再强一些,指不定就能把卫家的祖庙给拆咯——那画面太美,真的好想看。
“怎么?堂堂卫家的麒麟子,这么快就打累啦?小妹我可是连热身的程度都算不上呐。”卫法见卫君不再对自己穷追猛打,当即便冷嘲热讽起来,“话说早些年我去凡界游历的时候,结识过一位悬壶济世的老中医,他似乎对于治疗你这种‘前期猛如虎,后期软如棉’的病症颇有心得。如何?要不我介绍你俩认识认识?放心~品质肯定有保障!报我的名字,甚至可以享受一定的优惠哟。”
卫法闻言,额头青筋猛跳,不过还是迅速恢复儒雅随和的姿态,不疾不徐地从乾坤袋中拿出三枚灵简,朝卫法轻轻抛了过去。
“什么意思?”卫法没有直接接过,而是用灵力虚浮托举,同时心中略有茫然——这厮此举到底是何用意?他该不会以为斗法过程中我会蠢到去看灵简吧?我干嘛一定要看?扔了算了!
“哎——有些人啊,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都一两百岁的人了,不是在穷山僻壤里做村野匹夫,就是在勾栏瓦肆里醉生梦死,还和家族的生死大敌狼狈为奸。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真是舍汝其谁?”
这番话,乃是卫君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也没有用神念传音和卫法密聊,就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调说出,倒摆起了仿佛是卫法长辈的架子。而后卫君也不管卫法,转过头,朝卫枫挥手致意。
在场众修和卫君抱有类似想法的并不在少数,且从不同立场上去看,卫君讲的也的确是事实。可打着打着突然停下来,和自己的准新娘来一波亲切问候是什么鬼?敢情看决战你还要秀一秀恩爱是吧?再说了,卫枫看着也不是和你很投缘......卫枫嘴角噙笑,点头回应。
这就让在场许多人不解了——毕竟卫枫可是在卫家的家宴上,表明态度地提出了延迟婚约,究其本质,那就和拒婚没什么差别,怎么会在现在和卫君有如此甜蜜的互动?这二人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下轮到卫法淡定不能了,他深知卫君正明目张胆地给他下套,但卫枫的举动又着实令其心生疑惑。若说当时不在现场还好,可那场犹如鸿门宴的家宴,他与秦风是从头到尾亲身经历的,卫枫的言行举止及其性格特点,是不会让她做出这种反复无常的举动来的。
除非......卫枫是身不由己,或者说被谁给控制了!
一念及此,卫法身形快速退后,同时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将三枚灵简一把捏碎,然后他的灵台识海内便依次浮现出三幅画面。
第一张,钱芊芊神色冷漠,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卫叶手心;第二张,卫叶一脸纠结,正在焚煮茶水;第三张,则是一副香艳至极的画面,男的自然是卫君,女的只露出一张如丝绸般练滑的美背......
卫法前两幅画面看得还比较仔细,但在看见第三张画面时却是一闪即过,随即忍不住低吼斥责:“卫君——!你真是个衣冠禽兽!”
这三幅画面其实很好理解,那就是卫叶将从钱芊芊那里拿到的什么药物混在茶水里,待卫枫喝下后,便有了之后颠鸾倒凤、巫山**之事,就连他的生母钱芊芊,都在其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得不说,其实这三幅画面并没有多少必然的联系,甚至连时间线都可能对不上号,可现场卫枫的态度,却是让这一切都有了可能。
这一下现场的吃瓜群众可谓是彻底懵了,他们完全不能理解血娘子为何会忽然对卫君破口大骂,骂的还极其难听,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就连秦风与百里朽都被卫法突如其来的呵斥搞得一头雾水。
“那三枚灵简有问题,不然不可能让卫法如此失态。”秦风不愧是和卫法相处了几十年的老交情,当即便下了判断,“这卫君刚刚还骂你与卫法狼狈为奸,我真不是挑事儿——不过你这都能忍?”
“他还骂你们虞山是穷山僻壤,骂你村野匹夫哩,我有什么不能忍的?”表面上这么还嘴,百里朽的心中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把卫君给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了,“有问题的不仅是那三枚灵简,你瞧瞧那边,就是卫枫、卫叶两姐妹那儿,可看出什么猫腻来了?”
“那俩小丫头片子能翻什么风浪?”秦风不情不愿地目光移过去,刚看了一眼,就被同在战场附近的卫誉用身体遮挡住了视线。
“如何?”百里朽警惕着周围,现场气氛不知不觉开始躁动起来。
秦风被卫誉欲盖弥彰的举动搞得愣了一瞬,不过凭借其尤为毒辣的眼力,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卫枫身上,缠绕着巅峰之意。”
是的,卫枫之所以和先前判若两人,是因为她被自己亲爹,卫誉,用巅峰之意给控制住了。而卫誉的巅峰之意,乃是“大局”!
以大局之意入巅峰的卫誉,不会坐视卫家的名声受损而不管,不会坐视卫家的未来被威胁而不理,不会坐视卫家麒麟子输给一个成天花天酒地的废物而不顾。为成大局,牺牲卫枫,虽然不忍,但却值得!
不过饶是如此,卫誉也并没有直接利用巅峰之意控制卫枫的身体和意识,好让卫君为所欲为——卫法从灵简上看到的那个露背的女人,其实并不是卫枫,而是卫枫的妹妹,卫叶。
钱芊芊的确是在卫刑的授意下,将类似于合欢散的药物交给卫叶。毕竟“姐妹情深”,卫枫对卫叶是不会有多少警备之心的。但是卫叶最后却并没有按计划行事——因为她不想把卫君让给卫枫!
从小到大,卫枫都是家中最知书达理的那个,而身为妹妹的卫叶,在年幼时却显得有些过于活泼调皮,好像一个男孩子一般,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下河摸雨蟹,为此,还捱了不少来自卫誉的藤条。
而在某一日卫叶再次负气离家后,有一只妖修偷偷跟上了她。
面对妖修防不胜防的偷袭,眼看卫叶就要命丧当场,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是她的生母找到了她。一如往常那样,只有在这个时候,母亲才会给卫叶多一点的关爱,不过这一次的关心,却是刚刚好救下了卫叶的性命。但这并不是一次毫发无损的救援,以命相搏的代价,就是卫叶的母亲在这次救援中,与那只妖修同归于尽了。
还是幼童的卫叶当即便被吓晕过去,待再次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只看见了一个比她宽不了多少的后背——同是孩童的卫君将妖修与卫叶母亲的尸体装进乾坤袋后,一步一步,背着卫叶回到了卫誉府中。
卫君当时是和卫法、卫刑一起,第一次去到卫誉封地做客,中途瞧见卫叶鬼鬼祟祟地离开府邸,好奇之下便跟了上去。可对卫誉封地环境并不熟悉的他,还是靠着隐隐约约的打斗声,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卫叶。而那个时候,卫叶的母亲已经没有了温度。
受到惊吓的卫叶一连躺了好几周,期间卫君还经常过来看望她,反而是卫枫出现的次数并不多,至于卫誉,更是一次都没来看望过。
于是在那个时候,卫君就在卫叶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身影,但落叶有意流水无情,卫君喜欢的,却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卫枫。
生母出事之后,卫誉的府中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葬礼,卫誉膝下无子,卫枫作为长女,便一直立于人前,接受来自各种各样人们的哀悼——小小的年纪,小小的身躯,怎能经得起如此不眠不休的丧葬?在经历过最初的伤痛与难过后,卫枫的内心与表情开始慢慢麻木。
就在那时,让卫枫重新展露笑颜的,不是卫君,也不是卫叶,更不是卫刑或者卫誉,而是本来想着过来好生玩耍一番,却不料直接参加葬礼,正兴致索然的卫法。而卫法让卫枫重新振作起来的方法,除了闲着没事就去找卫枫说说话外,最重要的,就是从卫君的屋舍内顺走了一个绣有麒麟祥瑞和橙红枫叶的香囊。
卫枫先前没有见过卫法,只当他是来奔丧的亲戚家的孩子,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卫法的陪伴与开朗,却是逐渐让卫枫的心向其敞开。可当卫枫询问卫法的名字时,卫法不知是哪根筋没有搭对,又或者是忽然的良心发现,回复卫枫的,竟是“卫君”二字。
现在想来,或许是提前得知了卫家之主即将前往卫誉封地的消息,一些居心叵测的妖修才决定伺机而动,而枫叶姐妹的生母,只是无意间替他们挡下了这一劫——当然,这也仅仅是从蛛丝马迹中查到的一点微弱可能性而已。可饶是如此,在卫国,敢于算计卫家的势力,除了百里家,又还有谁呢?
所以说,一切的怨恨都有因果,一切的因果都有始终,一切的始终越缠越死,然后就会衍生出更多的怨憎。如此往复,终不得善果。
而所谓嫡庶之间的恶恨是非,不过是让积蓄许久的怨仇名正言顺爆发的导火索罢了。
给读者的话:
枫叶姐妹的坑,终于是给填上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炸坟
卫枫终究是没有喝下带药的茶水,不过这并是因为卫叶没有在茶水中下药,而是卫叶将下了药的茶水拿给卫君喝了,且是她亲自端给卫君喝的。卫叶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但是她已经做好了觉悟,又或者说,那正是他所希望的——她是钟情于卫君的,哪怕卫君喜欢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卫枫,至少那一个夜晚,她并不想拱手让人。
所以尽管卫君的灵简只保存了一副昏黄烛影之下,美人露背,仰面呻吟,香汗淋漓的风月画面,可在卫君的认知中,那晚与她巫云楚雨的,不是别人,正是卫枫!而只看了一眼便草草驱散脑海中画面的卫法,也是被只留下背面的卫叶给扰乱了思维。
不过说到底,这三幅画面要是换做给秦风或者百里朽看到,那是连一丁点扰乱的可能性都没有的,因为卫枫对他俩来说,或许还不如一碗美酒来得重要——但卫法确确实实是被卫君的这一番手段给挑动了性子,不再一味避让,而是主动从乾坤袋中掏出十八般兵器,与卫君来了一波互不退让的强势强攻!
而这,恰好就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装疯卖傻的卫法,对卫枫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应该说不仅有,且还是情深义重的那种。
卫君的目的,毫无疑问是达到了,但他作出这样决策的同时,也能反映出另一个方面的东西——那就是为了胜利,他卫君甚至可以将与“卫枫”缠绵欢爱的画面送出,只求能给卫法造成道心上的混乱;而卫法为了平息心中的熊熊怒火,也是选择正面硬刚卫君,不再利用“拖字诀”活生生耗损卫君的锐气,哪怕继续拖下去的胜面将无限大。
其实从战略层面来讲,这一轮的比拼,是卫君胜了,卫法败了......但从道心上的磨砺来说,卫君这番做法无异于舍弃了儿女情长,转而只追求胜利与荣耀;而一路拼搏自此的卫法却是走上了一条更为崎岖的道路,因为在理智与感情的天平上,他选择了后者。
反观作为当事人的枫叶姐妹,卫枫尽管从实际上来说并没有参与其中,但产生的影响却是她想象不到的;而真正的始作俑者卫叶,则是低眉顺眼地靠在卫枫身旁,真的就如同衬托姐姐的绿叶一般。只是这一次,她却如同操控船桨的摆渡者,将船上的所有人,都摇向另一侧的彼岸。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恐怖,太夸张了!
“哈哈哈!卫法,你道心的弱点,终究是被我抓到了!你还怎么跟我斗?”水束浊剑再一次被卫君施展出来,作为术法兵器,从性质上就不是普通的铸造兵器能够相提并论的,不论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还是锏锤戈镋钩镰拐弓耙,都在水束浊剑的高强水压下不堪一击。
只听“噗”的一声,卫法的左胸终于是被水束浊剑被结结实实地刺了个穿透,可就在卫君准备顺势将卫法的半截胳膊给卸下来之时,却忽然发现四周环境静的不像话,那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被硬生生从此处空间剥离出去一样——卫君心中不禁警铃大作!
“不好!中埋伏了!”“行军诀之黑风牢,爆!”
这一时刻,数道振聋发聩的声响冲天而起!掀起的音爆令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原本黑风牢只是用来刑讯拷问的一式神通,并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可在某个夜晚,卫法的住处却是被这黑风牢给炸上了天!卫法之后也是从章扬那里学到了这改进后的黑风牢。
而所谓改进之后的黑风牢,第一,并没有被一般的行军诀记录在案,故而形成了一个潜藏的杀手锏;第二,心思缜密的卫法将黑风牢藏进了自己所用的兵刃中,真的一把都没有遗漏,所有兵器都藏了。
换句话说,将兵器一把把砍成两段的卫君,其实也是在一步步解放暗藏其中黑风牢,而吸够了无数声音与修为余波的黑风牢,此时在卫法的施法下瞬间爆炸,完美地打了卫君一个措手不及!
紫金穹顶之上,连续产生了十八道连环爆炸!纵然卫君想催动灵力修为进行防御,可十八连响的威力实在太大!就算是以麒麟子卫君元丹后期的实力,都无法在十八连响的爆炸音浪中毫发无伤,因为黑风牢吸收灵能,全都是卫君水束浊剑散发出的声势!
“轰轰轰轰轰……”十八连响直接将紫金穹顶炸成了飞灰,将卫君与卫法二人的身影尽数吞没。而在场众修之中,就要数卫誉与卫刑的脸色最为难看了——他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场发生在元丹中期与元丹后期之间的战斗,能活生生把一座祖庙给拆了!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嗯——大概就和祖坟被哪个杀千刀的给刨了没多少区别吧。不过其中最气就是,这个杀千刀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还都是当今卫家之主,卫刑的亲儿子!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哎呀哎呀,老祖宗的坟头儿让后辈子孙给炸没了,我要是那谁谁谁,怕是就算死了也会气的诈尸吧。”百里朽见状瞬间就乐开了花,言语之中没有一丁点对卫法生死安危的关怀之意,开口就嘲讽起了卫家的列祖列宗,气的卫誉吹胡子瞪眼,直想冲杀过去怒斩百里朽狗头!至于卫刑那就更绝了,直接来了个闭目养神——咱眼不见为净。
所以说一个人,他交什么朋友此时就显得非常重要,比如秦风就和百里朽不同,他就没有第一时间去讽刺卫家,而是发自心底的担心卫法——虽然担心的方向有点歪就是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卫法该不会被炸死了吧?我瞅这动静,要真被炸死了,没有一千片儿也有八百片儿吧!”
秦风紧张地望着战圈中心的瓦砾尘烟,一副卫法必不可能活下来的腔调,就差当场给他哭一段丧了。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个屁!
“诶,你说,待会儿我要不要下去给他收尸啊?虽然我和他关系还不错,但他毕竟姓‘卫’,这真的很麻烦啊!我要是不小心把他和卫君的残骸搞混了可怎么办?卫法会不会晚上托梦给我哦?要是卫法没来,来的是卫君又该怎么办?我要不要立马将他挫骨扬灰?”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在场众修中,能这么为卫法细致周全考虑的,除了秦风,怕是不会有别人了;百里朽那个二愣子是根本指望不上;至于卫枫,现在只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汝这妖修,胆敢放肆?”卫誉终于是忍不住了,对着秦风破口大骂!他本来就因为亡妻之事对妖修很不待见,之前在松针树林势单力薄,不得不忍辱负重,可现在是在祖庙的范围之内,四面八方都是他们卫家的人,他顿时就有了和秦风、百里朽叫板的勇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得不说,古人诚不欺我也。
“言为拘,灵为路,呼吸自然,道法天成!”就在卫誉招呼卫家护卫,准备趁这个由头对秦风和百里朽来一场百卫围杀,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响彻于众修耳边,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并不属于卫法。
如同太阳东升西落,汇集的浓烟也终将散去——此时此刻,出现在一众修士眼中的,是伤痕累累,正掐诀施法的卫君。而在卫君对面,卫法浑身轻颤,眉头紧皱,一言不发,仿佛正遭受巨大的痛苦。
“这是……属于卫君的瞳眸幻术?”百里朽收起戏谑神色,开始展现身为元丹巅峰修士的战场解读能力。不过这次,却是差了点眼力。
“不对!这不是瞳眸幻术!这只是一般的束缚之术!以呼吸之法作为施术媒介,强行将对方拉入自己控制领域的五感神通。”秦风眼中似有淡金色的光圈闪动,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这是一种对瞳眸幻术的另类使用,哪怕是我,也不见得一定就能避开……难怪那卫守会动也不动地受阳九旱灾的炙烤,不是他不反击,而是他无法反击!如此看来,这卫家的麒麟子,倒也算是个可造之材。这下可麻烦了啊!那水束浊剑……!”
“那水束浊剑,卫君必不可能再使出第三次。他的灵力修为,已经耗损过半。”百里朽截过秦风的话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卫法那蠢驴现在需要面对的,将是卫君最后的杀招——马上要分胜负手了!”
一人一妖,对这场决胜局看的十分透彻,不管是分析还是预测,与真实的事态发展相比,都可以说是**不离十——正如百里朽所说,卫君的确没有余裕再次施展水束浊剑,即便是有,他也不敢再度使用,因为他不确定卫法是否还能使出那诡异的黑风牢。
既然已经刺了卫法一剑,那就够了!在自己的主场领域内,卫君终于要使出成名之技——真正的斗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二百九十章 天缺
“初入元,一百零六岁,百六;阳为灾,旱九年,阳九。”废墟之上,卫君轻车熟路地念叨起功法口诀,而彼时的卫法由于受呼吸之法的控制,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阳九百六诀将自己笼罩在内,“再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兄长,若是瞬间就将你杀死,那我也太不顾兄弟情面了。既然如此——第一旱,临!”
随着旱灾的最终降临,身处陵墓群的所有修士都感受到了那股熟悉,且难以抵抗的炙烤之力!这就是“阳九百六诀”最恐怖的地方:以一人之力,强行提高一片空间的温度与湿度,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通通都会被逐渐拔高的炽热高温给烤成干尸。
而阳九有九旱,每一旱叠加起来的高温根本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抵御得了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卫君现在就是一个释放热量人形太阳。哪怕是秦风与百里朽,都不一定能在九旱叠加之威下毫发无损,当然,前提是以卫君的修为境界,能够将阳九推动到九旱的程度。
此时此刻,九旱只有第一旱降临,对于元丹中期的卫法来说,还能靠着**勉强扛住。可紧接着卫君冷笑一声,便使第二旱降临于战圈中心——卫法当即便受不了了,体内的灵力修为仿佛不受他控制似的爆发于体外,形成一层隔绝高温的屏障。可是,有用吗?
“第三旱,临!”眼见卫法稍微抵抗住熊熊高温的炙烤,卫君却是一点都不急,不疾不徐地将阳九旱灾推动到第三旱的地步。
只要卫法不能脱离卫君的控制,战斗节奏就会被卫君牢牢掌握在手中,这个时候,越是深仇大恨,越要慢慢欣赏仇敌临死前的绝望。
而事实上卫君也正是这么想的,在他眼中,卫法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之人——第一,年幼时拿他绣的香囊借花献佛,导致卫枫很长一段时间都执着于卫法,此乃不义;第二,成年后每日跟随百里朽与秦晴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此乃不仁;第三,卫君身为庶出,看着生母每晚愁肠百转而无能为力,此为不孝;第四,卫法吃里扒外,联合百里家与虞山妖修对付卫家,他卫君若熟视无睹,便是不忠。
简而言之,卫法以不仁不义之举,处处陷卫君于不忠不孝的之境,他卫君乃是顶天立地的卫家儿郎,怎能姑息养奸?敢不大义灭亲?
“第四旱,临!”阳九旱灾第四旱骤然降临,与前三旱一起,将卫法形成的修为屏障给硬生生破坏殆尽——毕竟修为屏障的本质就是灵力,而阳九旱灾积累的威能足以将灵力蒸发烤焦。
战圈之外,已经有修士受不了阳九旱灾带来的难以忍受的高温,纷纷选择退避三舍,只有卫刑、卫誉和秦风、百里朽还待在附近。
“情况不妙啊。”百里朽一边观察着战圈内卫法的现状,一边对秦风神念传音,“卫法那死蠢连第四旱都扛不住,更别说十二场合战中,卫君那厮曾将阳九旱灾推动到第五旱的地步。若是我们再不出手,恐怕来年我俩就只有带上酒菜,去卫法坟头上唠嗑儿了。”
听闻百里朽如此关心卫法的生死,秦风倒是有些意外,虽然很想在这个时候狠狠嘲讽他一下,但以百里朽的性格,说不定会弄巧成拙,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局势是真的很不乐观。
“再等等。自己选的路若不走到最后,老来,怕是会后悔的。”秦风默默运转修为,警戒四周,“我们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秦风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选择相信卫法,另一方面则是他和百里朽的周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只剩卫刑与卫誉二人。尽管卫家修士现在还未展露出合围之势,可一旦确定卫法道消身殒,怕是他俩立刻就会遭到卫家护卫队的围杀!
从这件事中可以汲取的经验就是——没事儿少在别人坟头晃悠,指不定哪天突然就闯鬼了。秦风与百里朽,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现场形势愈发严峻,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化作锋利的小刀,割得人皮肤生疼。不过这并不影响百里朽摆出一副睥睨天下,谁来谁死的模样,瞅那架势,恐怕早就想在卫刑的眼皮子底下大干一场了。
可就在这时,战圈之内风云再起,本来一度被压着打的卫法,其体内修为竟在此时产生了破蛹化蝶的迹象!换句话说,卫法从元丹中期突破到元丹后期的机遇,在这千钧一发之刻,来了。
“这卫法莫非是死马当活马医,发失心疯了?”感受着从卫法周围源源不断升腾起来的气势,卫誉硬着头皮奚落道,“哼!敢在阳九旱灾的术法范围内破境进阶?真当我卫家的麒麟子是泥捏的不成?”
“哈哈哈哈!好!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事!”百里朽眼前一亮,对卫法此番绝境求生的做法很是满意,甭管能不能顺利进阶,至少冲关破壁时产生的灵力轮转,就凭一个“第四旱”,怕是还压制不住!
秦风与卫刑对视一眼,皆是往前踏了一步——二者心知肚明,卫法与卫君的这场斗战,其胜负将在某种程度上决定日后虞山与卫国到底是战是和。所以该出手时就出手,至于名声,从来都是成王败寇!
两道光圈从秦风与卫刑的脚下扩散开来,一为淡金色,一为几乎透明的无色——二者相撞之后,尽管淡金光圈一触即溃,然而却是在无色光圈猝不及防之下化作点点荧粉,融化到卫法的身体里去。
“想不到虞山之主年纪轻轻便如此老奸巨猾、诡计多端,难道不怕树敌太多,日后会不得好死吗?”被摆了一道的卫刑眼角狂跳,毫不顾忌自己一门之主的身份,当场恶言相向。
就在方才,属于他与秦风的巅峰之意虽然正面对撞,可秦风却根本无意与他硬碰硬,借着破碎的假象令其掉以轻心后,直接幻化成荧粉加持在卫法身上,再想阻止,已追悔莫及。
“是死是活,自然由我自己决定,便不劳阁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秦风反唇相讥,对百里朽的理解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卫家之修,着实令人讨厌的紧。秦风深知以自己的巅峰之意,暂时还无法正面硬撼卫刑的巅峰之意,所以才来了一招“瞒天过海”,以自身的弱势,换来了在卫刑眼前先他一步施法的机会。
这是一波实打实的心理博弈,因为秦风与卫刑的矛盾并不是主要矛盾,所以他完全不用想着和卫刑拼个你死我活。毕竟卫刑修为至少是迎仙中期,且以“天意”入巅峰;而秦风只有元丹巅峰修为,且以“本我”之意入巅峰,所以秦风能做的,就是在卫刑以天意镇压之前,激发卫法体内所有的潜力!至于成与不成,就全看卫法的个人意志了。
“卫、法!你到底要挡我之路到何种地步你才甘心!”战圈之内,卫君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想进阶到元丹后期?做梦!你给我,去死!第五旱,临!第六旱,给我临、临、临!”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转圜的余地了,或者说从很久以前,二人之间就注定会有这样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不是在今日,就是在明日。而既然身处这陵墓群中,怕是无论如何,也得交代一人。
不死不休的斗法还在继续,在第四旱不能压制卫法的突破迹象后,第五旱终于是能与其堪堪持平——而卫法的道心之坚,意志之强,凭借秦风本我之意的帮助,竟然硬生生顶住了卫刑镇压于他的天意!
可是阳九旱灾有九旱,杀红眼的卫君疯狂催动修为,也是将第六旱生生地施展出来!就连身化伥鬼的卫守都无法抵抗第五旱的威势,而此时此刻,卫法正在经历的,乃是五旱之上,第六旱的恐怖炙烤!
卫法身上的楼兰火烈衣直接开始燃烧起来,不仅是楼兰火烈衣,就连紫金穹顶所在的废墟也冒出滚滚黑烟,阳九百六诀的辐射范围扩散到整个陵墓群,形成的高温已经使不少其他的墓葬建筑开始毁损。
裂缝一条条地蔓延而上,就连陵墓群对应的这片天空都变得很不一样——赤红的火云笼罩四方,好似苍穹都被第六旱的高温给活活烤出来一条口子!这种异象在修行界有一个传说中的学名——“天缺”!
“天缺现世,道不宁,仙魔枉尊,必诛之……”
卫誉喃喃自语,念叨起从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一句箴言,而这句箴言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当“天缺”出现在世间之时,人将不人,国将不国,道将不道,不管是仙尊还是魔尊,在这永不安宁的世道下,全都枉自为尊。
而天下所有生灵,从此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诛杀“天缺”!
第二百九十一章 剑成
“天……什么?”秦风有点卡壳,身为妖修的他,虽然能够从虞山口口相传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部分历史,但与人类这种记了又不学,但就是喜欢记的族群相比,有些知识还是稍微欠缺的。
于是百里朽就用他那一套充满铁与血的逻辑给秦风解释了一番:“引动‘天缺’的某人即将成为整个世界的灾祸!要想不被杀,就只得先下手为强把他干掉。这是‘天地九能’传承下来的警训!虽然会令人非常恶心,不过只要‘天缺现世’的消息扩散开来,所有修士,不管是妖修还是人修,都会被拉进同一个阵营里,直到诛杀‘天缺’。”
听闻这一番解释的秦风眨巴眨巴眼,望了望战圈中心正打的不可开交,没有意识到天穹异象的卫君、卫法二人,又瞅了瞅不远处正一脸为难之色的卫刑、卫誉,优哉游哉地从袖中掏出七八枚灵简来,状若天真无邪地问道:“同仇敌忾,共渡债劫!相比两位前辈不会介意我把‘天缺异象’刻下来,然后输送给周国、晋国等其他国度吧?”
一旁百里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秦风若真那么做,那就是在引狼入室,到时候别说卫国,连虞山都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战火之中!
而对百里朽来说,外来势力借“诛杀天缺”的名义介入卫国,势必会影响百里家的既得利益——虽然百里朽对家族的感情并不算深厚的可以为其血战到底,但他讨厌那种别人从他手里抢东西的感觉。即便那东西是他觉得无所谓的,别人也不能硬抢,这是原则问题。
“秦风!此等大事,你休要胡来!”卫誉当即便表明自己的态度。作为卫家的副门主,他所考虑的,其实和百里朽大同小异。
以“大局”之意入巅峰的卫誉,他的“局”,仅限卫家,这也是他多年来修为停滞不前的重要原因。在他看来,卫家终有一日可以扫平百里家,统一卫虞全境,建立一个完全属于卫家的强盛国域!
只是想法虽好,可如果其他国家的修行势力以武力为媒介,介入到卫国的内政之中,为了不被亡国灭种,说不得就要卫六家联手抗敌。
但“天缺现世”乃是不争的事实,其余五家还不一定会和卫家联手,且像百里家这样的豺狼虎豹,肯定会趁火打劫多方刁难!
到那时,处理得好,就只是割肉喂鹰的程度;若处理不好,那就是舍身饲虎,留下千古骂名的下场!谁愿意背负这个骂名?谁都不愿。
“虞主高风峻节,心系天下安危,实在令不才汗颜。”值此危若累卵之际,卫刑终于展现出了身为一门之主的担当、魄力,以及近似诡辩的语言智慧,“那便烦请虞主,将引动‘天缺现世’的卫法纤毫毕现地刻下来,让普天之下的同道,都知晓自己应该诛杀何人。”
一言既出,百里朽与卫誉当即便懵了——“什么?引动‘天缺现世’的不是卫君么?这和卫法有甚关系?卫刑莫不是急糊涂了?”
不仅是他俩,听闻这话的秦风也是愣了不少时间,然后才恍然大悟,咂摸出卫刑话里面的味儿来:“你想李代桃僵,死保卫君,嫁祸卫法?我就不明白了,卫法难道不是你亲生的?只有那卫君才是?”
“这不是嫁祸,这就是事实。”卫刑一指战圈中心的卫法,脸不红、心不跳,貌似有理有据地反驳道,“明明身处死战,却能在存亡绝续之际突破境界,连我这个‘迎仙后期’修士的巅峰之意都镇压不住。他若不是引动‘天缺异象’的罪魁祸首,那谁是?莫非是你虞主?”
“什么狗屁‘迎仙后期’!你那巅峰之意明明是被……!”秦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卫刑这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本事,只怕他自己称二,便没人敢称一。
最可气的,还是卫刑仿佛知道秦风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直接粗暴地截断秦风的话头,在一记“恶人先告状”后,又耍了一招“死不承认”:“虞主阁下刚刚莫非是想说,本座的巅峰之意,是被你和卫法联手给破掉了吧?哼!一个小小的元丹巅峰,再加上一个人尽皆知的‘元丹最弱’,就能无视本座的威严了吗?妖修之言,焉能信乎?”
“你!”秦风怒了,而且是恼羞成怒!过长了受敬仰、受畏惧日子的他,已经很久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辱骂过了。
的确,此事就算说出去,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凭借卫家的势力,很容易就能制造出三人成虎的舆论效果——这里是卫国,卫家是卫国的王室,如果他们一口咬定卫法才是天缺之人,那么就算秦风能站出来反驳,届时又能有多少人相信他呢?
卫刑说得对,他秦风,是妖修;对卫国来说,他只是一个外来者。
“无话可说了吧?啧啧啧……想不到堂堂的虞主秦风,今日居然会败在小人的口舌之利上,不仅还不了口,打也还打不过。说实话,我对你是有点失望的。”就在秦风计无所出之时,百里朽忽然搭上了秦风的肩膀,将其往后稍稍,只身迎上卫刑犀利的目光,“所以说,能动手解决的事,就不要磨嘴皮子,不然什么水都能被这只老王八给搅浑。”
“百里朽,你……”秦风怔怔地望着百里朽的背影,一时无言。
“各位!看戏看了这么久了,也是时候现身了吧。”百里朽拍了拍手掌,言语间似有愠怒,但更多,却是一种邀请。
“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一次‘天缺异象’,真是不枉此生!”
“这就是‘天缺异象’么?似乎……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嘛。”
“卫门主,可否请您解释一下,在你们卫家的墓园内,为何会出现传说中的‘天缺异象’?”
“哎呀哎呀,怎么样都好,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啦。”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音调,四道许久不见的身影由远及近,出现在此地的陵墓群中——林敛轻摇折扇,风度翩翩的同时,显得对天缺异象很有兴趣;李想望了望天缺,神色不屑,并没有多少惊惧之色;郑六万一步步逼近卫刑,竟与百里朽保持同一阵线,质问起卫刑来;钱不富还是一派和事佬的模样,这辈子除了财,想必就没有其他追求了。
“哟!各位还来得挺齐,怎么也不通知一声,也好让不才为诸君接风洗尘呐。”卫刑熟练地露出笑脸,与刚才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但他的心里,却是恨不得直接将这四人当场格杀,“不才实在是没有想到,卫六家之中的林家、李家、郑家、钱家,居然会在不知不觉间与百里家走的如此之近……可是要与虎谋皮?”
卫刑皮笑肉不笑,到嘴的鸭子竟然就这么飞了,现在真真是气的想吐血,本来稳赢的局面,一下子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他卫刑就算是卫家之主,也无法当着其余四家的面指鹿为马,否则尽失民心之后,他还怎么与百里家分庭抗礼?不过这四人究竟是何时混进来的?那么多护卫竟无一人侦查反馈这一情报。莫非……卫家之内有奸细?
“卫门主息怒,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卫家与百里家,不都是我卫国的两头老虎吗?”林敛不愧为下任的林家之主,只有元丹后期修为的他在卫刑面前,不仅彬彬有礼,还当真敢说敢做,实在是难得。
卫刑眼角一抽,随即嘿嘿一笑——林敛这话里话外全是刺,怎么听怎么扎耳,若非时机不对,他定要一把拧断这厮细皮嫩肉的脖子。
“卫门主,在下虽然修为不济,但好歹也是‘掌吏郑家’的家主,向您讨要一个公正、合理的说法,这要求当不过分吧?”
不得不说,这郑六万也是个扎人的刺球,仗着自己无家室之累,什么遮羞布都敢去掀……等等,他不是前段时间要娶添香阁的月妍过门么?莫非今日之事,连添香阁也参了一脚?
“呵呵呵。不过分,不过分。”卫刑言止于此,没有按郑六万的要求对事态进行解释——只要卫君能获得最终胜利,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他又何必自乱阵脚,中了百里朽的反客为主之计?
“咦?不吵啦?甚好、甚好!”钱不富卖着笑脸,很是满意。
至于修为最低的李想,彼时则来到秦风身边,从乾坤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把朴实无华的长剑,可说来奇怪,若是盯的时间久了,却恍惚间有一种心神晃漾,修为蒸发的错觉。
“如意剑首,新月剑格,六翅梦蚊精打造,未认主,剑招不详。”李想郑重其事地将手中长剑平递给秦风,兴奋之情难以自抑,“十五日前,得知秦道友只身独闯卫家行宫,本想同去……可奈何鄙人只有一些炼器的本事,就算跟去也只是累赘,无法助秦道友一臂之力,愧矣!不过好在宝剑已成,秦道友,请赐名。”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分道
秦风双手平举,从李想手中接过古朴长剑,随后猛地一怔,只觉得周围景象迅速拉伸变形,光线也突然变的忽明忽暗,而就在这样一场似幻非幻的境遇之中,他却是看见了一棵屹立于虞山擎峰的巨树。
“流转千年,时光不灭,此剑剑铭,流光。”秦风逐渐从魂游天外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手中长剑虽然还是一副质朴无华的模样,却让人没来由地感觉到汗毛卓立,“流光一式,偷天换日。”
秦风轻声一言,身形匪夷所思地扭曲变形,而后蓦然风流云散。
在场众修皆是一愣,不知秦风此时会去哪里,可就在他们左右找寻的过程中——突然!卫刑那里传出了惊心动魄的呼号!
“天道伦常,斩妖却邪——明!”伴随着急促出口的法诀,卫刑周身修为猛地爆发,别说顾及在场一众连迎仙不到的修士,就连其胞弟卫誉,都因为卫刑的突然出手而伤及五脏六腑!
“大哥……咳咳!你为何……?”卫誉口吐鲜血,急忙退离卫刑身边数十丈的范围——就在刚才,他仿佛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被拧成了一股绳,然后被一道惊天剑气撩过。没错,仅仅是残存的术法余威,都使得他身受重伤,甚至连修为根基都动摇紊乱起来。
“秦风!你这是什么意思!”逃过一劫的卫刑朝着虚空之处扬声恶骂,卫家之主的形象在此时被他抛诸脑后——凭借迎仙后期境界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加上向天而生的巅峰之意,再将全身修为凝聚成绝无仅有的最强一击,他才没有在秦风的突然袭击下当场身亡。
“没什么意思,得了把好剑,便拿你试试剑招。仅此而已。”
秦风的身影渐渐从虚无中显现出来,就跟一撮撮的细沙从脚到头组合起来似的,虽然的确有些故弄玄虚的成分,但配合卫刑彼时忌惮恇怯的模样,便不会有人在此时流露出不屑鄙夷的神色。
“试剑?呵呵呵!你竟敢拿本座试剑?”卫刑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直接将秦风碎尸万段——这要是之前,也就是他嫌不嫌麻烦的问题,但要是放在现在,卫刑他,不敢造次。
秦风刚刚那一式剑招,可以说在刹那间就切断了他与天道之间的那一缕隐隐约约的联系。要不是他修为高深,且巅峰之意特殊,恐怕此刻已经成了秦风的剑下亡魂——可就算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他的身体、道基也出现了极其诡异的异变。
本来比起卫君和卫誉,卫刑是一张介于翩翩少年与潇洒中年的面孔,可在中了秦风的剑招之后,他的身体就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变化,一部分往年轻俊朗改变,另一部分则加速走向衰老死亡——就好像有两股不同的时光之力同时作用在他的身上。
无独有偶,卫刑的道基修为与身体的诡异变化也是大同小异——久未突破的迎仙后期瓶颈竟有了松动迹象,但同时也在往迎仙中期、迎仙初期滑落,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几乎令他疯狂!就连他身上的衣着,也是一部分变得光鲜亮丽,另一部分变得褴褛破烂。
卫刑不知道自己正经历什么,但他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鉴于此,卫刑才使出浑身解数,锁定了生在施法的秦风,穷毕生之力与其对轰了一招。至于结果……他受伤了是不假,但秦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也不知是不是强装出来的。
“就拿你试招了。怎么?有意见?”秦风将流光放在自己手心仔细端详着,眼神中的沉溺清晰可见,恍惚间竟有种被流光迷了心窍的错觉,“既然卫主这么不喜欢被人试招,那父债子还,就由卫家的麒麟子卫君,来试一试我这流光剑的剑锋,你看如何?”
“父债子还……秦——风!”卫刑眼中的怒火宛若实质,仿佛下一刻就会夺眶而出,将秦风给吞噬殆尽。
卫刑自然是知道这个“父债子还”的由来——十五日前,在那场几乎已成必杀之局的家宴中,他以迎仙后期的修为,硬生生地镇压了还只有元丹巅峰的秦风。要不是百里离突然出现搅局,不管是卫法还是秦风,当晚都不可能活着走出卫家行宫。
事实就是事实,已经发生的也无法改变。就比如说,秦风现在尽管依旧只是元丹巅峰,但有掌器李家——李想锻造的神兵利器在手,就算是他,怕也奈何秦风不得,日后再想复仇,更是比登天还难。
“秦……虞主与鄙人之间,恐怕是有些误会。若虞主有心赐教,鄙人只能说是不胜荣幸。”卫刑怯了,连对秦风的称呼都从直呼其名变成了所谓的虞主,“只是虞主与鄙人之战,哪怕是一点小小的余威,都会对正在斗法的他们造成巨大影响。这样吧,待我卫家的门主之战结束后,他日,鄙人必登门拜访贵宝山。虞主可觉着中?”
“嗯……中。”出乎在场所有修士的预料,秦风并没有选择乘胜逐北,而是将自己的长发盘起,令流光剑缩小,然后像一根发簪似的扎在了自己头上——这副模样不伦不类,倒是显得相当滑稽。
“秦风,大好形势,你为何……?”百里朽飞身上前,欲作询问。
“这里是卫国,他是卫主,我乃虞主。相互切磋可以,但若下死手,那就是在宣战了。”秦风给了百里朽一个淡漠的眼神,示意他不必再说,随后负手而立,将注意力转移到卫法与卫君的战斗中去。
“秦风……!”百里朽不能理解,也无法认同秦风的做法。
在他看来,只要现在杀了卫刑,不仅能一劳永逸,解决这一个心头大患,还能快刀斩乱麻,直接帮助卫法取得卫家门主之位。
哪怕担心会给卫法留一个“借刀杀人,弑父即位”的恶名,那也可以留卫誉一条性命,让其做一个傀儡家主,如此便可两全其美,也比就此罢手要好上千百倍不止!
只是此时此刻,百里朽已无力再改变秦风的想法——已经做出的决定,就凭他这个只有“元丹巅峰”的人,是没有多少话语权的。毕竟头插流光剑的秦风,已经拥有了能威胁“迎仙后期”修士的战力!这一点恐怕就算是百里离在此,也不能保证做到,又何况是他呢?
“哼!随你!”百里朽紧握的拳头终究是松开了,而后怀着满腔愤慨转身,与秦风背对而立,“秦风你记住,终有一日……”
百里朽迈着步伐决绝地离开了,与秦风的距离越来越远,没有留下来见证斗战的最后一刻——反正对他来说,卫家的门主之战就令他极其反胃;反正对他来说,留不留在这里对卫法也没什么差别;反正对他来说,在没有与秦风匹敌的力量之前,已经不可能再以平等的身份与之对话……既然如此,那还留在这里作甚?
“百里朽……不是我不愿意一鼓作气击杀卫刑,可连流光剑开锋的第一剑都没能够取他性命……强行逼战,胜负犹未知矣。”
秦风清楚百里朽的一举一动,但却没有回头挽留,只得在心中默默解释——方才与卫刑对轰,他其实也是受了伤的,此时其实是在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可若是让卫刑看出端倪,后果,恐难免一战!
以这件事为契机,秦风与百里朽可谓是暂时分道扬镳了……而在另一边,血娘子卫法与食人虎卫君的战斗,还没有分出结果。
“我……我说卫君……你的……你的阳九百六诀也不过如此!敢再厉害一点吗?”战圈中心,卫法已经快被阳九旱灾恐怖的高温给烤的失去意识。即便是借助冲关破壁的修为浪潮,以及秦风巅峰之意的帮助,他也只能堪堪扛住卫君第六旱的威势——只要没有脱离卫君呼吸之法的控制,他就永远没有办法展开反击,这,是一个死结!
“虚张声势,阳九旱灾第六旱,便足以治你!我劝你还是快些放弃,早死早投胎。”卫君对卫法的挑衅不屑一顾,虽然他的确想以碾压的姿态击杀卫法,但有一说一,第六旱已经是他的施法极限,以他现在元丹后期的修为,是无法推动到第七旱的。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修士的冲关浪潮就像潮汐一样,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回势的——换句话说,哪怕他二人现在势均力敌,谁也无法真正压制住谁,可一旦时间拉长,无法保持冲关势头的卫法必定会在第六旱的炙烤下化作一具干尸。
这是一场胜券在握的斗法……且本来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可坏就坏在,卫君千不该万不该,用眼角余光瞟到了卫刑看过来的眼神。
质疑、失望、愤怒!最后只剩下空无一物的冷漠……
即便卫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用神念传音,但卫君的心脏忽然就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握住了一般,让他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而这,就是转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小白
卫君修炼至今,有三人是他很难放弃的——第一,他的生母,烟钰,生他养他之人;第二,卫枫,让他明白何为情爱之人;第三,卫刑,令他无限憧憬之人,教他知道什么是强大,什么是权力,什么是地位。至于卫法,那只是一只惹得他不高兴的臭虫而已,拈死即可。
可就在刚才,卫刑那一道质疑中充斥着失望,失望中饱含着愤怒,最后尽皆化为无限冷漠的眼神,是他难以想象的绝望。仿佛从灵魂深处蔓延而出,恍若整个世界的天塌地陷——道心,震颤!
卫法目中精光一闪,他虽然不知道卫君发生了什么,可束缚自己的道法确确实实张开了一道口子,不管是陷阱还是机会,总比慢性死亡来的要强!所以卫法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开始猛地挣扎起来。
卫法的动作自然引起了卫君的注意,但他并不打算加固束缚:“没有人能阻挡我去到那个位置,没有人能够抛弃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阳九旱灾,其第七旱,灭世焚天!”
卫君爆发了,以自己的性命、灵魂为代价,甚至动用了修炼至今的道基,豁出一切,欲强行施展阳九旱灾中,其第七旱的境界。
如果说,阳九旱灾的前三旱只是针对个人,而中间三旱炙烤的仅是一片区域,那么后三旱所展现出来的威能,就已经到达了焚山煮海,毁天灭地的地步。这也是为何以卫君的资质、修为,也无法施展出第七旱的缘由——因为施展后三旱,便是在与整个世界为敌!
“这是,第七旱?”对阳九百六诀有一定了解的卫法当即便看出卫君在干什么。可此番若施法失败,单凭反噬之力便足以现将其灭杀。
坐以待毙不是卫法的性格——或许以前是,但现在不是。现在无关修为,就是要看到底是谁先拿下战场的主动权。若卫法先行脱离控制,必定会全力阻止卫君施法;可若是卫君先将第七旱施展出来,别说他卫法,就连整个卫都城恐怕都无法幸免于难。
可卫君所下的呼吸之法,其束缚效果实在是太强了!因为其本质是五感神通的一种变异神通,在不了解灵力运行原理的情况下,卫法很难对症下药——换句话说,即便卫君因为道心震颤而打开了一个缺口,可此时困住卫法的,就是一座不知路在何方的迷宫!
眼看卫君距离完全催动第七旱之期已越来越近,可卫法依旧没有找到走出迷宫的那条路,战局看似胶着,可实际上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卫君那边——或者说从卫法身中控制伊始,他就已经处于难以逆转的劣势,除非能够想办法解开控制,否则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卫刑的表情逐渐轻松起来,因为他也看出了此战最终的结局走向,哪怕自己在秦风手上吃了瘪,但只要能够亲眼见证卫法被卫君击杀的那一刻——某种程度上,就如同他从秦风手上又扳回了一城。
相较于卫刑的成竹在胸,秦风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是!他的确有心帮卫法拿下这一局,可卫刑就在一旁虎视眈眈。若他动,卫刑必然也会动,在某些时候,虽然是有着“先下手为强”的说法,但此时此刻,最主要的矛盾还是卫法与卫君这边。
所以即使看出了卫法的窘境,可相互掣肘之下,他也并不敢轻举妄动。除非有人能暂时制住卫刑,好让他打断卫君的施法节奏,可如今能考虑到的帮手中,除了不知所踪的百里离,还有谁做得到呢?
就在秦风一筹莫展,卫刑稳操胜券之际,忽然,一阵急促的“马嘶”响彻于众修耳边——恍若神兵天降,小白昂首嘶鸣,如一道白色的旋风,朝正在施展第七旱的卫君一头撞去。
这是在场众修,包括秦风都没有想过会发生的事——毕竟小白只是一匹带一些血脉的家马,是被镇质子府的老滑头送予秦风,秦风再转送给卫法的坐骑——平日里好吃懒做,胆小怕事,可偏偏又色胆包天,敢对着百里离流下好几尺的涎水。虽然这里面也有百里离修“妖”的缘故在,可中招的小白还是不由得让人觉着——这蠢马没救了。
“哼!找死!”卫君只是用看尸体一样的冰冷眼神瞟了小白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推动着阳九旱灾的第七旱。
然后卫君就被撞飞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小白撞得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儿,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刚刚发生了什么我被什么东西给撞了”的蠢样,不知该作何反应。
“愚蠢的人类,还不快讴歌本大爷为你两肋插刀的情谊!”小白趾高气昂,马唇不停地向上翻起,看上去像是在邀功,又像是在挑衅,“弱者!真是太弱了!就连臭水沟里的水蝇都知道遇险则逃,你却连水蝇都不如,瓜兮兮愣在原地白挨打。哎……我怎么会和你这种死蠢缔结血契?真是有辱你白大爷的一世英名。”
不得不说,死里逃生的卫法相当感激小白能在这个时候挺身相救,可在听到小白叽里呱啦一通有的没的说教后——卫法顿时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想一脚踹在那高翘的马臀上。
别的不说,就这嘴臭的模样,知情者怕是没人不想揍它。
“这只畜生究竟从哪里来的?先是李想那群人,现在又冒出来一匹马,那群护卫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卫刑从容不迫的姿态已经被完全打破——他不明白,一匹修为低的可以说是忽略不计的妖兽,居然可以靠着遗传的一点点血脉之力,横冲直撞地闯进战场,且看起来一点伤势都没有,这怎么想都不符合常理,除非……难道说……!
“事实正如你想的那样,这匹半路杀出来的马妖,实际上,连第一次天劫都没有渡过。”秦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当他看见卫刑恍然大悟的表情时,他就知道,卫刑已经猜到了个中缘由,“没有经过第一次天劫,妖修便与凡兽无异,在《万族约法》保护下,它是不会受到卫君术法神通、威压修为的影响的。卫主,这场战斗,你必败!”
“不过是被一只蚊子叮一口的程度,虞主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免得不好收场。”卫刑寸步不让,与秦风针锋相对,“就算卫君的呼吸之法被扰乱,可阳九旱灾的施法进程并没有被打断,就凭那卫法,难道还能逆天改命不成?真是笑话!”
“是不是笑话,咱们拭目以待。”秦风信心十足,仿佛整个战场尽在其掌控之中。而这来之不易的转机,卫法又该如何把握呢?
这时,“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卫君体内传了出来——正如卫刑所说的那样,小白只是阴差阳错地解开了卫君施加在卫法身上的禁锢,可并没有多大力量用来打断阳九旱灾施法的路数。
而在此刻,第七旱已经被略加推动起来的卫君,宛若置身于一座滚烫的熔炉之中,不仅人像根柴似的燃烧起来,就连浑身上下的奇经八脉里,都宛若有岩浆在流淌,耀眼危险的红光之下,如同魔神降临!
“这是打算拼命了啊……”卫法翻身上马,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四面方正剑来——此剑虽然看上去与卫君的四面方正剑相类似,仅仅是一些花纹上的不同,但若百里朽还在此处,便能一眼看出两把剑的端倪,“双子星影剑,一为星剑,一为影剑。本应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或许当初在铸剑之时,便埋下了死战到底的隐患。呵!真是讽刺。”
熊熊火浪一圈圈地向卫法袭去,别说陵墓群,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开始燃烧起来——小白虽然没什么感觉,可卫法不知怎的,竟忽然有些感慨:“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便在今日,做个了结吧!”
战圈之外,秦风与郑六万散开修为,保护还未至元丹巅峰境界的其他人,卫刑和卫誉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卫君、卫法二人,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而在战圈之内,卫君双手之间汇聚的赤红灵能越聚越多,仿佛撑着一颗巨大的陨石,在到达临界点时,朝着卫法猛掷了过去。
“虎啸龙吟震山河,穿云裂石惊长空。常胜之师何所在?独留一人封王侯。”卫法口中念起了行军诀,用四面方正剑拍了拍马屁股,小白会意后,便迎着飞过来的赤红阳星顶了上去。
行军诀,原本只有一句口诀,这句口诀也就是起手式——“虎啸龙吟震山河”,后面的全靠自己领悟。就算是元丹后期的章扬,也不过是在“虎啸龙吟震山河”后,悟出了“长戟烈酒定江山”的下半句。
可此时此刻,卫法不仅悟出了属于自己的下半句,还将整首行军诀的后半段给道了出来,而现在的卫法,也才只有元丹中期的修为。
是生是死,是哭是笑,一切的一切,都尽在这最后一招。
第二百九十四章 毒发
“虎啸龙吟震山河”是声浪攻击,于是燃烧着炙热烈火的陵墓群内想起了龙吟虎啸的声音;“穿云裂石惊长空”也是声浪攻击,不过施术者并不是卫法,而是仰天嘶鸣的小白。
一人一马音浪叠加,相互配合,便是属于他们的第一个组合技,而这个组合技的效果也很直接,就是用作打断地方的施法过程。
不过现在对卫君来说已经没用了——由第七旱造就的赤红阳星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小型太阳压在他们头上,所以这“虎啸龙吟震山河,穿云裂石惊长空”更多的只是在为自己造势而已。
关键的关键,还在于后半段——随着一句“常胜之师何所在”道出,卫法的周围蓦然出现了一个个披坚执锐的黑影士兵。
有的拿剑,有的握刀,有的持枪,有的挥锤……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纷纷跟在卫法身后,如一白马将领带着自己的钢铁洪流,凭借一股奋不顾身、英勇无畏的气势,与头顶的杀劫迎面对撞!
所以说修炼“行军诀”的卫法从本质来说是一名军修,再加上数十年的边境军旅生活,跟随章扬一起,与同袍一道奋勇杀敌、视死如归的那股子血性,并没有在后来与秦风、百里朽的交往过程中消磨殆尽——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背水一战的契机,身为军修的卫法便会彻底爆发,用“他们”的方式,迎战不可一世的强敌。
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火焰的红光与兵刃的白光交融在一起,形成的强光即便是在白天,都令人无法直视。众修之中,只有秦风与卫刑能勉强视之,其余人皆是别过头,并紧紧闭上双眼。
“结束了。”秦风与卫刑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三个字。而在他们眼中,卫法的召唤出来的军队烟消云散,赤红阳星随之分崩离析。
待光亮稍弱,双眼已经差不多适应这种刺目感之后,众修便一个接一个地睁开眼眸,纷纷寻找此战最终的胜利者——到底是亥猪场合的卫法以弱胜强,还是寅虎场合的卫君加冕为王?
“咳咳……”烈火炙烤的废墟之中,最终是卫君的身影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残垣断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尽管此时已经不成人形,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骇人的烧伤,但出现在众人眼中的还是卫君。
“不对!那匹马呢?”就在李想等人唉声叹气之际,郑六万突然意识到卫法的坐骑——小白不见了。郑六万毕竟也是元丹巅峰的修士,小白的奇特之处他虽不能看的通透,但也看出其是没有经历过第一次天劫的凡兽。既然是凡兽,就不应该会在卫法与卫君的斗法中有所损伤,只是现在,那匹给战局带来颇多变数的白马,又在哪里呢?
马嘶声从身后的下方传来,小白正在用力顶着一片残存的废墟,并用自己的前蹄不断刨着土坑——卫法的位置,亦不言而喻。
“能将我……伤到……这个地步……我便……送你的畜生……去黄泉路上……与你团聚。”不管是肉身还是道基,卫君都已经受了相当重的伤,可饶是如此,他也要拖着残破的身躯,握持着一把品相并不如何出众的长剑,想将小白一并击杀在这里。
对凡兽来说,术法、威压不起作用的话,用普通的拳脚、兵刃也能造成伤害。只是像卫君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拿的还是细长的圭形剑,说实话,对小白这种高头大马来说,这种剑并没有多少作用。
“叮叮当当”声音响起,卫君手中的剑忽然掉落在地上,而从他仰起的右手可以看出,他刚刚已经做好劈砍的准备。可不知为什么,小白依旧一刻不歇地刨着土,而卫君则捂住胸口,慢慢跪了下去。
“我就说过,这场斗战,你必败。”目睹这一切的秦风眼中一亮,嘴角拉起轻扬的弧度,状若无意地提醒到,“你的宝贝儿子,毒发了。”
没有错,卫君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并不是因为卫法给他造成了多么严重的致命伤,毕竟他这一身伤势,有九成都来源于强行推动第七旱而造成的术法反噬。此时此刻,真正向卫君发难的,乃是之前十二场合,三甲之战中,由已故的商野给他造成的毒伤隐患。
燃火毒针——这一由商野运用小聪明给卫君埋下的暗伤在此刻全面爆发!卫君先前之所以能够在重伤濒死的情况下,于当晚恢复正常,除了卫家拿出了许多治疗伤势的灵丹妙药,最重要的一点,还在于卫刑对卫君的伤势进行了直接的修为镇压。
换句话说,其实卫君的伤势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彻底,只是被卫刑以修为强行压制,进入了蛰伏状态,平时不怎么感觉得到而已。
可现在,卫刑被秦风用流光长剑的剑招所伤,导致他对卫君体内伤势的压制力变弱在先,而卫君又深受第七旱的术法反噬在后,燃火毒针的剧毒终于是找到了卷土重来的时机,开始在其体内大肆行进破坏——卫君不是败给了卫法,而是商野的鬼魂,在向他索命。
“我说卫主,你如此行色匆匆,究竟要去哪里呢?”秦风拦下欲去解救卫君的卫刑,头上的流光剑闪烁着寸寸白光,“卫主既然是此战司礼,怎能在斗战未出结果之前介入战场。这样,咱可不依哦。”
“秦风——!”卫刑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内心天人交战,直想与其死战一场。可最终,对流光剑的忌惮还是压住了内心的无边愤怒,毕竟要是真打起来,别说能不能成功击杀秦风,只怕待到分出胜负之时,卫君早就毒发身亡,且他还会被落以“挑动卫虞内战”口实。届时,局面将会对他更不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此战胜负已经明了,乃寅虎场合的卫君拔得头筹。事到如今,莫非虞主还有什么异议?”卫刑一边与秦风周旋,一边暗自调度修为,只要秦风露出一丁点破绽,他说什么也要搏上一搏——哪怕不能将其当场击杀,只要掌握住战场的主动权,他就可以立马救援卫君。
不得不说,十二场合战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卫刑的言行举止是非常奇怪的——仿佛只有卫君是他的儿子,卫法就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似的,对其不仅不闻不问,还巴不得他当场暴毙。这实在令人费解。
可事实就是,卫法的确是他卫刑与钱芊芊所生的亲儿子,就算卫法前期不学无术、胸无大志,可如今卫法已经用他的战场表现证明,他是可以和卫君势均力敌的修士。可卫刑不仅不接纳他,反而还将其越推越远,这其中的蹊跷,怕是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异议?那可就大了去了。”秦风看穿了卫刑的小动作,知道他想对自己进行雷霆打击,于是他表面上故意双手负背,实际上则不断加强紫府灵台与流光剑的联系,“先不说亥猪场合的卫法是不是真的就已经落败,现在我们连他的生死都还不能确认,又如何能判断其是否仍有一战之力呢?我看还是稍安勿躁,待那畜生刨出个什么玩意儿来,届时再定输赢不迟。卫主您认为我刚才所说的,可还行?”
“不、行!”卫刑当即便表示反对,四周的空间也随着这声喝吒泛起阵阵涟漪,可即便如此,卫刑又一次在秦风从容不迫的姿态面前退怯了——浑身空门大开的秦风,就像是在邀请他发动进攻似的,“虞主,我等皆是有身份的人物,你到底有何要求,不妨开门见山直说。”
“卫主说的这是哪里话?数百年来,虞卫两家修睦友善、亲若手足,我又岂能因为一己之私,置虞修与卫修之间的和平大业于不顾呢?”秦风言及此处,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明明的确还有后文,可秦风就是不说——毕竟,该懂的都懂。
“看来虞主,是执意要如此啊……”
卫刑修为开始向外扩散,九鼎创世诀的功法波动涤荡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身心——秦风笑容和煦,还是没有表明更进一步的态度。
然而就在这时,先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从下方的废墟中伸出,压在上面的断瓦残垣被小白尽数顶开,紧接着,一个满身焦黑的人影从土坑里一点点爬了起来,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秦风的眉头微微皱起,不仅是秦风,林敛、李想众人皆是这样一副神色——彼时的卫法,已经被阳九旱灾第七旱的威能伤的不成人形,放眼望去,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儿完好无损的皮肤。
如果说这还只是皮外伤的话,那最让众修心惊的,乃是重新爬起来的卫法,并没有丝毫意识存在。一身修为此时九成九都是死气,所谓的生机在他身上已是微乎其微。
这个状态,就算说是一个死人都没什么问题,可卫法还是站起来了——而他的对手卫君,已经快要毒气攻心。
第二百九十五章 推选
“独留一人封王侯……你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封王侯的那人啊。”秦风喟然长叹,看着卫法一动不动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而在众修的视野之中,尽管小白一直在用舌头舔舐着卫法的脸庞,可此刻支撑他站起来的,并不是自己的意识,而是所谓的意志。
“敢问虞主,胜负,可明了了?”身为司礼,卫刑有必要宣布最终的结果,可出于对秦风的尊重,还是要打一声招呼——哪怕是表面上的尊重。而这,就是百里朽想要的,强者之间平等对话的权力。
只见秦风收回目光,淡淡地瞟了一眼卫刑,巅峰之意凝而不放,貌似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不知卫主,打算如何评判这场猪虎之战?”
卫刑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很难看了——身为卫家的一门之主,不仅被其余五家联手阴了一把,还被秦风这个只有元丹巅峰的修士给压制住,这已经让其颜面尽失。可到现在,听秦风口中的意思,似乎已经猜到他会如何评判,且并不打算认同。
“亥猪场合卫法,失去战斗能力;寅虎场合卫君,战力尚存。此战,理应由卫君获胜。”卫刑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将战场形势尽量不带有个人感**彩地解读出来——他毕竟是卫主,也是卫家之主,众目睽睽之下,绝无可能屈服于秦风的淫威,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只是对于秦风来说,他才不会管这是不是卫刑的底线——方才,卫刑宣判的结果并未令他满意。而这!就等同于触犯了他的底线。
“卫主怕是活了几百岁,老眼昏花了。那卫君已经自身难保,眼看着就要毒发身亡,又何来再战之力?胜者,应为站着的卫法。”
此话一出,别说卫刑不接受,就连郑六万、钱不富、林敛、李想四人皆是不约而同地望向秦风,并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是!卫刑所言的确有徇私不公之嫌,可将门主之战的桂冠颁给已经没有意识的卫法,则更显得厚此薄彼。换言之,秦风所说,并不能服众。
但他们也只能这样想想,在场众修中,彼时也只有卫刑可以发表一下不同看法——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秦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让卫君成为这一届门主之战的榜首的。如果卫刑强行宣判,那这一人一妖之间,恐怕还得再打,谁打赢了,谁就有资格钦定胜者。
“虞主,你我之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妄图逆天而行呢?”卫刑苦口婆心地进行劝谏,表达着自己最真诚的善意——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卫刑有多么地与人为善,而是他俩如果真的打起来,别的不说,只怕卫君早就已经被剧毒化为一滩脓血了。
卫刑的软肋秦风抓的很死,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但同时他也不愿意真的就在这里和卫刑撕破脸皮,毕竟比起此刻的他,卫刑的说法确实更站得住脚。秦风不愿意自己在李想等人心中建立起来的形象就这么轻易崩塌,但好友卫法的心愿,他也一定要帮其实现。
“卫主此言差矣。”秦风做苦恼状,一脸苦大仇深,“秦风并非胡搅蛮缠、颠倒黑白之人,只是引动‘天缺异象’的就是那食人虎卫君,卫主又怎能将下一任的卫家之主继承资格,传于此人呢?”
经过秦风这一提醒,郑六万等人忽地又想起了“天缺异象”这茬,本来经过一场激烈的斗战,都已经差不多快要忘了——这么看来,好像顺天而行的,应该是虞主秦风才对,而一再保护卫君的卫刑,倒反而有些居心叵测,令人忍不住怀疑起来。
废墟之中,小白静默地立在卫法身旁,神色凄哀;卫法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就和一根木头桩子没两样;而彼时的卫君,已经蜷缩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了——在这么拖下去,怕是这二人都得死。
时间一息一眼地过去,众修的呼吸之声渐渐沉重,修为稍低的,甚至连气都开始喘不上来——不过这也难怪,毕竟秦风与卫刑谁也不肯妥协,此时正暗中以巅峰之意较劲。谁赢了,谁就有话语权。
只见虚无中突然爆开了一个闪光的奇点,秦风与卫刑均是被震的向后退去,不过不同的是,秦风退了两步半,卫刑退了三步。
尽管只有半步之差,但却足以说明在巅峰之意的比拼上,以“本我”之意入巅峰的秦风,稍胜以“天意”入巅峰的卫刑。
卫刑的脸色更难看了……巅峰之意拼不过,境界修为纵然强一大截只怕也打不过,要是让秦风在修炼个一两百年,虞山怕是将彻底压过卫国。到那时,卧榻之处随时都栖息着一头吃人猛兽的日子可不好过啊,他这个卫家之主的位置,还不是别人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
“卫主修为精深,秦风承让了。”占得先机的秦风倒是还很谦逊,将嘴角泌出的鲜血拭去后,提出了一个或许可以被接受的建议,“卫主舐犊情深,秦风敬佩。不如咱俩各退一步,卫主以为如何?”
眼见秦风主动退让,卫刑倒是有些意外,这若换做是他,怕是不会再有什么好脸色给秦风看——所以此刻秦风抛过来的台阶,该下还是得下:“依虞主之意,此战又能有怎么个退法?还请赐教。”
“依我看来,卫主不如放弃让卫君拔得头筹的打算……反正一个天缺之人怎么着也是千夫所指。”秦风一面说着,一面还不忘强调一下卫君此时所处的境地,“至于卫法,这门主之位既然与他无缘,我不也好逆天而行——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卫刑眉头挑动了几下,没有接话,等着秦风的下文;其余被调侃的各位纷纷则看向别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
“关注卫家门主之战的人选,我有更好的推荐。”秦风打了一个响指,两息之后,一名二八少女便出现在了众修眼中,旁边还牵着一位少年郎,“卫度,你的三子,不是正好做你的继承人吗?”
被推举出来的卫度此刻还有些畏畏缩缩,没有多少修为的他此时全靠着百里离牵着才能勉强腾空,只是姿势着实不怎么好看。
而这,也正是卫法真正隐藏起来的杀招,一记逼迫卫刑不得不同意的攻心杀招——要是秦风让步了而卫刑却一再固执己见,那么别说让卫君继承家主之位,光凭“天缺之人”这一条,就足够卫君在整个天下无止境的追杀中,以各种姿势死法来回死个千百遍了。
卫刑现在是真的对秦风的手段有些畏惧了,不说战力,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帮助他,连百里离都三番五次地为他出头。他已经派遣护卫全城搜寻卫度的下落,原来一直被百里离把控着。
而且要是之前他一个没有忍住自己动手的冲动,神出鬼没的百里离恐怕便会瞅准时机,直取他的性命!哪怕未能得手,也定然会令他元气大伤。毕竟百里离的修为,少说也有迎仙初期。
“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啦。认得出我吗?邢郎?”百里离调戏到。
“老远就能闻到你身上狐媚子的骚气。我又岂能认不出你?”卫刑一点都没给“温柔可爱活泼无邪”的百里离面子,张口便是一阵炮轰,“几百岁的老太婆了,还整天搁这儿装嫩,也不嫌害臊。”
“呵呵呵。”百里离吹弹可破的脸蛋儿当即就跟裂开了一条缝似的,“不就是前不久拒绝了你的求亲嘛?一个大男人,这么能记仇?”
“前不久……?”在场众修,包括秦风皆是为之一愣。
“是啊,我还记得那是四百九十九年前的一个清晨……这一晃眼间,都快过了五百年了。”卫刑侃侃而谈,直往百里离年龄上撒盐。
“五百年……她到底是有多大?”李想与钱不富忍不住好奇之心,上下打量起百里离,然后就被林敛和郑六万给拉开了是非中心。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停停停停停!打住,打住啊二位。”秦风眼疾手快,在这二人即将动手之前横在他俩之间,“卫主,给个痛快话吧!同不同意?”
卫刑将注意力从与百里离的斗嘴中转了过来:“我同意什么同意?且不说卫度就和一个凡人没两样,身为三子的他,又如何能在两位兄长健在的情况下继承大统?你觉得这合乎礼制吗?”
“你倒是终于肯承认还有卫法这一个儿子了啊。真不容易。”秦风感慨地摇摇头,“至于合不合乎礼制,卫主可别忘了,除了‘父死子继’,继承之制中还有一条‘兄终弟及’。你都一大把岁数了,可以考虑考虑退位让贤了,不是吗?”
一语言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卫誉的身上——的确,身为副门主的他身怀迎仙初期修为,做一做暂时的家主,还是没啥大问题。
第二百九十六章 改名
“不行!我是绝不会去做卫家的家主的!”卫誉听闻秦风想将自己推选为下一任的卫主,立刻面向卫刑,表明自己的态度,“大哥,秦风这厮蓄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的确,家主之位这个头衔,历来都伴随着阴谋矛盾、杀戮血战,就算他此刻是卫家的副门主,卫刑的胞弟,也绝不能对妄图染指家主之位——毕竟只有迎仙初期的修为,若是不小心一点,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况且他已经没有了妻子,他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做什么美梦呢?只是让你暂坐卫家之主的位置,待这娃娃修为提上来后,你还要传位于他的。”百里离哼哧一声,一边轻拍着卫度的脑袋,一边揉捏他脸颊上的肉,手感之好,似乎还有点上瘾了,“年轻真好,和以前的他一模一样。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秦风望了一眼百里离,又瞟了一眼卫度,琢磨着卫度和百里朽能有啥相似之处?都不是一个爹妈亲生的——难道是“你走之后,我中意的人都像你”之类的戏码?人类的感情果然不是那么好懂的啊……
一念及此,秦风亦向卫刑发出最后通牒:“你可以沉默,但你之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反悔的余地。至于你要考虑多久……反正就算是卫法战死,卫君毒发身亡,你还有卫誉和卫度不是?”
秦风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下去,因为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那就是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卫家是怎么地也能找出人来继承大统的。只要你舍得卫君就这么丧命殒落,他是没什么意见的。
没错!秦风他一点都不急——就算急,也得让卫刑以为他不急。
“你个傻二愣子可别死啊!不然我为你做这么多事,将来上哪儿邀功去?百里朽那家伙又对我有意见了,我还指望你把他带回来呐!”
以上就是秦风内心省略一万字的腹诽草稿……不得不说,在他的一生中,哪怕是活到现在,也没有多少能交心的朋友。
卫法算一个,虽然胆小怯弱,但为了自己亲弟切身之事,可以嚎啕大哭,也可以血战到底;百里朽也算一个,尽管时常与其对不上眼,可同境修士中,只有他能和自己平分秋色,所以比起朋友,更多的却像是对手——可即使如此,百里朽依旧是他的朋友。
至于虞山上的妖修,又有哪一个不与秦风有杀亲之仇呢?
卫刑此刻心中也是纠结的紧呐——他知道自己再不做出决定,恐怕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也救不回身中剧毒的卫君。可难道真要如秦风所说,将卫主之位传于卫誉,再在以后,由卫誉传于卫度?
一门之主的即位可不是说说而已,这其中牵涉的既得利益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新旧势力的交替肯定会导致势力集团的重新洗牌。
他不是瞧不起卫誉,可以卫誉不过迎仙初期的修为,想要镇住场子,不让卫家这艘大船出什么差池,还是远远不够的。除非……
“秦风,你可收有弟子?”卫刑思虑再三后,开口问向秦风。
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必须让卫家有一个坚固的后盾,且这后盾必须不弱于他——说真的,他其实是想让秦风入赘到卫家,娶卫枫或者卫叶中的一个,以姻亲关系套牢秦风。可转念一想,卫枫已经许配给卫君,而卫叶不仅修为低微,还只是卫誉的次女,与秦风“虞主”的身份可谓是差之千里。所以卫刑才会提出“收徒”的方案。
秦风不是傻子,尽管喝醉之后的确傻的没边儿,但秦风此刻并没醉,是故听闻卫刑这番话后,立马就对其心中打的如意算盘猜了个七七八八:“卫度这孩子虽然这十几年来没什么修为根基,可再怎么说也是卫法的亲弟,卫主你的儿子,想来‘资质’并不会太差。再说了,能不能修行,强与不强,也得看具体谁来教。”
秦风这话说的可谓是别有深意,令卫刑心中不经咯噔一声。
表面上,秦风是在吹捧卫刑,可实际上,他却是在说话的过程中着重强调了“资质”二字——要知道,卫度到现在之所以无法修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有谁在卫法、卫君、卫度三人身上下了咒蛊。三人所有修行资质都会在不知不觉间汇聚于某一人身上,从而产生一名资质奇好的麒麟子,其他二人极大可能便会沦为牺牲品。
本来卫法是会被卫君一辈子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的,可卫度的出生却是让他的修行有了一丝转机——尽管这转机他并不想要,可事实就是,不知情的卫法确实间接地造成了卫度如今的窘境。
“这么说来,虞主是愿意收卫度为传承弟子咯?”卫刑面不改色,就像听不懂秦风弦外之音似的,“若有虞主加盟,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卫刑是真的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哪怕心中此刻已是惊涛骇浪,可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不得不说,身居高位者,神色乃是首一。
从卫刑脸上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的秦风不禁有些疑惑——当日探察,莫非是自己把错了?那反噬毒咒可是实打实的,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即便卫家没有藏匿“噬亲鬼”,也肯定与其脱不了干系。
“凡事循序渐进,先从记名弟子做起,不是正合礼制吗?”
言及此处,秦风将目光投向卫度,后者立刻点头如捣蒜——对他来说,成为秦风的弟子,哪怕是记名弟子,也就相当于拿到了一张可以自由出入虞山的通行证。如此一来,不用卫法来带,他也可以随时上虞山,去找他的小南山玩了……所以他没有理由拒绝。
眼见卫度答允的这么快,卫刑有意替其争取到普通弟子,可想了想,最后还是算了——反正“传位”也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卫誉,你是我的亲弟弟,虽然之前你一直身居卫家副门主一位,可从今日开始,你就是咱们卫家的门主了。你先不要急着拒绝……”卫刑双手压在卫誉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知晓卫家的门规——为了保持凝聚力与团结性,尽量使新老家主交替时,不致于使家族的实力耗损严重,所以都会以‘卫刑’这个名字来统御家族,这也符合我们卫家在卫国乃‘掌邢一门’的定位。你懂吗……”
卫誉张了张口,本想即刻推辞,可面对卫刑寄托厚望的眼神,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咬紧牙关,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弟弟,果然识大局。”卫刑手中用力,捏了捏卫誉的肩骨,一脸很是感慨的表情,“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取回我原本的名字……我都快忘记我自己原本叫什么了……是叫啥来着?”
“卫仁。大哥的名字,叫卫仁。”卫誉哽咽这说出口,眼中翻滚着泪花,对他来说,重述这个姓名,还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难为你还记得。”卫仁明显愣了愣,可又马上笑了起来,摸了摸卫誉的脸后,随即去到倒地不起的卫君身边,将其抱走离开,“接下来的事,便交给虞主与你了。记住,不要辱没了‘卫刑’的威名。”
卫仁与卫君的身影消失了,可耳畔传来的告诫却是经久不息。
只见卫誉振作精神后,便朝秦风、百里离躬身行礼:“鄙人卫刑不才,暂任卫家家主,不知二位可还有什么要指教的?若是没有,鄙人可要派人着手修复紫金穹顶,毕竟此处,是我卫家的祖庙所在。”
这番话听起来,其实有点在下“逐客令”的意思,而事实上,卫誉就是在下逐客令——他现在的名字已经不是卫誉,而是“卫刑”。
“没什么指教不指教的,连连死战已经疲敝不已,对卫主的恭贺之礼,他日必登门相送。”秦风躬身回礼,谦逊儒雅,“多谢各位今日相助,秦风没齿难忘!我在虞山后山,等着与诸君把酒言欢的那天。”
一语言罢,秦风从百里离的手中接过卫度,对其点头致意,再向李想、林敛、钱不富、郑六万投去感谢的眼神后,然后从废墟之上捞走差不多快死透的卫法,并将卫度放在小白背上,也是离开了此地。
“盐大才,咱们走!”卫度操起小白的缰绳,纵马朝秦风的方向追去——也是丝毫没有发现小白彼时直想把他从马背上摔下来,然后两蹄子直接踹到废墟里躺尸的冲动。
就这样,卫家门主之战,十二场合的决胜之战,却是以卫君与卫法的平局告终,而获得门主之位的,乃是主持三甲之战的卫家副门主卫誉——以后可得改口叫卫刑了。
李想、林敛等人也是相继离开,作为见证者,他们要立刻返回各自家族,与家中族老商议之后一系列的决策。
而就在现场只有百里离与卫刑二人之时,百里离飘身上前,轻声言到:“卫家护卫的警戒工作,果然只会交给你,呵呵……”
第二百九十七章 狗洞
“这位小哥,烦请您让让,我得赶紧去追先生。”卫度内心很郁闷,本来骑着小白一路追到虞山山脚,可在遇到一个虞修后,小白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不动,这怎么想都是眼前这名妖修的缘故。
“你……叫他什么?”南山菊也很郁闷,本来正在巡逻的他忽然接到秦风的心灵感应,要他到山下来进行接应。南山菊还以为有什么强敌一路追杀至此,所以全副武装后立马到山脚准备战斗。
然后秦风就从他头顶“咻”地一声迅速飞过;然后他就遇到了纵马驰来的卫度;然后卫度张口就称呼秦风为“先生”。
“这到底什么情况?”南山菊往卫度身后瞅了瞅,确认没有敌人追来的迹象,除了眼前这傻子,四周也没有谁意图强行闯山——所以秦风叫他来接应到底是几个意思?为何这货会称秦风为先生呢?
说实话,尽管南山菊觉得自己并没有哪里对不起卫度,可他暂时也没有与其相见的打算——该说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还是对见面一事有些怯惧,总而言之,能不相见自然是最好的。
“这位小哥还不清楚是吧?”卫度眼见面前这虞修一脸纠结,以为他是在犹豫要不要放行——毕竟守山人也有其职责在身,所以卫度耐着性子对其解释到,“鄙人姓卫名度,已被先生收为记名弟子,现在可以说是半个虞修。我的大哥是卫国的卫法,你就算没有见过,也应该听说过——虞山与卫国的‘联络官’,那就是他。”
卫度抬头望了望天空,秦风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而他竟如小白一样,无法对眼前的守山人忽略而过,这当真十分奇怪。
其实卫度无法视而不见的原因,乃是由于之前被小南山各种练,差不多已经形成了本能反应,所以即使南山菊的样貌和体格已经与先前大不一样,可散发出来的蛮横气场,还是能将卫度给震慑住。
至于小白,那就是怀着一颗“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的心——谁让卫度张口闭口就是“盐大才盐大才”?谁让南山菊这个一脸短命相的给它起这么个破名儿?谁让秦风身为虞主,却连一个卫法都护不住?
“这位小哥,还有什么……!”
“小哥你大爷!给我下来!你这二货!”就在卫度准备继续说下去之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随着一记闷响声起,他的周身上下传来了可怕但熟悉的剧痛,“你!一边吃草去!再蔫儿笑我抽你!”
小白的神情顿时僵在脸上——得亏是没有手,不然一准儿还要摸一摸自己的马脸;至于卫度,则是被南山菊从马背上狠狠地摔了下来。
“仗着自己骑着盐大才,就敢从上往下俯视我——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南山菊“咚”地一脚踩在卫度背上,就跟在踩一只蚂蚁。
一旁的小白被惊得心惊肉跳,哪怕这副画面它已经见过许多次了,可这并不妨碍南山菊一个不乐意把它也这么摔上一摔。
于是乎小白立马转移视线,四蹄轻轻挪动,在周围寻一处草木茂盛的地儿便吃草去了,那模样,真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至于为何不挑更远一点的地方——那不废话嘛?跑远了还怎么看戏?
“你、你是!”被狠摔在地的卫度脑瓜子嗡嗡的,竭尽全力瞄向旁边的妖修——这娴熟的手法,这刚刚好喘不过气的痛感,这粗暴剽悍的语调,且还知道小白“盐大才”的名字,除了南山菊,不做他想。
“啊——?是啥啊?是你的‘小哥’对不对?啊——!”南山菊像拎鸡崽似的将卫度拎在半空,虽然二者的身形相差并不大,但不论是从心理素质还是境界修为,南山菊都是碾压式的优势。
其实南山菊之所以这么生气,还是因为卫度一直“小哥小哥”地叫唤,丝毫没有看出他是谁的迹象——虽然南山菊暂时并不希望卫度看出来,可前段时日还在自己身旁鞍前马后如影随形的家伙,现在居然就跟瞎了眼似的一点反应没有,换做是谁,都会心理失衡的吧。
“哼!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南山菊忍不住又踹了一脚,然后转身朝后山走去,“你们两个,还不快跟上?”
话音未落,小白已经蹦跶过来,瞅了瞅前方的南山菊,又瞟了瞟正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卫度,不禁咧咧嘴,然后用马尾将其抽翻过去。
“哎呀真的爽!这比抽那些个苍蝇可得劲多了。”小白四蹄如飞,跟上南山菊后,一边讨好地蹭着后者的肩膀,一边欢快地嘶鸣着。
被抽地七荤八素的卫度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眼中一阵金光,都快找不着北了……待能清楚视物后,南山菊和小白已经走出去老远。
“难怪大哥说不要有事没事就和小白套近乎,这阴晴不定的性子,渡劫后铁定是个姑娘。”卫度一面腹诽,一面运起自己只有炼体半重的修为,朝着南山菊的方向追去——他已经清楚知道,前方那个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招呼的暴力修士,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南山,“可是……为何会是男子?又是何时渡的劫?大哥知道吗?”
卫度心中的疑问一个接一个,既想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又害怕知道之后无法继续面对南山菊——这份忐忑,这份不安,无人诉说。
“到了。”前方的南山菊可不管卫度究竟有多少内心独白,顶多也就照顾照顾他的脚力——遵循着对秦风的感应,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一处……一处不管怎么看都是狗洞的矮小洞穴。
注意,这没有在夸张,更不是在贬低,此时出现在南山菊眼前的,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真真切切的狗洞!而在他的感应中,秦风就是让他与卫度在洞外等候,可以休息,但不能放松警惕。
小白偷偷地瞄了南山菊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已经没有路,只有一处狗洞的石壁,随即默默地离开南山菊身旁,再次去寻草吃了。
“咦?盐大才那货怎么又在吃草?爬个山有这么累么?”不得不说,单论眼力劲儿,彼时的卫度恐怕连小白都赶不上——在卫家谨小慎微的性子,到了虞山后就跟一张白纸没两样,“小……南山?”
南山菊听到这一生呼唤后也是浑身一颤,不过也是在瞬间便恢复如初:“小南山?那是谁啊?俺不认识!这位小哥怕是认错人了。”
南山菊双手环抱面向一侧,并没有给卫度正脸,是故卫度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当然,在卫度眼中,一个“随处可见”的狗洞也不会比南山菊更吸引他的注意。
“小南山,我知道是你……”卫度伸出手想拉一拉南山菊的肩膀,可伸在半空中还是缩回去了,“那个……首先祝贺你渡过第一次天劫,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名虞修了……”
“什么从今天开始?我又不是今天渡的劫?脑子摔坏了么你?”
南山菊的语调中有点小小的埋怨,他也知晓自己没理由耍脾气,可一想到卫度就在身后看着自己,内心的情绪便怎么都控制不住。
一人一妖就这么尴尬地止住了交谈,心中本来有千万句话要讲,可一到嘴边却总是觉得不合时宜,于是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你们两个瓜娃子杵这儿干啥玩意儿?”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音调从狗洞里传出,“都闪开点。小南山,你把卫度护住一点。”
“是!”南山菊很听话,直接揽住卫度的腰,带着他向后退去。
卫度浑身一紧,然后慢慢便放松下来——这要是放在数十日前,那个时候南山菊还是粉妆玉砌的模样,这般亲密的接触,卫度只怕睡着都会乐醒。可现在……卫度只觉得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儿。
“俩小不点整天腻腻歪歪的,看着颇烦。”一阵旋风过后,秦风的身影出现在卫度和南山菊眼前,眉宇间的烦躁一目了然,“知道这是什么地儿不?知道这狗洞是做什么的不?我告诉你们……!”
“呼——!”就在秦风拍着石壁,准备道出这狗洞来历底细的时候,忽然从其洞中吹出一阵狂风,将秦风给吹飞了出去。
“哟呵?脾气还挺大!”秦风在空中稳住身形,一脸不屑地哼哼哧哧,“不想被别人知道你们平时都在干些什么,就给我麻利点救人!还‘要几个端茶送水的童女童女有错么’?咋不问还要不要命呢?”
一语言罢,秦风自空中落下,随意往地上铺了一张毯子后便席地而坐,再将双眼一瞪,喝道:“都站着作甚?比高矮还是咋地?”
卫度与南山菊哪敢反抗?登时就跪坐在秦风面前,就差俯首帖耳、五体投地了。
“卫度,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跟着我学一些简单的修行之法。虽然只是记名,但好歹也是我秦风的弟子——一个月,炼体十重。”
“什么?一个月?十重?”彼时只有炼体境半重的卫度在听到秦风此话后,直接两眼一抹黑,就地晕了过去……
秦风见状蓦地一愣,随即痛心疾首地甩着锅:“我说小南山啊!以后下手,可得注意点儿分寸啊!”
南山菊抿着嘴唇,头一次对秦风产生了手痒的冲动。
第二百九十八章 回府
卫度回卫府去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休息,没有睡眠,连吃饭都是餐风饮露,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和秦风对练。
至于这么玩命修行的成果也很显著,那就是卫度从炼体半重的修为,一举跃进到炼体九重之境,距离炼体十重也只有一步之遥。
虽然在普通人眼中,这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修炼速度——毕竟卫度只用了区区一个月的时间,就达到了他人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才能达到的高度,但是在秦风看来,还是差强人意。
“卫本家的咒蛊还真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创造像卫君那样的惊世奇才,又可以让卫度这个几乎是门外汉的凡人一步登天。只是这之后的路,便全靠他与小南山了……卫法,希望你我以后,都不要后悔。”
是的——卫度的修炼进展之所以这么迅速,一方面是因为秦风魔鬼式的训练;另一方面,还在于卫法与卫君重伤未愈,他们二人的修行资质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朝卫度进行了一点点的倾斜;再加上近二十年来渴望修行的情感压抑,所以秦风非常有自信能将卫度训练至凝魂境界——定一个“炼体十重”的目标,那都是保守起见了。
但也许是二十年的时间实在有够长,已经错过了打好基础的黄金时期,待到一月过后,卫度的修为也只是达到了“炼体九重”的地步。
不得不说,这在秦风看来,还是觉着颇为可惜的——不过不打紧,人生在世,何处不是修行?于是秦风便派遣南山菊跟随卫度,与其一同回到卫府,做起了卫度的贴身护卫。反正都是男儿身,也不会引起多少猜忌,顶多也就把南山菊看做秦风是安插的眼线,仅此而已。
只是这对于卫度和南山菊而言,不啻于一场时时刻刻的演戏!他俩必须时而表现地亲密无间,以显示虞山与卫家乃盟友关系;时而又得表现地若即若离,好让卫家之人明白,虞山并未觊觎卫家的权力。
总的来说,这对于不久前还在秦风、卫法羽翼之下生存、生活的南山菊、卫度来说,的确是非常大的挑战!因为秦风直接就将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而他俩所能依靠的,也唯有彼此——看得到的敌人,都算不上是敌人。为此,他们必须得学会做相互之间的另一双眼睛。
“你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再瞄,信不信眼珠子给你抠出来?”南山菊实在是受不了一路上卫度没完没了的窥探了。
身在虞山的时候,卫度还能被秦风死死地拴在修行一事上,可一旦没了秦风的监督督促,卫度对南山菊的兴趣便再一次提了起来。
这不?一路上卫度总是时不时就瞟南山菊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仗着秦风给他削的一根木叉,既可以作为飞行道具,又可以作为防身兵器,还能作为虞修信物——总而言之,南山菊是无从下手。
“那个……此番回府,先生可有交代你什么任务么?”卫度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怂了,根本不敢直接问出心中所想,只得半途改道。
飞在前面的南山菊听闻这话,差点一头栽向地面——敢情你琢磨来琢磨去就是想问这个?我的任务是有多隐蔽?竟让你好奇至此?
“历人情冷暖,看世态炎凉。”南山菊赌气一般念出戏词,对卫度根本没一个好脸色——就算他的任务是保护卫度,他也不想明说。
“这样啊……嗯!明白。”卫度信以为真了——毕竟在他想来,南山菊是不会拿秦风的命令开玩笑的,南山说什么,那一定就是什么。
“不是……你又明白啥了明白?”心中如此腹诽的南山菊往后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发现卫度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挫败感,于是只好继续往都城飞去。
而事实就是,彼时的卫度确实没有将南山菊考虑在内,甚至在“清楚知晓”南山菊的任务内容后,他还小小的舒了一口气——因为与南山菊相比,他的任务实在是危险太多了!危险到若是让南山菊牵涉进来,恐怕他俩谁都别想在卫府有安生日子过。
下山之前,秦风交代给他的任务是——没错,就是找鬼!
这“鬼”既不是亡魂怨魄意义上的鬼,也不是虞山以北,茫山鬼族的鬼,而是极有可能隐匿于卫府,属于灾行八鬼之一的噬亲鬼。
有一说一,对于卫度这个还不到炼体十重的凡修来说,秦风将这种犹如厝火积薪的任务交托于他,委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可在虞母洞那群老妖物的说词中,只有找到噬亲鬼,才能追根溯源,从根本上治愈卫法的伤势。如若不然,道基遭受的损伤将永远无法复原——毕竟那是七旱叠加所造成的伤势,万不能等闲视之。
秦风其实是有想过自己去到卫府亲自寻找的,可第一,他的身份太过敏感,会给卫国修士造成相当大的压力,引起不必要的争端;第二,钱芊芊找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到的噬亲鬼,没理由他一去就直接蹦跶到他面前;第三,就算卫家真是“封鬼者”,可一旦噬亲鬼的消息走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血祸便会立刻在卫家上演。
秦风不是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魔鬼,整整一个家族,他不能为了仅仅找一把凶兵,为了救一个人,就白白牺牲其他无辜的性命。
基于以上考虑,秦风思索再三后,最终还是决定由卫度充当“斥候”,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噬亲鬼的蛛丝马迹,南山菊负责从旁进行保护——秦风并没有异想天开到靠一个涉足修行界仅一个月的毛头小子能做些什么,即便是与诞生伊始就有元丹后期修为的南山菊联手,俩孩子能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生存下去,他都觉得非常不错了。
可无法预料的是,秦风低估了自己对卫度的影响,也低估南山菊在卫度心中的地位——在卫度看来,这可是成为秦风的真正弟子,并在南山菊面前一展身手的大好时机!他又怎么会满足于浅尝辄止呢?
“快看快看!那边!”、“是卫度!卫家的三公子!”、“就是他?那个十二场合决胜战之后,被卫刑和秦风钦定的下一任家主?”、“咦?传闻中他不是不能修行吗?怎么还能御物?”、“我的天!那把木叉可真丑!这卫度的品味也忒差了!”、“他旁边的那人是又谁?”
不知不觉间,卫度与南山菊已经回到了卫都城的辐射范围,而南山菊也已经恭敬地侍立于卫度身后——虽然听着一众不明真相的家伙可劲儿贬低秦风亲自削尖的木叉,但南山菊还是非常理智地克制住了将这些人通通打飞的冲动。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名“护卫”。
“辛苦你了……我们走吧。”卫度回头看了眼正颔首低眉,强忍怒气的南山菊,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心疼的——虽然他只有炼体九重,但凭借这把木叉的“威能”虚张声势一番,还是没多大问题。可既然南山菊身负秦风交付的“任务”,他作为弟子,便不能直接干预。
于是一路上卫度与南山菊就跟耍猴似的直往卫府而去,可憋屈的是,他俩沦为了别人眼中的猴子——还是白看不给钱的那种。
好不容易来到卫府门前,卫度也没有去叩兽面门环,拉着南山菊便从高高的围墙纵身跃过,将叽叽喳喳的议论全部甩在身后——可好死不死正巧就撞上一队巡逻至此的护卫,于是他俩瞬间就被八条长枪给抵住了周身命门:“你们做什么?难道不认识……!”
“你们,找死!”卫度话音未落,身后早已忍耐多时的南山菊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抵住卫度的八条长枪一卷而过!
骤然被缴械的护卫还来不及反应刚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传来,紧接着眼前的景物就从人,变成了浓重的黑幕。
“咚——咚——”八道人影几乎同时从空中落下,在地面上砸出了不高不低的声响。毫无疑问,这一队护卫不幸成了南山菊发泄心中怒火的出气筒——可爽是爽了,闹出的动静却是招来了更多的护卫。
要说这一出吧,卫度也有责任,身为卫本家的三子,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翻墙,才会引起护卫队的误会;而护卫也不应该,就跟没长眼似的,竟连卫度都没有第一时间认不出来;至于南山菊,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手,他又怎会视而不见呢?
“我看尔等谁敢再动!”眼见汇集的护卫越来越多,南山菊将缴获得来的八条长枪猛地扎在两侧,将卫度护在身后,与这些府卫正面对峙,“唆使部下谋逆弑主,卫刑,你可是要造反?”
此言一出,不仅是包围过来的府卫,就连卫度都大吃一惊!只有卫度一人修为全开,目光狠厉,如临大敌……
第二百九十九章 幺侄
所以说,对于南山菊这种外表看似已经成年,实际上只有三岁多一点的毛头小子,那就必须得给他树立一个正确的三观!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一会儿机敏聪慧像个智囊,一会儿又跟个戏精本精没两样。
不过彼时的南山菊可没有这样的自觉,虽然他没有在四周感受到卫刑,也就是之前副门主卫誉的气息,但在他想来,这些府卫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围攻卫度,那一定是受到了某人的指使!而偌大的卫府中,至今仍有如此影响力的,也只有“卫刑”一人而已。
“南山,你退后,我来处理。”卫度有些看不下去了,一边将南山菊往后拨了一拨,一边将手里的木叉转了两转,随即以一副上位者的姿态问到,“还不将路让开?卫刑现在身在何处?卫仁与卫君呢?”
一圈圈淡金色的灵力仿佛波浪一般从木叉上扩散开来,别说是面前的这些府卫,就算是南山菊都感觉到一阵心惊胆战——与卫仁再度交手之后,秦风的修为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突破,可心境上的变化还是通过寄宿于木叉之内的巅峰之意有所体现。
尽管只是丝毫片缕,可由于秦风给卫国修士,特别给是卫家门人造成的震撼实在太强,导致秦风的巅峰之意可以在府卫之间“肆虐无阻”——毕竟在这些府卫心中,对秦风的印象除了畏惧,就是恐慌。
“门……门主现在,正……正在‘书房’处理公文。卫仁与卫君的去向,卑职不知……”众修之中,一个看起来还算有点职衔的府卫哆哆嗦嗦地回禀着,可以说已经被吓破了胆,甚至连正眼都不敢瞧卫度一眼,“三公子可……可需要卑职带路?”
“书房吗……”卫度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书房的位置——在他还年幼的时候,他曾偷偷扒在门沿处朝里看去,书房中办理事务的正是他的父亲,而现在坐在那里的,乃是自己的叔父,卫誉。
卫度知道,自己终将继承“卫刑”这个称号,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并没有多少实感:“无妨,我自己前去便可,你们退下吧。”
眼见卫度打算放过他们,这些府卫如蒙大赦,纷纷对着卫度低首见礼,随即作鸟兽散,一副生怕走慢一点就会被留下来找麻烦的模样。
“你们卫家的护卫都这么不中用吗?这可和之前在府外抓人时的凶残劲儿没法比。”南山菊将手边的八条长枪放进随身的乾坤袋中,瞅了瞅一旁被撞翻的假山,言语中的揶揄毫不掩饰,“现在去书房?”
“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能翻天覆地的修行强者,他们的本质,也还是人,所以卫府与凡间的皇宫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卫度将双股木叉收起,辨别了一下方向,随后继续向前走去,“这一点我就非常羡慕你们妖修了——因为你们是妖,不受方圆规矩的约束,可以活的自由自在……也许正是如此,先生才会那般强大吧。”
卫度口中的先生自然就是指的秦风,那个以元丹巅峰修为便能力克迎仙后期修士的秦风,已经渐渐取代了卫仁在他心中的位置——瞧那模样,似乎恨不得自己生而为妖,而不是生而为人。
走在后面南山菊没来由地感觉喉咙一阵发涩——尽管他不能完全理解卫度字里行间表达出来的思想感情,但他隐隐约约觉得卫度说的并不是很对。可南山菊又无法进行反驳,毕竟他从卫度的言词中听不出有一丝一毫的讽刺,满满的都是对秦风的崇拜。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目的地行进着,期间卫度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一会儿聊到卫仁、卫法,一会儿聊到钱芊芊、烟钰,一会儿聊到百里朽,一会儿又聊到秦风……综上所述,卫度在最后表达出这么一个愿景:“要是有生之年,能像先生一样无往不利,那该是何等快哉?”
南山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全程就和一个哑巴没什么区别,就算卫度再怎么提及秦风,他也表现的意兴阑珊。
卫度有点儿摸不着北,不知道南山菊为何忽然如此沉默,而就在这不知不觉间,他俩已经来到了书房之外,只差一个迈过门槛的动作。
“哎哟哎哟,这不是我的幺侄儿吗?叔父可算把你盼回来啦!”正当卫度犹豫要不要就这么进去之时——毕竟他之前从未进入过,卫誉便忽然出现在书房门口,热情握住卫度的双手,将其拉进了书房,“我说幺侄儿啊!你怎么才回来啊?虞主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卫誉抬头望了望周围,除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看上去像是护卫的男子,一点秦风的气息都没有感受到:“咦?幺侄儿,你炼体十重啦?”
“九重而已。”卫度感受着自己这位叔父的热诚,表现地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就算是在以前,卫誉也没有如此亲切地称呼他为幺侄儿。
“九重也很厉害了啊!这才过去多久?一个月虞主就能让你突破至炼体九重境界,照这速度,再过一段时间,别说凝魂、元丹,就算是踏足迎仙,那也是指日可待!到时候,叔父我就可以安心回到封地颐养天年,不用再背负‘卫主’这个封号,也可以取回自己的名字了。”
卫誉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这一个月来对卫度的思念,和自己一把年纪所遭受的苦累,言谈之间似乎即刻就想将卫主之位传于卫度。
“叔父年富力强,正值壮年,实乃一展宏图的大好时机,怎能轻易告老还乡?我卫家门人,以及整个卫国的子民,都特别需要您呐!”
不得不说,别看卫度连二十岁都不到,可打起这些官腔来那都是一套一套的——所以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话可一点儿都不假。而在卫度身后,刚刚还沉浸在满腔纠结中的南山菊,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便翻了两个白眼,然后用修为堵住耳朵。
这番举动在妖修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你说的话恨难听,我不想听,所以我不听”——这从逻辑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差错。可站在人类的角度,南山菊的举动便无疑是非常失礼的。
虽然卫度没有察觉,但卫誉却是一眼洞穿——只是卫誉也不恼,因为在他看来,南山菊尽管一副侍从护卫的模样,可究其本质,其实就和秦风派来的虞山使者没什么区别,所以该给的尊重还是得给。
“话说幺侄儿,叔父给你备了份大礼——卫君那厮已经被我控制起来了,你要不要随叔父一起去瞧瞧?”卫誉贴近卫度的耳朵,一老一小就这么在南山菊面前窃窃私语……说实话,那场面实在是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直想两棒棒狠狠敲在这俩货的脑门上。
“大礼……嗯?卫君?”卫度听到卫誉前一段话时,表示还想推脱一番,可当卫誉说完之后,他的脸部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在虞山修行的一个月内,秦风不是没有将十二场合决胜战的情节发展说与他听,卫度也由此知道,自己的二哥乃是引动天缺异象的罪恶之人。可在决胜战的最后,卫君是被卫仁给救走了的——那既然事实如此,卫君又为何会被卫誉给控制起来呢?“包庇”卫君的卫仁呢?
卫誉将卫度的神态看在眼中,自己的表情却是隐藏地极为到位。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咱叔侄俩边走边说,如何?”卫誉将手搭在卫度的肩膀上,一步步引诱他跟随自己的节奏——然而就在卫度的脑子开始不好使之际,一旁的南山菊终于看出了一点不对劲。
“长途跋涉甚是疲惫,接风洗尘就免了,不知卫主能否替我们准备两间上好的屋舍?待倦劳散去后,再行议论卫君之事不迟。”
南山菊一个闪身来到卫誉、卫度身前,拦住他俩的去路,同时眼眸中激射出警戒的目光,浑身紧绷,好似一头即将发威的野兽。
“南山!你……我?”卫度仿佛如梦初醒,直感觉脑子昏沉沉的,如手链般挂在腕上的双股木叉也早已变得通红,宛若在提醒着危险的临近,“南山说的不错,我确实有些累了。叔父,你看……”
卫誉眼中掠过一闪即逝的阴翳,随即大力地拍了拍卫度的后背,豪爽笑道:“看来就算修为增涨了,体魄还是没有练起来嘛!作为卫法的弟弟,幺侄儿你这一点可不比你的大哥呀!来人——!”
只见卫誉朝书房外猛喝一声,立刻有两名威武气派的护卫出现在房门之外,精气神较先前看见的那些府卫,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幺侄儿,卫府是你的家,叔父可以说才是外人,这里的布置也不甚清楚——所以你想住哪间房,就住哪间房,就算回原先的住处也随你。”卫誉一脸和蔼可亲,甚至可以说是慈眉善目,对着南山菊点头致意,“这两名护卫乃是随我一同前来的家丁,幺侄儿你身份高贵,便让他们随行保护,叔父也好安心一些。你看如何?”
“这……”卫度顺着卫誉的目光看向南山菊,可后者就跟没瞧见似的理也不理,卫度瞬间便知晓其意,“多谢叔父关心,只是侄儿平素一个人冷清惯了,不习惯过多人跟着,还望叔父能够理解。”
听闻这番话的卫誉微微一笑,挥手遣退两名家丁:“依你,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