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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颜欢     傀儡封仙txt下载     傀儡封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章 钩镰

    “不顶数?”卫法闻言眉头一挑,娉娉袅袅地走到秦风身边,与其并肩而立,眼中满是挑衅戏谑,“再给你一次机会,顶不顶数?”

    卫誉一时语塞,有秦风与百里朽二人撑腰,血娘子的确有资本与他叫嚣,可就这么服软,难免会给他人留下朝令夕改的印象。要是就这样回到自己的封地,他以后还怎么服众?他这个卫家副门主还要不要做了?难不成今日要在这里将这三百护卫全部杀人灭口?

    卫誉的态度开始犹疑起来,虽有心想替卫君拖延决战时间,但奈何血娘子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场面一度陷入僵局,就看谁先绷不住。

    “我说,这位道友,你是不是有些想太多了?”互不相让之际,秦风率先站了出来,打破卫法与卫誉之间的拉锯,“既然长生宗四人组已经离开,那我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说到这里,秦风话头略微一顿,随即慢慢升空,来到卫誉跟前:“不过就是一个稍稍让人感谢兴趣的最终战,多方布置虽是应该,但我还是觉得趁热打铁一点比较好。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

    一语言罢,秦风略过卫誉,优哉游哉地向府外飞去,也不管身后目瞪口呆的卫法,仿佛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他秦风与这血娘子,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秦风此刻之所以这么绝情,没有替卫法镇住场子,原因还是在于先前他与邹二对阵时,卫法的风凉话实在是说得太过愉悦了!这个时候不抓住时机坑一把卫法,秦风还是妖修么?

    于是秦风就这么离开了,与其一起的还有一脸强忍笑意的百里朽,没了两个最强战力做后盾,卫法的气场一下子就削减了不少。

    “一个月太长了!我坚决不同意!”卫法重申立场,但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三日之后我看挺好,是个宜战的黄道吉日。”

    “你当嫁女吗?还黄道吉日?”没了秦风与百里朽的压迫,卫誉的气势那是噌噌噌地往上涨,“二十天!看在秦道友的面子上。”

    “秦风的面子就值十天?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卫法不依不饶,二十天的余裕足够卫君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但他又不能拿百里朽说事,毕竟卫家和百里家,早就是血海深仇,“七日时间!不能再多了!你身为司礼,而我是监事,只要我不同意,你定的时间就别想合乎规则。我也不是在威胁你,你们卫家,可别太偏心!”

    “偏心又怎么了?就跟你不姓‘卫’似的。”卫誉瞅了一眼附近的三百护卫,觉得自己根本不用跟血娘子多费口舌,“十五日......!”

    “成交!”卫誉话还没有说完,这边厢的血娘子已经一口应下,其妥协的速度之快,完全没有之前寸步不让的模样,“想以‘不敬司礼’为由头命令护卫将我抓起来?哼!我看你还是别做春秋大梦了!”

    “你!”卫誉的计谋被识破,随即恼羞成怒地望向周围还在看戏的三百护卫。可卫誉的目光此刻就跟视之必死的毁灭之眼一样,围成一个环的三百护卫,只要卫誉看哪里,哪里就会豁开一道大口子。

    开玩笑?见过秦风的威武与百里朽的霸气后,谁还有胆,敢对血娘子动手动脚?况且血娘子如此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在取得胜利后居然还得不到司礼应有的礼遇,实在是让人有些寒心。

    卫法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影响力已经不知不觉到达了这个地步,稍微有一点点意外——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再讨价还价一会儿才是。

    “既然你已经同意了,那就十五日后,紫金穹顶再见吧。”卫誉怒摔袖袍,转身离开松针树林,临走前还不忘给三百护卫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其大意就跟**裸的威胁恐吓没什么两样。

    被留在此处的三百护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局面之中——毕竟他们刚刚所做之事,往小了说,就是将兵不和,往大了说,那便和临阵叛主、通敌叛国没什么两样!

    恐惧、慌乱、不安、后悔——促使人失去理智的情绪,卫法今日算是一次性见到不少。而既然卫誉不要,他卫法,便收下这份大礼吧!

    “若是诸位不麻烦,十五日之后的门主之战最终战,还请诸位一定要来见证我登顶。”血娘子微微低头,顿时一股浑然天成的娇羞扑面而来,“这些时日我会暂住虞山,与虞修秦风也算有些交情,而虞山山清水秀,也随时为各位敞开大门。有一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

    一语言罢,卫法再施一礼,随即也腾空离去,留下三百护卫在原地若有所思——他此番话表达了两个含义:第一,他血娘子有战胜卫君的把握;第二,他血娘子的靠山,乃是卫虞元丹之内无敌手的秦风,而虞山也会很乐意收编他们。关键就在于,看这些护卫如何选择了。

    “你还真是会拿我虞山做文章咧。”半道之上,卫法的眼前忽地出现了秦风的身影,而百里朽自然也跟在旁边,“我说你有问过我虞山的意见没?就自顾自地往我虞山塞人......你当是在捡破烂儿?”

    “别这么说嘛~促进种族融合,提高整体实力,顺便还能解决一下你们虞山妖修的个人婚嫁问题,岂不是两全其美?”卫法朝着秦风挤眉弄眼,就差直接贴上去了,“话说你是在这儿等我吗?”

    “死远点儿!谁会闲着没事等你这死蠢?”秦风一把推开卫法浓妆艳抹的脸,不耐烦地往不远处努努嘴,“你看,那边的人是谁?”

    “谁呀?谁这么大胆,敢挡你秦风和百里朽大爷的去路?”

    卫法顺着秦风努嘴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漆黑缎袍,不怒自威的男子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看来,而在他旁边,还有一位衣着素雪,风姿绰约的女子。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卫法三人,也不说话,要不是时不时还眨一眨眼睛,怕不是会让人以为有两只傀儡挂在了那里。

    “这谁啊?整的跟黑白无常似的?俺不认识!”卫法瞟了两眼后便收回目光,另寻一个方向就想离开此地,“你二人不走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战败了酉鸡卫苍,正打算开个酒宴庆祝庆祝......”

    “法儿!度儿人在哪里?”卫法话未说完,不远处那名白衣女子率先神念传音,仅凭一句话,便让卫法的修为产生了一刹那的停滞之感,“你要在门主之战上胡闹我不干涉,但是度儿,他只是个连修行都办不到的凡人,你要把他藏到哪里去?你对他做了什么!”

    白衣女子姓钱名芊芊,乃是当代卫家门主,卫刑的正室,卫法与卫度的生母,出嫁之前,是卫六家之一,钱家的大女儿。这么多年来,一直利用着钱家的经济脉络为卫家打点关系,可谓贡献卓著。

    而钱芊芊这一番无声的控诉虽然没有传进秦风、百里朽的耳朵,可从卫法略显沉重的呼吸、紧皱的眉头、握拳的双手等等细节,还是可以看出此时此刻,卫法的心里,一定特别不是滋味。

    “他是我弟弟,我自然会保他一生平安,直到他不需要我的那一天为止。你有空在这里跟我闹,还不如回府盯紧烟钰和卫君。”

    烟钰,卫君的生母,也即是卫刑的侧室。不过说来也奇怪,换上女装后的卫法,连秦风和百里朽都不能在第一时间看出本体,这个叫钱芊芊的女人,真的有所谓“母子连心”的特殊能力吗?

    其实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秦风是不方便继续待在这里,听一些家长里短的,可在钱芊芊身旁,那名男修身上,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令秦风很是在意。至于百里朽,反正闲着没事儿干,跟着秦风却总有架打,总有酒吃,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烟钰......法儿,为娘这次来,还有一个命令要传达给你,这道命令是来源于你父亲的口谕。度儿可以不去,但你必须去!”

    话及此处,钱芊芊给了身旁男子一个眼神,于是男子沉声开口,“今晚一更二刻,我要在家宴上,看见卫法的身影。几个人,无所谓。”

    “以上,便是你父亲的口谕。”钱芊芊示意男子退下,刚刚一副关切卫度的神色此刻已全然不见,“家宴你必须得去......你身旁这两位朋友,我们也会一并招待。这是命令,也是为娘的请求。”

    “呵!命令?请求?卫度难道不是卫家人?就因为他无法修行,他就没有资格参加家宴吗?这种家宴,不去也罢!”没有任何征兆的,卫法突然就发起火来,好像其本身就是一个装满火药的炸药桶,而钱芊芊这一席话,只是点燃炸药的一颗小小火星而已。

    “卫法......抗命......确认......抹杀。”

    钱芊芊还不及作出回应,身后的男子倒是率先行动起来,宽大的袖袍内伸出的,乃是一对钩镰手臂!瞬身之后,便朝着卫法扑杀而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藏鬼

    螳螂捕食小型昆虫想必不会觉得有多陌生吧~凡人的世界甚至有人靠着终日观察螳螂,研究创造出了一套拳法,一时名声大噪。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人类是观测者,而螳螂是被观察的基础上。若有朝一日,螳螂成了被观测者,而人类成了被观测者呢?

    彼时的卫法一动不动,静静地望着那一对近在咫尺的钩镰手臂,看着钩镰锋刃泛起幽幽青光,朝着自己的脖颈优雅划来——身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眼神涣散,一脸痴呆的模样,仿佛在引颈受戮。

    “你想死么!快闪开!”一道惊天霹雳于卫法心神之上响起,待他回过神来,已经与黑袍男子拉开了十几丈的距离——百里朽双手交叉,以掌心凝聚的修为抵住了钩镰了青光锋刃;而秦风则是用胳膊死死环住了黑袍男子的脑袋,将其死死锁住,不让他动弹。

    “嘶——”卫法嘴角抽搐,按着受伤的部位,痛得直不起腰,好像有一边的肾都给人踹出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冲入卫法眼中的,不再是一个人类模样的修士,他的脑袋正在迅速变形——头部从原形变成倒三角,一对眼瞳大而明亮,两缕发丝化为细长的触角,身体还是人类的身体,只是这模样,哪里还是人类?

    卫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连闯十二场合战前三轮,刚刚居然差一点被一只绿头螳螂给宰了!这不禁让他恼羞成怒,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把金灿灿的大剪刀就想上前把那颗绿油油的三角头给剪下来。

    “法儿你要干什么?那是你父亲派给我的护卫啊!”一旁惊魂未定的钱芊芊忽然冲上来,不顾死活地将卫法的势头按了下去。

    “你就一门心思地想着卫刑那个老混蛋!他方才‘借刀杀人’你知道吗?”卫法一把推开钱芊芊,一手握住黄金巨剪,指向钱芊芊的心脏,“你是我亲娘,我不与你动手,但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半人半虫的怪物,就是卫刑假你之手送我的一道催命符!他料到我不会去赴今晚的家宴,于是故意将这头怪物安排在你身边。今日若不是秦风与百里朽碰巧在场,只怕我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你竟然还要护他?”

    “不会的不会的!他是你亲爹啊!虎毒还不食子呐!”钱芊芊想绕过黄金巨剪,阻拦卫法的去路,可卫法此刻怒气冲天,根本不给她任何拖延的机会,猛地使出行军诀第一式——“虎啸龙吟震山河!”

    也许是没有料到卫法当真会对她使用术法,钱芊芊的灵台识海一时间被“虎啸龙吟震山河”完全制住!虽然没有直接出手,但脑海中山崩地裂、翻天覆地的感觉,还是让钱芊芊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妈的卫刑!我卫法跟你,誓不两立!”不再管钱芊芊,卫法提起黄金巨剪,朝着绿头螳螂所在笔直地飞了过去——十几丈的距离不过转眼即到,而这头被制住的绿头螳螂,彼时正卖力地将自己的嘴伸向百里朽,咀嚼式的口器发出“叽哩嘎啦”的声音,宛若对百里朽的脑袋垂涎三尺,“秦风撒手!让我活剪了它!”

    只听“咔擦”一声!黄金巨剪大开大合,这头半人半虫的怪物,直接就被卫法给剪成两段。黝绿的血液冲天而起,却没有半滴落在他们三人的身上,只是有股恶心的气味,还在四周盘旋不散。

    “原来是这双眼睛,该死!”收起黄金巨剪,卫法单手虚托螳螂头颅,盯着那一对仿佛还有灵性的复眼,微眯双眼,尽显杀意。

    “好啦!此番你能活下来,便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况且就你这点儿微末道行,难不成还想着去找你爹兴师问罪?别做梦了,他随随便便再派一个这样的虫人妖卫你就得当场暴毙,你拿什么和他斗?”

    秦风运掌为刀,将怪物的两条钩镰手臂给砍了下来,拿在手中仔细观察一番后,本来是人族的瞳孔瞬间变成竖瞳:“森罗万象,燃!”

    此话一出,钩镰手臂蓦然起火!淡金火焰熊熊燃烧,钩镰手臂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可被煅烧了一段时间后,便突然在火焰中翻滚窜逃起来,就好像是活着的生物一样!期间甚至还发出凄惨至极的哀嚎,仿佛在恸哭着乞求秦风的宽恕,不要将它赶尽杀绝。

    “哦?不过是一块残片而已,竟然能产生如此清晰的灵智,倒让我有些舍不得了。”秦风微微一笑,但这却是笑里藏刀,“放心,我很快会让你的本体——噬亲鬼,一起下去陪你的。安心地去吧!”

    一语言罢,秦风猛提一口真元,淡金火焰的火力骤然猛增,两条不甘死去的钩镰手臂,就这么在火焰中化作一团铁水;而后秦风斩草除根,继续加强火力,直至将铁水完全烧成水汽蒸发掉。

    在这个过程中,卫法隐隐约约地觉得身体轻松了一点,不过这个感觉实在是微不可查,在场三人中,也只有卫法有这个感觉。

    “噬亲鬼?秦风,你是说卫府内,居然藏有‘灾行八鬼’之一的噬亲鬼?”百里朽将手中残缺不全的尸体扔给卫法,随即紧紧贴了上去,“你有何凭证可证明方才所说?秦风,你可莫要信口雌黄。若‘灾行八鬼’现世,这天地间少不了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随‘灭灾五行’一同消失的‘灾行八鬼’,其中之一的噬亲鬼当真在卫家?”

    “你搁这里激动个啥?你瞅瞅你这模样,如果当年的‘灭灾五行’还健在,像你这种意图染指‘灾行八鬼’的家伙,肯定会被挫骨扬灰!”秦风不胜其烦地将百里朽推开,竖瞳也变回了人族的圆瞳,望了眼旁边呆若木鸡的卫法,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然后乐呵呵地说到,“灭灾五行并未完全消逝,其中一人,或许是在世间留下了血脉的。”

    此言一出,本来就瞠目结舌的卫法瞬间成了木雕泥塑,而在一旁对此事兴致十足的百里朽,也是听懂了秦风的话外之音,不由得上下打量相处许久的卫法。二人的目光就跟刀子似的,宛若要将卫法整个剖开来,好好的一个人,其身份就在一刹那,从人类变成了珍稀动物。

    “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你说我们卫家是‘灭灾五行’之一的后代?卫家这么厉害的吗?家史这么离奇的吗?那为啥连百里家都干不过?”卫法捋了好久才把舌头捋直,将双手颤颤巍巍地举在自己眼前,眼中光景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恍若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灾行八鬼之噬亲鬼,专擅挑唆亲朋好友之间的和睦关系,最喜看他们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几千年下来,噬亲鬼的罪行早已罄竹难书。”说到这里,秦风忽地话锋一转,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卫法你仔细想一想,想一想卫君,想一想卫度,想一想你们三人身上的蛊毒,还有你们卫家的‘喂战’,不觉得很有噬亲鬼为祸人间的风格吗?”

    话及此处,秦风转头,望了望虞山的方向,略一迟疑后,继续说到:“这些事都是虞母洞那些老家伙告诉我的,起初我也不信自己会遭遇灾行八鬼之一的噬亲鬼,可今日遇到这虫人妖卫,那双钩镰手臂上残留的气息,倒是与一年前暗算我的咒术如出一辙。”

    “这......难道真是这样?”卫法觉得脑子有点晕,灾行八鬼和灭灾五行的传说对他而言,可以说是遥不可及,可今日忽然被告知自己有可能是灭灾五行之一的后人,家族内甚至还藏有八鬼之一的噬亲鬼——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们卫家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们错了。”就在这时,一直待在一旁没有离开的钱芊芊忽然加入了三人的对话,“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灾行八鬼虽然的确是被灭灾五行封镇,但他们大都会在仙逝之时,钦定一名‘封鬼者’,代替他们继续看管灾行八鬼。卫家门人,应该只是‘封鬼者’而已。”

    “封鬼者吗......这种情报你是从何得知?你到底是谁?”秦风略一沉吟,随后问向钱芊芊,“即使是‘封鬼者’,但噬亲鬼藏身卫府这一推断,十有**应该是真的。关于这一点,你作何反驳?”

    “我不过就是两个孩子的娘罢了。家里有些闲钱,打听消息的渠道较其他五家而言,更多、更丰富而已。”钱芊芊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将目光投向卫法,却被其避开了,“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毕竟我身为家母这么久,也一直没有找到噬亲鬼的下落。这么多年过去,当初嫁入卫家的任务早就已经放弃,现在我只想成为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娘亲。法儿,跟我一起,回家吧!”

    卫法背对钱芊芊,身体微颤,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十五日后卫家门主之战最终战就要打响,以他现在道心动摇的状态,又该如何面对卫君,如何面对卫刑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撸袖

    “不过就是一顿家宴而已,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也没有到你家拜访拜访令尊,况且又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此番令堂亲自前来邀请,若是一味拒绝,于情于理,怕是都有些说不过去呀。”

    秦风倒是看得很开,不仅拍了拍卫法的脑袋,还作势要将其揽入怀中——请注意,此时的卫法是以“血娘子”打扮示人的,秦风这一举动,在不知情者看来或许稍显暧昧,但在他二人之间,那可就奇怪地太多了。看得百里朽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后退,然后拿出一枚灵简。

    “你给我滚蛋!”卫法自然是不可能让秦风揽上的,抬起一脚就往秦风脸上来了一记朝天蹬......虽然并没有蹬到,但卫法还是拔高声音大声训斥秦风,“你是驴脑子?还是说你的妖身本相就是一头蠢驴?咱俩去的时候是不是还要提着脑袋当见面礼啊!”

    卫法话头一顿,转过身怒指钱芊芊,然后继续吼道;“卫刑那老混蛋既然可以在她身边安插虫人妖卫来截杀我,自然就能在府中大摆鸿门宴!别说你秦风现在只是元丹巅峰修为,就是你是迎仙境界,带上我这么一个‘元丹最弱’的累赘,也别想从那虎穴龙潭中平安离开!”

    一旁的百里朽灵简用完一个再掏一个,丝毫不掩饰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以往冷酷暴躁的形象可谓毁成了碎渣,但却不知收敛。

    “元丹最弱?卫法,搞清楚你自己的状况,你可是我、百里朽、小南山亲手调教出来的,说是半个妖修也不会过。”秦风掸了掸卫法红装上的灰尘,神色一派倨傲,“堂堂亥猪场合头名,先胜卫灵,再赢卫苍,十五日后更是要与卫家年轻一代最强的卫君一较高下!你这战绩若还是‘元丹最弱’,岂不是相当于打我和百里朽的脸?”

    说到这里,秦风一个扭头望向百里朽,撇着嘴颠倒黑白:“百里朽,这人要打你脸。我的话他现在是不听了,你的话怕是也没辙。”

    “啊?谁说的?谁给他的勇气?”百里朽的神情瞬间变得凶神恶煞,一双残忍恐怖的虎目直横横地瞪向卫法,“单练还是二对一?”

    “特么的你俩莫不是想玩儿死我?”卫法惨兮兮地垮下脸,瞥了秦风一眼后,知道此番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于是将身上的楼兰火烈衣脱下,换上了正常的男子装束,“行行行,走走走,生前身后土一抔,牛头马面搂一搂,找到孟婆亲一口,阎王笑摇头。”

    看得出来卫法的精神压力彼时的确很大,唱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曲调,换了个方向,晃晃悠悠的就飞了出去;钱芊芊从袖中摸出一根岫岩玉簪,移步其上,跟在卫法身后,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不待见你情有可原,但走的时候不跟我打声招呼是几个意思喃?”秦风摩挲着下颚,流露出气疑惑的神情,“话说你去不?”

    “虽然卫家人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缩头乌龟,但你们即将去的,乃是卫家的大本营,我百里朽就算再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也犯不着跟一群臭王八死磕。”百里朽耸耸肩,望着不远处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卫法,若说一丁点担忧也没有,那自然是骗人的,“我去找我的人,给你俩争取时间和机会——可要是出不来了,别指望我给你俩收尸。”

    “有你这句话,足够了。”秦风越过百里朽,在一片暮色中,追上卫法的身影。百里朽在身后神情逐渐凝重——这一去,凶多吉少。

    要说秦风难道真的不知道此行有多危险吗?不,他知道,但他也必须要去——一来是为了卫法稳定道心,让其直面心头的阴霾;二来则是一年前被噬亲鬼下咒一事,他可没打算放过这茬;三者,既然是家宴,自然少不了玉盘珍馐、琼浆玉露!秦风哪能放过这一顿大餐?

    三人的速度既不算快,也不算慢,一路上听着卫法哼着难听至极的调子,踩着一更二刻的点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卫家行宫。

    卫家不愧是卫国王室,雕栏玉璧,气势恢宏!夜色的降临丝毫不影响秦风将这一片宫闱收入眼底,因为那一颗颗的夜明珠,为他勾勒出一幅绝佳的俯瞰风景图——别说,从空中看还真有点像一只霸下。

    “跟紧我,卫家行宫领空一般是禁飞的,我们直接从正堂进去。”一语言罢,钱芊芊陡然提升速度,超过前方的卫法,操控岫岩玉簪向下落去,“秦道友身份特殊,府中仆婢若有冒犯的地方,还望见谅。”

    “呵。不打紧,不打紧。”秦风微微一笑,与前方卫法并肩飞行,随后偏过头,用一种表面上是在窃窃私语,实际谁都能听见的声调调侃道,“我还没落座哩,令堂就不许我说话发脾气了,你们卫家的面子可真大!难怪百里朽才开始认识你时见你一次就想揍你一次。”

    卫法的耳垂被秦风喷出的热气弄的直痒痒,不由得伸手抓了抓耳朵,同时停下口中的唱调,状态已经比方才镇定许多:“所以我才宁愿在行宫外买地产来住啊!不然你以为呢?你要是有点儿良心就给卫度画一个虞山永久居住权限许可证,我这做大哥的便也算及格了。”

    “滚犊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歪主意!不就是那傻小子看上我家小南山了么?我偏不!回头我还要引导小南山选择雄体~”

    秦风一阵摇头晃脑,说的有鼻子有眼,饶是以卫法跟他相处这么久的时间,一时也猜不透秦风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确有其意。

    “我可告诉你秦风,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别看卫度现在对你尊敬景仰,你要是把他和小南山之间的事儿给搅黄了,他能恨你一辈子!说不定你虞山都得记上。”卫法显得心事重重,十二场合战拼到今天这个地步,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找卫刑讨个说法,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为了卫度以后能够顺利修行,不再郁郁寡欢,“我那小弟已经被**凡胎囚禁了近二十年,一朝破笼而出,也不知是鸡仔还是猛兽。”

    卫法说的,其实不无道理,毕竟卫度已经不小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明白的都明白了。修行界任何一人,放在他这个年纪,就算资质差到仍未凝魂,那至少也是炼体**重的境界,哪里还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任岁月摧残,眼见更为广阔的世界而触碰不能。

    “即便如此,你还是选择帮他打开这一道牢笼,不是吗?”秦风扯了扯嘴角,也觉得自己方才的戏言有些过分了,“不过你也不要太过在意,毕竟这种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要是小南山不愿意,别说他卫度,就算你卫法亲自来求亲,我也是不会同意的。”

    卫法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哪怕自己身处绝危之地,也惦念着和小南山在一起的卫度,卫法这心肠,有时也是温柔善良到不行。说真的,也只有和他有着相似情况的秦风能够切身体会卫法的心理了,毕竟某个叫“秦晴”的丫头,直到现在都是音信全无。

    “站住!你二人是谁!擅闯卫家行宫,不知卫门主正在此处举办飨宴吗?还不赶紧哪儿来的麻溜滚......咦?还真走了啊?”

    把守入口的两名军士将手中仗戟交叉,将包括钱芊芊在内的三人拦在外面——本来他俩是收了好处,被安排在这里,故意羞辱钱芊芊和卫法。可钱芊芊好歹也是卫门主明媒正娶的大夫人,他俩哪有那个胆子敢辱骂钱芊芊?只是拿了钱财就要替人办事,忽略掉钱芊芊,后面还有两个鲜活的大活人,而在卫家行宫,谁还敢对他俩无礼?

    不过让他二人没想到的是,被折辱的卫法居然调转身位,头也不回地就往行宫外走去,要不是他身旁的同伴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恐怕此刻已然升空离去——这份果决,倒好像他二人成全了卫法似的。

    “放肆!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大公子和虞山的贵客,虞修秦风也认不出来吗?”钱芊芊眉头紧皱,虽说是在怒斥两名守卫,但却是压低了声音,仿佛不敢大声喧哗,唯恐打搅到行宫内的钟鸣鼎食。

    “你们人族有个词叫‘母凭子贵’,看来你娘因为你们兄弟,在府中吃了不少苦呐。”秦风给卫法使了使眼色,用神念传音沟通到,“就这样还要待在卫家不肯离开,是我早就离开回娘家了。之前她说的那番有关‘放弃任务’的话,你信几分?”

    “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被拦住的卫法挣脱不开,只好不耐烦地回复秦风,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也敢跟我摆架子使脸色,真是找死!”

    一语言罢,卫法的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袖中的乾坤袋,径直往二守卫面前走去——虽然打狗也要看主人,但对卫法这种连主人也想一起打的家伙来说,还吃家宴?直接撸袖子干就完事儿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家宴

    “来人可是我儿卫法?”正当卫法准备将面前两个无礼的守卫给狠狠教训一番时,行宫内忽然传出了一道沉稳中不失亲切的声音,“既然到了就赶紧进来。夜已深,待在行宫之外,容易着凉。”

    夜很深了吗?其实并没有。

    一更二刻,其实就是戌时才起步的时候,虽然已经入夜,但绝对算不上深晚,而彼时的卫都,也就刚刚被夜幕笼罩而已。行宫外的空气说不上干燥,却也并不潮湿,总的来说,让人感觉还算舒适。

    但这一切,随着行宫内传出的那道声音,全部蓦然改变——夜幕中点缀的星星藏进云层,本来依稀还有一丝亮光的天空,此刻就像一滩化不开的浓墨,呼出来的气体由无色变为白色,由白色变为冰碴。四周的环境,因为行宫内那位家主的一句话,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不愧是卫家家主,此等扰乱视听的幻术神通,即便放在我虞山,那也是排的上号的。”就在周围环境即将变成一片冰天雪地之时,秦风忽然上前,一边开口,一边化掌为刀,朝前方一字横斩,“不过这待客之道嘛,恕秦风不敢恭维,就跟我今早出门,踩的那坨狗屎一样。”

    随着秦风话音落下,本来有聚歼合围之势的寒雾顿时烟消云散,眼前的景致由清晰到模糊,再恢复清晰。而秦风三人的位置,尽管仍是原地不动,可面前哪里还有刚才那两名护卫的身影?有的只是两尊被谁从脖颈处一刀两断的泥像罢了——虽然做工倒是蛮形象的。

    “怎么样?卫法,我厉害吧~”秦风状若无意地拍了拍卫法的后背,同时将一缕真元传了进去,“打起精神来,我可是要吃酒的!”

    得秦风一缕真元周转,卫法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其实他发现这是一道幻境的时间点不比秦风晚多少,可无奈于修为只有元丹中期,若想对抗由卫刑使出的幻术神通,只能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嘛。”秦风转过头,打量起一旁的钱芊芊,“我观你修为,也不过是元丹圆满,连巅峰之意都没有,竟能扛住尊夫的一式神通而毫发无损,真是颇为难得。”

    卫法闻言,立刻扭头看去,的确如秦风所说,钱芊芊的身上别说一片冰碴,就连一缕残留的寒气都没有!整个人的气息平缓和顺,神色中连一丝丝的慌乱都不曾显露。如此一来,真相就只有一个......

    “你知道他会在此布置幻境,方才是故意引我和秦风踏入陷阱?”卫法的话音仿佛从齿缝中挤压出来,瞧那模样,若非钱芊芊是他生母,恐怕此时已经忍不住运转修为,要将其撕成碎片。

    被怒目而视的钱芊芊深深地看了卫法一眼,并未回应他的质问,而是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对着秦风一阵夸赞:“虞修秦风,名不虚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一介女流,不过是幸得家主照顾,才能免受术法波及,故尊驾方才所言,实在是谬赞了。”

    一语言罢,钱芊芊不再领路二人,径直朝行宫之内走去,而秦风与卫法相视一眼后,也迈开步子,并肩而行地跟了上去。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临阵退缩的可能性了,他俩可以就此离去,但没必要——按照秦风的性子,你咬了我,所以我要咬回来,这是天经地义的;至于刚刚就想走,此刻又不走的卫法,则是秦风咬谁我不管,我倒要看看敢咬秦风的那个老混蛋,到底能有多少能耐。

    于是秦风和卫法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行宫了,期间甚至还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一看就知道是和百里朽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学的——与行宫外稍显清冷的环境不同,行宫内乃是一片歌舞升平、把酒言欢的和睦景象,而先进来的钱芊芊,已经坐到了首座之人的旁边。

    “这位就是来自虞山的虞修秦风吗?我儿卫法平素多得你照拂,快快请坐。”九阶之上,一男子身着淡墨长袍、白衣内里,闲逸地坐于席案之后。在其旁边,一侧是刚刚的钱芊芊,另一位闭月羞花,笑容如轻烟般淡渺的女子,就是卫君的母亲,卫家的二夫人,烟钰。

    “山野匹夫就是山野匹夫,见到我卫家家主不先行礼倒也罢了,反而盯着两位夫人流连忘返,当真是无耻至极。”就在行宫内的众人将目光聚集在秦风身上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对其指摘起来,然后似仍不满足般,调转枪头,开始嘲讽卫法,“咦?来的竟然是大公子吗?我还以为会是艳惊四座,声名赫赫的血娘子呢!倒是有些可惜。”

    “哈哈哈!卫戎你又在开玩笑了!”、“血娘子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女修,岂能是大公子呢?”、“喝多了!一定是喝多了!”......

    没错,彼时一开口便陷秦风、卫法于不利境地的,正是在十二场合淘汰战中,与申猴场合头名冉峰,一起被淘汰出局的未羊场合头名,卫戎。而在他身后,申猴冉峰正以一副随侍仆从的样子待命,若是卫戎杯中酒吃尽了,冉峰甚至还会为其添酒,双目无神,动作生硬机械,看起来就跟一具低等傀儡差不了多少。

    “看来点将台的‘禁执’规则,真的替他俩了却了执念呐。”秦风瞟了一眼,随后将目光收回,“执念,某种程度上,亦是道心啊。”

    是的——未羊卫戎,曾以从军杀敌,跟随章扬为志;申猴冉峰,也是在一股意志,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屠戮家园的流寇。可如今,一个放弃执念,沉溺纸醉金迷,一个道心迷失,变得行尸走肉。

    十二场合的两位头名在一次战败后竟沦落至如此下场,传出去不知会令多少人唏嘘不已,但如今这副模样,也是当事人自己的选择。

    “两位夫人倾国倾城,比之天仙犹显不足,我等凡修若视而不见,才真是心怀鬼胎,可谓大大的不敬。”秦风不卑不亢,既恭维了钱芊芊与烟钰,又出言回击了卫戎,“至于行不行礼——动手之后还要别人笑脸相迎这种事,我身为虞山妖修,可没有辱没祖辈先贤的打算。”

    一语言罢,秦风大大方方地坐到宴席的末等座,抄起一个酒壶就给自己倒酒。而他现在占据的这个席案,本来是预留给卫法的,行宫内空着的席案,也就这一张而已。明明身为卫本家的嫡长子,却只被安排了一张末等座,这得是有多不受待见,才会有这样的遭遇呢?

    “卫法大哥......”列席之中,卫枫将这幕从头到尾看在眼中,心里虽然对卫法遭受的不公待遇而忿忿不平,却无奈并没有改变现实的勇气和实力。眼看行宫内的奚落嘲讽越来越盛,卫枫只觉得一派乌烟瘴气,望着一言不发的卫法,目光闪动、神色挣扎后,还是选择端起自己面前的两个酒杯——然后就被旁边席案的卫君给按了下去。

    “这是本家的事,你不要插手。”为了不引人注意,此刻的卫君用的是神念传音,“不要忘记叔父和你说过的话,也不要忘记叔母是怎么死的。那个香囊......你不用怀疑,的的确确就是我绣给你的。今晚之后,不管你要多少香囊,我都绣给你。”

    所以说卫家到底在卫君身上投入了多少治疗的成本呢?

    就在今日,卫君与卫野激战之后,虽然以诡异凌厉的术法绝地反击,取得了三甲之战第一场的胜利,但其所受伤势之严重,就算侥幸捡回一条命,且修为根基不受损,再怎么,也得躺个三五天吧。哪有白天受伤,晚上就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参加宴席的道理?

    卫刑......哦不!整个卫家对卫君的倾注心力之大,就算是一般的外人,在见到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初的卫君后,怕也是能想象一二。

    “哼!君哥哥又在和枫密语了,好歹也看看我,和我说说话啊!”

    卫枫左侧的席案上,卫叶用眼角余光不断地瞟向自家阿姊和卫君的动静,心头的羡慕嫉妒恨虽然有好好地藏进眼底,可浑身散发出的气场却还是不怎么友好,只是刚巧被此刻“热闹”的气氛掩盖了而已。

    “都怪那个杀千刀的卫野!不仅让君哥哥受伤,还让一部分门人开始质疑起君哥哥的实力,当真是死不足惜!君哥哥志存高远、卓尔不凡,修为战力更是天下无敌!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以相提并论的?可是......哎!君哥哥怎么就喜欢上枫了呢?我该怎么办啊!”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可怀诗的人儿,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办法互通心意,那么枫叶两姐妹心结和执念,又由谁来替她们开解呢?

    “就凭你们这些臭番薯、烂麻瓜,也配提及血娘子的威名?”此时此刻,面对一众修士的奚落嘲讽,卫法终于不再留情,开口霸气回怼。

第二百七十四章 定亲

    一时间,行宫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不管是鼓乐之声,还是觥筹交错之声,亦或是那些拿卫法当乐子,口无遮拦的奚落讥讽,此刻全都被卫法一句话给压了下来,只剩一句——你,配吗?

    “真是放肆!敢在卫王御前大言不惭?”、“上!拿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吾辈仁慈,便让你选一种死法吧!”......

    话音未落,席案之后便冲出三名卫家子弟,成品字形朝着卫法包围而去,有的掐诀,有的执剑,还有的赤手空拳,可无一例外的,都是一副不屑一顾,且气势汹汹的模样,还真当卫法是“元丹最弱”了。

    “这是......你们三个!快闪开啊!”彼时的卫戎尽管没有出手,却也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战圈,在看清卫法的起手式后,心头猛然浮现出一股熟悉的感觉——卫戎对这感觉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于是立马站起身来,从远处施法增援那近身的三人,“虎啸龙吟震山河!”

    “虎啸龙吟震山河!”几乎同一时间,两招相同的术法被施展开来,但在造成的破坏力上,卫戎却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只见卫法岿然不动,军威浩然!行军诀第一式在其手中被用出了“大气磅礴”的威能!两道修为声浪蓦然冲撞,造成的声势将不少人都掀翻上天,离卫法最近的三人更是直接被震得七窍流血,当场晕厥!

    至于那些席案为何能安好如故?乃是秦风于千钧一发之际,施法稳住了它们。毕竟如果席案翻了,放置其上的酒就全洒了,岂不可惜?

    “这......这真的是卫法?”、“他方才所用,是行军诀!”、“行军诀?就是那个让卫君吃尽苦头的功夫?”、“嘘!小声地儿!”

    行宫之内,还能保持意识的修士开始慢慢向后退却,同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卫法的战力——若是这一式之后,他们还要将对卫法的印象停留在“元丹最弱”,那恐怕就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声势浩荡!枫叶姐妹在卫君的保护下自然不会遭受多少波及,但卫君的脸色还是极不自然地变了一变,尽管马上又恢复如初,但可以看出来,与卫野的那一战,依然是他心头一根难以拔除的刺。

    “该死!他......咳咳!他怎么会这么强!”与卫法一起使出虎啸龙吟震山河的卫戎,彼时正单手捂住胸膛,体内修为受声浪影响,稍一运转便会如泡沫一般碎掉,然后造成二次伤害。此时别说运功治疗,卫戎连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耳边雷鸣不断,灵台之内翻江倒海。

    其实那三个攻向卫法的家伙醒来后应该好好感谢卫戎一番,若不是关键时候卫戎从远处施法,冲解掉了卫法一部分的神通之威,他们仨毫无预警之下,是会被这招行军诀一式,震得爆体而亡的。

    “嗑嗦嗑嗦嗑嗦——”就在这时,一传令官急急忙忙地跨进行宫,然后猛地顿住!他哪能料到,本来应是宾主尽欢的行宫,此时此刻却是杂乱狼藉地不成体统,一时间直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何事?”九阶之上的卫刑一边饮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到。

    传令官赶忙埋下头颅,心中骂了自己一百遍,不敢再看行宫内乱象一眼:“禀告王上,添香阁方才差人送来请谏。还请王上过目。”

    一语言毕,传令官从宽袖中取出一卷赤红如血的帛书,双手恭敬托举,快步小跑到御阶之下,将帛书呈至卫刑眼前。

    “来。”卫刑也不挪动,只是饶有兴致地唤了一声。

    “噢?这倒是有趣地紧。”秦风一面不停地给自己添着酒,一面看着帛书从传令官手中飘起,慢慢去到卫刑跟前,明明没有灵力操控的迹象,自己却乖乖地展开书卷,好似突然之间有了灵智一般。

    钱芊芊和烟钰身为女修,卫刑在场之时,她俩是不便干预外事的,于是一个替卫刑夹菜斟酒,一个替卫刑轻轻地捶着腿——二人谁都没有去看那帛书上写了什么,当然,也没有向对方投去哪怕一道目光。

    “嗯——这字浮云流水,娟秀俊逸,颇有高洁之风。不过......”卫刑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烟钰的吹弹可破的脸,“我酒吃多了,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竟有些眼花。喏,你来念念,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一旁的钱芊芊将头埋低,神色未变,对二人的亲昵视若无睹。

    而吃痛的烟钰却是羞恼地打掉了卫刑的手,美目流转后唇齿微启,用她那莺莺燕燕的语调念到:“月色正好,玉液正温。良辰美景,候与君悉。玉梨桃核,可堪佳期?食髓知味,入骨相思。”

    烟钰念完了,抑扬顿挫拿捏地恰到好处,只不过脸颊一片通红,在席案下偷偷摸摸地掐了卫刑一把:“王上!你怎么欺负奴家?”

    “我哪里欺负你了?嗯?”卫刑微微一笑,将烟钰揽入怀中,同时大手一挥,帛书便飘然而至卫法眼前,“我想,这应该是你的。”

    此言一出,行宫内略显紧张的气氛瞬间就变了。众人皆以一种意味深长,你知我知的目光望向卫法——都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卫家的大公子卫法,经常出入烟花柳巷之地,特别是与添香阁的关系,更是要好到令人眼红!当然,谁的银子要是有卫法多,那他也能做到。

    “‘食髓知味,入骨相思。’啧啧啧~这可是艳诗啊!”

    传令官埋首行礼,已然退出行宫,而秦风则是完全与身旁添酒的侍女打成一片,虽说身为妖修,但其化人的模样乃是面如冠玉、俊朗不凡,不知其底细的怀春少女,可没有几个能在秦风的笑容下“幸存”。

    “艳诗?公子为何会觉得是艳诗呀?”秦风身侧,一名侍女壮着胆子,主动向秦风搭话。只有凝魂修为的她原本刚刚就该被卫法的一式虎啸龙吟震山河给震飞,是秦风运起修为将她护住,且秦风看起来并没有宫中之人说的那么狰狞可怖,于是心头的悸动愈发抑制不住。

    秦风笑而不语,将一颗水晶葡萄细致剥好,用指肚贴着,将其温柔地按进了侍女嘴里,眼中似有星辰闪烁:“如何?甜么?”

    侍女俏脸飞上两朵红云,双手捂住嘴唇,可谓受宠若惊,待尝尽口中滋味后,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这便是‘食髓知味,入骨相思。’也不知是添香阁的哪位佳人,命词遣意竟如此大胆率真,倒也真是难得!”秦风啧啧称赞,望向卫法的眼神中居然带上了一丝羡慕,“不过前句的‘玉梨桃核,可堪佳期’,我却是没有怎么明白,难不成是他俩之间的暗语?”

    正当秦风疑惑不解,欲询问侍女之时,九阶上的卫刑忽然散开修为,暂时压下了行宫内的嘈杂,随即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诸位亲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今日家宴,本座是有正事要宣布的。”

    言及此处,卫刑话头稍顿,目光扫过行宫内的每一个人——除了秦风乐此不疲地吃酒,卫法正冥思苦想外,卫枫微低螓首外,几乎所有人都望向他:“其一,首先要恭贺我儿卫君,脱颖而出,不负众望地杀入门主之战决战。只是十五日后,迎战血娘子卫法时,须得戒骄戒躁,莫忘那卫野带给你的教训。你可明白?”

    “谢王上!儿臣谨记!”卫君骤然起身,敬酒的同时躬身拜谢。

    在场的一众修士闻言亦把目光投向形单影只的卫法,时至今日,血娘子到底是不是卫法这个话题,仍旧没有定论。

    “嗯——”卫刑投去满意的眼神,示意卫君坐下,随即目光稍移,看向行宫的另外一处,“这其二嘛......誉弟,不如你来说?”

    原来这行宫内不止是卫刑在场,卫家的副门主,卫誉也早早落座——只是这卫誉也不是低调平凡之人,怎的这么久都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秦风目光闪动,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些猜测。

    “王兄说笑了。自然由王兄来说,才是最为合适。”卫誉端起兽耳酒爵,敬酒卫刑,“还请王兄莫要卖关子了,您瞧!贤侄可眼巴巴地望着您呐。”

    “王叔口下留情,莫要拿卫君开玩笑啊!”卫君赶紧起身敬酒,不敢有丝毫怠慢。

    卫叶心头一凛,顿时生出一道令她极其不安的的预感。

    “让他望!心思如此急躁,将来怎堪大任?”卫刑仰头,将酒爵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随即重重掷于案上,“本座宣布,十五日后,将在紫金穹顶举行我儿卫法,与卫誉之女卫枫的定亲之礼!从此两家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此言一出,行宫内寂静了足足一息!方才恢复如初。因为是家宴,来的都是卫家族人,所以也没什么避讳,纷纷上前祝贺。

    众修之中,卫叶一脸生无可恋,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秦风仅愣了一瞬,随后又剥了两颗水晶葡萄,塞进了一旁目瞪口呆的侍女口中;卫枫螓首埋得很低,并看不清表情;卫君强自镇定,可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压制不住。

    行宫之内,只有一人发出了类似冷嘲热讽的笑声,那个人就是卫法:“哈!我说卫刑,我看你是老糊涂到病入膏肓,是该退位让贤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转折

    老糊涂?退位让贤?这两个词似乎和卫家现任家主——卫刑,没有一点关联性。尽管卫刑修行至今,已有将近四百年,但若论起修为、精力、手段,好像还没有谁敢说“彼可取而代之”这种话。

    况且家主更迭、继位治国这种事,本来就牵涉着多方势力的既得利益,并不是某人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一言以蔽之,能说出让卫刑“退位让贤”这种话的卫法,彼时只能换来在场修士,更多的嘲笑。

    “卫法!纵然你是王上嫡子,身份高贵,素得照拂,也不该如此失礼妄言!这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我卫家颜面何存?”卫誉拍案而起,一身衣袍无风自动,散开的修为气势铺天盖地地朝卫法压去。

    高贵?照拂?卫法“呵”地笑了一声。

    不过卫法敢当着卫誉、卫刑等人的面说出这番话,那自然是有所依恃的——“怎么?卫家贵为王室,竟不允许一个小辈仗义执言?还是说你们准备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不怕我这个‘有心人’放在眼里?”

    秦风强势介入,一身巅峰之意蓦然爆发,与卫誉的迎仙威压轰然对撞!按理说只有元丹巅峰修为的秦风是根本无法正面硬抗卫誉的,可事实就是秦风不仅扛住了威压,还将卫法保护地妥妥帖帖,没有使其承受来自卫誉一丁点的迎仙威压,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妖修秦风!此乃我卫家家门之事,你当真要舍命参与其中?”隐隐被压过一头的卫誉沉声警告,话里话外已经透露出不小的杀意,“这里不是虞山!你也不是虞母洞的洞主!还望能三思而后行。”

    “洞主?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秦风猛提真元,一口气逼退卫誉,“给本尊记住,此时和你对招的,乃是虞山未来的山主——虞主!”

    卫法瞟了一眼秦风,没有说话——“虞主”这个称呼,秦风终于是用上了。若是让月妍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副门主,您没事吧!”两名卫家族人闪身上前,欲挡下被逼退的卫誉,却在接触其身体的一瞬间神色骤变!然后不由自主地掌心发力,给本就受挫的卫誉背后一击,看得众人一阵目瞪口呆。

    “呕——”卫誉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殷红的血迹从其嘴角淌下,待稳定身形,压下体内翻腾乱窜的真元后,方才转头怒视之前的二人。

    “副门主!这......这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副门主您听我解释!我刚刚真的是无法控制自己,修为运行不听使唤啊!门主,门主!还请门主为我们主持公道!”

    两名族人赶紧跪在卫刑阶下,面对卫誉的杀人目光,浑身像筛糠一样乱抖。此时此刻,在场有资格阻止卫誉的,也只有卫刑了。

    “君儿,你认为,此事当如何处理?”卫刑脸色亦没有之前那股余裕。毕竟他刚刚才宣布定亲喜讯不久,秦风就当着他的面打伤了卫枫的父亲卫誉,且卫誉还是自己血浓于水的胞弟,于情于理,卫刑都必须给在场所有人一个交代。但卫刑毕竟是一门之主,有时候直接做决定反而不好,容易被诟病为大权独揽,所以才让卫君发表意见。

    被点到名的卫君此刻也是一脸愤然——卫誉既是自己的叔父,也是不久后的老丈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在家宴上被一个外来的妖修给出手打伤,这已经不是打脸卫誉的程度,而是秦风在给整个卫家蒙羞!

    “回王上,妖修秦风目中无人,态度嚣张跋扈,擅闯我卫家家宴在先,出手伤我卫家副门主在后,应当立即拿下!惩之以儆效尤!”

    卫君慷慨激昂,在回禀卫刑之后,随即用眼角余光瞟向旁边的卫枫。可令他惊异的是,卫枫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愉悦崇敬之色,甚至对受伤的卫誉也没有关切眷注之情,好像对她来说,卫誉连一个普通至极的路人都比上,连卫叶的神情中的关怀都比卫枫明显得多。

    “想拿我?”秦风喝着酒,面不改色,“你们尽可以来试试。”

    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一方面卫君已经放出豪言要将秦风捉拿处置,而另一方面,在场众修中,谁也没有那个把握能在秦风手中走过三招不败——毕竟虞修秦风,可是连长生宗大师兄邹二,都无法匹敌之人,就算他们一拥而上,恐怕也只能落得个伤筋断骨、皮开肉绽的下场!要是真把秦风给惹急了,当场身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诸位莫慌,依我看,想必大家是对虞主有什么误会。”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可谁也没有再动手之时,卫法忽然站了出来,称呼也从秦风变成了虞主,“虞主方才,只是在替我鸣不平而已——这份帛书,分明就不是给我的,而是给今晚家宴的主角,卫家次子,卫君的。”

    “荒谬!你简直信口雌黄!”卫君哪能忍受卫法的污蔑,当即便开口否认,同时运起修为,一副即将大打出手的模样,“虽然最终战是在十五日后,但你若想找死,我也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一程!”

    “怎么?被我发现秘密后恼羞成怒了?”卫法倒也不恼,而是意味深长地瞅了卫君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到,“这卷帛书上,可是清清楚楚地写有你卫君的名字!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你这寻花问柳,到处拈花惹草的伪君子,莫非还想在这里抵赖不成?”

    “那份帛书上有么?”“好像......没有吧......”

    行宫之内,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回忆之前烟钰念过的帛书内容,可无一例外地,都没有出现卫君名讳的印象,难道是他们集体记错了?

    “你们可还记得‘良辰美景,候与君悉’这句话?”卫法不疾不徐地打开帛书,目光在其上搜寻着这句话,然后以灵念托举示众,“这个‘君’字,岂不正是在暗指你们这位准新郎,卫君?”

    “荒唐!我还以为你能闹出个什么幺蛾子,原来只是在故弄玄虚,哗众取宠罢了。”卫君不由得嗤笑一声,击杀卫法的心思当即便没了大半儿,“这个‘君’要是都指代我,那普天之下的‘君’到了你嘴里,莫非都是我卫君不成?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并不是人人都有。”

    九阶之上,卫刑又开始轻松安逸地小酌起来,整个行宫内方才还提心吊胆的紧张气氛顿时如雪化初阳,消散地无影无踪,与席案后愁眉紧皱的秦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君,确实非彼君。

    “脑子的确是个好东西,可要是放着不用,那和狗屎马粪又有什么区别?”卫法的态度一如既往地镇定,镇定到甚至让人觉得他是不是本身脑子就有问题,可卫法对那些个指指点点完全不予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到,“玉梨桃核,梨为离,一起吃了梨,那就是永不分离;而桃似心,核同合,可以理解为两颗心彼此结合。但即便是如此矢志不渝的感情,又哪里敌得过今晚卫刑卫门主,亲口宣布的亲礼呢?可堪佳期?哈哈哈,不知这其中是醋意,还是恨意呐~”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懵了!包括卫刑,举在半空中的酒爵都没办法往嘴里送,更何况那些应声附和之人,此刻更是有口难言!在场唯有秦风一人,眨巴眨巴双眼后,又开始乐呵呵地吃起酒来。

    的确,若说之前帛书中的那个“君”字,卫法硬将其解读为卫君,实有牵强附会之嫌,可后一句的“佳期”,可就和卫刑今晚宣布的卫君卫枫的婚期,巧合得不能再巧合了。像这种事,卫刑身为门主,自然是不可能到处宣扬的,而今晚的家宴,也正是为此而准备,卫法是断不可能从哪里提前知道这件事情的。难道说,真的是卫君......?

    尽管没有直接被询问,可卫君仍旧感受到行宫内有十几道视线汇聚在自己身上,其中最令他在意的,还是卫枫冰冷寒冽的目光。

    “捕风捉影!这完全就是捕风捉影!枫,你一定要信我,我对你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卫君立即开口解释,可这过于巧合的点,他一时并没有相处其他合理的解释,最终只能是百口莫辩,将一肚子怨气和怒火向卫法倾泻,“啊——!卫法,我要杀了你!”

    “滚。”只见秦风并未出手,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字符音节,便让卫君灵台识海内炸响滚滚天雷,身影猛地倒飞出去。

    “如今的年轻人,心思浮躁,可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啊。”卫刑不知何时已经从九阶之上移驾,伸手将卫君接了下来,“妖修秦风,汝若想披挂‘虞主’这个封号,便让本座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命格!”

    “怕你?怕你我就不叫秦风。”酒爵砸碎,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斗胆

    “嗑嗦嗑嗦嗑嗦......”正当卫刑与秦风两相不让,准备一决雌雄之时,之前出场的那位传令官——他又来了,而且比上次跑地更急,脑门上的毛毛汗更密,脸色略有些苍白,也不是累的,还是给吓的。

    “王上......!”不清楚行宫内发生了什么的传令官本想直奔九阶首座,可看到在场所有人都一副见鬼的样子后,传令官立马便知道来得不是时候,“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受此打断,本来修为正在酝酿的卫刑也是稍稍冷静了一些,暗中琢磨着和秦风动手后的是非利弊——在公,他是卫国王室,卫家的一家之主,一言一行不说代表整个卫国的修行界,也能大致上表明卫家的态度。卫家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就是除了百里家,其余四家的态度,毕竟卫国百里家一家独大,其余五家采取的则是“合纵”策略。

    而在私,卫刑一是卫君的生父,二是卫誉的兄长,今日又是家族内部的晚宴,如此重要的场合,卫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妥协半步的。不然这么亲事还如何进行下去?以后他还如何服众?

    能用武力解决就绝不多费唇舌——这是百里家一贯的行事作风,但却并不是卫家的。毕竟卫国在内国情特殊,在外又有周国、晋国等强邻环伺,过多地发动内战,消耗内部力量,无异于给他国可趁之机!所以究竟要不要对秦风动手,一时间竟让卫刑陷入了两难境地。

    “何事禀报?说。”举棋不定的卫刑并没收功回座,而是一面与秦风遥相对峙,一面摆出威严至高姿态,修为凝而未发,随时都可雷霆出手,亦可防御秦风诡异莫测的攻击,“若无急事,便退下吧。”

    这里卫刑其实说的是一句反话,表面上是让传令官看清形势,早些退下,实际上是让其来打破这进退维谷的局面——而这名传令官已经跟随卫刑多年,稍一琢磨,便将自家王上的心思猜出个七七八八。

    “禀王上,微臣确有急事禀报!”传令官的身体依旧趴在地上,可说出的话语却是完整无缺地传到了卫刑的耳中,其声调甚至还有些颤巍,“方才李家和钱家均派人来求见王上,神色之间似有阴云笼罩,微臣一探口风后得知,原来李家是特地来找王上要点将台的!”

    没有错,在十二场合第二轮淘汰战结束后,卫家没有经过李家的允许,擅自就将点将台搬入了卫家行宫。按惯例来讲,这点将台既然在卫府的场馆内使用,明里暗里也就有了赠送的意思,可若归根究底,卫家还真没有直接占有点将台的权利。只是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时候赶来要点将台,这其中的曲折,怕是十有**都要指向秦风。

    “李家人来的是谁?现在身在何处?钱家又是为何事而来?”

    卫刑的眉头皱起,神色间颇为不悦——作为六家之一的李家,向来是不敢给王室卫家使这种跘子的,这说明事态的发展已经开始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而卫六家中,已经有三家参与进来,这在卫刑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往小了说是联合施压,往大了说就是趁火打劫。

    “李家来的人是李想,就是建造点将台的那个项目负责人,此番前来,他就只带了一名护卫,现在正在宫外待宣。至于钱家,则是来了两个账房先生,似乎点将台项目的资金划拨就是从他俩手中经转的——那二人表示卫家不归还点将台也行,但是要用金银钱财来买,甚至连复刻的账本都带上了,此刻正在和我方的账房对账。”

    简而言之,掌器李家和掌户钱家此时造访,一个是来要“娃”的,另一个则是来要债的。也不和卫家发生直接冲突,但就是要将卫家拖进其他事的泥潭之中——不管吧,对名声不好;管吧,又容易落一个卫家打压同盟伙伴的口实,这对卫刑来说,实在是糟糕透了。

    “那点将台的制造经费是多少?偌大一个卫家王室,难道还拿不出手?”一旁的卫法落井下石,抓住了传令官一番话中最关键的问题。

    传令官稍微抬起眉眼,看了看卫法,没敢擅自回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卫君。在场众修中,他只听从卫刑一个人的命令。

    “他们要多少。”语调不轻不重,卫刑微阖双目,仿佛是想采纳钱家两位账房的建议,只要确定金额,便准备将点将台霸气买下。至于李想的要求,那是直接就无视掉了——毕竟来卫家要人,可不是凭借一腔热血或者深情厚谊就能办到的,换句话说,李想还不够格儿。

    “这......”传令官嗫嚅着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表情十分为难。

    卫刑的眼神逐渐犀利起来,逼不得已之下,传令官只好小心翼翼地报出一个数字,然后立即把头埋进臂弯,像条毛毛虫一般退了出去。

    “呵。钱不富那家伙,还算有点良心。”此时此刻,卫法是现场唯一一个还能笑出来的人——身为卫本家的嫡长子,其生母就是从钱家嫁过来的人,对于卫家的整体收支情况,他还是有一个大概的认知。

    若传令官所言属实,按照钱家两位账房给出的数字,卫家要想把点将台买下来,怕是得三年内不吃不喝,才能填上这笔亏损。而点将台又带不来什么实际收益,对卫家的财政可谓百害而无一利!整整三年都要喝西北风什么的,钱家这一棍那是狠狠打在了卫家的七寸上。

    “芊芊,建造点将台,当真会花费那么多钱财?”卫刑态度有些服软,可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期间甚至连舌头都有点打结。

    闻言的钱芊芊从袖中拿出一把黄灿灿的算盘,纯金打造,珠圆玉润,一看就是彰显身份财力的嫁妆,看其成色品相,倒是和卫法那把黄金巨剪不相上下——只能说真不愧是母子,连品味都是一脉相承。

    “回王上,经过初步计算,我认为钱家那两个账房先生是在狮子大开口,有言过其实之嫌。”不得不说,钱芊芊此话犹如一颗定心丸,瞬间让行宫内那些自乱阵脚的卫家族人冷静不少,“按照卫家目前的收支情况,我估计两年又十一个月零二十天后,这笔资金空洞就能被彻底填上。王上若是派我去协商,我有信心把二十天的零头给抹了。”

    一语言罢,举座皆惊,随即纷纷望向别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钱芊芊此话,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就是在和卫刑抬杠!派自己的妻子回娘家商量资金减免问题,还收效甚微,这换做其他任何男人,怕是都会觉得颜面扫地。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暗骂着一句话,那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两相对比之下,卫刑安排的卫君、卫枫的亲事便显得比方才顺眼许多。夫妻之间“团结一心,共渡难关”什么的,一向都是人们所津津乐道的话题么——可要是二人之间插入了第三者呢?

    此时此刻,烟钰的身份和立场就显得有些尴尬难堪——她本是红尘俗世的一名凡人,在卫刑游历人间时与之坠入爱河,在舍弃了自己的姓氏后勤加修炼,以红尘女修的身份被卫刑纳为侧室。这么多年来虽然也在经营自己的势力,可最大的成就,还是养育出了麒麟子卫君。

    所以钱芊芊此刻的“袖手旁观”,一定程度上是在向卫刑表达自己多年来所受的苦辣酸,罕有甜。可饶是如此,大夫人钱芊芊对卫刑的忠诚之心、珍爱之情那都是毋庸置疑、天地可鉴的。

    别看烟钰得宠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能感觉到卫刑的心中,其实是有一块地方永远属于钱芊芊的,她所拥有的夫君,并不完整。

    若是卫刑因为点将台资金的事而与钱芊芊重归于好,那提供不了多少资金帮助的烟钰就只能凭借卫君在门主之战上的精彩表现,来使自己在家族内处于一个不败之地。但说实话,这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点将台的事稍后再议。”卫刑少有的露出犹疑不决之色,作为家主,他一向都是从容冷静,处变不惊的那个,如今却被账目给压低了姿态,不得不说,也是十分无奈了。

    而就在卫刑一筹莫展,不知是先处理钱家和点将台的破事,还是继续与秦风的斗法时,从家宴伊始便一直寡言少语的卫枫忽然站了出来,对着卫刑恭敬行礼,用一副清冷的声调言到:

    “卫枫斗胆,恳请王上延迟婚约——对女儿家而言,亲礼一生只有一次,卫枫不愿从简,更不愿草率结办。值此万众一心、同舟共济之时,卫枫不希望自己的亲礼,成为家族雪上加霜的负累。是故恳请王上收回成命,待族内情况好转后,再行亲礼嫁娶之事不迟,”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概就是指的现在这种状况。

第二百七十七章 危机

    “卫枫!你喝醉了,说什么胡话呢?”卫誉一个箭步来到卫枫身边,就想把她拉离战圈中心,同时恨铁不成钢地训斥卫枫,“王上钦赐的婚约,也是说收回就收回的?赶紧跟我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卫枫是在丢人现眼吗?很明显是的。刚刚那番话,丢的不仅是她卫枫的脸,还有副门主卫誉的脸,准新郎卫君的脸,造成的影响不啻于当面扇了门主卫刑好几十个大嘴巴子,直叫人瞠目结舌。

    对于一个女修,甚至是一个人来说,个人名誉无疑是非常重要的,而在这场家宴中,卫枫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就这么将自己的名誉毁的支离破碎——在卫刑宣布婚约的时候没有出言反对,却在卫本家陷入财政危机的时候突然提出延迟婚约。

    虽然用的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如此拙劣的演技和借口还是让其他卫家人一瞬间就看出卫枫是个嫌贫爱富,落井下石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卫君还会喜欢她么?还会不顾一切继续这段婚约么?还是说就这么一拍两散,再休书一封,以保自己不会留下污点呢?

    所有人都在等卫君的回应,只要他表示弃约,以一副受害者的身份自处,卫枫立刻就会受到来自卫家的处罚——毕竟卫家是卫国“掌刑”之家,随便一个“不尊君上”的罪名,就能将她在天牢关一辈子。

    可卫君只是牙关紧咬,眉头紧皱,双手紧握成拳,一脸挣扎苦思的模样,直到卫枫被卫誉强行拉出行宫,卫君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卫叶望了望行宫外渐行渐远的父亲和卫枫,心中一刹那便有了决断,没有选择跟上去,而是待在行宫,等一个属于自己的机会。

    “好好好,好得很呐。”经过这一番骚乱,卫刑笑里藏刀的脸色显得尤为骇人,四周的卫家族人甚至都不敢靠近,全部下意识地后退数丈,生怕被卫刑的术法神通波及,“卫法,此情此景,可遂汝愿?”

    卫法自知不敌,可还是将体内真元修为提升至最高涨的状态,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什么的,有秦风在,只要有谁敢动手或者围杀他二人,就算是手刃同族至亲,那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个黎明来!

    “卫刑老贼,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纵然权倾天下,也未必能一手遮天。哪里有迫害,哪里就有反抗,灾行八鬼的业障,你背不起。”

    临动手前,卫法神色决绝,让这番话响彻于行宫内每一个卫家人的耳中——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即便到现在还不能辨别真假,但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话题很容易就能让敌人自乱阵脚。

    “他刚刚说什么?灾行八鬼?”、“那个关于灾行八鬼和灭灾五行的传说?”、“我卫家和灾行八鬼能有什么关系?这卫法明显是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好趁机逃遁!”、“可是,他的表情不像有假啊。”

    果不其然,当卫法将灾行八鬼一事公之于众后,行宫内的一众修士起码有半数都慌了神,剩下一半则是在思考卫法此话的真假——毕竟此事牵连范围实在太广,饶是以卫家的势力,也不敢拿祸乱天下的灾行八鬼说事,稍不注意,轻则天下大乱,重则亡国灭族!别说与其发生关联,就算提到灾行八鬼这个传说,都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灾行八鬼的传说,修行界不知道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虽然不知道你提到这个到底想做什么,但很明显,它并救不了你的命。”卫刑的修为如波涛般向外扩散,“卫家族人听令,给本座,拿下这二人!”

    一语言罢,卫刑再不拖延,一马当先,朝着秦风直接扑杀而去!手中尽管没有任何武器,但一拳一脚、一肘一爪均是自成体系——磅礴的真元修为加上凌厉的进攻手段,再辅以丰富的对战经验,一时间竟让秦风攻少守多,无法表现出在元丹境界的统治力,神情罕见地凝重起来。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空暇来照看卫法的性命。

    不过实际上卫法的处境并不是差到岌岌可危,因为现场对卫法威胁最大的卫君,此刻并没有对其出手讨伐的举动。或许是受了卫枫悔婚的重大影响,卫君正沉浸在自己一片悲戚的精神世界中,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管“罪魁祸首”之一的卫法,竟连卫刑的命令都不执行了。

    而那些实力弱于卫君,或者与之相当的卫家族人,一部分对卫法之前那记“虎啸龙吟震山河”记忆犹新,是故并不敢贸然进攻。

    而另一部分人则是抱着浑水摸鱼的想法,不愿意过多牵涉其中,尽管卫家家大业大,但其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这就导致围攻卫法的修士虽然人数众多,可有胆识、有能力让卫法着重注意的就那么两三个。两个战圈的斗法,无疑是卫刑与秦风的战斗对整个战局更加重要。

    对于这种情况,身为一门之主的卫刑自然对自己族内的情况了若指掌,是故他也没有真的指望众修能擒下卫法——只要将其困住,不要让卫法真的突破包围远遁而去,那么他们的任务便算完成。剩下的,就看他这个卫家之主,如何对付秦风这个所谓的虞山山主吧!

    “你修为略低,但战力颇强,实属罕见。想来即便是迎仙初期的卫誉,也不见得能奈你何。”双拳对撞,卫刑与秦风猛地分开,各自掐诀施法,准备分胜负手,“灵台识海,平如静水——止。”

    “森罗万象,本我为尊——伐!”秦风毫不示弱,即使是在刚刚的近身战中处于下风,但也完全没有任何怯战之意,甚至脸上的神情都变得越来越疯狂——与卫刑的一战,将成为他秦风的磨刀石。

    正如之前在行宫之外,卫刑凭借一句话便让周围环境发生显而易见的变化,亦或是对着帛书唤一声“来”,帛书自己就乖乖上前的场景,卫刑所修功法,乃是拥有着类似将所说之话转为现实的奇异特性!

    “九鼎创世诀”——这便是卫刑身怀功法的名字。取自远古九尊神通炼九鼎,九鼎成现世的传说,若单论功法之玄奥,恐怕还在卫君所修的“阳九百六诀”之上。毕竟若是修行此功法者说什么,什么就会成真,那么开创一个世界,想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受此术法影响,此时此刻,秦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元丹不但没有继续吞吐真元,反而不受控制般,正对奔腾于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中灵力下达“沉寂”指令!特别是灵台识海,散出的灵识断开联系,还剩的灵识蛰伏不出——不能使用修为的修士,连一只凶暴的狮子都干不过;而没了灵识探查的修行者,就和一头熊瞎子差不了多少。

    “这到底是什么功法!”没了修为加持的秦风无法继续腾空作战,只得降落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四周的包围圈越缩越紧。没有办法,在这场战斗中,他已经连巅峰之意与森罗万象诀齐出,可卫刑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高高在上,俯视眼前的众生。

    可实际上,卫刑并非毫发无伤,只是仗着高深莫测的修为暂时压制了秦风对自己造成的影响——灵力修为仿佛在体内分为两个不同的阵营,彼此进攻讨伐,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随着时间推移,出现三个、四个......无数个阵营都极有可能!最坏的情况,乃是身体不堪重负,在无止境的分裂内耗中分崩离析。

    不得不说,秦风对森罗万象诀的使用,其表现出的攻击手段与卫刑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都是以对方体内的修为作为施术对象。不同之处在于卫刑是让秦风沉寂,而秦风则命令卫刑永世攻伐。

    “秦风!你没事吧?”卫法躲开扑面而来的一波术法,闪跃至秦风身边,替他挡下一些试探性的远程攻击。只是卫法本是出于关切而做出的本能行动,却在无意间向在场修士传达出一个真切的讯号——秦风已失去战斗能力。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于是乎越来越多的神通术法、弓弩长矛朝卫法、秦风所在的位置袭杀而来。或许是出于对秦风的畏惧,彼时并没有谁敢欺身近战,可随着卫法体力渐渐不支,蠢蠢欲动的卫族修士会变得越来越多。

    即使是再强大的猛兽,在受伤之后也会变成令人垂涎三尺的猎物,而被一群如鬣狗般打算活生生耗尽卫法与秦风反抗之力的卫族修士来说,这种趁你病要你命,再群起而攻之的战法,可谓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至于以胜者姿态掌控全局的卫刑,只需要看着秦风和卫法被消磨殆尽,不必再动用一丝一毫的修为。此刻需要做的,乃是将秦风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术法残留给完全清除,否则很容易埋下隐患,导致日后在关键时刻死灰复燃。

    而事实上,卫刑也确实正全神贯注于此。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天意

    “啪嗒啪嗒啪嗒......!”就在卫法即将被活生生耗尽修为之际,一阵急促的踏步声从殿外传来——先前已经出场两次的那个传令官,他又跑回来了,“王上!王上!百里家......百里家他们......!”

    传令官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待冲到卫刑附近时,已是连一口喘息的时间都顾不上,急急忙忙地就想把最新情报交代出来。可因为实在是跑的太急了,后面的气怎么也倒腾不上来,以致于差点背过气去。

    “诗杭,你跟在本座身边也有快三百年了,究竟是何事能令你如此失态?”卫刑眉头轻蹙,手掌轻轻一挥,一粒弥漫着淡淡清香的褐色药丸缓缓飘至诗杭口中,“百里家难道又想翻什么风浪吗?”

    传令官诗杭嚼也没嚼,一口便将褐色药丸吞服下肚,本来大汗淋漓的面庞刹那间恢复了清爽,随即猛地睁开双眼,向着卫刑大声禀告:“王上!百里家军与我卫家禁卫不久前爆发了激烈冲突,此时双方正火拼于宫门处!我卫家禁卫虽英勇阻挡,但依旧死伤惨重,还请王上即刻主持战局,下达命令,不然半个时辰内,卫宫门危矣!”

    诗杭此话一出,别说那些正准备一举擒下卫法和秦风的卫族修士,就连卫刑从容不迫的神态都裂开了一条裂缝——百里家这是要作甚?逼宫?还偏偏选在卫刑举行家宴的这个时候?

    所以说今晚这一切究竟是得有多巧?扎堆儿赶集还是怎么地!先是添香阁送来帛书,在卫法巧妙利用下,陷卫君于“不忠”境地;再有掌器李家、掌户钱家联合刁难,使卫刑左右掣肘;最后又是百里家的家军毫无征兆地突然攻打卫家行宫,就跟四方势力商量好了似的。

    围攻卫法与秦风的卫家族人此刻已没了主意,不知是该继续攻势,将这二人一举拿下,还是脚底抹油,偷偷摸摸地从什么地方逃命离去。若是继续待在行宫之内,岂不是会让百里家军来个瓮中捉鳖?

    “百里家军是何人带队?率了多少兵马?都城的城防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卫刑口若悬河,瞬间向诗杭抛出四个问题,压力陡然攀升,一时间竟连体内秦风的术法余威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净除,“尔等还愣着作甚?给本座生擒卫法、秦风二人,不得有误!”

    众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既有抽身离开的打算,又不敢公然违抗卫刑的决意,只好一步、一步地接近秦风。

    只是在场的一众卫族修士,没有三四百,一两百年的阅历还是有的,之前十二场合的淘汰战和三甲之战,秦风、百里朽二人亦敌亦友,只要没瞎,一眼就能看出他俩的关系绝对是非比寻常。

    此番百里家军兴兵来犯,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看出百里家是为秦风而来——卫刑想拿秦风做人质的想法固然美好,可实际上却没有一人愿意去碰这个烫手山芋。说要是碰了,怕是日后行走于卫国之时,随时都要提防百里家军的背后偷袭。这口大锅,谁爱接谁接!

    “禀王上,都城城防没有遭受攻击,攻打卫家行宫的也只有百来号人,但率队的,却是......!”诗杭话未说完,声音却忽然戛然而止,仿佛卡在了喉咙里那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姑妈的威名,也是你们这群缩头乌龟有资格提及的?”行宫之外,苍穹之上,一道霸气的叱咤蓦然响起,紧接着摆开家宴的这处行宫便从穹顶炸开了一个大洞!一时木屑横飞,瓦砾四溅。

    月光照进行宫,百里朽先行入内,而紧随其后的,乃是一名活色生香的女子——朱唇浅笑,极尽妖娆,一身轻纱薄如蝉翼,浑身上下的肌肤若隐若现,在出场的一瞬间,便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阿朽,你过来~”女子纤手轻招,声调似缭绕靡音,明明只是极简短的几个字,听在耳中却让人连骨头都酥了。

    “什么事,姑妈?”百里朽赶紧靠过去,伸出强健的手臂,让女子可以扶住她,顿时又平添了一番弱柳扶风的柔弱感——然后百里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女子一把揪住了耳朵,狠狠地拧起来。

    “来的时候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外人面前,要唤我姐姐,你要是实在记不住,叫‘小甜甜’,我也是能接受的。”平素霸道蛮横地百里朽此刻满面愁容,但又得死死憋住,不敢表现出丝毫反抗之意,“好的姑妈,没问题姑妈。姑妈您先松手成不成,侄儿这耳朵还要哩。”

    “要什么要?不要了!反正也听不进人话!”女子一点儿都没打算放过百里朽,手上的力气甚至还加重了几分,但就算是这副嗔怒的模样,依旧将不少人撩拨的面红耳赤,行宫内的气氛顿时尤为炙热。

    “姑妈美若天仙,乃九重云霄之上的仙女下凡,说出的话,哪里算是人话?”百里朽舌灿莲花,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那叫‘天启’,或者说是‘福音’。多听几句,我感觉修为都快要突破了呢!姑妈您别独宠侄儿一人呀,可得雨露均沾不是?”

    “噗~油嘴滑舌,没个正经,也不知你爹平常是怎么管教你的。”女子千娇百媚地瞟了众修一眼,而后松开纤纤玉指,婷婷袅袅地走向卫刑,将钱芊芊与烟钰视若无物,轻车熟路地挑逗道,“哟~玩儿呐?”

    “百里离,你闯我卫家行宫,可是不把我卫刑放在眼里?”卫刑不怒自威,连说出的话语都有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恍若泰山压顶。

    “哎呀呀,您可吓到小妹了。”百里离轻抚白的晃眼的胸口,不退反进,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指之宽,吐气如兰,“我当然没把你放在眼里——我是把你放在心上。您看这样的我,可合你心意?”

    见此一幕,在场众修,只要是男的,无不血脉喷张,只要是女的,无不自惭形秽——而百里朽则是浑身打了个激灵,也不管自己的姑妈,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到卫法和秦风跟前。

    看着二人对着百里离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就差流口水了!百里朽不禁摸了摸鼻梁,然后默默掏出十几个灵简,只眨眼功夫,便将二人神态惟妙惟肖地刻下了十几枚,这才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鼻烟壶来。

    壶塞拔出,百里朽引导壶中气体一点点地钻入卫法和秦风的鼻孔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呢?恶臭、腐烂、令人作呕。

    毫不夸张地说,要是没有百里朽的引导,任由卫法和秦风吸入壶中之气,他俩反应过来后能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吐出来,就算嗅觉从此失灵,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比如说现在的卫法,已经开始把整只手往鼻孔里塞,而秦风则是使劲掰自己的下颚,俩货看起来就跟疯子没什么区别。百里朽费了好大劲,才克制自己没有当场笑出来。

    “秦风啊秦风,你也有今天。”眼见解药奏效,百里朽这边厢刚把鼻烟壶收入怀中,秦风便对着他的脑袋吞噬而去!

    好在百里朽身手敏捷,岂会轻易中秦风的偷袭——然后秦风就一口咬在了卫法的肩胛骨上——然后就是一声“虎啸龙吟震山河”!

    所以说世上之事有时就是这么巧,当行宫内的所有人,除了百里朽以外,皆被百里离的“媚意”蛊惑住之后,接下来,只要带着这两个如梦初醒的傻缺离开此地,百里离再瞅准时机脱身,四人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卫刑眼皮子底下脱身——可现在,所有的人都惊醒了!

    “嗯......晚上好呀,刑郎~”百里离当时连把卫法活撕了的心都有了,但是大敌当前,她不得不按下心头火气——毕竟对皮肤不好嘛!随后便欲故技重施,再次施展术法神通与巅峰之意的组合技。

    吃过一次暗亏的卫刑哪会再给百里离机会,目中精光一闪,一阵强悍无比的罡风便在他与百里离之间刮了起来!卫刑一身长袍内衫还好,可本来就穿的靡靡楚楚的百里离此刻衣袂翻飞,竟宛若乘风归去。

    “既然来了,那便留下吧。”再无多言,卫刑催动功法,而这次,他还要使出许久未曾用过的巅峰之意,“天道轮回,九九归一,涅槃!”

    卫刑一指百里离,方才月光洒进的大洞,此刻引渡而来的,是漫无边际的天意!这天意受卫刑操控,只一瞬间,便将其身形牢牢锁定,别说施法或者遁逃,百里离此时此刻,竟感觉体内的修为正朝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向转化着,但却是“无福消受”。

    卫家门主卫刑,乃是以“天意”入巅峰,顺天而生,得天所佑,一身修为受天道眷顾,即使还在凡界,还未入天宫,又岂能与按部就班的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话句话说,卫刑受得住天意的加持祝福,可百里离,她受得住么?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二八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百里离被数道无形的天意禁锢在半空之中,可本来应该是濒临死亡的绝境,在她脸上却洋溢着欢愉至极的笑容,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蚀骨的呻吟,引得几乎所有修士为之侧目。

    而这,就是“涅槃”的术法特性——让人在极度愉悦的过程中走向死亡。毕竟对于修士来说,无论是男修还是女修,无论是术修还是体修,都无法抵抗体内灵力修为从圆满到升华的绝妙过程。

    就算修炼千年,踏足仙迎境界,都不一定能够体会到的快感,此刻只要你放松身心,就能彻彻底底地享受其中,换做是任何人,都无法对这种美事说不。因为修为的提高是实实在在的,这股力量没有任何的副作用,完完全全没有一点问题,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但“涅槃”对凡修来说,却无疑是致命的。

    飞升天宫之前,炼体以上,不管是凝魂、元丹,还是迎仙、仙迎,哪怕是封魔境的修士,都可以说是凡修——而凡修到后面虽然有不同修行方向,但大体上还是要遵循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可一蹴而就。

    换句话说,此时此刻,正受天恩滋润养育的百里离,她的灵魂、肉身、修为,都是不足以支持她“涅槃”的,若不立即停止,到最后只能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可矛盾之处就在于,即使百里离能够抵住修为暴涨的诱惑,可天意让她涅槃,她也不得不从,且甘之若醴。

    “虎啸龙吟......!”卫法眼看情况不对,准备出手帮助百里离,但行军诀第一式刚刚运转,就被背在背上的秦风给出言打断了。

    “莫要螳臂当车。我们先走,不要留在这里碍手碍脚......”

    秦风一边说着,一边又瞄了几眼半空中的百里离,目光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仿佛在做最后的确认,随即轻声低语:“果然......这可真想不到啊......百里朽,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被催促的百里朽倒是没有卫法那种不知所措的“负罪感”,比如非得留下来和百里离同进同退、生死相依才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趁行宫内众修的注意力都被百里离夺去之时,百里朽一把拽住卫法的衣领,浑身修为轰然爆发,像一颗流星似的冲出了家宴行宫的覆盖范围。至于被迫“迎风飘扬”的卫法、秦风二人,则成了这颗璀璨彗星最有趣的彗尾,一路上嘎嘎乱叫,就跟受了惊的毛驴没什么两样。

    而这番难忘的经历,也成了秦风鲜为人知的几个黑历史之一。

    只是百里朽、卫法、秦风三人离场的动静虽然说大,但却并没有招致行宫内其他卫族修士的围追堵截,因为在他们眼中,本来千娇百媚、花容月貌的百里离,不知不觉间就跟缩小了身形似的——从一个国色天姿的大美人儿,活生生变成了一个娇俏玲珑的小姑娘!

    这样的变化尽管说不上有多么匪夷所思,可实际的视觉效果却是相当震撼,因为这无异于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在眼前逆行生长一般,回到了之前含苞待放的状态,且还有继续回溯的迹象。

    卫刑眉头轻皱,不知道这百里离在耍什么鬼名堂。按理说“涅槃”的施展时间已经远远足够,百里离早就应该香消玉殒,当场暴毙才对。可眼下的景象不仅没有如他预期那般发展,反而让百里离的模样变得犹如二八佳人那般,这倒好像真的给了她一场天大的造化!

    “有天意在此,不管她耍什么花样,都绝不可能从我眼前.....!”

    只见卫刑话未说完,百里离的身体蓦然显现出星星点点的光辉,整个人越发晶莹剔透,就这么在卫刑的眼前,三息内消失不见!

    “发生了什么?”、“百里离不见了!”、“她不是正被王上用术法控制住吗?”、“嘘!闭嘴!还没发现吗?卫法他们仨不见了!”、“啊——?什么时候跑路的?”、“这下完了,门主饶命啊!”

    七嘴八舌讨论着现状的卫族修士全部跪倒在地,生怕卫刑怒火中烧之下,将他们杀了泄愤;众修之中,只有卫君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表示,只是向卫刑行了一个还算标准的拜礼后,便一个人踽踽独行,离开了行宫;卫叶看着卫君离开,思索再三后,壮着胆子从地上爬起来,佝偻腰身,跟随卫君的脚步,追着他也离开了行宫。

    卫君倒还有个说法,可众修眼见卫叶都能安然无事地离开行宫,于是心里的巨石落下,也想效仿卫叶,赶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其中一人刚刚直起身子,瞅准方向准备离开之时,其本人就像一个气泡一般,原地炸成了一蓬血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众修顿时一动都不敢动,纷纷哭喊讨饶,求卫刑手下留情——他们怎么就忘了,卫叶乃是卫刑的亲侄女呢?

    此时此刻,凌驾众生之上的卫刑毫无一门之主的威仪,留给族人的,只有一个面朝月光,手捧纱衣,仿佛对万事万物都无动于衷,只凭心情随意杀人的恐怖背影——于是这群卫族修士,就这样心惊胆战地跪了一夜,连钱芊芊和烟钰都不敢如何造次。

    “她究竟,是如何逃脱的呢?”卫刑拿着手掌中的轻纱贴面,其上甚至还残留着百里离的体温与香气,这一幕看上去,诡异至极。

    这边厢卫刑还在百思不得其解,另一边百里朽已经拽着卫法来到了他的住处——适逢此时小白正准备出门,夜会某世家大族的绝世良驹,可好巧不巧,刚刚在这个节骨眼上撞上了飞驰而来的百里朽。

    小白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突然就感觉自己背上一沉,偏头一看,原来是百里朽不知何时绕到了自己身侧,将一脸傻相,呆若木鸡的卫法给扔在了它的背上——且似乎卫法背上还驼了一个人,仔细看去,不正是“大名鼎鼎”的虞修秦风吗?怎么?踢到铁板啦?

    “你,带他们回虞山。”百里朽的呼吸有点粗重,这一路跑来,他可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功力,“直接去虞母洞,找那群老妖怪。”

    一语言罢,百里朽转身就往来时的路回奔,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没错,百里离的确是他搬来的救兵,目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好救秦风与卫法一手,带去的百来号人也已经纷纷撤离。可他的姑妈,百里离却并没有和他一起离开,现在可谓是生死未卜。

    先前他之所以能对百里离弃之不顾,是因为此行的作战目的就是救援秦风,百里朽的家纪绝不允许顾此失彼,本末倒置的情况发生。

    可现在作战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小白又果然在此,凭借它的速度,一日一夜便能抵达虞山,就算卫刑真的派出追兵,那也不见得能够追上小白。所以现在对百里朽来说,百里离的安危就被放在了首位。

    “就这么走啦?你开什么玩笑!”小白颠了颠马臀,寻思着要不要把卫法给甩下来,毕竟之前他才和卫法闹得不欢而散,这还没有握手言和呢!虽然它并没有手......不过它堂堂小白,可不是一只随随便便的马,“话说珍珍可还在等我哩!这个这个!要不等明儿早再走?”

    说干就干,轻车熟路地,小白将卫法和秦风从自己背上颠了下来。心头虽然有那么一点歉疚感,可一想到卫法的愚行,和珍珍似水一般的柔情,孰轻孰重,相信只要是匹马,都能将里面的轻重缓急拎清。

    而就在小白准备散开四蹄,离开现场之时,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忽然传入了它的耳朵,让其瞬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既诧异又惊喜。

    “什么?你把那俩货交给一匹马?你脑子里面装的是浆糊?”

    “姑妈你先松手成不?你这副模样,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嘛?”

    “这就是你路过天真无邪、乖巧伶俐的我时,直接无视的理由?”

    “姑妈你就饶了我吧!我像是会对路边十几岁的小姑娘感兴趣的人吗?再说我当时不是心系姑妈你的安危吗?情急之下没有瞧见,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好!我算你有孝心,可你给我拿一套男修的衣物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穿这种鹑衣百结,毫无品味的东西?”

    “那你也不能什么都不穿,肆无忌惮地就在天上飞吧!”

    “怎么?你有意见?”

    “岂敢岂敢!姑妈你松点劲儿,侄儿的耳朵都要被你揪下来了!”

    “哼!谅你也不敢!你说的马呢?”

    “哎哟!我的亲姑妈,小白它早就离开了。你看,这里还有它残留的气息!”声音渐渐靠近,百里朽刚用手拨开一丛树叶,然后就看见小白正色眯眯地盯向这边,秦风和卫法躺在地上,就跟躺尸似的。

    “我瞎了你的马眼!”百里朽瞬间暴怒,亮银斩马刀在手,跳起来就准备把小白给劈成两段。

第二百八十章 赠衣

    虞山,秦晴洞府,露天花园。

    “这你姑妈?”卫法小心翼翼地瞟着不远处逗弄小白的百里离,觉得这二八年华的小姑娘透着一股子天真活泼,说是哪户不谙世事的小家碧玉他还能信,可若是出自凶神恶煞的百里家,便让卫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记得你姑妈的尺寸......没这么小吧?”

    百里朽不满地瞧了卫法一眼,但却罕见地没有出手修理他——这事儿别说是他这个当侄子的,就算是他老爹百里恶亲临,恐怕也得惊得把下巴掉在地上。毕竟百里离的现状看上去,就跟返老还童没什么两样,就连他都没有第一眼认出百里离,又何况是卫法这头蠢驴呢?

    “我说......那边的两位小小哥儿~你们聊归聊,可小妹好不容易来此虞山一次,能不能让小白给我带个路,领我处处溜达溜达?”百里离笑靥如花,眼神里充满了对虞山的好奇和对小白的喜爱,这副率真无邪的模样,该让卫法如何拒绝?

    “关于小白,前辈尽可随意。”卫法态度恭敬,丝毫没有被百里离纯真外表迷惑的迹象,“只是虞山妖修众多,禁地也有不少,虽然不一定能伤到前辈,但请前辈看在虞主秦风的面上,下手稍微留情。”

    卫法说完后便躬身行礼,不去看百里离的神情,也不让其瞅见自己鼻翼上汗珠。装腔作势的功夫,他这么多年的传令官可不是白干的。

    在一旁听闻这话的百里朽扯了扯嘴角,只感觉喉咙一阵发涩,琢磨着待会儿卫法要是被自己姑妈给揍了,那自己铁定是不能出手救援的,不然的话,自己这一对耳朵怕是保不了了。

    是的,卫法刚刚是在说反话,并且是以以退为进的方式警告百里离,不要带着玩乐的心态闲逛虞山——这里是“虞主秦风”的地盘儿,更是虞山妖修的大本营,若是闹个什么误会,出个什么事,那对谁来说,都是不好处理的。毕竟说到底,百里离算是他和秦风的救命恩人。

    “你个忘恩负义、见色起意、重色轻友、反复无常的瓜皮!居然就这么把本小白大爷给卖了?我特么跟你誓不两立!”小白冲卫法的方向打了个响鼻,马唇上翻,恨不得立即上前踹卫法两脚。可无奈自己光是强撑着站立就花光了所有力气,哪还有勇气挪动哪怕一小步?

    没错,此刻的小白,早已吓到四蹄发软,因为在它面前凝望它的,很可能是上古时期某一种传说的生物!正是由于这种生物独特的属性,才会让它将百里离误认做了昨夜与它密幽的珍珍。

    说起昨夜,它明明看见的是珍珍的面庞,连味道都是一模一样的。可待它回过神来,自己头顶正悬着一把亮银斩马刀,而宽阔的背上,则侧坐着一名如花似玉的少女,至于它的珍珍,早就不知所踪。

    后来小白才知道,它是将百里离误认做了珍珍,要不是自己“俊朗不凡风流潇洒狂放不羁”的气质吸引了百里离,恐怕就算是卫法,在当时都把自己保不下来——毕竟自己可是明目张胆地盯着百里离的玉体留下了哈喇子,且百里离还是百里朽的姑妈,所以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它小白色胆包天自己作出来的。

    所以侥幸还生的小白当即便做出决定,那就是打死都不要和百里离单独待一块儿——它可是连第一次天劫都没渡过的小妖怪,按理说不会受任何术法神通的影响,可百里离的存在却是打破了它的认知!

    这在小白看来,无异于自己的身家性命没有了安全保障,既然连《万族约法》都拿百里离没辙,那它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可事实就是,它还真躲不起——百里离对它的兴趣之高,差不多已经将它视若己物了,要不是卫法一再向它保证,绝不会弃它而去,它恐怕早就扛不住压力,倒地口吐白沫了。

    可此时此刻,卫法居然二话不说就将它交给百里离了,还“尽可随意”?小白顿时就将心头的满腔恐惧化作愤怒,毫无保留地拍在卫法的脸上——不得不说,骂的真爽!就是骂完之后四条腿更软了。

    “你个二傻子给我闭嘴!听不懂就自个儿吃草琢磨去!你咋不直接蠢死得了?”卫法没有说话,更没用神念传音,他和小白之间有血契存在,只凭心灵感应,就能相互传达心声,不到迎仙以上的境界,是无法知道他俩在交流什么的——然后下一刻一人一马就被打脸了。

    “你俩之间真有意思~虞山平时也是这么欢乐的么?怪不得百里朽这么常跑虞山,我还以为他看上这里哪只磨人的小妖精了哩!如今看到你们,我算是略懂一二了。”

    百里离一边抚摸着小白的鬃毛,一边介入小白与卫法的对话,对卫法刚刚对自己的不敬和算计表现得异常大度。不过就算是如此宅心仁厚、宽宏大量的百里离,却依然将小白吓得半死,只是这一次,连带着卫法一起,一人一马皆是吓得魂不附体。

    “咯咯咯~”眼见此状,捉弄计划成功的百里离不禁掩口偷笑。

    就在这时,在后院给秦风护法的南山菊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套一套的女修衣物,将之递与百里离:“主人说,‘请前辈换上说话。’”

    “龙母、凤鸾歌、锦鲤、鲛人泪、锁清秋、九霄、夜弦歌......我说小妹妹,你家主人出手够大方的啊。”百里离眼睛看得发直,面对这些美轮美奂的衣物,显得毫无抵抗力,最后纠结再三,才选了一套鲛人泪着身,“居然还有头纱和发饰,这位虞主大人还真是有心了。”

    “主人还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救命之恩更是无以为报,若是前辈喜欢,便全拿去吧。’”南山菊脆生生地开口,在见到百里离脸上万般纠结的神情后才将这后半句话说出,也不知是刚想起来,还是秦风故意安排的。不过对彼时的百里离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真的吗?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呐?”百里离嘴上表示婉拒,身体却很诚实地将其余衣物照单全收,同时给百里朽抛了一个“看见没有好生学着点儿”的眼神——百里朽默默扭过头,权当啥也没看见。

    “这些都是小妹秦晴平素闲来无事时缝制的东西,我们这些泥捏的男人是用不上了,今日适逢良主,也算是伯乐识马。”熟悉的声调从后方传来,秦风此时已经完全恢复,卫刑留在他体内术法残留也被清除殆尽,“南山,既然前辈想领略领略咱虞山的风景,你便代替我做一回向导,好生陪侍左右。除了虞母洞,其它百无禁忌,清楚了吗?”

    “是,主人。”南山菊点头应下,也不见生,上前拉住百里离的手就往洞府外腾云而去。旁边的卫度想要跟随,却被卫法给拽了回来。

    “大哥,你这是为何?”卫度有些急眼。他之所以会在这里,乃是因为南山菊早就收到了来自秦风的指令,命令其立刻回虞山脚下待命,情况看起来十万火急。至于卫度,自然是与其形影不离的。

    可眼下,卫法居然刻意将二人分开,这对卫度来说,乃是头一次。

    “长途跋涉你也应该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一边说着,卫法在卫度脖颈处轻轻一捏,卫度只觉地眼前一黑,然后就这么倒在了卫法怀里——被卫法妥善放在一边,可嘴上却不依不饶,“一路上跑死了八匹千里逐日的快马,为了追上南山菊,你也是够阔绰的啊!”

    秦风没有管旁边这对兄弟,自顾自地给自己倒茶,喝茶,再倒茶,再喝茶,眼中的思索之意愈发明显,不一会儿就把一壶茶给喝干了。

    “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你闲下来喝的是茶。”百里朽挑了一个石凳坐下,面色不善,似乎对秦风有很大的意见,“这一次大闹卫家行宫,虽说是你我共同的决意,但她不惜身中卫刑一招‘涅槃’,也要以身做饵,为我们赢得遁逃的时间,甚至为此还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如此情义,你方才故意支走她,可对我有什么交代?”

    卫法在一旁默默不语,心里的想法与百里朽是大同小异的。

    “‘涅槃’一式,对你姑妈来说,本是无法承受的福泽,可谓九死一生之局,但她却真的险象环生,将这杀招,活生生地变成了一番造化......”秦风也不避讳,盯向百里朽怒意见涨的双目,继续说到,“若我所料不错,前辈是以‘媚意’入巅峰的吧。先不说你百里家是不是有何通天彻地,但尚未开发的血脉之力,百里朽,我来问你,以媚意入巅峰的前辈,你觉得,是凭借自己的功法特性逃出杀局的吗?”

    百里朽张了张嘴,欲出言反驳,可许久之后,还是未闻其声。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朽离

    露天花园的洞府一度十分沉寂,就连四周竞相怒放的花朵也无法缓解冰冻的气氛,场面简直安静的可怕,甚至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卫法有些受不住了,他与秦风有不同的看法,于是他一边用灵力安抚膝头上的卫度,让其继续沉睡,一边代替百里朽,率先开口反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和秘密,这无可厚非。对我们而言,昨晚于生死存亡之际,以身犯险救下我俩的,不是别人,正是百里朽的姑妈,百里离前辈。这难道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么?”

    百里朽在听闻秦风的质问后本来有些抑郁,但卫法对秦风的一番反驳却是令他不由得精神一振,甚至还对其有些刮目相看。

    “卫法说的不无道理。秦风,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你还能用这种审问重犯的态度待之,不觉得有些过河拆桥、以怨报德的意思吗?”

    百里朽紧握双拳,死死盯住秦风,散发出的气息让他面前的石桌都蔓延出一道道的裂缝——这是无声的警告,也是一种自保。

    百里朽从小生活在以实力为尊的百里家,家族崇尚的只有铁与血,而身为百里家的嫡子,百里朽从小得到的资源栽培其实并不多,他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他自己亲手打拼出来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只有百里离这个不靠谱的姑妈,有事没事就喜欢躺在树杈上睡觉,或者坐在树干上脆生生地咬果子。心情好了就赏百里朽一个,顺便指点一二,心情不好那就是亲自上阵,把百里朽往死里练。这么练的好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相对于其他同族的修士来说,百里朽的战斗经验委实要丰富不少,心性也要坚韧得多。

    不过坏处也是有的,那便是百里离身为百里家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平素根本没个正形,经常出入添香阁,导致衣着服饰上都渐渐趋同。所以有一段时间,百里朽是绕着道走的,不过后来,在听自己的父亲提及百里离时,百里朽才知道自己这位姑妈几百年来没有结过一个道侣,孤苦伶仃、形单影只,也是怪寂寞的。

    当时百里朽还年幼,涉世未深,既想不明白为何百里离不曾有过道侣,也没有想过深究其原因,只是从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责任感,觉得要担负起照顾、陪伴百里离的使命。

    这种心思一直持续了许久,直到某日百里朽与百里离闲聊时,不慎说漏嘴,才暴露了这么多年暗暗隐藏心中的冰山一角。不过百里离毕竟是百里离的姑妈,也没有当回事,当即便宠溺地揪住他的耳朵使劲拧,先前凝滞的气氛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似的,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在这之后,百里离与百里朽见面的次数便减少了,倒不是刻意回避百里朽,而是整天忙着出门搭讪俊朗小生,或者相亲成熟大叔,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瞅那架势,仿佛是打定主意,要趁还未年老色衰,将自己嫁出去,至于入赘,卫国上下,谁敢自告奋勇入赘百里家?

    这种情况在百里朽“年幼天真”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小的创伤,不过好在百里家的决斗校场终年不闭,他也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内心情绪的好去处——打着打着,也就慢慢不再想起百里离,不知不觉间成了卫国年轻一辈的领头人,甚至还在之后“邂逅”了秦晴。

    虽然他和秦晴之间也没成,可以说是被东川业给“截胡”了,不过百里朽并不感到有多可惜,毕竟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的,百里朽没有再选择誓死不渝,与东川业来个为爱决斗之类的戏码,虽然秦晴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小小地期待过......

    待到后来,百里朽已经找到了更为适合自己的道路,那就是追求天上天下,旁人莫不能及的无敌实力。尽管“元丹之内无敌手”的称号已经落在了虞修秦风的身上,但百里朽亦能在之后与之战平,这对他来说,有一种“大道得证”痛快!不久之后,甚至还先秦风一步,以“偏执之意”入巅峰,这也让百里朽的信念愈发坚定。

    不过百里朽虽然狂傲,却并不自大,在秦风决定与卫法一探卫家行宫时,他并没有选择一同前往,而是回到都城之内,将自己这么多年来安插的势力调走一半,毕竟在他的心中,秦风不能死。至少在他彻底打败虞修秦风之前,绝不能让其命丧卫刑之手。

    只是当百里朽整装待发之际,一个已经差不多被他遗忘的人找上门来——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多年不见的姑妈,百里离。

    百里朽的计划是声东击西,百里离表示赞同,并要求随同。百里朽不肯,百里离便当着他一众下属的面揪他的耳朵,最可气的是,自己还毫无反抗之力。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百里离的实力或许比秦风还要高上不少!有如此战力在身边,还愁以后打不赢秦风?

    之后的事,大致就清楚了。百名修士佯攻卫府行宫高楼,百里朽与百里离直接驰援秦风——战略计划完美达成,期间除了正面佯攻的修士略有死伤,重要的战力目标竟无一人折损!实在是可喜可贺。

    而就在这时,秦风忽然提出了对百里离的异疑,且并非没有道理,百里朽的理智告诉他秦风是对的,但潜藏的感情却一再阻止他继续。

    百里朽的心中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若是自己继续深究下去,或许他会得知一个不亚于“卫府藏有噬亲鬼”的秘密,但他的姑妈,百里离,很有可能会成为漩涡乱流的中心。

    百里朽没来由地有点害怕,心头的鼓点打的越来越响,然后生平第一次,心甘情愿地站在卫法这一边,不知道为了什么,但就是要反驳秦风!或许百里朽是知道的,但彼时的他,并没有再次面对的勇气。

    眼见百里朽与卫法都是这个态度,秦风欲言又止。严格来说,这其实算是百里朽自家的事,他一个外人,又是妖修,于情于理,都不好明目张胆地插手其中。只是百里朽于他而言,可以说是亦敌亦友的存在,若是见其深陷危机而默不作声,道心如何能安?

    “百里......”

    “你叫我?”秦风刚刚喊出百里朽的姓氏,一道婉转动听的声调便在他耳边响起,“这位小哥日角龙颜、奇骨贯顶、河目海口,真乃雄姿杰貌!‘虞主’这一帝王命格,可谓名副其实!”

    在场四人中,除了卫度依旧沉睡,卫法、百里朽皆是惊异非常,因为他俩纵然被秦风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但也不应该没有百里离重回洞府的印象!而百里离横抱南山菊,就跟突然出现在秦风身后似的。

    “它累得睡着啦。你这娃娃修为不错,不过却没有灵力根基,若不及时纠正,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的呀。”一边真诚劝导,百里离一边将南山菊放在卫法另一侧的膝头,“哦对了!路过虞母洞时,那群老妖怪邀我进去喝了会儿茶。我真的拒绝过了,但实在是盛情难却,虞主大人豁达大度、汪洋海量,想必不会跟小妹一般见识的,对吧?”

    秦风微微一笑,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

    “哎呀呀,虞主大人你不要笑的这么温文尔雅,小妹都快迷上你了哟~”彼时只有二八之姿的百里离,亭亭玉立于洞府之中,但归来之后的现场效果,无异于此地飘进了一只穿着人形皮囊的凶魂恶鬼,“你们怎么都在冒汗?天气这么热的吗?要不小妹替你们擦擦?”

    一面说着,百里离从袖中拿出一条百鸟香绢,替秦风体贴入微地擦拭着,连自己的侄儿百里朽,都暂且放在了一边。

    不得不说,这一波打脸来的如此之快,实在是让卫法和百里朽始料未及——他俩现在完全就是一种惊弓之鸟的状态,哪里还能承受来自百里离的贴心照顾?而秦风这个始作俑者,虽然此时此刻还能保持一定风度,至少还笑得出来,但对百里离的忌惮,明眼人都能看穿。

    “有山有水有人,虞山真是一处人杰地灵的宝地。”替秦风擦完之后,百里离将百鸟香绢塞进秦风怀中,表情暧昧,就跟在私予定情信物一般,“不过光有帝王之相可不够,功夫还得到家才行呀!嗯......不知虞主大人,可愿陪小妹寻一处人迹罕至之地,进行一些更为深入的激烈交流呢?”

    一语言毕,露天花园上方顿时层云密布,刹那间天雷滚滚,尽管没有落下,却仿佛已经将卫法与百里离炸了个外焦里嫩、一动不动,就和两根木头桩子没什么区别。

    “前辈是说‘斗法’的事吧。”秦风朗声开口,开始展现自封虞主的气魄,“既然前辈诚心赐教,晚辈焉有避战不应之理?”

    听闻秦风此言,百里离顿时笑得眉眼弯弯,煞是明媚动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倒影

    虞山,浮舟峰上,百里离与秦风正遥相对峙。

    出于对秦晴洞府的保护,以及应百里离寻一处人迹罕至之所的要求,秦风之前经常修炼的这处浮舟峰乃是最好的选择。

    秦风瞟了瞟浮舟峰的登云长阶,在那之下,或许有一个名叫百里朽的修士正在竭力攀登。毕竟来此浮舟峰后,百里离便散开修为,以巅峰之意设下了禁制结界,旁人若想一窥究竟,便只有登云长阶一条道可走。而随着秦风修为臻至元丹巅峰,登云长阶也早已寸步难行。

    “前辈既然想斗法,为何又害怕他人窥探始终?”秦风收回目光,问向不远处风仪玉立的百里离,眉宇间雷霆隐现,做好了随时都可接战的准备,“两千三百一十七年前,卫,立国。时至今日,所出仙迎修士也不过一手之数,前辈纵然修为高深,但,依旧是迎仙境界。”

    言及此处,秦风微侧身体,左手负于身后,右手五指并拢,掌心朝上,做了个极其挑衅的动作:“我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所以,来吧。”

    “呵呵呵,小哥何止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你就不是人。”

    闻言的百里离身形闪动,蓦然间分出五道分身——六具身体看上去一模一样,皆以一种奇绝诡异的身法朝秦风包抄而来。伴随着百里离辨识度极高的笑声,顿时就将秦风周身命门笼罩在攻击范围之下。

    “以不变应万变么?果然是后生可畏。呐呐~别说小妹以大欺小,今日我便让你三招,如何?”

    秦风闻言轻笑,明明在修为上明显不敌,可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严阵以待的意思,反而显得十分享受:“我观前辈,也不并大嘛。”

    这一句话有攻心的成分——所谓“大”,既可以形容年龄,也可以形容别的什么物什,端看当事人如何去理解了。而秦风此刻暧昧的语气和调侃的神情,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好的寓意。

    百里离不为所动,全当是耳旁风,同时耐心细致地观察着秦风的一举一动——真不愧是修行了好几百年的修士,临战经验和心性韧劲都不是秦风平素接触的那些虾兵蟹将可以相提并论的......不过即使是再强的人,它都是有弱点的,藏得越深,便说明越在乎。

    而你在乎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就会折磨你。故有云,无欲则刚。

    “以‘偏执之意’入巅峰的某人,若日后当真俘获了灾行八鬼之一的噬亲鬼,也不知是继续沉浸修行,还是会为了某人不顾一切呢?”

    秦风话音未落,笼罩周身的六个百里离蓦然发生变化——其中一人好似落凡,气息强度骤降,刹那间已跌落凝魂境界,成了炼体修为;再看其他,有的浑身金光闪耀,恍若天神下凡;有的容貌变得奇丑无比,身躯亦羸弱畸形;有的脑后门上长出一张人脸,发出的却是男声;更有甚者直接脱离了人身,幻化为一条狰狞蛟龙,对着秦风嘶声咆哮。

    “不是说让我三招吗?怎么?等不及要杀我泄愤了?”

    “女人的话你也信?”最后一个还是原本之躯的百里离冷声嘲讽,两只手一手操控烈焰,另一只手呼啸风雪,竟是冰火双修。

    六具身体或强或弱,或正常,或丑恶,或神圣,光是这诡异的场面,便足以将不少修士吓得望而却步!更别说六身之间产生的那种彼此呼应之力,看似有明显的破绽可供突破,可若真中了百里离的诱敌之计,便会立刻陷入永世沉沦的迷惘堕天之地,定是十死无生!

    “四季之后,便是六道。生死有命,业障不消。一年四季转轮诀,起!”此时此刻,曾经在卫野手中施展过的功法再次临世,不过展现出的威能却是天差地别——六道不同色彩的圆环自六身丹田显现,由下而上路过紫府灵台,然后从上到下,将秦风禁锢其中,“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卫野、卫蕊那对姐弟的功夫,可都是我教的。”

    言语之中尽是自信,一击得手的百里离似乎对眼前的战果非常满意,按说以她的标准,动用六道轮回之力对付秦风,也算看得起他了。纵然秦风头顶“元丹之内无敌”的桂冠,那也只是元丹之内而已。

    “他的名字,叫‘商野’,他的阿姊,名‘商蕊’。”眼见自己肉身在六道灵环的作用下越发毁损,可秦风只是皱了皱眉头,好像对百里离轻视商野商蕊的态度颇为不满,“人道、天道、饿鬼道、修罗道、畜生道、地狱道......纵有六道轮回,也不过是被至强者强行划出来的六个圈。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一语言罢,秦风蓦然出手,“本我之意”的巅峰之力被他催动到最强境界,六道灵环所蕴含的灵力,开始不受百里离控制的自行崩坏。

    “尘归尘,土归土。若求解脱,吾可为渡。”在这瞬间,秦风浑身上下由内而外照耀出数道淡金色的灵力,将六道灵环和百里离的六具身躯,以及整片浮舟峰云海,甚至半片苍穹都渲染在内。

    天还是那片天,只是有了和秦风一样的颜色;六具身躯依然是六具身躯,只是大多数已经安详地闭上双目,不再参与纷争;禁锢秦风的六道灵环只剩唯一一道,其余五道均已碎成粉末,消逝于无形。

    “虽然之前有想过会留下一些,不过没想到,竟然是地狱道。”

    秦风双臂微一用力,最后一道地狱道的灵环也随即灰飞烟灭。不过因为与另外五道的自行消失方式终是不同,属于秦风强行挣脱,是故秦风也并不是毫发无损,丹田灵台受到的反震冲击还是实打实的。

    “前辈以‘媚意’入巅峰,配合百里家的瞳眸幻术,一出手便对晚辈施展‘真假幻域’,当真是把晚辈与那些喜好搬弄是非的杂碎混为一谈了啊。”秦风左臂伸出,从刚刚开始就在酝酿的修为之力,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淡金圆球,滚动的轨迹直令人眼花缭乱,“森罗万象之后,便是人间百态,前辈纵然修妖,但道心,还是乱了。”

    云海之上,秦风慨然喟叹——这么多年过去,原本以为早就绝迹失传的“修妖”之法,如今竟再次重现人间,而它的修炼者,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百里家家主的亲妹,百里朽的姑妈,百里离。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百里离神色淡漠,撤去修为构筑的真假幻域,原来一人一妖一直隔着一钵清水对望而坐。

    方才的战斗,与其说是一场斗法,不如说是精神世界的一次碰撞,不过也的确如百里离先前所说,是一番激烈且深入的交流。

    “修妖之法,讲究的便是妖化万物,不存本相。前辈能从卫刑如同天威一般的神通中成功脱身,甚至还化死劫为造化,这可不是一个迎仙境的修士可以办到的呀。”

    秦风侃侃而谈,随手从浮舟峰的云海上招来一缕缥缈浮云,以拈花指姿势持之,浮云亦变成了一朵盛开的月下白昙,随后消失不见。

    “世间仅存的几只妖,都在我虞山的虞母洞中颐享天年,我身为虞主,又哪会不识得你身上那独属于‘妖’的气息变化呢?”

    说到这里,秦风话锋突然一转,并调度整个虞山的磅礴之力,对百里离展现出一番凛冽杀机,好像下一刻就会展开森然镇压。

    “‘修妖之法’本就是被天道摒弃的末路穷途,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因此丧命的不计其数,是故就连我虞山,都将所有的修妖法门全部毁去,为的就是永绝此路!你身为人类,却修‘妖’至迎仙境界而未遭天谴......你可以是百里离,但也可以是任何人!你待在百里朽的身边到底所为何事?你,到底是谁?”

    铜钵中的清水随着秦风的话语溅起点点水珠,本来映照在水中的,他二人的倒影也在此刻支离破碎——妖有千面,故天不容妖。

    “方才你也说了,我尽管修妖,但我的道心,已于此战中乱了。”百里离的面容仿佛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就连身上的鲛人泪,也在此时变得黯淡无光,“我不是谁,我就是你说的‘某人’而已。”

    言及此处,百里离抬起眼,望向面前眉头紧蹙的秦风,即便近在咫尺,用的却是一副深远泛空的的目光,如同魔怔。

    “六道灵环唯有‘地狱道’加诸汝你身,虞主秦风,缠绕在你身上的因果业障,与我相比,怕是只多不少。”二修之间,水珠依然飞溅,但作为容器的铜钵,已经悄悄爬上了寸寸裂痕,“不管是天道摒弃,还是天道钟爱,亦或是天道所佑,都不过是一具提线木偶罢了。能封仙的,都是天道的傀儡——既然如此,以我本意修妖,又何尝不可呢?”

    秦风目光闪动,没想到百里离竟然点出了他的巅峰之意,不过这并难不倒他:“别这么悲观愤慨——或许那天道,根本就不想认识你。”

第二百八十三章 渡劫

    “秦风,我姑妈呢?”浮舟峰顶,秦风正一脸可惜地收拾着面前的铜钵,不知不觉间,百里朽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谁赢了?”

    彼时的百里朽大汗淋漓,衣衫、头发均被濡湿,显得很是狼狈。不过这也不奇怪,尽管他也是元丹巅峰,但要在秦风与百里离两道巅峰之意的重压下,从登云长阶一步一步爬上来,不吃点苦头是绝计不可能的。这要是换做卫法来爬,恐怕还没到一半儿就得累趴下。

    “比起斗法的结果,你关心的,竟然是自己的姑妈么?”秦风从怀中取出百鸟香绢,小心翼翼地将铜钵的碎片包裹起来,然后放进自己袖中,“前辈并无大碍,只是觉得略有疲惫,所以回府歇息去了。至于谁胜谁负嘛......我说我赢了,你信吗?”

    一语言罢,秦风与百里朽站在原地,谁也不肯往后让出一步,仿佛二人之间有了什么矛盾,而浮舟峰顶正是个干架泄愤的好去处。

    “总有一日,我会彻彻底底地击败你,就算你跪下来哭着求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百里朽面露凶光,散发出的气息异常恐怖,居然产生了四方云动的骇人景象——这一次,他是以道心在宣言杀机。

    听闻此言,秦风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头,对百里朽这一波突如其来的真实杀意感到有些百思不解,不过一想到百里朽竟然能影响到百里离的道心,他也随即释然了不少,然后生生的吸了一口气。

    “你想杀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用得着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口么?”秦风双手拢入袖中,把头往领子里一缩,就跟怕了百里朽似的,“前辈的意思很明显了,让你就在山下等,你却非得上来......”

    秦风一边摇头,一边略过百里朽向山下走去,嘴里还在不断地念叨:“看把你给急的,我还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死手不成?卫法呢?还在照顾那俩小家伙?我说你杵这儿噶哈?要变望夫石还是咋地?”

    不得不说,秦风絮叨起来的本事那是真的吓人,说话噼里啪啦的不带停,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若非他修为了得,恐怕光凭这一张烂嘴,都得让他死个好几百回,还是死法不会重样的那种。

    “卫家的小子还在睡,你的那个小娃娃已经醒了。”百里朽背对秦风,声调有些低沉,“不过它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可能、也许、大概是要渡劫了——我说我就是来通知你这个的,你信不?”

    相似的句型,不同的语调,秦风与百里朽,终究不是同一种人。

    “这种事你就不能早点说?我上辈子欠你了?”秦风感受了一下属于南山菊的修为气息,诚如百里朽所说,其灵台紫府的波动并不十分稳定,甚至可以用紊乱来形容——这种无法控制、无法拒绝的修为乱象,的确是将要渡劫的前兆,“你要走,我不留;你要疯,我不拦;你要死,死之前给我传个信,我好去给你收尸。”

    一语言罢,秦风也不走登云长阶了,直接化作一道淡金匹练,消失浮舟峰顶,只留下默默无言的百里朽,独自一人空守云海。

    秦晴洞府那边,卫法已经将卫度妥善放在一旁,草草设下一处小结界后,开始全神贯注地为南山菊护法。而当秦风赶来之时,南山菊的渡劫过程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间点,他已经不好再进入其中了。

    “与他俩对峙太耗费精力了,居然连小南山的第一次天劫都差点错过!不过还好,是‘迎劫’。看这强度,卫法应该能应付过来。”

    秦风眼神一晃,瞟到了不远处还在呼呼大睡的卫度,不知道为什么,气是不打一处来,不过碍于卫法正在劫圈之中为小南山不遗余力地护法,秦风也就暂时压下了将睡成死猪的卫度扔出虞山的冲动。

    此时此刻,苍穹之上一共落下黑白八道惊雷,两道直插南山菊身旁两侧,另外六道则占据附近一半的场地,如同阴阳鱼一般,将南山菊笼罩其中。而在这是,卫法所起的作用,就是要防止万一南山菊渡劫失败,不会被八道雷霆直接挫骨扬灰,这很危险,但同时又是挑战。

    “妖修第一次渡天劫,主要是炼塑妖身,择分雌雄。”秦风背在背后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仅有三岁多的南山菊会在这时突然渡劫,左想右想,只有可能是百里离动了手脚。

    一般情况下,妖修越早渡劫,则代表其自身潜力越大,因为妖修不像人修,妖身本相的修炼,只有依靠天劫才能塑造。但这个过程却是极其凶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身死殒没,所以一般都会压制修为,等待最佳的渡劫时机,同时备齐有助于渡劫的法宝、兵器或者灵药。

    这些东西秦风都是在一点点准备的,毕竟就算是他,渡过第一次天劫也是在修行三十载后,而像南山菊这般只用了一成时间便直面天劫的情况,在虞山妖修渡劫的记载中,却是根本没有什么先例。

    “卫六家之中,我原本以为只有以‘喂战’养人的卫家需要特别防范——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预测的确是对的,但却是以另一个更为棘手的可能性验证我的猜想,那就潜伏于卫家的噬亲鬼。”

    秦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笼罩南山菊的淡金色真元,这也是很久之前留给南山菊的一道保命符,没想到居然是用在了渡劫的时候。

    秦风不禁有所感叹,所谓世事难料,那时候留下的种子,怎么算也算不到会在此时成为南山菊渡劫的保护伞——尽管八雷联动,一直在利用生死矛盾之力轰击南山菊,但不知是不是这次天劫的威力并不算猛,连打了好几下,只在秦风的真元护壁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这天劫之威,有这么弱的么?”秦风摸了摸自己的下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当初他渡这第一次天劫,可是差不多交代了半条性命,“看来是稳了,没啥大问题。那位百里离前辈莫非是在南山菊身上下了什么弱化天劫的咒术?应该不会吧,那样就太匪夷所思了。”

    正如百里离靠着“修妖之法”幻化万千的修行特性,将自己的气息调整为与天威相似的频率从而成功逃生,秦风此刻思索的,乃是百里离有没有在南山菊身上留下一道属于自己的气息,好让天劫以为自己正在对同类施以劫难,所以才没有悍然出手,只是象征性地劈了劈。

    “这‘修妖之法’看来有点东西啊......百里离,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秦风长叹自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对百里离的兴趣,毕竟就算是他,也只是对修妖之法略有了解,并未涉足修炼,而南山菊轻渡天劫的情景,还是给了他不小的启迪,“看来得找时间多去虞母洞坐坐,那群老妖怪想把秘密带进棺材里,可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天劫渐渐式微,八道黑白雷霆也慢慢销声匿迹,总的来说,此次南山菊的渡劫在秦风看来,或许连有惊无险都算不上,应该说是顺风顺水了——不过,好像最后似乎缺了一点什么东西,具体是啥,秦风一时也没想起来,只是从身上的乾坤袋中拿出一套雀灵来,准备给收功凝神的小南山换上......然后秦风就一脸惊奇地立在了原地。

    “主人,虞修南山菊,特来向您请安。”低沉的声线,不算刚毅,也不算柔和的面部线条,带有一些力量感的肌肉,倒也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美男——没错,在“择分雌雄”这一步上,南山菊选择了男修,“主人,请问有合适的衣物么?您手上这一套,南山怕是穿不了。”

    “哦哦哦,好的好的。”秦风还没有从震撼中恢复过来,服从命令般的将雀灵塞回乾坤袋,再拿出一套适合男修的长衫薄衣,看着南山菊一点点地给自己换上,就跟不认识南山菊似的。

    就在秦风仍未回神之际,有一个人却是先他一步反应过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度的大哥,秦风的好友,卫法。

    “我带卫度先下山去,南山菊的事,你自己处理。”一道神念传音于秦风心头响起,卫法的身影也是略过他与南山菊二妖,抱起从头睡到尾的卫度,就这么消失在茫茫虞山之中,“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选择,秦风你也不必非给我一个交代,但是此事,着实有些可惜......近段时间,还是不要让他俩再见面了。”

    秦风的耳畔回想着卫法临走时的话语,不得不说,卫法的通情达理还是给了他不小的劝慰,让他从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中解放出来。不过该弄明白的,还是得弄明白。

    “小南山,你......”

    “主人无须多言,南山知道你要问什么。”南山菊截过秦风的话头,眼神之坚定,显然并非一时冲动之举,“南山是主人三滴精血所化,诞生至今,观主人三年,唯有昭漫与百里离二女令主人忧虑苦思过......南山是一定要以一生之命,替主人排忧解难,与主人荣辱与共的,也期望能成为如主人这般强大的修士,不给主人添麻烦。所以说,是绝对不会选择成为女修的——即便那是某个人的愿望。”

    秦风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南山菊的肩膀,以示鼓舞之情。

第二百八十四章 陵墓

    十五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在这期间,百里离再没有在虞山出现过;百里朽也从浮舟峰顶消失了;而送卫度回都城的卫法,也没有再上虞山。所以这段时间里,秦风倒是难得清闲,与南山菊的相处一如既往地融洽自然——只是二妖心照不宣,刻意对某人避而不谈。

    “嗯......今儿个阴雨绵绵,不宜出行。”秦风躺在藤条摇椅上,一边望着虞山各处烟雨蒙蒙,一边吃着碗里的水晶葡萄,“南山,卫家门主之战的决胜局就要开打了,你当真不随我一起要去都城吗?”

    彼时的南山菊正随侍秦风身边,遵从秦风的指点,感受天地之间的最原始、最自然的灵气形态:“既然主人都已经为南山找好不去的理由了,南山便留守虞山,静候主人凯旋而归。”

    “什么凯旋而归?打架的又不是我。”秦风将木碗里的葡萄抛进自己嘴里,嚼吧几下后,便连皮带肉一起咽进腹中,“卫家藏噬亲鬼,百里家养妖......我虞山身处漩涡中心,像现在这般太平的日子,以后怕是不多了。话说我这次去都城,有什么东西想让我给你带么?”

    听闻秦风此言,南山菊淡漠的双瞳这才亮起些许微光——不得不说,南山菊这副神色,真的和之前秦风一心专注修行的样子别无二致。

    “那便有劳主人,替南山带一些农作物的种子回来吧。”说着说着,南山菊似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晴小姐的那座洞府可算是处宝地,临走之前栽下的花花草草即便无人照料,长势也都还不错,所以南山也想沾沾光,种一些瓜果蔬菜来尝尝。”

    秦风瞟了瞟南山菊,感觉就像在看以前的自己,不禁心生感慨。

    这倒不是说曾几何时秦风也想亲手种一些作物来吃,而是南山菊现在除了自己的主人和喜欢种种地,其他时候都是在修炼、修炼、再修炼,仿佛对其他任何事都不关心似的。

    以前秦风差不多也是这样的,然后秦晴就和东川业一起周游列国去了,对他们这对兄妹来说,彼此也算是种解脱。不过好在他身边也有不离不弃的人,像卫法啊,百里朽啊,甚至小南山、卫度、圆白菜,都陪他度过了这最空落落的三年——然后才能遇见昭漫。

    只是秦风是秦风,南山菊是南山菊,若以后他不在了,谁又来陪这个外表是成人,实际上只有三岁出头的小南山呢?秦风一时无言。

    “时候差不多了,主人即刻便启程吧。”南山菊抬头望天,可是乌云密布的天空并看不见太阳,于是只好凭借自己的感觉来推测当日的时间,“虽然眼下这雨并不算大,不过还请主人带上这个。”

    言及此处,南山菊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绘着白丁香的油纸伞,将其撑开,并递与秦风,然后拿过秦风手里的木碗,转身向洞府内走去。

    秦风将口中水晶葡萄的味道回味一番,只觉得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甜,在目送南山菊的背影消失后,便独自下山,往卫都城的方向去了。

    按说十多天前,他才和卫家家主卫刑,有过一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恩怨,此时是不应该去凑这个热闹的,因为这无异于再闯龙潭虎穴。可是卫法那个家伙只有元丹中期修为,今日之战又以元丹后期的卫君为对手,若说危险,对卫法来说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还不算,在卫法的计划中,卫度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甚至可以说是杀手锏,所以秦风无论如何都一定得去,哪怕置身险境。

    “哟!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天劫的五雷轰顶给劈死了咧。”

    在去往卫都城的路上,秦风越过一个山头,瞧见了“许久不见”的百里朽。虽然毒舌本性依旧在,可看上去似乎是瘦了一点,精神头没有先前那般饱满,这对百里朽来说,其实还算蛮罕见的。

    “你行不行啊你?昨晚又熬夜修炼啦?”秦风甩出两柄旧损长剑,一柄自己踩着,一柄让百里朽踩着,一人一妖并肩而立,继续朝目的地前进,“待会儿要真闹起来,你可别拖我后腿,也别说我认识你。我又没有三头六臂,可没法同时照顾你们三个人。”

    秦风忍不住揶揄百里朽,这种说话的腔调,倒是和卫法有点类似。

    “你就那么肯定一定会闹起来?那可是卫家门主之战的决胜局,当着天下人的面自己拆自己台,那群缩头乌龟不要面子的吗?”百里朽满不在乎地说到,同时瞥了瞥脚下飞剑,竟是一脸嫌弃,“我说‘英明神武’的虞主大人,你拿这么一把破飞剑就给我对付了?怎么说我也是百里家的嫡子,日后的一家之主!这配得上我高贵的身份吗?”

    一语言罢,百里朽甚至还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潇洒不羁的姿势,不过在秦风看来,那模样就跟地主老财家的傻儿子什么区别。

    “‘英明神武’又如何?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秦风耸了耸肩,对百里朽的反唇相讥显得不以为然,“就你还家主?八字都没一撇的事。若是给你金光闪耀,一看就是神兵天降的宝剑,你还不直接拿着就去屠城了?再说了,给你你也用不了,你我都是术修。”

    “术修怎么了?术修就不能背把宝剑装范儿?我跟你说,只要你点头,某些情况下,‘英明神武’就是能为所欲为!我有门道哟~”

    言及此处,百里朽立马给秦风使去数道“你懂的”的眼神,秦风虽然猜不到具体细节,却也能明白百里朽到底所指何事——不就是出卖男色么?不就是添香阁么?若有朝一日真的山穷水尽,我......!

    “去死!”秦风呵斥一声,而后骤然提速,操纵飞剑迅速向前,将百里朽远远甩在身后。可百里朽毕竟也是元丹巅峰修为,见被秦风甩开距离,好胜之心顿时噌噌噌地往上涨,不一会儿便追了上去。

    一人一妖速度之快,连卫都城的城卫军都没有来得及审查他俩的身份,不过这十几日下来城卫军也见怪不怪了,学会看法宝品相来分辨是高贵还是低贱了,顶多也就怒骂两句泄愤——“两把飞剑锈的跟破铜烂铁似的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早晚摔死你们!”

    然后就是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块石头,直接砸碎了他满口的牙。

    “这就是‘紫金穹顶’?”而另一边,秦风已经落于地面,并跟随路边的标记,摸索着来到了门主之战最后决胜局的场地。

    正如先前卫誉在松针树林安排赛程时所说,因为最后一战会决定这一次门主之战究竟花落谁家,所以卫家会在现场特别注重场地的布置事宜——比如绵延不绝的旌旗;比如数十坛一字排开,五人合抱都不见得足够的酒缸;比如穿红戴绿的舞娘;比如正在调试音色的乐师......这一切的一切,都与现场“烟雨湿衣”的气氛并不如何匹配。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因为最终一战所在,貌似是一处规模极其庞大的陵墓群,而“紫金穹顶”的位置,则是陵墓群最恢宏的那座。

    换句话说,卫家之内不仅有广阔的草原和神奇的松针树林,他们更是在府中就地修建了陵墓群,而稍后不久,卫法和卫君就要在这里开战。

    “没想到吧?持续了这么久的门主之战,最后的决胜之地竟然会是一座坟墓。”百里朽来到秦风身边,双手环抱,毫不掩饰语调中的不齿,“简直就像是给那些不知死了多少年的尸骸做表演,他们还美其名曰,是让后辈子孙接受先辈们英灵的检阅哩。”

    “卫法也是这么想的?”秦风见百里朽好像还蛮熟悉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问到,“那‘紫金穹顶’是......”

    “是‘祖庙’,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祖庙’。”百里朽朝陵墓群中最雄伟壮观的庙堂努了努嘴,皱起眉眼,仿佛有人正往他眼中扎针,“你已经去过卫家行宫了吧......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卫家行宫还不如这里的坟墓来的气派?这就是他们的治家理念了——生前尽忠守孝,为家族奉献一生,哪怕再苦再累,但死后也定能风光大葬。”

    耳边不断传来百里朽对陵墓群的嗤之以鼻,秦风抬眼望了望四周,与十二场合资格战、淘汰战、三甲之战相比,决胜局反而不比前三战来的那么盛况空前。要说没人吧,也还是有,但彼此之间都拉开了不小的距离,不仅没有交流,还有点彼此之间相互提防的意思。

    “如果这是卫家一门的家族传统,我也不便多说些什么。”秦风收回目光,开始状若无意地寻找卫度的身影,“即使是这样,卫法也还是卫法。虽然出生在哪里不能选择,但他至少并不是一个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人,不然也不会历经千辛万苦,站在紫金穹顶的舞台上。”

    百里朽闻言后微微一愣,随即咧开嘴笑了两声。可诡异的是,一时间秦风竟分不清百里朽到底是在表示赞同,还是在对他讥讽嘲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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