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踢蹄
“你倒是认真一点啊!这么心不在焉的,我找你来陪我特训到底有何意义?”卫法双手持戟,以小白为坐骑,一人一马刚和秦风从空中错开,他便按捺不住埋怨起来,“我那玉桂枝你当白收的吗?”
听闻这话,秦风不耐烦地朝卫法挥舞了一记掌风,也不看结果,转身便落在地上,去喝百里朽刚刚温好的“留仙十一醉”去了。
而面对这记凌厉掌风的卫法却没那么悠闲了,尽管立刻猛提真元,于身外形成一股护体罡气,可还是被秦风的掌风给拍在了石壁上,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凹痕——万幸的是小白由于还未经历第一次天劫,是故秦风的攻击对它而言,其实并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杀伤。
“我说卫法,你要特训就特训,作甚非得带我们来这里?你瞅瞅这地儿,四周既无青山绿水入眼,又无玉人娇娘作陪,秦风哪儿会有心情跟你对练?你把我那杯放下!吃完了自己舀,没长手还是咋地!”
不知是不是留仙十一醉喝多了的缘故,明明平时对卫法都一副爱答不理模样的百里朽,此刻亦有兴致在卫法毛焦火辣的心境上再加一把火——在发现秦风居然旁若无人地拿起他的酒盏就要吃下之时,立马又和秦风闹作一团,十足就是个添乱子不嫌事多的主儿。
“这里怎么了嘛?不仅隐蔽性好,空间还特别大,用来修炼对打不是刚合适么?”卫法从石壁里狼狈爬出,拿出几个果子喂给小白后,也来到酒案边上,给自己舀了一杯,“这货不是嫌没有玉人娇娘,而是今早去添香阁时,被人塞了一碗闭门羹,礼物没送出去罢了。”
卫法喝着酒,剥着花生米,嚼地咔嘣直响,也是不满到了极点。
没错,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在卫法住宅的下方——一处不知道建成多久,极其宽广敞亮的地下空间!那一颗颗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好宝贝,更别说还有窖藏多年的陈年老酒了。
本来像这种类似“避难所”的地方,百里朽和秦风是不愿意来的。可卫法不愧为门主一脉的嫡长子,虽然之前修为境界不行,但该拥有的琳琅宝物还是从来不缺,直接就将一根“玉桂枝”拿出,作为“贿赂”秦风的不二好礼,要求秦风对他进行战前特训。
而这个“玉桂枝”,乃是由卫家特别栽种的灵玉桂树,取其枝丫雕镂而成的一根高雅发簪,在卫都城可谓是远近闻名,有价无市!
秦风答应了卫法关于特训的要求,然后想也不想,抓起这根“玉桂枝”就往添香阁跑,卫法那是拦也拦不住——然后就被添香阁的那位差人轰了出来。场面顿时极其尴尬,与之同行的卫法当场就想敲爆秦风那颗榆木脑袋,如果他打得过秦风的话。
“卫都城又不是没有珍宝器玩铺子,你最起码让他们简单包装一下啊!哪有直接就递过去的?你当鉴宝啊!”一边喝着酒盏里的留仙十一醉,卫法一边毫不留情地讥讽秦风,“知道什么叫‘借花献佛’不?这种事,时机与场合很重要!不然你以为是‘以物易人’吗?真亏你想得出来!你还真就只是‘虞修秦风’,其他的都是一塌糊涂!”
不得不说,卫法这一顿说教算是比较严厉的,换做其他时候,他哪敢用这种态度跟秦风叨叨?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阴晴不定,随时都能抽刀砍人的百里朽。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二人的觉魂联系在一起的缘故,百里朽的酒量居然变得和秦风差不了多少,都是要醉不醉的。
卫法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让秦风利用这几天的富余,将他的战力训练得更高一些,战技更圆融一些,作战方式更灵活一些,以便应对之后与卫君的比试。至于那个什么邹二,在他卫法看来,完全没必要去考虑,因为不可能打的赢,而他的最终目标,就只有卫君而已。
是的,十二场合第三轮的战斗还未打响,卫法便断定第一场会是卫君的胜利。不是他瞧不起卫野,他和卫野接触过,那家伙的修为不过初涉元丹中期,与元丹后期的卫君比起来,不仅修为境界差了一截,连神通术法都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一个是增加作战单位的“一年四季转轮诀”,一个是范围伤害的“阳九百六诀”;一个连章扬都打不过,一个却将“偏巷命案”的凶手当场碾压击毙!孰强孰弱,简直一目了然。
至于他下一战的敌手卫苍,在卫法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除了那把“七星龙渊剑”需要注意一下,因为那似乎是与卫苍功法相呼应的特制法器,其他方面,卫法还真没把卫苍放在眼里。
“汝这蠢货!就凭这点觉悟心智,也想战胜那不可一世的卫君?真是痴棱睡梦!”喝多了的秦风已经开始大舌头了,将杯盏往酒案上重重一放,揪着卫法的衣领就开始撒酒疯,“连眼前的敌人都可以不在意,非要好高骛远去管那什么卫君小儿,你卫法的气量眼界,也不过如此嘛!真是连陪我一块儿吃酒的资格都不配!滚吧!”
一语言毕,秦风手上劲力突发,只一回合,便将卫法仍在另一处的石壁上,且力道更狠、更绝!完全就是不考虑卫法性命安危的手法。
“咳咳......你特么这是挟私报复!就你还配跟我谈心智?”
许是这留仙十一醉的酒力太过霸道,以致于麻痹了他的痛觉经脉,从石壁凹痕里爬出来的卫法不仅没有表现出畏惧,反而像没有感受到疼痛似的,仍然不忘奚落讥讽秦风。这要放在秦风清醒之时,怕是他有十条命都不够送,今儿个还真是作死作到底了。
“小白,我们上!让那厮瞧瞧我们的厉害!”卫法显然不服秦风的痛殴,抖落身上的碎石块后便翻身上马,誓要让秦风尝一尝苦头。
可事实并未如卫法想象中那般发生,确切的说,他不是被秦风又扔了一遍,而是他胯下的坐骑小白,就跟没有听见卫法方才的话语一般,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并且马唇上翻,一副很是气愤的模样。
“小白,你怎么了?小白?难道你也不听我的话了么!”卫法口中喷吐着酒气,整个人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地而不自知,虽说如此,其言语中的口吻却是逐渐峻厉起来,仿佛对小白的不作为感到非常不满,“小白,你......哇——!哎哟!”
话未说完,只见小白突然暴戾起来,二话不说,毅然决然地将卫法从背上颠了下来!这还不算,当卫法从马背上掉落之时,小白扬起后腿,使一记“白马踢蹄”,登时便将卫法踹的老远,然后理也不理卫法,独自一马往来时的出口迈去,看模样是真生气了。
其实从力道上来说,小白这一踢对卫法造成的**伤害,与秦风的狂暴想必那是不值一提,但从精神层面上,小白却是给了卫法一次足够震撼的打击!因为卫法做梦都没想到,小白居然会这么气愤地踢了他一蹄。这对卫法造成的精神冲击,不啻于某日他突然有机会拿着一把刀,捅进秦风跳动着的心脏——就是那样毫无实感。
“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么......小白......”被狠狠踢了一脚的卫法没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有去追离开地窖的小白,而是面露苦笑,恍若酒醒一般,“你也觉得我应该关注眼前的卫苍,而不是去琢磨如何干掉卫君吗?可是......那是‘卫君’啊!与其说我是在积极备战,不如说我是在害怕啊!因为那家伙,实在是太强了。”
卫法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神情苦涩,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颓废地坐在地上,耳边秦风与百里朽的疯言酒话也离他越来越远,似乎正进入了一种危险的境地里——灵台识海天雷滚滚,滔天巨浪不断洗刷着他的身心,卫法的身体内部,正进行着一场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而实际上,这一剧变的形成,乃是由小白无心之中促成。
虽然小白修为低弱,连第一次天劫都未渡过,甚至还不会开口说话,但它毕竟是和卫法缔结了“血契”的存在。换言之,若是一人一马心思不再统一,更进一步说,若是出现了十分严重的分歧,那么小白与卫法之间的血契,是有可能强制解除的!
这对小白和卫法来说,都是极不利于日后的修行的。或许小白确确实实是在生卫法的气,但从平时的交往来看,也绝对不是说解除就解除这样一触即碎的关系。不过事实上就是,小白与卫法之间的确产生了很深的矛盾,才导致目前这始料未及的危机出现。
“我明白了,此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只想着如何应对卫君,而不去想怎样战胜卫苍。我知错了!小白,不要走,小白!”卫法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说出的话也不知是真心悔悟还是挽留之词,不过那涕泗横流的模样,倒真是要有多丑,就有多丑。
然后卫法就哭晕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松针
三日后,卫家别苑。
说是别苑,其实就是坐落于卫府之中,一处人为圈栏起来的广袤草原。草原之上,各种珍禽野兽出没,不仅处处散发着野性的气息,此地的灵气也是异常充足,甚至还引了卫国素苍江的一条支流流过。
而在草原中心,生长着一座苍翠欲滴的松针树林,排列地密密麻麻、星罗棋布,每一棵松针树至少都有十丈之高,这些松针树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四方阵,刚好在中间留出了一块可供演武的空地。
与十二场合第二轮的场馆比起来,这处草原别苑的占地面积确确实实要大上不少,可作为第三轮的战斗场地而言,松针树林却是比点将台少了些许宽阔的感觉,平添了几分令人发怵的紧张与压抑。
“诸位道友,司礼卫誉,在此已恭候各位多时。”一众兴奋的观战者在卫家领队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到了松针树林边界,然后就看见十二场合第三轮的司礼卫誉,踏足松针树的树尖上,朝他们微微欠身施礼,“想必诸位也瞧见了,这里既没有鳞次栉比的建筑房屋,也没有供诸位观战开盘的场馆坐席,有的只有一片天然形成的小小树林。诸位若想观战,便请各凭本事,上树落位吧。”
好嘛!这十二场合第三轮的战斗还未开始,卫誉便以司礼的身份,将各路“英雄好汉”给得罪个遍——这松针树虽然棵棵笔直修长,可凭借修士腾空舞穹的基本功,难道还能难如登天不成?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但凡有点心智的人都猜得到——眼前这片松针树林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故一时半会儿竟没有一人踏步上前。
“不就是一破林子嘛,看我一把我烧了它奶奶的,看你还怎么装神弄鬼!”人群之中,有人发出了极为不满的声音。
众人心头陡然一惊,纷纷循声望去,看见了一道让他们极为熟悉的身影——十二场合第二轮淘汰战的六监事之一,百里家,百里朽。
“别闹事,这片松针树林是此处别苑的灵气集中地,你要是烧了它,整片草原都会变成一处荒芜之地。”百里朽身边,秦风与其并肩而立,神色间略显憔悴,不复之前容光焕发的精神状态,“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要在卫家的后院儿瞎折腾,被他们用人海战术给围了,我可不负责跟你里应外合。人家的地盘,收敛点儿。就当给他个面子。”
听闻秦风这话,百里朽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将刚刚的话付诸实践。不过这倒是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能让卫虞元丹这一境界中,两个最强的家伙给足颜面。
就在众人还在猜测之时,将百里朽安抚好的秦风率先行动,脚下生风,顺着松针树不算粗壮的树干,一步步踏了上去,直到驻足树尖。
“这是......?”踏上树尖的秦风先是眉头微皱,发出一道不可思议的轻咦,而后双目微阖,整片松针树林的翠绿生机于此时会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宛若实质的灵力洪流,浪涛海啸般冲入秦风的身体,“呼......真是块好地方!这要是让百里朽烧了,卫家非得和他拼命不可!好想连地皮一起挖到虞山去啊!你还愣着作甚?快上来啊!”
面对秦风亲切的呼唤,百里朽亦不由得对这片松针树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就在翠绿灵流涌入秦风身体之后,秦风刚刚还有点萎靡的精神状态竟瞬间恢复!且还呈现出一派灵动之象,煞是神奇。
“听说一个人喜欢什么,那个人前世就是什么。原来你喜欢木头?”百里朽念叨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歪理诡辞,一脸嘲讽地登上了松针树的树尖,刚想继续戏弄秦风,脸色却是蓦然一变!虽然这一变后立刻就恢复正常,不过以秦风的眼力,还是将这幕收入眼底。
“你故意的?”百里朽竭力保持从容,磨刀霍霍般问向秦风。
“我没有呀。这片松针树林乃是时间少有的修炼宝地,其诞生的灵力与草原生态形成了一处绝妙的循环!其灵力不仅具有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特点,还兼具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洗髓驻颜的功效!如此天赐宝地,你百里家恐怕也只有眼馋的份儿吧。”
秦风一面笑嘻嘻地和百里朽开着玩笑,一面对着卫誉点头致意,表示十分感谢卫家的馈赠,之前阴郁的情绪可谓一扫而空,不见踪影。
不远处的卫誉见秦风这般亦拱手还礼,看着他和百里朽乐此不疲地相互遍地吹捧,心中却油然而生出一股胆寒之意——因为秦风和百里朽的双脚,都牢牢地站在松针树的树尖上,脚底与之没有一丝缝隙!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拿那些听闻秦风此话后,也想感受松针树林奥妙之处的一众修士来说,在其双脚踏足树尖的一刹那,有些修士当即便面色惨白,痛呼着跌落在地!有的则在察觉到不对劲之后,拼命运转修为想要扛住。最后的结果,是那些扛得住的,脚底与树尖差了一到三寸的距离,扛不住的,只能选择放弃,靠自身修为腾空。
秦风说的没错,这松针树林的确是块宝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享用的——甫一驻足其上,顿时就会产生万箭穿心,千针扎喉,百剑削身之痛!寻常修士根本难以抵抗,修为低的,还会有性命之虞。
不过这痛楚也是有办法减少的,那就是双脚与树尖的距离越长,身躯受到的疼痛程度便直线降低,可与之相对的,松针树林产生的奇效便越来越微弱。直至距离三寸之后,修士便再也感受来自松针树林带来的甜头——这是造化,但同时也是一场考验。
“我修为已至迎仙初期,双脚与树尖尚还有一厘之距,这从虞山来的妖修,居然能稳稳当当,不留一点缝隙地驻足其上,当真是难以置信!”卫誉低垂眼帘,不着痕迹地瞥向另一人的脚底,不禁面布愁云,“连这百里朽也是如此吗?哎......我卫家,莫非真的永无出头之日,注定世世代代被百里家踩在脚底?”
就在卫誉胡思乱想之际,与之相距不远的秦风发现了他的异样。
起先他还以为是卫誉悔意渐生,开始心疼起这松针树林储藏的自然灵力,可当他看到卫誉的目光在他和百里朽之间来回逡巡时,他才猛然忆起来之前卫法对他说的一句话——“不用感谢我,但一定要给我把树踩实了!一定!”
一开始秦风还不知道这这句话的含义,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和百里朽,无意之中成了他计划中的两枚棋子!用来与卫家家主谈判,证明自己身价的筹码!
“看在总算有些收获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接受松针树林洗礼的秦风此刻心情正佳,显得尤为宽宏大度,只在心里默默腹诽,“如意算盘倒是打的挺响,但你前面先有卫苍拦路,后有卫君阻绝,你想要借我之势,还得看你有几斤几两。你要是一个不小心失败了,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跟你好好算这笔账。”
秦风心里一边如是想着,一边琢磨着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带昭漫过来试试。如此天赐宝地,可不能少了昭漫一份。哦!差点忘了秦晴!
“敢问卫家司礼,十二场合第三轮第一场的比试何时开始?”、“是啊是啊!等的花儿都谢了,卫君和卫野人呢?”、“话说你们买的谁赢?卫君、卫野?”、“那必须得卫君啊!傻子才买卫野哩!”
此时此刻,已有不少观战者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的催促赛程的进展;有的则在询问今日的两位主角身在何处;还有的却是在吹嘘着自己眼光有多好,买的盘从未崩过,然后引来周围人的一阵讥笑,别的不说,未羊卫戎与申猴冉峰那场,除了庄家,所有人都赔了。
“诸位稍安勿躁,寅虎卫君与巳蛇卫野其实早就已经到场了。”回过神来的卫誉将双手负于身后,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将心中的慌乱尽数掩藏,“你们看下面,可找得到那二位的踪迹?”
此话一出,那些凌空踩在树尖上的,没踩在树尖上的,皆不约而同地散开灵识,朝着松针树林中穿插而去——因为松针树林实在是太紧密了,不用灵识,一时半会儿别想找到卫君与卫野。
作为司礼的卫誉自然是将这些人的动作瞧得明明白白,同时也非常清楚他们接下来一定会用灵识进行探测——只见他嘴角上扬,露出诡异莫测的微笑,以神念传音,于众修耳畔说到:“十二场合第三轮第一场,由寅虎卫君对阵巳蛇卫野,此战规则,禁痛。现在,开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偏袒
痛——疼痛、痛觉。禁痛,便是要将痛觉和痛疼压制到底,甚至完全从**单胎中剥离出来。这一句话的事尽管说起来十分简单,但做起来却无比困难,因为“痛觉”的本质,是但凡有生命物体的本能反应之一,这里的生物不仅包括人类,还包括动物,甚至是植物!
许多人都想不明白,此处不是点将台,卫誉是从哪里得来的力量,竟能于此地定下规则?为何要将此战的规则定为“禁痛”?这个规则如此定下究竟有何意义?这是在场一众修士心中最普遍的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乃是卫誉身为卫家现任副门主,虽然常年在自己的封地内进行修炼,但其毕竟是卫家举足轻重之人——卫家门主,卫刑,早就带他接受了松针树林的洗礼,换句话说,卫誉可以说是松针树林的半个主人,定下规则的力量,变来自这松针树林。
至于第二个、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就要由卫君和卫野二人揭晓了。
自从卫誉定下“禁痛”规则后,树林中的响动那是越来越明显!到后来,竟然有两道人影从不同的方向,以电光火石之速,朝着松针树林中人为开垦出来的那块空地,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众修穷毕生之力,终于能使自己的灵识勉强跟上这一白一绿两道身影的疾速——松针树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来,全是这两道身影摩擦松林搞出来的动静!就跟两只凶兽在其中穿梭一般。
几乎同时,白影和绿影同时从松针树林蹿出,一起落到中间空出来的四方阵中。众修定睛一看,白的乃卫君,绿的则是卫野,二人粗喘不停,狼狈不堪,浑身上下插满了针叶,仿佛两只鲜活的大刺猬!
而就在这时,那些凌空虚浮于树尖之上,或者凭修为腾空的修士忽然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这不是什么敌袭,也不是什么暗算,而是被定为禁痛规则的松针树林,将这些人探入针林的灵识给瞬间扎穿!
没错,由于卫誉只能算半个主人,是故他所定下的规则并不能影响全部松针树林,甚至连一半的区域都影响不了,他所能影响的,就只有四四方方的那一块儿没有松针树存在的空地而已!
那为何在场一众修士都发出了痛苦至极的惨叫呢?那是因为凡事“物极必反”!松针树林独成一界,此时无端端被外来规则横加干预,那势必会招致它的不满和反抗。即便卫誉有半个主人的身份,但也并不能像这样“为所欲为”!所以松针树林生气了,对外物的敏感程度瞬间提高了好几倍,将那些探入针林的灵识尽数扎穿。
而卫君为卫野甫一来到这松针树林,便被告知只有那处四方空地是安全无害的。只是二人相望,便如仇人相见,刹那间分外眼红!要不是有卫誉拦着,怕是早就对打起来了。是故二人谁也不愿意傻愣愣地待在四方空地,毕竟那里空荡荡的,连个掩体都没有,留在空地的范围内就和一个活靶子差不了多少。于是乎二人便各自隐藏起来。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禁痛规则的出现,才打破了二人隐蔽作战的僵局——连修士的灵识都惨遭松针树林“迫害”,拥有明显躯体的卫君、卫野二人更是成了针林发泄不满情绪的对象!二人刚刚要是再跑慢一点,恐怕连自己的小命都会丢在这片松针树林之中。
如此一来,列位观战者也不必想着如何利用用灵识找寻二人的身影,尽管目前也办不到了,不过这二人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二人此刻肉身上密密匝匝的全是针叶,仿佛被此地诅咒了一般,可卫君、卫法好歹是活下来了——虽然此时的形象看上去有些骇人,不过能保住性命,没有在刚刚的“暗潮”中丧生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而此战的司礼卫誉,他是故意定下这一规则的,也知道禁痛规则定下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但他还是如此做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卫誉,正在偏袒卫君!用一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方式。
表面上看,卫君和卫野都受到了松针树林的敌意,可实际上卫君的实力之强,足够支撑他安全逃到安全区域,且四方空地的规则是“禁痛”,卫君可以很轻松地就将身上的针叶一根根拔出来,不至于遭受二次伤害,使得自己的战力因此大打折扣。
这也是昭告了在场所有人,他们卫家,并没有徇私舞弊,故意偏袒卫君,因为卫君也受到了一样的伤害。若是卫野就此命丧当场,那也只能说卫野实力不济,并不能怪到卫本家之人的头上。
这里就有一个有意思的点了,那就是卫君修为境界、术法神通、临战经验明明完胜卫野,卫誉为何非要画蛇添足,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呢?莫非是担心卫君真的阴沟里翻船,此战败给卫野不成?
事实上,卫誉就是这么觉得的。且不止卫誉,连卫刑也有此顾虑,原因无他——这二人请出族谱,细致查看了三遍之后,终于可以断定,卫家传承至今,上一个叫“卫野”之人,早就死在讨伐“灾行八鬼”的征途中。而现在这个卫野,族谱上并无记载!换句话说,这个卫野很可能就不是卫家之人,只是假借了一个名字混进卫家门主之战!
如此居心叵测之贼子,居然盯上了卫家未来门主,定是包藏祸心!
是故在门主卫刑的授意下,卫誉才会想出这种“借刀杀人”的阴损招数——本来想着一方面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卫野,保证卫君的安全和晋级之路的畅通,另一方面也能维持卫家公平公正的声誉。
可没想到是,卫野不仅没死,还和卫君几乎同时回到了四方空地,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明卫野的实力之强,其实不比卫君逊色多少。
“司礼大人,你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秉公主持战局的。对么?”就在卫誉心烦意乱之际,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举目四望,便与秦风看过来的视线正正对上,顿时心头一凛!
而事实上,秦风并没有完全猜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或者说,他连一丁点的细节都没有猜中,他只是凭借着一只妖的直觉,感觉到了眼前这一幕的不对劲。这才来了一记敲山震虎,令卫誉不敢再造次。
不过就算卫誉什么也没干,做一个公平公正的司礼,秦风也对他没有多大的好感。毕竟一年前身中咒毒之事,极有可能就是卫家家主所为。恨屋及乌之下,秦风连带着对所有姓“卫”的人族修士都存有敌意和戒备,连卫法和卫度二人都不例外,只是多少的问题罢了。
“秦君这是说的哪里话?吾必然公允司礼,岂会败坏吾卫家,千年修来的名声?”卫誉不愧是老一辈的修士,若是单论年纪,甚至比秦风还要年长,此刻不自觉地摆出一副长者姿态,一来是为了彰显心中无愧,二来则是在告诫秦风——适可而止,莫要血口喷人!
一旁的百里朽看得津津有味,他和秦风不同,对卫家的传承体制有一定了解,所以卫誉用没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他一眼就能看出!只是卫家此次的动机实在太过微小,故百里朽并没有将因果串联起来。
“行了,秦风。与其在这里跟这群卫家的老不死浪费时间,倒不如把注意力放在下面的战斗上。”百里朽满不在乎的声音传入秦风耳中,也丝毫不怕卫誉笑里藏刀,“所谓邻国之强,岂是我国之幸?这个叫卫君的小崽子虽然在元丹后期的实力并没有你强,但若是卫家多出几个这样的人才,那也是非常棘手的。真是......好想杀掉啊!”
百里朽的神态一如既往,旁若无人地诉说着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话语,双瞳爆发出的凶杀目光,让人无法对其视而不见!尤其是卫君这种对卫家来说至关重要之人,那是无论如何也得为其排除危险的。
于是乎这番话充分地吸引了卫誉的注意力,对秦风的训诫顷刻间转为了对百里朽的警惕!随时提防百里朽对卫君突下杀手。
“不会的,如卫君这样的‘天赋异禀’之人,卫家一脉最多仅出一人,甚至只会出现在本家家主这独一脉中。”秦风这句话是用的神念传音,没有让在场的一众修士听闻,仅仅是送进了百里朽和卫誉的耳中,“我说的没错吧,卫家副门主,卫誉?”
“汝在说什么?本尊根本听不懂!”被挑破家族最大秘密之一的卫誉灵台识海内翻起滔天巨浪,修为蓦然运转,情不自禁催动起自己最强大的神通,“我卫家人杰地灵,漫天仙神庇佑!汝这妖修若再敢胡说八道,本尊今日必将你毙于掌下!”
“卫誉!”就在这时,虚空中忽然想起一道低喝,打断了卫誉此刻的施法,将其精神状态稳定下来,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虞山来的朋友,此战之后,能否赏个薄面前来鄙人府上做客?好让我卫刑,略尽地主之谊,便权当感谢道友这么多年来对吾儿卫法的照顾。”
第二百五十八章 幻听
“就跟说得你儿卫法不久将死一样。”卫刑话音刚落,一旁看戏的百里朽忍不住插了句嘴,脸上满满的都是戏谑——百里家瞧不起卫家,那是有原因的,“我说秦风,这可是妥妥的鸿门宴!你当真要去?”
此时此刻,秦风正将注意力投入到四方空地中,既没有回答百里朽,也没有去管卫刑,只是语调中颇有些不耐烦:“去不去看我心情。”
随随便便几个字就将三人打发了,虚空中顿时蔓延出一股愠怒之意,不过最后还是渐渐收敛,没有贸然对秦风动手;卫誉也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凝神收功,没有继续对秦风保持敌意;至于百里朽则是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秦风会的态度居然会如此强硬,对秦风的评价不由得又高了一个档次!虽然原本的地位本身很高就是了。
而在四方空地中,卫君与卫野已经战斗了数十个回合——卫君依旧是一袭白衫,与对阵戌狗卫守时一个装扮,手持一把黑白铁骨扇,堪堪防御住卫野两柄碧绿短匕的攻势。换而言之,在近距离的兵器攻防战中,是卫野压制住了卫君,暂时取得了战局的上风。
“流氓打法。”只见卫君眉头轻皱,神色很是不悦。黑白铁骨扇挡下一柄碧绿短匕,另一柄下挥的短匕被其抬脚踢开,可是卫君的力道稍显不足,只能挡下这一波的攻势,并不能将卫野顺势踢走。
“谁让你点评了?”借着卫君一脚之力,卫野伸直手臂,踮起脚尖,整个人像个陀螺一样疯狂旋转起来!明明攻击范围只有五寸不到的短匕,刀风覆盖的范围却足足有丈长的半径!霎时间,四方空地上刮起了一阵黝绿的旋风,直将周围地上的松针吸附进来不少。
是的。松针树林上的针叶卫野还没那个能耐可以纳为己用,可这些地上的松针,这些密密匝匝的针叶,还是能够运用一二。
而卫君之所以会被卫野抓住机会实现压制,并不是因为卫君有所轻敌,毕竟他从来就没有将卫野看在眼里,乃是因为当卫君还在催动修为,企图将松针逼出体外时,卫野已经抽出碧绿短匕,对自己身上的针叶根本不管不顾,瞄准这瞬间的破绽,强行突入卫君的防御范围!
卫君何时见过此等不要命不要脸的打法?松针树林的针叶尖锐无比,留在身体里的感觉又酥又麻,尽管禁痛规则已经帮助他们将痛感祛除,可卫誉显然还是小看了松针树林施展出的威能。
然后卫君也小看了卫野“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决心!卫野宁肯强行忍受松针入肉的不适感,也要将此番斗法纳入自己的战斗节奏。
虽然卫君彼时已经将松针逼得**不离十,可就是这短短的眨眼时间,还是着了卫野的道,陷入近身战斗的泥潭,不得不拿出黑白铁骨扇仓促迎敌。本来只是以防万一而准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只见此时,卫野正一圈一圈连续不断地旋转着,朝着卫君的方向卷杀而去!可卫君好歹也是卫家内定的下一任门主,术法之威骇人不说,身体素质也是极为不弱。在一番华丽完美的后空翻后,卫野的黝绿旋风不仅没有伤到卫君,卫君反而是像一只猴子那样,被卫君捎带着到处戏耍,从四方空地的这头,闪转腾挪于那头,实在是惊险刺激!
“就这点儿本事?”卫君嘴角上扬,一边用黑白铁骨扇挡下从黝绿旋风内射出来的松针,一边掐诀施法,“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于是乎“闹剧”结束了么?事实上并没有,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论境界修为,卫野骑八匹快马都撵不上卫君,但他的战斗经验却是十分丰富——卫野最强的就是他的“阳九百六诀”,且此功法一旦施展,别说侥幸取胜,就连留得性命都是一种奢望!
既然如此,让卫君没有机会使出“阳九百六诀”不就好了么?而这,就是卫君得出的结论!基于此,卫野才会不停歇地抢攻、快攻。
“风助火势,火龙卷,起!”一道如野兽般凶悍的咆哮从黝绿龙卷中传了出来,下一息,龙卷由内而外染上鲜艳的赤亮色——众目睽睽之下,黝绿龙卷就这么变成了裹挟着烽火的火焰龙卷!
“不过是把自己点着了而已,有什么可虚张声势的?”体内修为调度就绪,卫君眼看着就要催动阳九百六诀,却在突然,其心头警铃大作!一股生死危机生然而生,“该死!原来你跟我耍这套把戏!”
卫君气急败坏地解除阳九百六诀的施放,就在方才,他抬眼瞟了一眼前方——只这一眼!便是其不得不放弃酝酿许久的攻势,猛提一口真元,将身法走位施展至极致,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卫野一波杀招。
实际上,卫君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放在在其额头不足三寸的距离,一枚燃火的松针已经笔直地飞了过来!且不止这一枚,在他的跟前,总共有数十枚燃火松针,朝着他周身大穴刺扎而来。
阳九百六诀的确很强,强到几乎可以使卫君傲视同境界的所有修士,可此功法的起手式实在太花时间,所以怎么度过这一开始的蓄力期,就成了卫君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可此次面对卫野实在很憋屈,因为他已经度过了蓄力阶段,正准备施展时,他的身体已经被燃火松针形成的针幕笼罩在内!他必须要做选择,是无视,还是回防。
最终卫君选择了回防,因为燃火松针的刺向不仅是他周身大穴,其上还裹挟着来历不明的火焰,并且从十二场合淘汰战第二轮的情报来看,卫野还会用毒!再加上松针入体产生的那种浑身难受的感觉,会对他的施法,以及接下来的战斗产生不容忽视的影响。
这已经不是一箭双雕或者一石三鸟,卫野将“穴”、“火”、“毒”、“针”四项联合在一起。四管齐下!饶是他卫君,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我看你还能射出多少这样的燃火毒针!”卫君面沉如水,眼角忍不住抽动,竭尽全力地闪避着从火龙卷内穿射而出的燃火毒针。
卫君有印象,即便是他之前逼出的松针,以及卫野身上的松针,加在一起也绝不会超过两百枚!换句话说,按照卫野目前的攻击节奏,他只能再制造三四波针幕进行攻击,此轮攻势绝不会持续多久。
而事实上,卫君的推断是正确的,从火龙卷中穿射而出的燃火毒针一共只形成了六波针幕,便逐渐偃旗息鼓。待龙卷散去,便露出其中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的卫野。只见其浑身鲜血淋漓,烧伤刺伤遍布,握着碧绿短匕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已经拿持不住。
“能打断我的阳九百六诀,你可以满怀自豪死去了。”卫君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自己肩上的一枚松针拔了出来。
这是卫野使得一个变招,在最后一波针幕射出的时候,他微微调整了一枚松针的飞行速度——已经挡下五波针幕的卫君完全没有料到卫野居然还会耍这种小把戏,第六波针幕几乎被他躲过之时,只有这唯一的一枚松针,突破了他的防御范围,扎中了他的右肩。若是将当时的情景放慢来看,则更像是卫君一个转身,然后自己迎上去那样。
一枚松针能起到什么效果?卫君不知,关注这场战斗的所有修士也不知!他们只是知道,卫君被卫野用一招连环计,不仅打断了他阳九百六诀的施法,其肩头还中了卫野一针。这一针卫君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一众观战者却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卫君中针啦!”、“废物!这都能输!”、“完了,又要赔!这次连棺材本儿都赔进去了!”、“早知道就买卫野了!”......
以上这些话语,其实并没有从看客们的嘴里说出来,也没有用神念传音进行简单的交流,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数股强大的压迫力!虽然没有明言,但只要不是活够了或是嫌命长,都明白自己此刻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所以卫君感受到的,其实只是这些人的目光而已!
没有语言,没有交流,仅仅是目光,就让强如卫君这样的修士,出现了绝不应该出现的幻听!因为此地根本没人施展幻术。
“阳九百六诀,第三旱!”蓦地,卫君口中忽然道出这一句说词,本应一旱一旱叠加的阳岁九旱,被他顷刻间就催动到第三旱的地步!这对施法者本身的根基,也是极为沉重的负担。
可卫君他等不了了!他的尊严,他的荣耀,他的傲气绝不允许被外人挑衅践踏!这是**裸的耻辱,已经触及到了他心中最不能被质疑的底线——他要杀了卫野,以及在场所有敢嘲笑他的修士!
如果说上一次面对卫守,卫君还尚有理智,可这一次,在被修为术法远不如自己的卫野伤到后,卫君已然处在暴走的边缘。
不过卫君暴不暴走,其实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事,而在四方空地上的卫野,也正是在等这个时机——行军诀第一式,“虎啸龙吟震山河!”
第二百五十九章 阿姊
“噗啊——!”四方空地上,卫君喷出一口老血,体内灵力激荡,修为调度出现了刹那间的停滞!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眨眼的时间,但这并不是在卫君的意志下主动停止的,而是被外界因素强行干扰之下,灵台识海与紫府元丹共同作出的应激反应——真气运转,陡然大乱!
“你怎么会......咳咳......会这招?”修为运行不畅,无法自如控制真元吞吐的卫君,便如被拔了爪牙的老虎,没有丝毫威慑力与战斗力,纵然身怀元丹后期的修为,此刻亦和元丹初期一般羸弱。
而造成这一切发生的源头,正是“虎啸龙吟震山河”!此乃“行军诀”的第一式,是一招兼具打断和震慑效果的术法神通。
正在催动“阳九百六诀”的卫君哪会想到卫野会突然使出章扬的招式?哪怕情报显示,卫野已经成为章扬来卫都城招纳的新兵人选,可真的有人会将自己生死攸关的功法随随便便传授给他人吗?
这个问题,其实要从不同的角度来看。比方说,若是章扬修习的不是行军诀,而是阳九百六诀,那么即便他与卫野的关系再亲密无间,恐怕在传授与否这个问题上也会斟酌一二。
可是,行军诀毕竟不是阳九百六诀,与阳九百六诀这种用以传承家族底蕴,甚至可以说是斗法底牌的恐怖功法来说,行军诀就像长在墙角边的杂草那样,连看它一眼,都觉得是在浪费表情和精力。
所以章扬根本就没有任何思想负担,直接就将行军诀传给了卫野。只是由于三天的时间实在太短,卫野只能学会第一式的“虎啸龙吟震山河”,至于后面的招式,只能靠自己去领悟,那是没法教的。
卫君本不必这么急着催动阳九百六诀,靠着修为境界的绝对优势,他完全可以一点一点地磨死卫野——但是,这是他卫君的取胜方式吗?他卫君要的是什么?是畏惧!是碾压!是无法被撼动的强大!
而就是这份狂妄不可一世的性格特点,都被卫野清清楚楚地把握住了。卫野从来就没有想过可以靠拳脚、兵器上的功夫直接拿下卫君,也没有自信地以为燃火毒针可以伤到卫君,虽然最后也当真伤到了,不过那只能算是意外之喜。卫野真正的意图,还是在于激怒卫君,迫使他施展阳九百六诀,然后自己用虎啸龙吟震山河,将其打断!
越强大的功法,被打断后的反噬作用就越强;站得越高的人,越是经不起从巅峰摔下来的痛楚;所谓“刚则易折”,就是这个道理。
“想不到吧,卫君。你也有今天!”卫野反手一甩,将手里的两柄碧绿短匕投向了卫君的方向——卫君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一种一柄,而另一柄还是刺中了他的小腿,随后流出腥臭泛绿的血液。
众所周知,巳蛇卫野,匕上喂毒。也许与那些一辈子与毒打交道的老毒物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差距,可一个选择将“毒”作为攻击手段的修士来说,他所追求的就不会是胜败,而是生死!
“你我之间......咳咳......到底有何深仇大恨?竟能让你如此恨我?欲杀我而后快......”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见骨,卫野所用的毒,狠烈非常。而彼时的卫君,其发色已经由乌黑逐渐转变为黝绿,七窍流血的惨样怕是所有人在来之前都无法想象这一幕。
“都说‘贵人多忘事’,看来此话不假。”卫法掐诀施法,沉声念道,“一年四季转轮诀,毒蟒断魂乱人间。起!”
随着卫野自身功法的展开,四方空地上出现了三个和卫野一模一样的真元灵体!不过与卫野之前在点将台与章扬对阵时的情况有所不同,此时卫野的这三具灵体的强度是要稍弱于之前的。
这是因为他与章扬斗法时,并没有多大的杀心,且根据约定,他已经获得了晋级资格,所以当时他只想和章扬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
可现在不同,为了不使自己的作战意图暴露,卫野从一开始处于一种火力全开,状若癫狂的程度——他的杀意是真的,他的火龙卷是真的,他宁肯不拔松针,也要掌握战场主动权决心也是真的!他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才能骗到卫君松懈警备,换来这一锤定音之机!
但是由于之前的战斗已经消耗了他不少灵力,一式虎啸龙吟震山河更是将他的真元抽掉了七七八八,此时此刻,卫野只能勉强操控这三具灵体,短时间内无法使出更具有杀伤力的招式。不过这对卫野来说,显然并不可惜,或者说,目前的情况才是他所追求的完美局面。
“啊——!卫野,你敢如此辱我?”卫野一边叫嚣着,一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就在其身边,三具灵体卫野一人一把百辟龙鳞匕,匕首又薄又利,正一刀一刀地剜着卫君的肉身,不一会儿便血肉模糊。
“知道我为何要用匕首作为武器么?”留在原地的卫野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眼前这血腥残忍的一幕,眉宇间的暴戾一点一滴酝酿,等待着冲破压抑极限的那一刻,“因为从我知道是我的阿姊是死于你卫君之手后,我就暗暗立誓,此生此世,定要将你卫君,千刀万剐!”
“你的......阿姊......?”卫君已濒临死亡,虚弱地连声音都快发不出了,此刻还能活着,全靠体内元丹的一口真元吊着命。
“我的阿姊,她叫‘商蕊’,我其实也不叫‘卫野’,而应该是‘商野’。”言及此处,卫野微阖双目,留下鲜红的血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卫野心绪的影响,原本正剜刮着卫君肉身的三具灵体,以百辟龙鳞匕为凭依,终于是幻化出三条可怖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一左一右,咬在卫君的肩头,剩下一只则将其死死缠住,只把一颗脑袋留在蛇身之外。看上去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狂蟒噬身的滋味怎么样?这‘一年四季转轮诀’可是来自你们卫家的功法!”卫野猛然张开双目,眼中除了痛苦、疯狂、杀意,还有微不可查的自责与歉疚,“什么狗屁‘卫六家’?什么卫国王室?训练族内门人的方式居然是用活生生的人来‘喂战’!想起来了么?我的阿姊商蕊,就是被你用阳九百六诀活生生烤死的!”
“喂战?”树尖之上,秦风将目光投向卫誉,后者貌似漫不经心地将目光移向别处,背在背后的手却是紧握成拳,甚至微微颤抖,“百里朽,你知道这‘喂战’是个什么东西么?怎么从未听他提起过?”
“嘿嘿嘿~这个‘喂战’,你当然是不可能听他提及的。所谓‘喂战’,其实就是卫家传承至今,一种独特的成人礼。只不过这成人礼,是要以战斗的方式完成的。”百里朽的嘴角露出阴森的瘆笑,看向卫誉的眼神充满了一股浓郁的嘲讽意味,恍若看一头大号的杂碎。
“怎么个战斗方式?”秦风心中升起不快的预感,追问到。
“这个战法嘛,其实很简单,就是卫家儿女成人那天,选出两人相互攻伐,胜的人继续生,败的人则去死。”百里朽不疾不徐,缓缓道来,仿佛亲眼所见似的,让人身临其境,“对战的双方其中一个是自然卫家的人,而另一个,大都是战争孤儿。”
“战争孤儿?”秦风眉头轻皱,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甫一瞧见秦风眼中的精光,百里朽立刻就明白,秦风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不由得夸赞道:“不愧是你!没错,各国连连征战,别说边境,就连偏僻一点的山村小镇都有许许多多的战争孤儿存在。卫家既然贵为‘卫国王室’,自然要彰显仁义宽厚。于是每年都会去往国内各地收养孤儿,有时甚至还会越过国境,冒险去他国收养。”
“然后带回族中,传他们功法,让他们与卫家成年之人对战。”秦风接过百里朽的话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就是所谓的‘喂战’?”
“不不不,秦风,你把卫家人想的太简单了,他们的虚伪之处就在于,那些孤儿被告知成人礼只是关于卫家人的成人礼,他们只需要妥善配合,完成一场精彩的战斗,就可以恢复自由,去到外界。”
百里朽摇头晃脑,显得极为愉悦,而从他口中说出的故事,也不知为何,竟有一种格外的真实感,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
“那些可怜的孤儿,至死都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地十分圆满,因为不管是他们,还是那些成人礼的小辈,都已经尽力了——不同的是,一个是尽力在表演,另一个是竭尽全力地想要杀死对方。‘你死我活’这个战斗规则,就是那时根深蒂固地植入卫家人的脑海之中。
且若是卫家的小辈输了,他们真的会被处死。之所以那些小辈会对此毫不怀疑,以致于在战斗中不留余地,那是因为成人礼开始前,小辈中的一人不管是谁,总会被四周潜伏的傀儡直接残忍杀害。”
言及此处,百里朽故意顿了顿话头,深深呼吸,仿佛正享受着那个画面:“此情此景,便由不得那些小辈不信。这!就是‘喂战’。”
第二百六十章 厄会
“一方为自由的理想而战,一方为生死的现实而战,最终是理想,败给了现实吗......”秦风目露沉思,对他这种山野中的妖修来说,要完全理解人族修士那套弯弯绕的逻辑思维,还是不容易的,“就没有成人礼失败的例子么?那些打赢了战斗的孤儿呢?都去了哪里?”
百里朽听到秦风说这话,不由得愣了一瞬,因为他觉得按照秦风的缜密思维,是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的——换句话说,即便强如秦风,在面对无法理解和想象的事情时,也会在一时间露出破绽。
“咦?我没说么?”百里朽直视秦风的双目,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调引导着他,“你再仔细想想我方才所说,不觉得漏掉了什么吗?”
“漏掉?”秦风依言回忆起来,随即就在眨眼之间,找到了刚刚思维中的那个盲点,然后以一种阴沉的口吻向百里朽确认到,“傀儡......那些打赢的战争孤儿,都被做成傀儡了是吧?由于卫家背信弃义,导致他们含怨惨死,灵魂和**得不到解脱,所以才能在面对那些卫家小辈时,无情残杀。还不用脏了卫家长辈的手。卫家......”
秦风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厌恶至极的神情,每当他越多地接触虞山之外,家族门第中的阴暗秘辛,他的道心就会越发动摇,随后愈发坚定!毕竟他以“本我之意”入巅峰,且下定决心,要更多地见识了解他人的七情六欲、恩怨情仇,只要不忘初心,他的修为便会愈发精深。
“那他呢?他现在仍然活着,也是通过了成人礼?”秦风蓦然想起某个人。那个被他视作好友,可以一起痛饮,偶尔认真,时常玩闹的家伙,难道也经历了那场理想与现实,自由与生死的喂战?
“他?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被称为‘元丹最弱’的他,能打得过谁?估计在成人礼的时候连凝魂初期都没有达到吧。”
百里朽嘴角噙着讥嘲的笑意,像是在表达鄙夷,同时又好像在为其感到庆幸——这种矛盾分错的腔调神情,此时在百里朽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就他这种以战求道的偏执狂来说,算是相当少见的了。
“之后的事你应该就听他提到过了——被‘族中长老’投放军中,数十年后换防虞山脚下,如今成了卫虞之间有实无名的联络官,咱俩的狐朋狗友卫法,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经历过‘喂战’。要是一般的卫家杂碎,我早就一刀砍死他了,还会跟他一起喝酒吃肉?”
言及此处,百里朽一指不远处从刚才开始就默不作声的卫誉,眼中杀意凛冽,寒声道:“我百里家血脉,无论修行资质,还是道心手段,事事远出卫家之上!他们只有用‘喂战’这种虚伪无耻的举措,才能勉强跟上我百里家的脚步,当真是可笑至极!如此卑劣的家族,居然还能被奉为卫国‘王室’,实在是是令人感到作呕和耻辱!听着!你们卫家的所作所为,人人得而诛之!自有天道降罚,灭尔等满门!”
什么叫诛心?这就叫诛心!百里朽的一词一句,尽管此刻只是通过神念传音回响在他、卫誉、秦风三人之间,并没有扩散至整片松针树林,让其他观战者也听清楚,那是因为即便他百里朽说出来,这些人也不会信——因为百里家残暴好战,卫国,举国皆知!
“当年丢失的一具傀儡,就是被你们百里家偷走的吧?”卫誉的眼中此刻亦藏有刀剑之光。卫家与百里家的的争斗其实从建国以来明里暗里就从未停歇过,直到他卫誉,卫刑二人的出现,才稳定了局面。
多年之前,曾经发生过一场来自家族内部的混乱。这场混乱并没有波及到整个卫国,而是在一夜之间就被平定下来,是故坊间也并没有出现什么捕风捉影的传言,最多只是那一个夜晚,显得格外地闷热。
而那一天其实正值卫家门主之战,最后一战的决胜局,他卫誉和当今的卫家家主卫刑私议后,决定保留实力,以平局收场,着大局为重,没有为了一个门主之位斗的你死我活——将计就计,来了一招“引蛇出洞”,顺利地将家族内部的通敌门人连根拔除。
可在之后的审讯中他们才发现,原来此次敌人的目标,只是想将“喂战”之后的炼制傀儡偷运出府。虽然卫家全力拦截,被盗的傀儡几乎悉数收回,可清点之后,还是发现有一具傀儡消失不见。
那具丢失的傀儡,其本体就是此时四方空地上,卫野......哦不!商野的姐姐——商蕊。而之所以商蕊在被卫君用阳九百六诀杀死之后,没有遭到毁尸灭迹,依旧被卫家做成了傀儡,原因就在于商蕊曾成功地用所学功法伤到了卫君!而那部功法,就是“一年四季转轮诀”。
“是我们做的如何?不是我们做的又如何?”百里朽对卫誉的指控表现地毫不在意,仍旧用一副戏外人的语气诉说着当年之事,“所以说卫家在修行一途上当真没有半点天赋,连炼制的傀儡也是那般滥劣不堪,我百里家怎么会瞧上那种货色?也许随便往哪儿一丢,刚好就砸到了某位思念阿姊的小弟面前,事实也未尝可知。”
说到这里,百里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看向四方空地上的卫野,唯恐天下不乱般继续说到:“姐弟重逢,即为喜乐;知晓仇敌,便是幸事;习其功法,岂非轮回?这一场血海深仇之战,不死,不休!”
话音未落,四方空地上,被三条碧绿狂蟒纠缠噬咬的卫君彼时就像具死尸一样一动不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无缺的。
百辟龙鳞匕的刀伤,加上碧绿短匕的毒伤,以及狂蟒啃噬的咬伤,已经将卫君折磨地不成人形!对卫君来说,一时的心乱如麻、道心动摇,竟导致如今这副惨状的出现,实在是有负他的父亲,卫刑的期望。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着某一日定要取你性命,哪怕是同归于尽,我都在所不惜!而我之所以改‘商’姓‘卫’,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在这世间,不是你卫君死,就是我卫野亡!”
一边这么说着,卫野一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把鬼头刀,其刀锋并不锋利,而且看上去似乎还很钝的样子——这表明卫野并不打算给卫君来个痛快,他要让卫君死都死不安宁,非要让其饱受剧烈的疼痛和漫长的死亡过程,才能将他心中的仇恨消去一二。
所以卫君一定不能就这么被碧绿狂蟒咬死——这夺取性命的最后一击,一定要由他卫野亲自来做!只有这样,才算真正手刃仇敌。
此时此刻,就是卫野大仇得报的最佳时机!他已经花了足够多的时间与精力探测卫君的修为虚实。卫君的确是元丹后期不假,体内真元既诡异,又浑厚,二人若是正面对干,怕是十个卫野也不是卫君的对手!可就像历史不能重来,生死之战上,也不会存在如果和假设。
“去死吧!卫君!到阴曹地府再为我的阿姊赎罪吧!”卫野站在卫君身旁咆哮嘶吼,手中的鬼头刀呜咽着风声落下,耳畔除了自己的吼叫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毕竟他为这一刀,已经等待了将近一百年!
秦风一脸复杂地望向卫野,而就在这存亡绝续之际,异变陡生!
“初入元,一百零六岁,百六;阳为灾,旱九年,阳九。”天地间,骤然寂静,一股强大无匹的心神突然笼罩了整个战场,压制了一切声音,“次三百七十四,阴九。阳为旱,阴为水,洪祸。”
没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秦风、百里朽、卫誉三人外,其他观战者只觉得有一道凉意袭遍全身——再向战圈中心看去是,卫野的鬼头刀离卫君的脖颈只有不到一寸只差,可就是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卫君却突然一动不动,整个人像石化了那般僵在原地。
而卫野那三条碧绿狂蟒,在发出痛苦的惨叫后,也慢慢地分崩离析,露出其中已经奄奄一息的卫君,变回原来碧绿短匕的模样。
也就是在这时,一众观战者才发现,那三柄碧绿短匕,已经被某股不知名的力量断为十二截!就像刚刚被谁用利剑斩过似的。
“厄灾终有会,阳九百六,是为灾岁,常也。”就在这时,血娘子卫法忽然出现在秦风、百里朽身旁,不过其所处位置,只是树尖三寸之处,并未踩实,“阳九百六诀,一为阳,二为阴。阳岁为旱,炙烤大地;阴岁为水,倾覆苍穹。没想到这卫野居然能凭借一己之力,将卫君逼到如此地步!使出了他这个修为绝不可能使出‘灭世洪祸’。只这一招,怕是要折损其百年寿命吧。”
没错,身为卫家门人,同时也是卫家嫡长子的卫法,虽然过去修为不行,但其熟读族内功法古籍的阅历仍在。再加上戍边多年练就的直觉和眼力,在场众修中,他是第一个看穿卫君在一念之间,到底做了何事之人。
顺带一提,稍后看穿的,是秦风与卫誉,百里朽则是第三个。
第二百六十一章 包围
四方空地上,浑身鲜血淋漓的卫君从血泊中缓缓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模样虽然就像一只刚刚出生,还站不稳的小鹿,但在场的一众看客皆是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因为他们之中,此刻根本没人敢正面硬抗卫君身上,那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幽冥阴气!
这些观战者实力参差不齐,有些意志不坚的,其道心甚至都开始动摇起来!不过也有一些修士在恐惧之后,想起来某件令他们喜出望外之事,那就是倾家荡产买卫君的银子,或许可以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是卫君赢了吗?”、“是卫君赢了吧!”、“你看那卫野,动也不动,跟个木桩子似的,肯定是死了!”、“不过,怎么做到的?”
适应了卫野释放出的压力之后,看客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方才战斗的过程,若不是他们无法承受松针树林数以亿计的针扎之痛,恐怕早就散出灵识,亲自查看卫野是死是活,好让悬着的心落下。
虽然这种事本来是由司礼卫誉来做的,不过由于下一战的对战双方——血娘子、卫苍均已到位,所以卫誉要做的,就不是与百里朽遥相对峙,而是尽快勘明战局,宣布斗法结果,为下一场做准备。
而就在这时,刚刚还一动不动的卫野终于是有了行动的迹象,在场众人的心脏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不过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卫野并非要和卫君继续打过,而是自天灵百会穴,从上往下生出一条红线,然后卫野在众目睽睽之下,分成两半倒在地上——死状极其惨烈!
“寅虎卫君,对阵巳蛇卫野,卫野死,卫君胜!晋级下一轮!”某棵松针树上,卫誉保持威仪,宣布着战斗结果,“禁痛规则,解!”
一语言罢,笼罩松针树林,与松针树林相违和的,属于卫誉的那股意志消散。这让现场所有人都感觉周身一轻,仿佛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背负了千斤巨石,随着卫誉的一声“解”,全部灰飞烟灭。
不过饶是如此,眼前血腥残忍的一幕,依旧令不少人别过脸去,而卫誉之所以要解开“禁痛规则”,原因就在于就算是他,也不能完全无视来自松针树林的排斥力量。若是自己战力受损,而百里朽又突然发难,那么即使身怀迎仙修为,稍不注意,处境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当务之急,是将卫君赶紧从松针树林中捞出来,然后送往族内抢救疗伤。”想到这里,卫誉运起修为,捏碎了藏在袖中的桃木灵简。
“你们快看!卫君他似乎还想出手!”、“嗯——?当真?”
就在此时,一直关注着战圈的看客们忽然惊叫起来,缘由无他,乃是卫君一点点地抬起重伤难愈的手臂,比出剑指,一道浑浊的水流出现在指尖之中!这道水流渐渐形成了一把出鞘利剑的模样,可与静态的剑不同的是,水束浊剑却是一直在激烈运动着的,发出微不可查的嘶哑啸音,然后一股熟悉的凉意攀上了众人的心头。
昙花一现的凉意、利用修为浓缩控制形成的水束浊剑、卫野惨不忍睹的残躯......四周看客们突然全部闭嘴,再次默默地向后退去,生怕引来四方空地上卫君的注意,以致招来杀身之祸。
他们就算再蠢,也猜到了本来占尽战局优势的卫野到底因何暴毙身亡——贸然靠近卫君的卫野,由于没有察觉到卫君的暗招,被其骤然施展出的水束浊剑在一瞬间劈成两半!这是一记快招,对震慑于九旱之威的众人来说,他们已经忽略了卫君是不是还有后招的可能。
“水束浊剑,乃阴九洪祸所化——只是没想到凭借元丹后期的境界修为,再加上燃烧寿命换来短暂爆发,还真能使出这一剑之威!”血娘子卫法评头论足,眉宇间既有惊悸,也有庆幸,“若是此战我便与卫君对上,怕是也会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哎......”
就在卫法思索再三,众修退后,唯恐被卷进卫君无差别的攻击之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冲进了四方空地中——先到的那人,乃是十二场合,辰龙场合的头名,章扬;后到的那个,居然是那日被卫野“轻薄非礼”的卫府护卫队女修,这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卫君公子,此战已经结束,如你所见,卫野也已然身死。章扬在此,万望卫君公子收起术法神通,莫要行那鞭尸泄愤之事。”只见章扬一边嘴上这么说着,一边将体内的修为威压释放出来,月牙单耳戟亦被他握在手中,“当日之事,难道你还是耿耿于怀?”
前半段话,章扬是在告诫卫君,后半段话,他却是问向与他一道来此的护卫队女修——毕竟卫野与他,还可以说是上下级的关系,虽然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一起归队了......
可卫野与这名护卫队女修之间的纠葛,岂不就是那日卫野迷迷糊糊时,一把抱住了她么?难道说这女修表面上宽容大度,实际上是忌惮他和卫法的修为,没有当场计较,而是一直怀恨在心。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定要联合卫君,毁去卫野尸身?那可真是腹背受敌了啊!
“卫君少主,由我卫怜来抵挡。你带着卫野......商野的尸体,快走!”女修踏步上前,站在卫君和章扬之间,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商蕊生前,我曾受其不少照顾......成人礼上,我对她的惨死却什么也做不了......而如今,他的弟弟也命丧卫君少主之手!我——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姐弟俩在死后都无法得到安宁......!”
话音未落,卫怜猛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她和章扬已经互换了位置,而章扬手中的月牙单耳戟,也在不知何时断成两截。
“带着你的那份愧疚好好活下去,若是可以,找到他俩的故乡,安葬他们。”章扬的语调有些喑哑,在卫怜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嘴角已经泌出了殷红血迹,“这家伙还能挥出一剑,你......快走!”
没有错,就在方才,卫君明明看似动也没动,可章扬肌肤身体上感受到的凉意却是陡然剧增!常年的作战经验驱使他举戟过头,同时将体内真元催动到极限,使尽浑身解数,这才挡下了卫君的一击。
快!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根本无法用视觉来捕捉,卫君出剑的速度,已经不能按常理来进行判断——章扬恍惚之间产生了一种感觉,那就是与他面对的卫君,终会给卫国酿造一场滔天大祸!
“可是......你呢?”卫怜收敛好商野的尸骸,略有迟疑。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她也看出来章扬正处于九死一生的境地,可对面的卫君在她看来根本未曾动过,此刻难道还不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我让你走,你就快走!元丹初期,能不能逃出卫都城都还没有定数,也有余裕来管我的生死?听着,不想我和他们姐弟俩死不瞑目,就使出一切手段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这是一条不归路,没有相应的觉悟,你还不如与我一起长眠此地,化为这松针树林的养料!”
章扬调度最后的修为,在卫怜耳边叱咤嘶吼,而在他的眼中,也终于可以略微看见水束浊剑的劈砍轨迹,只是其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别搞得那么生离死别,你与她,都不用死。”就在章扬准备自爆元丹,替卫怜争取逃跑时间之时,秦风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知为何,那一股求死之意竟瞬间烟消云散,身体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看来,还是不想死的嘛。”
而另一边,百里朽也随秦风一起来到松针树林的四方空地上。
只见其从容不迫,单手抬起,毫无慌乱之意,而卫君手中的那把水束浊剑,此刻正被他规规矩矩地捏在指尖:“没想到卫家倾全族之力培养起来的卫君,居然就像一只被抢了浆果的松鼠一般狂躁,真叫人连杀的**都没有啊。趁我没起杀心之前,滚吧!”
指尖用力,被捏住的水束浊剑顿时寸寸碎裂!且碎裂的趋势还在逐渐扩张,竟朝着施术者卫君反噬而去,以卫君此刻濒临破碎的身躯,哪里还能承受百里朽表里不一的暗藏杀机呢?
“百里朽!汝放肆!”一道怒雷之音响彻于四方空地,连松针树林都不由得飘摇颤动,“哪怕是你百里家的长辈亲临于此,都不敢在我卫家的内府中明目张胆杀我卫家之人!汝,是想撕毁和约吗?”
既闻其声,卫誉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于刹那间出现在卫君身前,将水束浊剑的残缺术法一掌拍散!与此同时,松针树林外围,出现了密密麻麻不下三百名的卫府护卫——也许单个拎出来没什么起眼之处,可众多人数之下,自然而然地就不会采取什么单打独斗的战法。
所谓三人为众,三十人为阵,三百人为潮,三千人为势,三万人为军!显而易见,百里朽、秦风他们,此刻已经被卫家给包围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海涵
“三百人的阵仗?我看想毁约的那人,是你卫誉副门主才对吧。”百里朽眼神四下瞟了一瞟,随即默默调度体内修为。
对于卫君,百里朽刚刚的确是抱着“趁你病要你命”的想法,并没有表面上来的那么毫不在意,可四周出现的这三百名卫家护卫,一样可以说明卫誉从一开始就存有瓮中捉鳖的意思。所以卫誉与百里朽,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旗鼓相当、半斤八两的对手。
至于身处松针树林四周的一众观战者,则是被无缘无故地卷入战圈,身份从找乐子的看客,变成了稍不注意就会命丧当场的当事人。
于是他们纷纷释放自己的修为威压,拿出随身携带的法宝兵器,个个掐诀施法,蓄势待发——毕竟他们可不想成为卫誉和百里朽两相争斗下的陪葬品,且就算要死,那也得多拉几个垫背的,这样上路后才不显得孤单。一时之间,三方势力剑拔弩张,混战随时都会爆发!
“爹!君哥哥他怎么了?他流了好多血!”三百护卫中,卫叶忽然从其中跳了出来,来到卫誉身旁,“爹你快救救君哥哥啊!”
“小叶!别胡闹!快跟我回去!”卫叶话音未落,其姐卫枫也从三百护卫的人潮中来到四方空地上,作势就要将卫叶拉回去。
可卫叶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发了疯似的往卫君那边冲,要不是有卫枫强行拽着她,恐怕早就进入秦风与百里朽可以一击必杀的攻击范围!不过秦风、百里朽二人可不是什么傻子,如卫叶、卫枫这般天上掉下来的人质,哪能说杀就杀?这么会坑爹的丫头片子,他俩可是好久都不曾遇见了呢。秦风甚至开始有些理解百里朽对卫家的鄙夷了。
不得不说,卫枫、卫叶二人的的确确卖了一个天大的破绽到秦风、百里朽身边,就差把自己装进盒子里,打包做成礼物送到他俩面前了。
纵然卫誉身怀迎仙修为,可百里朽、秦风完全可以兵分两路,一人与之纠缠,另一人擒拿枫叶二人,一旦得手,卫誉届时将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要他大义灭亲,他做不到;要他放过擒拿百里朽、秦风的机会,他又不甘心!三百护卫虽然可以展开人海战术,步步为营地围杀二人,可要想直接拦住其中一人,还是没有多少可能性。
实际上,留给卫誉思考选择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因为不止秦风、百里朽这么想,从卫枫、卫叶二人甫一出现在松针树林,并且表露身份后,就有不少的散修盯上了这两块鲜嫩可口的“肥肉”!
“投鼠忌器”并不是多难的应敌策略,只要能够活下来,就算是传说中飞升境的仙家,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露出尖牙利爪,更何况这两个修为只有元丹初期的小丫头?那就是两张活生生的保命符!
“各位不要惊慌,我卫家并无恶意。”终于,手握话语权的卫誉还是率先开口,打破了此刻的僵局,“大家都知道,自此次我卫家门主之战揭幕之后,卫都城内便发生了多起‘偏巷命案’。起初我们都以为,十二场合的戌狗卫守就是凶手,可就在不久前,家主调查后曾有重大发现,那就是‘偏巷命案’并不只是一人所为!综合我卫府护卫收集到的证据,一位名为‘卫野’的男子有着重大嫌疑!”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寅虎卫君与戌狗卫守一战,不仅使卫君一战成名,还顺势查明了卫守丧心病狂的吃人行径!原本大家以为凶手已经被卫君所击杀,可现在卫誉居然说卫野也有重大嫌疑。这...
“简直荒谬!”章扬忍无可忍,对着卫誉破口大骂,“卫野是我招纳的重要新兵,尽管此次不幸于斗法中丧生,但也是我最为珍视的同伴之一!都城王室,就是这么凭空污人清白的吗?真是无耻至极!”
章扬此话引起了在场一众修士的共鸣,毕竟二人的斗法刚刚结束不久,从战斗的过程中也可以看出卫野、卫君之间的仇怨从很早之前就种下了因果!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正义与邪恶之分。
只是话虽如此,众修还是从卫誉的弦外之音里,明白了其中蕴含的“善意”——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助秦风、百里朽攻卫,不给卫家添乱,那他们就会被认定为无关群众,免遭三百护卫的镇压。
“呃——怎么说呢?‘偏巷命案’确实疑点重重,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是啊是啊!可不能让残党逍遥法外!”、“原来都是一场误会,副门主此番为了捉拿真凶,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在场众修一边附和着,一边从三百护卫让出的一个缺口一个接一个地离去。且每个人在离去之前,都会对卫誉的“良苦用心”颂扬一番,就像一句话,换一个通行证一般,场面光怪陆离,令人倍感不适。
眼见此幕,章扬登时气的浑身直抖,身为戍边军修的他,哪里敌得过王室贵胄的阴险手段?又哪里见到过这么多趋炎附势,昧着良知但求活命的丑恶嘴脸?这就是他守卫百年的同胞?这就是“卫国”?
卫怜神色凄哀,在一旁默不作声,她虽有心反抗,但却无力回天。
“我说,那个谁?卫誉是吧?之后的战斗到底还进不进行了?”就在这时,一个极不和谐、极不友善的声音响彻于松针树林的天空之中,“你现在到底是卫家的副门主,还是‘三甲之战’的司礼?”
这霸气的语调,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十二场合卯兔场合的头名,长生宗三师姐,丁萱!她是随卫苍一起来的,而既然丁萱在此,那另外两位应该也不会相隔太远......吧?
正如是猜测的卫誉蓦地眼角一跳!三百护卫形成的包围圈被毫无预兆地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就跟有个巨人直接伸手拨散了护卫站列的阵型——那么地蛮横,粗暴,毫无抵抗的可能。
“我都已经身受重伤了,这等苦力活居然还让我来做,回宗后我定要在师父面前好好参你一本!否则你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同门情谊。”
“你就瞎扯吧!明明是你先动手的,还敢恶人先告状?再说了,你干的都是些清理虾兵蟹将的事,那边那个迎仙初期的大家伙,才是需要你师兄我去啃的硬骨头。不然你以为呢?”
不得不说,卫誉对长生宗三大战力的估算还是蛮准确的,比如现在一面打散三百护卫,一面吵闹不休的二人,正是长生宗大师兄,子鼠场合的邹二,与长生宗二师兄,丑牛场合的钟囚。
“啊——好像来晚了呢。不过应该不碍事,对吧?卫誉司礼?”邹二活动活动脖颈,扭一扭腰,再伸一伸腿,似乎很是倦怠。
“不碍事......当然不碍事。不如说二位来的正不是时候呢!”卫誉扬起嘴角,明明是笑,看起来就跟哭没什么两样,甚至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等得不耐烦的丁萱给截住了话头。
“大师兄二师兄,他欺负我!”丁萱不管不顾,抬手便指向卫誉,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这无中生有的污蔑方式玩得那叫一个信手拈来!究其原因,还不是邹二跟钟囚给宠的?哦对了,还有她那个师父!
所以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娃儿会打洞!长生宗的宗派理念,那是一定要维持师兄弟之间的同门情谊的,用其宗主的话来说,那就是要“同进同退”。至于邹二与钟囚那一战——只要没出人命,当事人没有异议,都可以算作是互相切磋、点到即止的地步。
“我长生宗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派,可也不是随处来的阿猫阿狗可以欺辱的。”钟囚谦逊中带着狂傲,巨灵战将在其身后隐约可见,用他那标志性的破碎嗓音恐吓威胁道,“请问卫誉司礼,平时可有中意的死法?这点小小要求,我钟囚还是可以满足的。”
“我根本就没有要求过好吗!而且我也从未欺负过贵宗的三小姐!”情急之下,卫野开始口不择言,竟称呼丁萱为“三小姐”!
若是放在其他时候,丁萱一个元丹中期的修士,他卫誉那是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瞧。可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再因为丁萱一人而得罪邹二、钟囚两位元丹巅峰的修士,届时腹背受敌不说,恐怕连卫家与长生宗的关系都会因他卫誉的抉择而降至冰点!那对整个家族的发展计划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虎视眈眈的百里家,绝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削弱卫家实力的机会,所以他一定要慎言慎行。
“鄙人与三小姐之间,想来应是存在一些误会。”卫誉尽力保持从容,态度可谓谦恭至极,“若是有何怠慢之处,还望三小姐海涵。”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定无
“哎呀哎呀,卫誉司礼实在是太客气了~怠慢什么的,还请不要再有下次。”丁萱笑的烂漫无邪,说出话却无异于往卫誉心头再狠插一刀,“那么事不宜迟,马上进行十二场合第三轮的第二场吧。”
什么叫狐假虎威?这就叫狐假虎威!明明长得像只兔子那般娇小可人,行事作风却是犹如一只老奸巨猾,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面狐!
卫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明是他先捏碎桃木灵简,召来三百护卫包围了秦风、百里朽等人,哪能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个长生宗三人众?这不仅使他的包围之势分崩离析,还让他陷入了绝对的劣势!
论修为,卫誉是迎仙初期,秦风、百里朽、邹二、钟囚皆是元丹巅峰,可谓四面楚歌;论人数,在阵势被破坏后的现在,三百护卫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真要打起来,说不定连丁萱、章扬二人都拦不住。
“识时务者为俊杰。”卫誉当机立断,心中如此决策,同时面带微笑,用一道真元灵力形成的气泡将卫君包裹住——袖袍一挥,气泡便飞到了卫枫的面前,“速速将卫君侄儿带回府邸,请门主治疗。”
“是。”卫枫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声后,便操控着灵力气泡向远处飞去。在路过卫法身边时,有微微低头的动作,不过还是快速离开了。
卫叶紧紧跟随在卫枫身旁,眼中只有卫君,倒好像忘了自己还有个叫卫誉的爹;至于那三百护卫,被邹二与钟囚两人反包围,那是一动都不敢动,只得充当临时的观众,看一看接下来的战斗了。
“我说你二人,何不趁此机会快走?”就在这时,秦风瞟了瞟仍在原地踟蹰的章扬和卫怜,不由得出声询问到,“还留在这里作甚?”
此言一出,章扬和卫怜面面相觑,望着秦风欲言又止。
“他们这是看中了你‘虞修秦风’的威势呀!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与其四处奔波,受卫家追杀,不如先到虞山避避风头。可是如此?”
百里朽饶有兴致地看向秦风,想知道其究竟会如何选择,虽然他是有意接过这个烫手山芋,不过百里家的在外名声确实不好,这也是事实。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秦风身上,不仅是卫誉、百里朽,连邹二、钟囚亦是如此。毕竟秦风的抉择,将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章扬、卫怜二人的生死去留,甚至其背后虞母洞的立场,也会在此刻有所体现。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现场气氛,寂静地诡异。
“章扬身为卫**修,理应遵守卫**纪;卫怜亦属卫府护卫,受卫家家规管制。今日我秦风之所作所为,全凭我个人喜恶所为,所以你们若想得到虞山的庇佑,我秦风是没有权限同意与否的。”
说完这话,秦风手掌一翻,两道黄符被其蓦然夹在手中:“去!”
黄符应声疾飞,“啪”地两声分别贴在章扬和卫怜身上,随即闪耀出一阵亮眼的白光,直叫人睁不开眼睛!待光亮消散后,章扬与卫怜二人已不在四方空地上——秦风花费了两张传送符,送走了他俩。
“小恩小惠,未必能使人心怀感激啊。”邹二看了一眼秦风,轻轻叹息,语调中不仅不存赞赏,反而惋惜之意较多。
钟囚在其旁边也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发表什么言论,不过从他散发出的气息来看,似乎对秦风的做法也没有持赞同意见。
至于长生宗三师姐丁萱,虽然没有看明白其中的端倪,可她对自家两位师兄的信任度还是蛮高的,所以也不可能站在秦风那一边。她已经打定主意,待这场战斗打完后,一定要缠着二位师兄问出门道来。
其实说实话,秦风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已经为章扬、卫怜二人做了足够多——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他凭借个人喜恶而做出的,与虞山无关,与虞母洞的立场更是没有半点关系。
可在有心之人,或者当事人眼中,虞修秦风,就等同于虞山秦风!
“好了,既然闹场的人已经不在了,接下来,就请酉鸡场合的卫苍,与亥猪场合的卫......法,上场吧!”卫誉恢复了作为司礼的风仪,在念到“卫法”这个名字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停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带了过去,“请以上二位准备!其他人,可以先退场了。”
此话一出,秦风和百里朽不约而同地瞟了瞟卫誉,眼中目光意味深长,毕竟敢同时驱赶他俩的修士,这卫誉还是头一个。
“打扰了。”秦风念叨一句后,没有选择当场出手,而是瞬身至松针树林,稳稳地立于树尖之上,从高往下俯视卫誉,宛若王者降临。
而与之同行的百里朽此次却没有像先前一样——脚底与树尖不存距离,第二次踩上去的百里朽,居然留出了一厘的缝隙。
“终于到咱俩打了,等的我都想睡觉了!”鹰隼战甲唳鸣,战斗明明还未开打,就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胜利,对着自己此战的对手肆意挑衅,“血娘子,你还在等什么?莫非开战前还要补个妆?”
卫苍的叫嚣引来了周围三百护卫的一点点骚动,展颜一笑的有,轻蹙眉头的也有。没办法,谁让血娘子的呼声实在是太高了呢?高到在普通人的眼中,血娘子的花容月貌,完完全全盖过了她的境界修为。
毕竟从淘汰战的战况来看,午马卫灵的实力,乃是十二人中最弱的那个,而与之对战并轻松取胜的血娘子,的确没有展现多少实力。
“别大意啊卫苍!这可是三甲之战!卫法肯定有两把刷子的!”身在松针树林之上的丁萱不知为何竟比当事人还兴奋,不断地给卫苍提醒告诫,甚至还“以利诱之”,当着所有人的面叫到,“听着!这场你要是赢了,三师姐我就收你做小弟!从此吃香的喝辣的,在长生宗横着走......哎哟!二师兄你干嘛打我?”
“收声。”钟囚黑着脸,身上散发出的磅礴气势只消看一眼,便让丁萱的两条小腿直发软,“见笑了,还望莫怪。请奋力一战。”
突然被钟囚如此客气地对待,卫法一时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在想到十二场合淘汰战,丁萱与卫苍的那场较量后,以及二人之间那种不打不相识的气氛后,卫法又忽然明白过来——“莫非这大块头是想让我将卫苍好生修理一番?这......我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犯不着因为一两句口角而把关系闹僵,毕竟多个朋友多条......”
“嘿!血娘子,你再不入场,我可就要请卫誉司礼判你怯场畏敌,不战而败了哟!放心~我会很温柔的,不会弄疼你的啦!”卫苍就跟临战前磕了药似的,脑子不清醒,疯狂挑战着卫法的底线。
只见卫法啥也没说,憋着一口气,路过钟囚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与其相互对视一瞬——确认过眼神,是心情并无二致的人。
“嗯——血娘子,在开战之前,你是否有话,要对你的对手,酉鸡卫苍说一说呢?”卫誉不愧身处副门主这个位置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不说出神入化,可还是轻车熟路的。
比如说现在,血娘子甫一入场,四方空地上的空气就变得格外冷冽,但这番冷冽中又有一种溺水般的沉重,隐隐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卫法并没有受卫誉的挑拨,只是轻轻地摇着手中的玉兔圆扇,双眼半开半合,既未死死地盯着卫苍,也没有放任他偏离自己的视野。总而言之,就是一副“你叫的好凶人家好怕既然你有本事那就过来打我呀我就在这里你看我敢不敢还手”的模样。
松针树林上目睹这一幕的秦风和百里朽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而其他人,诸如邹二、钟囚、丁萱三人,则是看得浑身不自在。
更别说身在四方空地,一顿冷嘲热讽得不到回应的卫苍了,那感觉,就跟对着空气挥舞了好几十拳,最终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咳咳。既然没有什么话说,那么,鉴于此地特殊,强行定下规则会有碍二位的发挥,那么......”言及此处,卫誉稍微顿了顿话头,在感受到足够多的目光后方才继续言到,“此战规则,定为‘无’。”
无,即为虚无。按卫誉的意思,十二场合三甲之战的第二场,是没有禁止规则的。换句话说,酉鸡卫苍和亥猪卫法可以在四方空地上随意发挥,只要达到明显的胜利条件即可。
“不知各位监事,意下如何?”卫誉毕竟身为司礼,定下了这种随意到不能再随意的规则后,还是要征求下列位监事的意见。
只是作为三甲之战的五位监事,卫野已然身死,卫君又不在现场,是故能够提出异议的,就只有既是监事,同时也是参战者的卫法、卫苍、邹二三人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玉兔
“没有规则的规则吗?”邹二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一眨眼的时间,随即爽快地放弃了思考,“听起来没啥问题,那就这样吧。”
“没问题。”“可以。”眼见邹二都没什么异议,卫法与卫苍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其实他俩并不知道邹二纯粹是因为嫌麻烦,懒得想东想西才会答应地如此干脆,可没有替他二人保驾护航的意思。
“那么,十二场合第三轮,三甲之战第二场,由酉鸡场合卫苍,对阵亥猪场合卫法。战斗,开始!”卫誉字正腔圆,言语之间掷地有声,倒是丝毫没有方才仗势欺人,围杀百里朽、秦风失败的挫败感。
草原之上,忽然刮起了阵阵凉风,身在松针树林之外的一众修士及三百护卫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浸入骨子里的寒冷;可这凉风在经过松针树林时,却仅仅使松针树林微微摇晃了一阵,随后立刻恢复平静,只有无数的松针从树上掉落下来。而当第一枚针叶从卫苍、卫法眼前坠落之时,二人之间的战斗,便终于拉开了序幕!
“没想到血娘子不仅容貌倾城,逃命的本事竟也是一绝,倒真让卫某始料不及。”一番攻防之后,主攻的卫苍手持七星龙渊剑,尽管全场追着卫法在打,可并没有从卫法手上讨得任何实质性的便宜。
这一切都要怪卫法那把邪了门儿的玉兔圆扇。虽然和丁萱的身法相比,卫法的闪躲走位已经没有那么滑不溜手了,可每当卫苍的七星龙渊剑即将砍实之时,扇面那只刺绣的白兔总会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直视于他!令他心生忌惮的同时,不自觉地分心防备那只诡异的玉兔,劈砍的动作自然就会慢上那么一点,然后被卫法抓住机会躲过。
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明明每次刀兵拳脚上的功夫都是他卫苍占上风,可由于玉兔圆扇的阻挠,他就是没办法给卫法造成实质性的一击。且因为每次都差一点儿,聚沙成塔之下,卫苍的心态正在逐渐烦躁起来,而反观卫法,却总是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怎么了?卫苍道友?你的七星龙渊剑,好像并不利呢。”眼见卫苍想要暂时抽离战圈,卫法立刻纠缠上去,采取的是敌进我退,敌退我缠的战斗策略,说白了,就是不给卫苍一丝一毫的喘息时机,“连我这把小小的圆扇都砍不断......卫苍道友,来的时候没吃饭么?”
卫法所使,自然是显而易见的激将法,可卫法的目的并不是激怒卫苍——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将看似一边倒,实则焦灼无比的战况缘由告诉观战的所有人!特别是那些看不出门道的三百护卫。
因为按照卫苍的说法,之所以到现在他还没有将血娘子击溃,是因为血娘子实在太能逃了,想以此给自己找回点场子;可卫法立刻就看穿了卫苍的把戏,当场便开口挑衅!表面上是和卫苍针锋相对,实际上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乃是他卫苍的七星龙渊剑钝的不行,连一把圆扇都砍不断,所以才会久攻不下,反倒被自己拖入僵局。
其实卫法与卫苍两人说的都不是实话,都在打着误导观众的坏主意,可这里面有一个并不对等,且无法回避的问题——那就是在二人的声望上,血娘子的人气显然要比卫苍高的太多太多了!
虽然三百护卫碍于卫誉及邹二、钟囚的压力并不敢高声喧哗,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总还是没问题的,就算是使用神念传音,也无法免除这些人产生的嘈杂,一些只言片语还是飘进了卫苍的耳中。
“一个大男人,居然欺负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当真是不要脸!”、“上一场的卯兔丁萱也被他捅了个通透是吧?我说这厮咋这么能呢?他咋还不上天呢?”、“你消停点儿吧!信不信长生宗三巨头一挥手直接给你灭了?”、“我怕?啊呸!欺软怕硬的怂包!”......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卫苍的眼角跳的越来越急,看向卫法的时候恨不得活撕了她,不禁咬牙切齿地问到:“故意的?”
卫法抽了抽精致的鼻子,笑着回答:“谁不是呢?”
此话一出,卫苍心中氤氲的怒气直接到达顶峰,周身气势猛然爆发!一身鹰隼战甲“咔嚓嚓”地离体脱落,在四方空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随后将手中七星龙渊剑往卫法的方向狠狠一掷,以一副玉石俱焚的模样朝卫法发起猛攻,其速度快了至少一倍以上!
卫法尽管不敢怠慢,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七星龙渊剑上,因为他知道,卫苍是绝不会将如此重要的武器用作诱饵的!表面上虽是佯攻,但实际的杀招肯定还是在首先近身的龙渊剑上。
于是卫法蹬地后退,想要暂时拉开与七星龙渊剑的位置,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速度相较于无人操控的龙渊剑而言有着些微的优势,卫法居然真的离七星龙渊剑越来越远,剑势也越来越弱!
不过奇怪就奇怪在,卫苍并没有充分利用暴涨的速度优势,而是与宝剑保持着随时可以展臂握持的距离。然而就在某一时刻,卫苍瞳孔中的精光突然大湛!将飞出去的七星龙渊剑重新拿在手中,然后一个踏地止势升空,摆出了“浪淘沙——千刃飞雪”的起手式!
“果然还是那把剑!看我虎啸龙吟......什么?后面!”
没有错,卫法也一直在等待卫苍掐诀施法的这一瞬!作为修习“行军诀”的军修,他的功法情报拜午马卫灵所赐,得以隐藏至今。
卫法不是没有想过将自己修炼行军诀的秘密掩藏到对阵卫君的那日,但卫君在上一场已经从“虎啸龙吟震山河”这一招上吃了极大的苦头,想来恢复之后是绝计会对这一式采取专门的应对策略。哪怕卫君应该并没有卫法身为血娘子的功法情报,但他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就算卫君真不长记性,卫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在与卫苍交战之前,卫法就定下作战策略,要用“虎啸龙吟震山河”一举打断卫苍“千刃飞雪”的施法。一想到自己并没有多少底牌可露,而千刃飞雪形成的碎剑雪砂亦令他头皮发麻,卫法便愈发觉得自己一定要抓住那个最佳的时间节点——比如说,现在!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虎啸龙吟震山河即将使出之际,卫法心中忽然警铃大作,一道藏得极为隐蔽的暗招朝着他的背心穿刺而来!
“好一把阴戾凶狠的三棱刺刀!今日我真是受教了!”
彼时卫法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卫苍与七星龙渊剑的联动上,根本来不及阻挡自背后偷袭而来的攻势,是故替他挡下三棱刺刀的,乃是千钧一发之际,从圆扇中跳出的刺绣玉兔。
这只玉兔乃卫法行军时偶然从野外救下的一只兔精,准确来说,这只兔精当时已经差不多咽气了,而它的死因,其实是因为和一只吊睛白额大虫争夺地盘,最终不敌惨死。卫法感其英勇,来了一次虎口夺食!最终虽未能救下兔精性命,但也把大虫成功引至军营,让将军美滋滋地剥了一套虎皮,而卫法则施法将兔灵留在了一把圆扇之内。
因果循环,那日卫法以扇养兔,今日兔精之魂魄感其主生死存亡,竟不顾自身安危,强行离扇而出,为卫法挡住了致命一击!不过这舍身一盾也耗尽了它积蓄至今的魂魄灵力,恋恋不舍地望了卫法一眼后,还来不及将兔头在卫法身上蹭一蹭后,就那样烟消云散。
失去兔灵存在的圆扇从此失去灵性,世上之人亦再也看不见血娘子轻摇玉兔圆扇的从容身姿,有的只有沉默地握着三棱刺刀,眼中跳动着赤焰星火的复仇女神!事到如今,已经不能想善了就善了了。
“利用刚刚战甲离体脱落的乱象迷惑我的视野,再用七星龙渊剑佯攻,将三棱刺刀作为隐藏的杀招,就算没有成功将我重创,也能顺利施展‘千刃飞雪’。虚中有实实中有虚,酉鸡卫苍,真是好算计。”
言及此处,卫法将手中三棱刺刀猛地向松针树林上的丁萱投去!
丁萱不闪不避,硬接裹挟杀意而来的三棱刺刀,面对卫法的眼角余光,硬撑着没有表现出惧怕之色。不过丁萱并非无情之人,眼睛兔灵消散,卫法几近暴走,还是或多或少猜出了兔灵对他的重要性。
发生这种事,丁萱也不想的,但这就是战斗!货真价实的生死之战!尽管喉咙此时像黏在一起那般发不出声音,丁萱也毫无愧疚道歉之意,但是邹二与钟囚就在不远处,随时都能支援战场,她又有何可惧?于情于理,都是一时不慎,中了卫苍暗算的卫法的错。
“血娘子!你那灵宠是我杀的,有什么脾气冲我来。”四方空地上,卫苍催动修为,白光闪动,叫嚣着拉回卫法的仇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时至今日,你难道还看不透悲欢离合吗?还要因为一只兔子而使道心动摇?实在是不应该啊!”
“指手画脚够了?”卫法闻言,望了望上空的卫苍,好整以暇地拍拍衣袍,整理整理仪容,随后继续言到:“它叫斗虎,给我记好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赔我
“哼!虚张声势!”半空之中,虽然卫苍对卫法情绪、修为的暴动感受地十分清楚,但七星龙渊剑在手,他再怎么心悸也不会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此战,他没理由会输,“看我,飞雪乱舞!”
随着卫苍一声低沉的叱咤,七星龙渊剑再次化为片片雪花,四方空地也被白色光幕笼罩起来。不过与对阵丁萱不同的是,卫苍这一次是并没有将雪花推动到细剑雪砂的地步,而是在每一片雪花上灌注了更多的灵力!使每一片雪花的坚韧度和锋利度都提升了好几个位阶!
这是刚刚卫苍与卫法经过一轮攻防之后做出的战术改变——与丁萱相比,卫法的身法闪转并不如何高明,既如此,就不必催动六瓣雪花变为碎剑雪砂的模样。所以卫苍临场应变,决定不靠碎剑雪砂的数量包围卫法,而是以六瓣雪花的质量对其进行正面碾压!
尽管此次飞舞的是六瓣雪花,但从视觉效果来看,卫法还是处于一张铺天盖地的雪幕之中——所以血娘子卫法,到底要如何应对呢?
“求之不得。”卫法踏地蹬空,迎着飞舞的六瓣雪花与卫苍保持平视的高度,身着的红装艳束已经被锋利的雪花划出了好几道裂口,但他依然不管不顾,誓要与卫苍进行一场以攻对攻的快意之战。
“咔咔咔咔——”清脆悦耳的声音自半空中响起,一串串铜钱在卫法周围飘浮腾空,且从数量上看,这满目翻转的通宝铜钱足足有数千文之多!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卫法周围所有的空余空间。
卫苍没有想靠碎剑雪砂的数量取胜,但卫法并猜不到他会临时改变主意,所有卫法提前准备的是以数量对数量——不过也无所谓了。
“哈哈哈哈!血娘子,我看你如何与我斗?”卫苍不愧为在御物这一领域造诣颇深之修,甫一瞧见卫法身边这么多的铜钱,他立刻就猜到了卫法的应战策略,不过这一切都在他决定变换作战思路起化为泡影,“接我此招,雪花六瓣——六道轮回!”
四方空地的上空,与白色光幕交相辉映的雪幕骤然起势,在这处由卫苍构造空间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卫苍的一句念诀而倾倒。
伴随着锋锐的雪风,雪花风暴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卫法,然后以其为攻击目标,视数千铜钱形成的铜钱防御壁为无物,直冲冲地就撞了上去!六瓣雪花与通宝铜钱之间的撞击虽然没有像卫苍想的那般不堪一击,可“吱吱咔咔”的切割声还是在现场造成了很大的噪音!即便是身处松针树林外围的三百护卫,都被这噪音折磨地牙齿发酸。
“有点本事。不过你还能撑多久呢?”卫苍微微蹙眉,左手半握,掌心朝下,对卫法的铜钱阵壁成镇压之势,操控六瓣雪花不断回环旋转,用以切割这些土不溜秋的通宝铜钱;而卫苍的右手则是掌心朝向卫法,除了无名指和小指蜷曲外,另外三根手指却是在不断运动着的。
由于白色光幕隔绝了视线,所以外面的人对光幕内究竟发生了,看得并不十分清楚——此时此刻,有三分之一的六瓣雪花被卫苍的右手抽离出来。另外三分之二的雪花继续保持攻势,而这三分之一的雪花,其六瓣雪瓣却是在悄无声息地进行分裂,简而言之,就是有三分之一的六瓣雪花变成了雪瓣的模样!虽然还是不及碎剑雪砂那般细微难察,可卫苍还是再度不声不响地变化招式,意图打破眼前的僵局。
这一转化说起来十分简单,可对一般人来说,还是十分困难的。
一边是完整的六瓣雪花,而另一边是分裂开来的锋锐雪瓣,这就牵涉到一个修士斗法时的大忌——一心二用。没错,卫苍彼时就是在一心二用!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还是因为他与常人相比,虽是元丹中期,却堪比半步元丹圆满的真元储备!这还不算完,由于从小的自身经历,卫苍对灵识真元的控制力亦远超同境之修。
就是这两个原因,使得卫苍敢于同时控制两种形态六瓣雪花,这过程中消耗的灵力之多,寻常元丹中期修士是望尘莫及的,可对卫苍来说,还算可以接受——而在十二场合淘汰战,与卯兔丁萱对战之时,卫苍也是仗着这个优势,操控数量庞大的碎剑雪砂,活生生地包围了四处乱窜的丁萱,直至丁萱被逼的使出石板防御,他都仍有余裕。
“我看你能躲多久?”目中精光一闪,卫法嘴角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一面腹诽嘲讽,一面变着法儿地操控六瓣雪花,他卫苍就是要将血娘子作为自己战败卫君的踏脚石,“六月飞雪,黄泉陌路,疾!”
毫无征兆的,正将铜钱阵壁笼罩起来进行切割的六瓣雪花忽然变换切割方向。本来所有的六瓣雪花都是朝着一个方向顺时针旋转切割,可突然雪分两头!一部分依然顺时针切割,一部分猛地逆时针切割,两股完全不同的切割之力,刹那间就将铜钱阵壁撕出了数道口子。
这些切口其实并不算大,且随着卫法的掌控,已经开始有新的铜钱弥补创面。可卫苍拼着消耗操纵三重状态的六瓣雪花,岂会那么容易放过这重伤血娘子的良机?只见那些已经化作单瓣雪花的剑刃从这些切口争先恐后地涌了进去!铜钱阵壁内部顿时传来摧枯拉朽的破阵之声,仅五息之后,这数千枚铜钱形成的防御壁便分崩离析。
“想不到你的御物能力居然这么强,数千枚铜钱都被你破开了防御,我果然还是小觑你了。不过一举就想胜我,还是略天真了点。”
铜钱阵壁崩碎,所有的通宝铜钱都被单瓣雪花切成了零碎,纷纷掉落在四方空地上,而从铜钱阵壁里显现身形的卫法,此刻一身的红装艳束也已经被切得没有一片完整的衣缕。且不知是不是灵力飞速耗损导致眼花的缘故,卫苍仿佛觉得眼前这血娘子,身形好像突然变得强健了许多,乍眼看去,就跟个男修没什么区别。
“不对劲!你就是男......!”终于看出门道的卫苍张口就要爆出这一惊天大秘密,为无数修士魂牵梦绕的血娘子,其本尊竟然是一名男子。可就在卫苍的喊话刚刚嚷到一半的时候,卫法嘴角蓦地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双手一抬,本来散落一地的,碎的七零八落的通宝铜钱居然化作一朵食人巨花,由下而上,朝着卫苍所在吞吃而去。
灵台识海内天旋地转的感觉还未退去,一股强烈的生死危机又将卫苍整个人笼罩起来,使其不得不暂时停止对卫法的揭发,全力操控七星龙渊剑迎击脚下的铜钱食人花:“月牙锋刃,千刀万剐!”
出现了!七星龙渊剑最无解的剑招——当飞雪乱舞在目标身上造成伤害后,会同时留下一道类似于“标记”的东西,白色光幕此时便会凭空飞出数十把、数百把月牙锋刃。这些月牙锋刃不用卫苍控制便能自行跟踪敌人,只要目标仍旧存活,就会永无止境地切剐下去。
按理说被单瓣雪花划出伤口的卫法此刻也应该是月牙锋刃的攻击目标,可通宝铜钱利用自己碎散的隐蔽性,竟然偷偷摸摸地聚集在卫苍脚下,彼时形成的铜钱食人花,已经将卫苍的半个身子吞了进去。
“那我就再把你切碎一遍!”恼羞成怒的卫苍此次竟然主动操控月牙锋刃,无视卫法的存在,将几乎全部的月牙锋刃调来,一刀一刀地砍在铜钱食人花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只留下半成月牙锋刃看住卫法的动向,“什么通宝铜钱食人花,根本就是装腔作势!”
是的——在卫苍操控月牙锋刃砍碎铜钱食人花的过程中,本就碎裂不堪的食人花仅仅表现出一霎那的坚硬,然后就在月牙锋刃锋利无匹的砍杀中再次四分五裂,那些零碎的通宝铜钱这次就像砂砾一般,被破坏地不能再彻底了!再碎,也不可能比数以万计的细砂还碎。
“没招了吧,血娘子!哦不......卫法!”卫苍脸上露出胜利的神采,整个人的状态似乎有些癫狂,对卫法居然使出如此拙劣粗糙的招式表现地嗤之以鼻,“我要向让全卫府的人都知道,声名赫赫的血娘子,居然是一个有着女装癖的男子!我看你还有何颜面苟全于世?”
“嚎完了吗?嚎完了就闭嘴。”卫法轻拍乾坤袋,从其中拿出一套男子穿的灰衫长袍给自己换上,对着卫苍一副鄙夷的神色,“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到底干你何事?你家住海边——管的宽是吧?”
话及此处,卫法眉头紧皱,心疼地看着手中换下来的红装艳束,恼怒道:“这‘楼兰火烈衣’是从数千只雌雄难辨楼兰火烈鸟上摘取灵性羽毛编织而成,穿之则有收束身形,不辨男女的奇效。卫府上下就这么一套!你这头拿檀香木当柴烧的蠢驴,赔我!”
第二百六十六章 搅局
“......”卫苍眼角猛跳,看着眼前火冒三丈的卫法,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确,自己与他非亲非故,平素也没有在卫都城修炼,实在没有理由对别人的喜好评头论足——要是她卫苍真是那种闲的发慌,非得通过踩低别人来获取优越感的人,那也活的太悲哀了。
“怎么了?哑巴啦?你到底赔不赔?”对面的卫法一边痛惜着手里的楼兰火烈衣,一边对着卫苍不依不饶,还真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本来想放低姿态的卫苍顿时就不乐意了,将散落一地的鹰隼战甲召回身上,跟卫法寸步不让地较劲道:“不赔!什么破衣服,丑死了!”
此话一出,只听“轰”的一声,一股凶狠的气势自卫法身上冲天而起!白色光幕尽管能抵挡一二,但还是架不住这股气势的凶暴狠厉,开始摇晃稀薄起来。若是光幕完全破碎,月牙锋刃便会失去那绝对的压制力,卫法说不定真能借此觅得反攻之机,也是未尝可知。
其实这光幕强度的高低也和卫苍本身的状态有关,战局发展到此时,就算以卫苍体内真元灵力之浑厚,也渐渐吃不消白色光幕、月牙锋刃、六瓣雪花、单瓣雪花的四重消耗——她需要尽快结束战斗。
“不赔?不赔就算了!反正你也赔不起。”暴戾之色逐渐退去,卫法的双瞳逐渐变得深邃起来,古井无波的瞳孔仿佛连卫苍望过去的目光都能一寸寸吸收掉——诡异、危险,却又忍不住叫人沉沦。
“就是现在!烽火连天!”趁着卫苍失神之际,卫法瞅准时机,控制着四方空地上散落的零碎铜钱,将卫苍整个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起来!由于这些通宝铜钱已经被卫苍砍的很碎,所以数量直接翻了几番。
“该死!什么时候?”卫法通过眼睛施展的幻术并不能持续很久,且强度不高,只能用来对付同境界的敌人。是故卫苍只是受制了三息,整个人便脱离束缚,操控着月牙锋刃再次砍杀而来。不过和方才的情况类似,这些零碎的通宝铜钱并没有什么硬度和强度可言,就算再怎么劈砍,也不可能抹去其存在——卫苍是万万没有想到,卫法居然还有“瞳眸幻术”这一招,此时才看清处境,已经晚了。
“爆!”卫法猛然吒喝,包围卫苍的通宝铜钱立刻应声爆炸!
“轰轰轰”的声音不绝于耳,就算是再微小的爆炸,可数以万计、数以亿计的爆炸连环在一起时,就算是座雄伟的高山,也能被炸平咯。
这一招“烽火连天”本来也是准备给卫君的,可卫法自从因为小白的不辞而别后,也是悔悟到了自己的错误,积极备战与卫苍的战斗。
比如说现在围绕卫苍身边连续不断的轰鸣爆炸,就是卫法通宝铜钱的杰作。一般情况下,通宝铜钱的制作是需要打铁炼铜的,但卫法这数千枚铜钱的原材料,却是用的硝石、硫磺、木炭。经过日积月累的盘玩做旧,火药做出来的通宝铜钱看起来就和真正的铜钱没两样。
所以卫苍将通宝铜钱砍的七零八落的意义,无非就是将数千枚小型火药砍得更加细碎而已,只要卫法牵动藏于其中的灵识引线,该爆炸还是得爆炸!不论是六瓣雪花还是碎剑雪砂,那都是防不住的。
而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将这数千枚通宝铜钱尽数引爆,那是因为卫法考虑到如果将铜钱当飞镖直接扔出去,是个人都会看出这铜钱有问题,便起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卫苍忌惮之下,说不定还会四处躲避,那卫法这一招“烽火连天”可就没有什么施展的好时机了。
四方空地上方,卫法操控着灵识,不断引爆那些细碎的通宝铜钱,爆炸声一浪高过一浪,就算是白色光幕之外,都能将这动静听得清清楚楚。且从灵识的反馈来看,卫法有击中卫苍本体的实感,这意味当所有通宝铜钱炸开花后,酉鸡卫苍估计不死也得半残。
事实也正如卫法所料,被通宝铜钱包裹的卫苍在一片火焰中坠落于地,黑色的硝烟升腾起来,烧焦的气味弥漫四周。眼见此幕,卫法不由得拍了拍手,轻快地说到:“好了,接下来,就等......!”
只是话为讲完,卫法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细节,那就是笼罩四方空地的白色光幕,并没有如他预料那般偏偏碎裂,不仅如此,甚至连一丝裂缝都没有产生——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因为这意味着卫苍所受到的爆炸伤害或许并没有卫法想象的那么高。
“难道是那副鹰隼战甲?不应该啊!那套战甲我用灵识探查过,虽然花里胡哨了点,但其坚固程度还不足以抵挡数万小型爆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念及此处,卫法向后跳开十步,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把射日弓来。虽然只是仿制品,但好歹是东川业府上那个老管家送给他的,说什么巅峰之下,尽可张弓搭箭——此时不射,更待何时?
“得亏我早些年在军中勤修苦练,这开弓杀敌的本事,今日倒也算用上了。”心中如是想着,两支利箭似烛龙降临,呼啸着朝卫苍所在的位置攻伐而去,只是饶是如此,卫法这两箭也是试探的意味居多。
箭簇入体,卫苍闷哼两声,身子痛苦地蜷缩起来,甚至还有些微微的颤抖;笼罩四方空地的白色光幕肉眼可见地剧烈晃动,宛若平静的水面忽然荡起一层层涟漪——攻击有效!这个情报已再明显不过。
“等等......不要......”趁着卫法再次开弓之际,从卫苍的位置发出了类似求饶般的低吟,仿佛在乞求卫法能够放他一马。
不过卫法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毕竟先有三甲之战的晋级资格在前,再有兔灵斗虎为他殒命挡刀的血仇在后,他怎么可能因为卫苍的一句讨饶就变得妇人之仁起来?射日弓,再次张弓搭箭。
“不要!我不想死!”卫苍再次乞求,而这次乞求产生的效果,竟然真的让卫法射出去的那两支箭偏离了轨迹!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卫法突然产生了什么恻隐之心,而是卫苍发出的声调,居然是女声!
“什么鬼!”卫法在听闻卫苍的女声后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女声听起来浑然天成,并不是利用修为矫揉造作而成,且还有点好听。卫法手中一颤,两支箭贴着卫苍的身体擦身而过,没有一支命中。
卫法只觉得脑子忽然有点转不过来,堂堂酉鸡场合的头名,战败卯兔丁萱,差点令他命丧当场的卫苍,居然是一名女修?该不会是做梦吧——“再射一箭,要是这卫苍喊疼,那多半还就是真的。”
秉持着“梦里不会觉得疼”的经验,卫法在以上思维逻辑的引导下,张弓搭箭完美无缺,这次竟然还直接瞄准了卫苍的头部,看来是想一击毙命!不给任何卫苍“迷惑”自己的机会。
“女人又怎么了?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还千万要躲开哩。”再无任何犹疑,卫法均匀呼吸,松手放箭!箭矢没有感情,只要射出去那就是要人命的存在,而彼时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卫苍,只能无助地等待死亡的降临——若是没有人搅局的话,情况确实是会这么发展,不过卫法的运气实在不好,这次搅他局的,还一次性就是三个。
“怎么?你是没见过女人还是咋地?这么漂亮的女子,又不会吃人,你居然也能冷酷无情狠下杀手,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言语之间,丁萱已经闯进了白色光幕之中,用一面狰狞的恶鬼盾牌,“吃掉”了呼啸而去的烛龙利箭——不过,她怎么做到的?
“怎么样?还站的起来么?”丁萱将恶鬼盾牌往四方空地上一顿,盾牌立刻见长,只眨眼间就将整个四方空地一分为二,硬生生地阻隔了卫法的视野,“这一战,你已经输了。我保你性命,但你要履行承诺,以女儿身入我长生宗,做我的四师妹。你可有异议?”
“......”盾牌之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然后回复到,“好。”
“我说你们,是否也太恣意妄为,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与他无关,卫法这个当事人完完全全地被晾在一边——本来是卫苍身死,他卫法取胜的局面,活生生地被丁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是说她赢了你才会收她做小弟么?现在她都输了,你为何还要如此?”
恶鬼盾牌阻隔了视线,但却不能阻隔声音,丁萱一副嘲讽的口吻,其中甚至还夹杂着愠怒,斥骂卫法:“你是不是傻?你都知道她是女人了,我还怎么收她做小弟?现在只有做姐妹咯。怎么?不服?”
卫法正想反唇相讥,丁萱就像未卜先知般再补了一刀:“不服憋着!不然舌头给你拔了!”
莫名其妙的,卫法把含在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卫苍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从上一次的大一统局面分裂之后,已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凡间如此,修行界亦如此。而彼时实力称得上最强的,不外乎卫国的长生宗,周国的天明宗,以及晋国的道锋宗。三宗以“一国一宗”为理念,不断整合势力范围内的修行资源、人才资源等等,终于形成了今日的“三足鼎立”之势。而这其中,卫国的长生宗又有自己的宗门特点。
正如之前所说,卫国全境,其实是要分卫国和虞山的,虽然名义上虞山要服从卫国的管制,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修所在的卫国和妖修所在的虞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一旦哪一边实力过于强大,另一边就是对方嘴边的一块肥肉,有这种压力存在,卫国长生宗的实力自然不会弱到哪里去。
不过这只是长生宗实力强劲的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则是长生宗的弟子,是三宗弟子里最少的。按说卫国有卫六家存在,长生宗不应该弟子数量稀缺,而现实却是长生宗培养出来的人才,大都会在学有所成后回到自己家族,真正留下来壮大宗门的,却是寥寥无几。
这也是为何长生宗三人众全是卫六家以外的人物——不论是邹二、钟囚还是丁萱,都和卫六家没有半点关系,他们三个才是长生宗实实在在的传承弟子!所以说尽管长生宗所有的弟子加起来并不算少,但能称之为长生宗修士的,就只有他们三人而已。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啦!长生宗即将迎来的第四位弟子,乃是卫国国姓,卫家的卫苍。不过不要误会,卫苍并不是卫家门主这一脉的。
那么卫苍究竟是凭借什么而被丁萱相中,令她不惜闯进四方空地,也要从卫法手下强保其性命的呢?其实这和卫苍本人的出身、性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战败丁萱的实力也是重要的考量因素。
卫苍,卫家门人,父亲是当代卫家门主——卫刑的发小。百年前的门主之战,落败于卫刑之手,而后受家族调配,远离卫都,做起了管理一方土地的小诸侯。若说其身份,比起卫誉可能还是要矮那么一头,毕竟卫誉是卫刑钦封的副门主,就算将来继承卫家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卫苍的父亲却不满足于此,他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重新回到卫都,让世人再想起他的名号——他认为卫刑有负他俩之间的情谊,凭什么他就一定要去偏远地区?凭什么他就一定得忍气吞声?
一日日膨胀的野心需要实力的支撑,但是地盘儿就那么大,靠日积月累肯定是不行的,他需要引起更多人的注意,然后吸收更多愿意为他鞍前马后的猛将奇才——于是他回到了原点,角逐门主之战。
像卫家门主之战这种大会,历来都是各路奇人异士的选择侍主的好时机,卫家也能借此吸收大批优秀的人才。一旦能在门主之战上打出名头,一方面既不会暴露他的不臣之心,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此达到宣扬的效果。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举两得。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野望卫都的他虽然生了不少子女,但却没有一个有出息,个个是玩物丧志、贪图安乐之辈!唯一一个还能看的入眼的,就是如今的酉鸡场合头名,卫苍。
于是卫苍从小就被当做男子来养,一切希望都只能压在卫苍一个人的身上。没办法,谁让他的哥哥弟弟加一块儿都不够她打的呢?
而之所以卫苍的父亲一定要将卫苍扮作男儿身,原因就在于万一卫苍真能摘得门主之战榜首,那么卫苍女儿身的身份是一定会在卫刑面前暴露。若事态真发展到那个地步,定然会有很多人上门提亲,他一个小小诸侯,又哪能经得住各方势力的威逼利诱呢?
届时兴家望族的大计,肯定会被外戚本家争权夺位的纷争所拖累,暂不说他有没有把握能笑到最后,这一番内耗下来,他又拿什么来与都城的卫刑相争?所以这入赘嫁女之事,是一定要避免的。
适逢卫刑膝下二子卫君天赋过人,修为颇高,卫苍的父亲终于想出了最为完美的剧本——那就是卫苍过关斩将之后,最终与卫君在决赛相会,然后毫无意外地,输掉战斗。这样一来,既不会暴露卫苍的身份,又能达到打响名声的目的,岂不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卫苍是知道自己父亲这个计划的,实际上她也确实做得很好——从十二场合第一轮的资格战,她以酉鸡场合头名出线;十二场合第二轮的淘汰战,她又力挫长生宗三师姐,卯兔场合的头名丁萱,其名气声望大涨!虽不能与卫君、血娘子相比,但也足够惹人注目了。
就在卫苍自己都以为肯定能和卫君交上手时,卫法却用一招“瞒天过海”,以数千枚微型炸药做成的通宝铜钱挡住了她去往未来的道路。其实事先特训时丁萱就提醒她血娘子不可小觑,可彼时的卫苍哪里听得进去?天下之大,仿佛只有卫君有资格与她一战!
然后就输了,输的彻彻底底,没有一点翻盘的可能。且要不是丁萱出手相救,恐怕今日连性命都得搭在这里——之前照顾丁萱的时候,卫苍也是将自己这个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若要问卫苍为何要将这个秘密说出来的话——独自背负整个家族的殷切期望不觉得太沉重了么?刚好丁萱看上去又不是那种会到处宣扬的人。再说了,自己与她可是替她换过贴身衣物的关系,早就已经坦诚相见了,稍微说一说,比如自己某个朋友之类的,没关系吧?
然后因为聊得太投机,卫苍直接把老底都交代了。不得不说,将埋藏在心里多年来的压力一口气释放的感觉,简直爽到升天。而知晓卫苍秘密的丁萱便顺势与其做了个交易——长生宗三人众帮她特训,为打败卫君做准备。虽然最后是一定要输给卫君的,可要是输的太难看,或者直接不战而降的话,无疑会让家族蒙羞。
同时卫君的术法也实在是太厉害了!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稍微认真一点,看看二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也算是这么多年来辛勤修炼的一点点小小的好胜心作祟吧。不过特训的交换条件就是——若卫苍败于血娘子卫法,没能对上卫君,那么就得听从丁萱的安排,去往长生宗,做长生宗的四师姐,她丁萱的小师妹。
这其实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第一,特训后胜了卫君,后果应该不会太严重,尽管有违父意,且只是一厢情愿;第二,特训后还是输了,就完美地走完了父亲的剧本,没有一点问题,虽然有些遗憾就是了;第三,若是败给血娘子卫法,从此身入长生宗,生是长生宗的人,死是长生宗的鬼,以长生宗四师姐的名头,另辟蹊径,达成父亲的希冀。以上三点,对卫苍可谓百利而无一害,没有丝毫理由拒绝。
于是卫苍思索一番后便欣然答应,毕竟在她看来,自己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只知道“搔首弄姿”、“玩弄媚术”的血娘子呢?
至于最后嘛......嗯......只能说丁萱虽然本事略逊一筹,但还是蛮有先见之明的,妥妥地预料到卫苍大概率会负于卫法,提早便做足了准备。不过要说为何丁萱有此等远见——那不是废话?被宗门内那位神秘老妇特别叮咛过的人,手段计谋能弱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白色光幕尽管没碎,可却有其他人进入了光幕之内。
“不愧是血娘子,这一战赢得漂亮。”长生宗大师兄,子鼠场合的头名邹二来到了卫法眼前,一副对卫法饶有兴趣的模样,半真半假地问到,“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可有兴趣,来我长生宗修行呢?”
“大师兄!我们说好了的,卫苍是我的小师妹!我不要这家伙做老四!”既然邹二已入光幕,丁萱便将恶鬼盾牌收了起来,搀扶着被简单治疗包扎的卫苍,一脸焦急,“我可不想以后见到他,连是喊‘小师弟’,还是喊‘小师妹’都得琢磨半天!”
是的,对于丁萱来说,收一个曾经打败她的卫苍当小师妹,可比收一个油盐不进的卫法要有趣的多——其实丁萱就是不想承认真的打败卫苍的卫法或许比她还强,长生宗的三师姐,还是要点儿面子的。
“闭嘴!你擅闯他人生死之战,已是大大的不敬!如今还要在这儿耍小姐脾气,真是觉得我长生宗可以仗势欺人,毫无礼义廉耻吗?”
大师兄邹二痛斥丁萱,以往的宠溺语调全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长兄为父”的严厉形象,这倒是让卫法不禁心生好感。不过这好感只持续了两息,便因为邹二接下来的话,瞬间烟消云散。
“咱俩有缘啊!你不这么觉得么?小五?”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招
小五?
既然子鼠邹二是长生宗的大师兄,丑牛钟囚是长生宗的二师兄,卯兔丁萱是长生宗的三师姐,而酉鸡卫苍,又即将成为长生宗的四师姐,那么这个“小五”的意义——邹二言语之间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如若卫法同意加入长生宗,那么序列自然排在卫苍之后,成为长生宗的五师兄,前面四人的五师弟。而长生宗,直接就多了两名传承弟子。
“与你有没有缘暂且不提。”卫法毫不掩饰言语之间的怀疑和试探,甚至连战斗的警备都没有松懈一丝,“我来问你,若我成了‘小五’,我打倒卫君的愿景,你能给我提供多少帮助?”
此话一出,站在邹二身后的卫苍尽管精疲力竭,浑身颤痛,但还是将目光挪到了邹二的身上——毕竟之前帮他进行特训的,只有钟囚与丁萱而已,大师兄邹二,是一直窝在厢房里睡大觉的。
“卫君?就那个被元丹中期重创半条命的废物?”邹二刚刚露出鄙夷之情,忽又想起眼前卫法的修为,也只有元丹中期,不禁立刻改口,“汝若想胜他,得你二师兄相助,便是十拿九稳;汝若想杀他,得我一日教诲,便是手到擒来。你若仍杀不了,大师兄替你杀!如何?”
卫苍沉默,丁萱沉默,听闻这番话的卫法亦默不作声。
原因无他,子鼠邹二作出的保证,不得不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参考邹他与钟囚在十二场合淘汰战展现出来的实力,可以很清楚地判断,长生宗大师兄邹二,他并没有在说谎,且一定会说到做到。
“听上去蛮不错的,我如果拒绝岂不是说明我脑子里有坑?”
“噢?这么说来,你是愿意啦!”邹二喜出望外,顿时觉得卫法无比顺眼,心中忍不住盘算,“能够将卫法收入长生宗,想必那位长老定会十分高兴!待这无趣的门主之战结束后,可得立刻回去邀功。”
邹二慵懒的嘴角罕见地露出笑意,可当这笑意还未变成笑容时,卫法突然话锋一转,瞬间就将他从云端狠狠地摔在泥地里。
“有坑就有坑,那也是我自己挖的——你挖的坑,我不跳。”卫法这一口大喘气其实从本质上来说,是在明目张胆地戏弄邹二,而邹二在听闻这句话后,也是刹那间阴沉了脸,浑身杀气腾腾。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就跟谁没个靠山一样!他卫法就算再想杀那卫君,也不会假借他人之手,更不会和一个打散自己兔灵的家伙同属一个宗门,以致于每此见面还要亲切地称其一声“四师姐”。
“敬酒不吃,吃罚酒!”邹二的气势陡然上升,身形一晃之下立刻消失,再出现时,已经一爪抓向了邹二的脖颈,且不足一寸的距离。
白色光幕剧烈晃动,本来平静的表面忽然荡起阵阵涟漪,也不知是慑于邹二的骇人气势,还是别的什么因素,总而言之,卫法危矣!
“长生宗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动我虞山的朋友?”存亡绝续之际,秦风就跟鬼影似的,直愣愣地出现在卫法与邹二之间,一把擒住了邹二伸过去的手,“就算是你师尊亲来,也不敢当着我秦风的面挖人。你这小小的元丹巅峰修士,是觉得人外无人,山外无山吗?”
看着面前这道熟悉的英姿,听着这暌违数十年的霸气腔调,卫法仿佛又见到了那天晚上血洗虞山的绝世妖修,竟有些按捺不住想哭的冲动——于是殷切地提醒秦风:“你也才元丹巅峰哟。”
三人之间的光阴,仿佛有那么一刹那,凝固了——卫法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因为这一句话,真的差点就横尸当场!如果换作进场的是百里朽,拦住钟囚的是秦风,那么也许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秦道友,我卫国国内的事,恐怕还轮不到你虞山来插手吧!”被抓住手腕的邹二略一使劲,便从秦风手里轻巧脱出,身形向后退掠一丈——不过对秦风来说,这也许就是他根本没想动真格的体现。
一念及此,平素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的邹二登时便将自己体内的修为一截一截地往上提炼,同时眼神中出现了火山爆发般的战意。
“这就是你的倚仗吗?”邹二视线不移他处,说出的话语却是指向卫法,“你觉得就凭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妖修,就能帮你击杀卫君吗?简直异想天开!什么‘元丹之内无敌’?我偏要试试!”
“那个......虽然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秦风替我出手解决卫君,不过从中途开始,你的真心话似乎暴露出来了哟。”卫法琢磨着邹二刚刚说出的话语,回忆之前此人一直表现出来的,慵懒散漫的形象,他似乎对邹二的巅峰之意,有那么一点头绪,“秦风,他......”
正当卫法想出声提醒秦风之时,秦风却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卫法继续说下去的势头:“无妨。不过是只见江河,未见大海的痴儿,孰强孰弱,便让你做一回见证人好了。虽然我的确不会替你拾掇卫君,也不会帮你特训,不过好歹相识一场,能学多少,便全看你自己了。”
“秦风......”卫法眼中闪动着泪花,但还是有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信念,一边对秦风给予自己的这场造化表示感激,一边哽咽着开口说到,“你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在虞山修行你就见过大海了么?”
流转于三人之间的光阴,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又凝固了......
有时候连卫法自己都在想,是不是应该多花一点时间陪一陪卫度和生母——毕竟伴君如伴虎,周旋于秦风与百里朽之间,他总会时不时地感受到一股切肤剜肉的杀机,实在是说不上哪天就身首异处了。
而另一边的战场,一个是虞山现今最强的秦风,一个是长生宗的大师兄邹二,二人皆是元丹巅峰修为,到底鹿死谁手,“元丹之内无敌”这个称号,到底会不会在今日易主呢?答案是——不会。
“噗——!”正在无声比拼修为道心的邹二突然喷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就像被一股无形之力震开似的,狠狠地撞在了白色光幕之上。而受此冲击,卫苍施展的这片笼罩四方空地的白色光幕,终于开始漫布裂痕,想必再过不久,就能让所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师兄!你没事吧!”丁萱适合时宜地大喊出来,欲去往邹二的方向查探情况,却被挂在自己身上的卫苍死死拦住。
“别去......送死......”重伤未愈的卫苍连说话都很费力,但还是一定得将自己学到的、看到的、想到的东西传达给丁萱,“强者之间的战斗,并非只有你死我活的血战,还有点到即止的尊严。你现在过去,会被他记恨一辈子的,哪怕你是他的三师妹......”
丁萱闻言不由得一愣,神色中挣扎与关切来回闪动,可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卫苍说的对,有时候一个人为了颜面,是有可能发狂发癫的。比如平日里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漫不经心的长生宗大师兄,此刻也会由于自己不知道的原因和秦风拼成内伤。
“原来我不止从未走进过他的世界,连他的想法也不曾理解。”
长生宗大师兄邹二,曾受宗门内神秘老妇点拨,修为虽不说一日千里,却也处于无人可以撼动的地位,其本人的心境也似那尘封许久的宝剑,逐渐锈迹斑斑。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钟囚这般与之同境界的修士,也只能伤他躯体,不能从根本上重创于他。
“邹二道友好设计,竟以‘懒散之意’入巅峰,秦风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收功沉息,秦风的脸色略有苍白,可相比此时连站都站不起来的邹二,还是要好上太多了,“以懒散之意入巅峰,平日里不接战斗,专以养精蓄锐为手段,遇到值得一战的对手时,再将之前所有积存的修为一并用上。如此一来,只要没有一击毙命,普通的伤势甚至都能瞬间恢复,当真是厚积薄发的典型。”
“咳咳......我既败于你手......咳咳咳!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邹二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此番肉身虽没有受到多大的创伤,但道心蒙受的耻辱,却是令其虚弱不已,“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方才斗法时,我的修为竟会像不受控制那般紊乱起来,你究竟做了什么?”
是的,邹二之所以会被秦风一招制住,原因无他,乃是因为在千钧一发之时,他释放的巅峰之意居然和他体内的修为激烈冲突起来!
巅峰之意蓬勃向战,真元灵力却意欲沉寂——如此天差地别的修为乱象,秦风说得对,别说是他邹二,就算是长生宗宗主,甚至那位神秘老妇亲自到场,或许都别想从他手上讨得多大便宜。
“怎么?想打探情报,而后卷土重来?”秦风一步步走向邹二,表情和动手之前没什么两样,气血也已经恢复过来,此乃胜者的矜持,“楼兰火烈衣,你身上有存货吧?拿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安排
邹二有点懵,懵到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身上还有因道心受挫而留下来的暗伤。楼兰火烈衣尽管是举国罕见之物,但长生宗作为卫国的唯一修行宗门,一两套还是拿的出来的。至于秦风为何会知道邹二身上会有......别问,问就是邹二对卫法说的那句——“咱俩有缘啊。”
“拿去。”邹二一脸不自然地从乾坤袋中翻出一套楼兰火烈衣,其品相之好,甚至比起卫法之前那套也不遑多让,“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究竟是如何操控我的巅峰之意与真元修为发生冲突的?”
接过楼兰火烈衣的秦风一脸嫌弃,好像根本不愿再和邹二多说一句话:“什么都要我告诉你哦?自己不知道想吗?巅峰之意什么的,术法设定什么的......你是真二还是假二?脖颈上的脑袋瓜子若是不用请捐给有需要的人。”
遭遇质问三连击的邹二当即便愣在原地,一种三观尽碎的感觉油然而生,身为长生宗的大师兄,战败也就算了,他何时受过这等辱骂?
一旁静静看着事态发展的丁萱与卫苍二人也惊呆了,她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家大师兄不仅有女装法宝——楼兰火烈衣,在秦风的一番抢白讽刺后,居然连一句口都还不了,可真是颜面尽失啊!
“也不知道东川业那个家伙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秦风一面露出回忆的神色,一面将手中的楼兰火烈衣扔在了卫法头上,“能做的我都做了......你先别急着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这样你还是输了,日后便不用上我虞山了,我秦风丢不起那人。”
“不就是有些想秦晴了嘛,还非得搬出东川业,真是不坦率啊。”
卫法一边将楼兰火烈衣穿在身上,一边安抚着即将暴走的秦风。说实话,卫法几次三番的拆台,已经快要将秦风对他的忍耐度逼至极限了——要不是看在卫法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此时恐怕早就被揍得连卫度都认不出来了,当然,这都是卫法咎由自取。
不得不说,卫法这次的表现的确非常不错,先是有惊无险地战败酉鸡卫苍;然后又能在邹二的诱惑下不为所动;接下来还能看出秦风是以自己的巅峰之意——“本我之意”为手段,令邹二的安乐散漫之心与求战逐名之意相互冲突,做到一招制敌;最后竟还能一针见血地指出秦风是在思念亲妹,由于脸皮薄才拿没什么交集的东川业做挡箭牌。这些对邹二来说自然是不能理解的,但对于差不多朝夕相处的卫法来说,秦风的这些小心思,他还是能猜出一二的。
“说起来,百里朽那货呢?”恢复血娘子衣着的卫法好奇问到,甚至还抽空补了个妆,“这么久没动静,不会是被钟囚给废了吧?”
卫法话音未落,笼罩四方空地的白色光幕轰然坍塌,一个巨大的身影仰面飞来,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音,并且还伴有痛苦的呻吟。
“你方才说谁,会被废了?嗯?”百里朽霸气再现,身上的衣着虽然稍有凌乱,甚至还有一些破损的地方,但比起倒在地上,一脸不甘的钟囚来说,已经可以算作毫发无损了。
至此,长生宗三人众终于全部落败——丁萱负于卫苍,卫苍负于卫法;巅峰之战,秦风一招战败邹二;白色光幕外,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钟囚也是没能挽回长生宗最后的尊严,被百里朽笑到最后。若是秦晴与东川业在场,以他俩的性子,怕是少不了要大肆宣扬一番的。
所以说卫法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为何一定要去长生宗?秦风与百里朽就是元丹境界最强的两人!至少在卫虞范围内是没人会反驳的。
经此一役,长生宗的威名,以及在卫六家心中的声望,怕是要重新考量考量了。而目睹百里朽与钟囚惊世一战的三百护卫彼时连话都不敢说——无奈!百里朽的术法神通在他们看来,实在太过恐怖了。
钟囚的巨灵战将他们有所耳闻,但是当一个庞然大物就那样在自己面前毫无理由地腐朽崩塌时,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三百护卫齐刷刷地盯向卫誉,等着他宣布此战结果——这么一个神仙打架的混沌之地,哪里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该来的地方?
“你们都盯着我作甚?回去后都给你们降职!”被盯得有些发毛的卫誉强自镇定,要不是早些年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且碍于卫家副门主的脸面,就算身怀迎仙初期修为,兼具十二场合第三轮的司礼身份,他也不想久留这是非之地,“之前听大哥的话,要给长生宗三人众予以一些方便,现在看来,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啊。”
卫誉将目光投向四方空地之上,三百护卫也随着他的目光一齐看去——只见丁萱搀扶着浑身伤痕累累的卫苍,邹二的虚弱一览无余,唯有钟囚似乎还有一战之力;反观另一边,血娘子卫法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娉婷而立,秦风“护花”在侧,百里朽则是阻断了他们的退路。
乍一眼看去,形势就好像血娘子三人将邹二四人从三角包围了一样——这一战的胜负已经不言而喻。虽然作为卫家的护卫,不用卫誉明令,他们也知道离开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这三百人也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之前没有真打起来,不然他们铁定要被这三人团灭。
“咳咳!由于酉鸡卫苍,失去战斗能力,十二场合第三轮,三甲之战的最后一位获胜者,由亥猪卫法取得晋级资格!”卫誉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傻乎乎望着他的三百护卫,随即朗声宣言,“因为先前子鼠邹二已经通过红球规则取得决胜局的资格,所以三甲之战的后半段,将由寅虎卫君,与亥猪卫法争夺决赛资格,下一战时间......?”
卫誉表面上正在履行司礼的义务,按部就班地宣布接下来的斗战进程,可内心却在不断盘算要怎么将寅虎卫君与亥猪卫法的斗法时间往后拖一拖——毕竟血娘子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似的,可卫君什么时候能痊愈还没个定数,更别说恢复到最佳战力的状态了。
而就在此时,子鼠邹二为卫誉的烦恼送上了一场及时雨。
“且慢。”当着三百护卫以及一众修士的面,邹二咬着牙艰难开口,“卫家门主之战的决战,我子鼠邹二,放弃斗战。”
此言一出,三百护卫举座哗然,因为即使邹儿现在看上起遭重严重,可好歹也是元丹巅峰的修士,半睡的老虎怎么也比强壮的小猫厉害的多,邹二这是要将唾手可得的门主之位拱手送人啊!
“既然卫苍已经落败,再争斗下去,于我邹二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邹二稍微调度真元,使自己至少能够起身腾空,“卫家卧虎藏好,我长生宗此次算是见识到了。山水有相逢,各位,后会有期!”
一语言罢,邹二也不管在场的三百护卫作何反应,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就往卫府之外飞去;而留下来的钟囚、丁萱、卫苍三人,相互对了对眼神后,也没有作何异议,跟随邹二一起离开了此地——便仿佛夏日的暴雨,挟无上威势降临,却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整个过程中,卫誉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对,毕竟对他来说,邹二此举可谓是再贴心不过,若是有机会,他甚至还想与之把酒言欢一波,向其讨教讨教“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学问——可实际上,邹二只是觉得继续留在这里实在是丢人现眼,想要早些离开罢了。
“嗯——由于子鼠邹二放弃争夺卫家门主的资格,那么寅虎卫君与亥猪卫法的斗战,即升格为门主之战的决胜局。”卫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使自己保持一个从容淡定的形象,要不这样的话恐怕会当场乐呵起来,“本司礼宣布,下一场的斗战,将在‘紫金穹顶’展开。由于是最后一战,需要认真布置场地及相关事宜,故下一战的时间,定在一月之后。亥猪卫法,你听清楚了吗?”
卫誉此话一出,登时便在三百护卫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原因无他,实在是卫誉此举的含义,有点太过明显了!要避战也不是这么个避法啊,真当只有元丹中期修为的血娘子,没有脾气不成?
“一月之后?你咋不说一年?”卫法不是愚笨之辈,自然是猜透了卫誉心中盘算的计划,“司礼所言,我身为监事,表示反对。”
现场只有卫法一名监事,他说反对,司礼卫誉的话,按照规则就算是直接被驳回,是不能生效的——毕竟卫君此刻肯定重伤未愈,卫法可不想白白放过一个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
“你!”卫誉当场就被卫法顶撞的牙痒痒,恨不得一掌拍过去,可秦风在侧,他只好耐着性子,好生劝解,“这不是斗法规则,只是接下来的斗战安排,卫法监事此言,许是不顶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