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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颜欢     傀儡封仙txt下载     傀儡封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五章 媒婆

    白骨噼里啪的烧灼声,大火烧融死尸的呜咽声,二者交织在一起,宽广开阔的点将台,被卫法硬生生变成了一处熊熊燃烧的火葬场!

    而从观众席上看去,六面柱的点将台,此时就和一支巨大的火炬没两样,看上去恢宏壮观,直叫人将心中的热情与野心点燃!

    不得不承认,作为一场揭幕战,卫法制造出的现场效果实在太应景了!他不仅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请卫灵看了一场绚烂的“烟花”,还从度时借势的角度,俘获了无数人的倾慕之心,以及景仰之情。

    经此一战,“血娘子卫法”的名声,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喂~!还活着么?”点将台的半空中,卫法娉娉而立,手持玉兔圆扇,将之靠近脸庞一侧,一方面是为了收声,另一方面也在彰显着自己的异性魅力,“此战的规则是‘禁杀’,故这一场小小的烟火,是不可能要你之性命的。如何?可还要继续打过?”

    一语言罢,卫法右臂伸展,随后猛地一扇!只见刚刚还吞吐着火舌的巨大火球顷刻间旋凝为一道火焰龙卷,但卫法并没有将之扑灭,亦或是遣散火势,而是反手再扇!

    火焰龙卷借风助威,火势尤胜先前,竟按照卫法的意愿,朝着六角之一奔袭而去!而彼时守在那里的监事,不是别人,正是秦风!

    “哼,雕虫小技。”秦风微微一笑,便是连动都未动一下!待火焰龙卷临近之时,一股玄妙之意蓦然缠绕其上,火焰龙卷去势骤停,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表达出一缕臣服之意!雄伟庞大的冲天火龙卷,就这样在众修眼中,迅速缩小凝形,最后钻进了卫法的衣袖之中。

    先不说秦风的衣袖会不会被浓缩成只有麻雀大小的火龙卷焚燃殆尽——那一缕来自火龙卷的明明白白的臣服之意,倒是被在场的所有修士感受得清清楚楚!

    这是什么概念呢?刚刚还只是一种普普通通的攻击方式,经过秦风之手后,居然呼吸之间就有了自我意识!尽管这缕灵识还十分弱小,可这种无中生有,造化万物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厮,居然又拿我借势,当真是皮痒欠抽!”

    秦风不是愚笨之辈,从场馆内或敬畏、或惊惧、或炽热的目光中,他登时就反应过来卫法到底是何用意。虽然他很想即刻就将卫法海扁一顿,但现场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于是他抬起头,直接向昭漫告状。

    “司礼姑娘,那血娘子斗法中途攻击监事,行径之恶劣,态度之嚣张,手段之残暴,简直人神共愤!岂能没有惩罚?还请司礼姑娘为我主持公道!”

    此话一出,不仅点将台上其余五位监事瞬间将目光聚焦司礼,连场馆内的一众观战者都不由自主地紧紧盯住昭漫。不为其他,现在“血娘子”得人得势,可不是一个司礼身份就能任意处置的。

    不知道是出于有意还是无心,秦风这一番话直接就将昭漫赶在了悬崖边上!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进退维谷的局面,当放到昭漫眼前,到底是巧妙化解,还是死磕到底呢?

    “卫灵丧失战斗能力,午马亥猪战,卫法胜出。”昭漫一边说着,一边指向点将台上已经被烧的乌漆焦黑的卫灵,“卫法于卫灵失去战斗能力后攻击秦风监事,应视为斗法结束后的一般切磋,无责。”

    说到这里,现场观众皆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隐隐约约看出,即便是以压倒性优势击败卫灵的血娘子,恐怕在秦风手中,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下一场,辰龙场合对阵巳蛇场合,请章扬、卫野二位参战者准备,一个时辰后十二场合淘汰战继续。”昭漫作完战事安排后,直接在点将台上席地而坐,闭上双眼吐纳起来。

    六位监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撇嘴,有的耸肩,有的摩拳擦掌,看起来像是要揍谁。

    观众席上的看客们情绪高涨,想要借此机会和心心念念的血娘子来一个亲密接触,就算不成,一睹“芳容”也是可以的嘛!

    也不知是谁带头,先是有人朝卫法的方向飞去,然后场馆内几乎一半的男子纷纷催动修为,争先恐后地想要亲近血娘子。

    卫法四下环顾,望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影,哪还敢离开点将台的范围?直接就逃到昭漫的身后以求庇护。

    不得不说,这招还蛮管用!飞驰而来的一众修士尽皆停下脚步,聚集在点将台四周进去不能——毕竟点将台形成的灵力屏障是时时刻刻展开着的,里面的人能不能出去不知道,反正外面的人想进来是不大现实的。

    至于那昏迷不醒,衣袍尽焚的卫灵——点将台的暗门自行沉降,怎么将他送上来的,就怎么将他收了回去。

    “司礼大人明鉴,我可没有赖着不走的意思!只是我一个弱女子,外面的男人又如狼似虎的,实在没有安全的地方可去啊!”

    此时此刻,卫法用的是女声,摆出的也是女儿姿态。虞山一整年的女装生涯,直接将他变成了一个可男可女,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场合,想怎么切换,就怎么切换的妖人!

    “你不说话,我就当昭漫妹妹答应啦!”卫法吐气如兰,贴着昭漫的耳边如是说到。可昭漫还是那个样子,一动不动的,宛若磐石。

    卫法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虽然他此刻看上去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女子,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男的,比这还要亲昵的举动那是绝对不能做的——要是做了,保不齐哪天会被这昭漫追着砍四五条街!

    “卫法,你的战斗力这么强的么?怎么以前我跟你对练的时候没有丝毫感觉哩?你这厮莫不是放水了?”

    就在这时,秦风忽然出现在卫法身后,百里朽也跟在其旁边,一把将卫法给提了起来,就跟拎一只败狗似的。

    “我看外面那些人对你的兴趣好像还蛮大的样子,似乎巴不得将你生吞活剥了,要不......你去外面溜达溜达?”

    “别别别!秦风,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我使跘子!你这是在把我往火坑里推啊!”被拎住衣领的卫法立马抱拳讨饶,哭兮兮地求放过,“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哪能出去见人嘛?秦风你消消气、消消气,我当时就想瞧瞧你的巅峰之意,真没别的意思!”

    “喔~?可瞧出什么来了?”秦风眉头轻挑,看起来要多欠打就有多欠打,“若是没瞧出来,我就在你身上施展一二,好让你切身体会一下,如此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你放心,卫度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哇!秦风你玩儿真的吗?”听闻秦风这话,卫法当即就懵了。

    “且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百里朽出手了,且非常难得的站在了卫法这边,“秦风,我突然想起来找卫法还有点事——我用完了你再动手也不迟。”

    骤然听闻这话,秦风先是一愣,随即“呵呵呵”地冷笑道:“还真的是很‘突然’呢!怎么?你俩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了?”

    秦风将目光在百里朽和卫法的脸上来回逡巡,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神色:“莫非你......抱歉,这事是我眼拙了。不过这厮虽然看上去跟个女的没两样,但本质上跟你是一个品种,你可是想好了?”

    “不劳你费心,我会处理好的。”百里朽保持着风度,并没有直接就和秦风干起架来,他也自然是听懂秦风话里的弦外之音的,但有些事,非卫法不可,“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突然也想起来了。”

    百里朽一面将卫法从秦风的手里接过来,一面往屏障外走去,待行至边缘后,忽然转过头来,面露嘲讽之色,言到:“你不是眼拙,你是眼瞎!等着吧,有你秦风叫苦不迭的时候。”

    一语言毕,也不待秦风回应,百里朽直接就拎着卫法飞了出去。周围的一众修士尽管对血娘子的去向关心至极,可慑于百里家的威严,并不敢明目张胆上前要人,只得远远地跟在百里朽身后。

    目送百里朽远去,秦风眉头轻蹙,似乎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喂!百里朽,你到底要干嘛!”半空之中,卫法极力进行挣扎,想要摆脱百里朽的控制。明明百里朽与秦风同为元丹巅峰修士,卫法面对秦风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半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可面对百里朽时——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什么的,说的就是他卫法!

    “我有一计,你且附耳过来。”百里朽看来是真有急事,对于卫法的作死行为,这次居然毫不犹疑直接略过,“你听我说......”

    被放开的卫法双手抱胸,侧着身子将耳朵贴了过去,明明四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也不知道百里朽如此做作究竟是为了什么,某种仪式感么?

    “怎么样?成不成?”说完之后百里朽直接挡在卫法面前,元丹巅峰的骇人压迫力直叫卫法呼吸困难,连眼睛都开始发起黑来。

    “你问我成不成?呵,十成十的不成!”强忍不适,卫法当机立断,一口回绝,“上次你就是这么坑我的,害得我脸都被秦风打肿了!这次居然还想来?不干!不成!告辞!”

    “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百里朽抓住卫法的衣领,将其一把拽了回来,“这事儿成得成,不成也得成!我告诉你卫法,你别把我逼急了,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扒光吊在树上!你当真以为你那些狂热的爱慕者离我们就很远么?”

    卫法转过身,上下打量了百里朽几眼,欲哭无泪道:“我好歹是掌刑卫家的嫡长子!卫国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人送诨号‘血娘子’!不是你百里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媒婆!”

    “你快别扯淡了!”百里朽想也没想,脱口反驳,“就你这红纠纠的模样还不是媒婆,莫非是卫府哪颗朝天椒成精了不成?”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李想

    “秦道友?秦道友!”

    点将台上,李想小心翼翼地来到秦风跟前,跟秦风打着招呼。其实他和秦风的交情并不算深,除去秦风将他、林敛、卫枫、卫叶四人从百里朽手中救下这一事外,他俩的交集可谓少之又少,只是心中有一个问题,李想已经压抑许久,趁此机会,他是一定要问一问的!

    “你是......卫国掌器李家的人吧?单名一个‘想’字,李想阁下。”秦风将目光从点将台的某处收回,嘴角挂起淡淡的笑容,虽说不如林敛那般令人如沐春风,但至少可以看出交流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李想阁下此时找我,不知所谓何事?”

    听到秦风称自己为“阁下”,李想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承受不起:“不不不!秦道友年纪轻轻......”

    “我已经二百二十六岁了。你们人修在这个年纪,恐怕早已儿孙满堂。”秦风忽然出声打断,嘴角的笑容逐渐流露出调侃的意味,很明显是故意为之,“其实你不必如此拘谨,有事直说便是!我秦风虽然只是一介山野匹夫,但若论起修行斗法,还是有一点浅识拙见的。”

    此言一出,彼时正闭目打坐的昭漫悄然竖起了耳朵——尽管添香阁并不属于卫六家之一,可人来人往、交口相传之下,她对秦风的事迹还是略有耳闻。

    “山野匹夫?浅识拙见?你怕不是对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比起身怀元丹后期修为的月妍,昭漫其实要逊色不少,修行至今只有元丹初期,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心存的郁结,更不用说和秦风相提并论了!

    “‘阁下’什么的,实在不值一提。只是秦道友修为高深莫测,为人又如此快人快语,不才有一事,希望秦道友能答应我!”李想一本正经地说到,神情严肃认真,看来并非闲得无聊特地来找秦风打趣。

    秦风略微定神,上下打量了李想一眼,又将四周环顾一圈,随即回应到:“若是至关重要之事,有秦风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至于答不答应,咱们可以边喝边聊。”

    “好的!没问题!”李想重重点头,对秦风的答复感到非常惊喜异常,瞧那模样,似乎还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我就想知道,秦道友对我这‘点将台’到底有何看法?”

    一语言毕,李想目光灼灼地望向秦风,其身形还在不知不觉中踏前,散发出来的压迫力甚至连秦风都无法对其视而不见。

    “没了?”秦风伸出右手抵在李想的肩膀上,暂时将其来势止住,同时左手挠了挠脸颊,仿佛不死心般再问了一句,“你想说的都说完啦?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

    “没了!还望秦道友不吝赐教!”

    李想的眼神十分坚定,除此之外,别无他念——身为点将台的创意项目负责人,点将台在设计之初,就被考虑到如何在日后的实战中发挥效果。其实不论是攻击性还是防御性,点将台所耗费的人力财力都是前所未有的,故实在不应该连一个元丹巅峰的修士都防不住。

    “难道我的点将台就是一个笑话?”一段时间内,李想如是想到。

    每当他想起自己与林敛、卫枫三人在性命攸关之际只能任由宰割,而点将台无法作出有效反制之时,他的内心就变得无比烦闷毛躁。

    毕竟在李想看来,不能保护主人的器,便是与废铜烂铁无异!只是点将台不一样,那是倾注了他无数心血制造而成的,不到朽木难雕的地步,岂能说弃就弃?

    掌器李家的人就是这样,对“器”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和理解,连李想也不例外,这也是李家为何能成为卫六家之一的原因所在。

    “看法?嗯......很高?”

    彼时彼刻,秦风所想的和李想所考虑的完全就是两个层次——李想所思考的,乃是铸器之道上如何精进提高,而令秦风不解的却是李想怎么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明明他已经暗示地很明显了。

    是的,秦风并不打算无偿帮助李想,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既然你有求于我,那自然得表现出“诚意”来,这也是秦风最后一句“边喝边聊”的含义之所在。

    就秦风而言,与其说是李想有哪里吸引了他,不如说是秦风相中李想的背景——虽然掌器李家比不上掌刑卫家或掌兵百里家,但以其千年底蕴,也应该有不少存酒吧?我也不要全部,给个七成不过分吧。

    “很高?是......很高明的意思么?”念及此处,李想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骄傲自豪的神情,“这点将台的制作工程极其复杂,即便是我李家,也花费了足足三年的时间才竣工完成,想不到他居然能一眼看出其中藏有颇多玄妙,真乃我之知己!”

    不得不承认,像李想这种一心扑在铸器之道上的纯粹之人,于人情世故方面,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迟钝,是故一时间没有并看出秦风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办事态度,也在情理之中。

    “秦道友你太客气啦!想不到秦道友不仅修为盖世,眼光亦如此老辣独到!哈哈!李想不才,只有某些个雕虫小技能拿出来献丑,可若仅就这点而言,言我李家冠绝卫六家之首,也是当之无愧的!”

    掌器李家不愧为掌器李家,连培养出的门人都这么胸怀傲气!

    先不论这里面有没有自吹自擂的成分,反正对秦风来说,他是不可能将李想这番话理解到位的,要问为什么的话,那便是这二人从一开始就是在鸡同鸭讲。

    “客气?原来是我太客气了么?”

    秦风罕见地流露出惊异非常的神色,心中不断琢磨着——“都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李想,也能夸下这样的海口!不过看他与掌户钱家的钱不富那般亲近,若二人联手,一方稳定产出,另一方行商天下,日积月累之下,富可敌国岂非易事?届时美酒佳酿,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不行,我一定得和他做朋友!”

    打定主意,秦风伸手入袖,一阵摸摸索索后,一块浑圆的物什便被其拿在手中:“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这些年我一直视为珍宝,即便是百里朽多次找我讨要,我也未曾答应,如今便送予你吧。”

    话到此处,秦风拉起李想的手,不由分说地将这方琥珀放在了李想的掌心上,期间甚至还动用了修为之力,是故李想根本拒绝不了。

    “虽说英雄须配宝剑,但你既然出生掌器之家,我便不送你那凶杀之物,不过即便如此,我仍然有理由相信,这六翅梦蚊精在你手中,定会有名震天下的那天!”秦风语调慷慨激昂,双手牢牢抓住李想的左手,一对妖瞳紧紧盯住李想的双眼,大有互托生死的架势!

    李想显然被秦风突如其来的热血激情给震慑住了,右手微颤,将秦风给的六翅梦蚊精看在眼中——从本质上讲,这其实就是一块金黄色的琥珀,色彩鲜亮、温润透明,他李想尽管并不热衷于收集琥珀,可偌大的李家还是能找出几方价值连城的琥珀来。

    可秦风送出去的物什,又岂会是凡品呢?

    李想将金珀凑在眼前仔细观察,待看清楚那一个小小的黑点到底是什么后,他的嘴,便再难合起来了:“六翅梦蚊......这真的是古籍上记载的,于天地九鼎成形之前便已存在的,传说中的了六翅梦蚊吗?”

    秦风很满意李想的反应,虽说在这个交友的过程中他怀有私心,可这六翅梦蚊精,确确实实是他身上最拿得出手的东西,没有之一。

    “六翅梦蚊,族群历史悠远,生于九鼎之前,其虫躯纤细异常,宛若细沙,以六翅辨识。”秦风侃侃而谈,诉说着他从虞母洞那群老不死口中听来的知识,“传闻这六翅梦蚊有引人入梦的神奇能力,被叮咬后,或梦回远古,或托梦将来,甚至与前生后世在梦中相见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之事。”

    话及此处,秦风略微一顿,双手重重地拍在李想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说到:“这金珀中的六翅梦蚊是不是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六翅梦蚊我也说不清,不过我并不希望你为了验明真伪就将金珀切开来进行试验。毕竟,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

    李想闻言,身体猛地一颤,随后将六翅梦蚊精谨小慎微地放入怀中。秦风见状,立马微笑着将手递到李想眼前,诚挚地说道:“未来掌器李家的第一人,现在,可以让我们的友谊就此开始了吗?”

    只不过饶是秦风如此真诚主动,李想也并没有立刻回应他的期待,而是一脸抱歉地望向秦风,郑重其事地说到:“对不起,秦道友,我现在还不能和你发展成那样的关系。”

    秦风脸色一白,手臂一僵,觉得李想的措辞是不是有点问题?

    “这‘六翅梦蚊精’太过珍贵,秦道友更是以之寄付衷心,我李想何德何能,竟能平白无故获赠这一信物?”李想边说边红了眼眶,言及此处,甚至连声调都哽咽起来,“秦道友我向你保证,待我铸造出与你之信物相匹配的器具后,到那时,我们再开始不迟!请秦道友一定等我!”

    “啊——行!你开心就好。”秦风没来由地觉着有点腻歪,不为其他,而是李想的遣词造句听起来,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然后秦风将眼神不自然地挪开,然后就发现昭漫正一脸复杂地望着他,目光中别有深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解围

    “奇怪......我怎么觉得秦风的样子有点怪怪的?是我的错觉吗?”场馆内的观众席上,卫法已经换上了一身男儿装束,独自一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

    本来百里朽的意思是让他和自己一起回去点将台,可卫法一想到自己是参战者而不是监事,并没有资格在非战斗场合身处点将台,于是果断拒绝了百里朽的提议——毕竟他可不想被冷若冰霜的昭漫像扫垃圾似的从点将台上扫下去。

    不是他自觉打不过昭漫,而是如果百里朽所言非虚,那他跟昭漫动手这件事,日后一定会被某妖疯狂报复。一念及此,卫法甚至觉得脑瓜子没来由地大了两圈。

    “我说你东张西望啥呢?你把他俩给我看紧点儿啊!没看出来秦风和她之间的气氛很微妙吗?我真是要你何用?废物!诶~真爽。”

    点将台上,能让卫法不遗余力去辱骂的人,除了百里朽,不做他想。只是百里朽之所以正在左顾右盼,不是因为他没把之前与卫法商议的计划当回事儿,而是他太在意了!在意到已经不敢过多注视秦风和昭漫二人,唯恐打草惊蛇。

    “卫法?啧,你那是什么眼神?招子不想要了?”百里朽左看右瞧,无意间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卫法,然后将其充满嘲讽意味的目光尽收眼底。不过既然已经回到点将台上,他自然不可能为了抽卫法一顿再特地离开一次,虽然卫法很耐揍,且手感还挺好......

    “真没想到,你们竟然已经发展到眉目传情的地步,可喜可贺!”

    就在百里朽正用眼神与卫法斗法之际,秦风忽然来到百里朽旁边,目光在他俩之间转了一圈,随即言语无忌地调侃起来。

    “你能活到现在真应该好好感谢我的不杀之恩。”百里朽强忍心中因秦风这番话而腻味地直想掐断他脖子的冲动,神色虽颇为不悦,可眼神却有躲闪之嫌,“你,你老盯着我作甚?信不信招子......”

    “‘信不信招子给你废了’,对吧?”还未等百里朽说完,秦风忽然截断他的话头,且摆出一副鄙夷不屑的表情说到,“是时候想一想新的狠话了你,否则每次都是这一招,会很无趣的。”

    百里朽只觉得头顶有一阵寒风呼啸刮过,先是愣了一瞬,然后脑子里只剩下“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你死我活”之类的词了。

    “秦风啊,咱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对‘昭、漫、司、礼’有意思啊?”百里朽目光如电,毫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将这话问出,由于他并没有刻意控制音量,是故不论是李想、林敛,还是钱不富、郑六万,都将百里朽的询问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话倒是没有被场馆内的观众听见——因为之前为了保障六位监事的休息,李想已经事先控制点将台在周围设置了一道过滤声响的特殊屏障,所以点将台顶部可以说是非常安静的。

    “什么什么?秦道友对昭漫姑娘?当真?”钱不富一马当先,闪电般冲到秦风跟前,从视觉效果来看,那就是一个圆滚滚的球形兵器杀了过来,“哎呀哎呀,这可真是太巧啦!不如秦道友的亲礼也让我钱家来筹办吧!至于费用嘛,大家都这么熟了,好商量啦~”

    “也——?”秦风敏锐地抓住关键词,望向一旁的郑六万。

    郑六万的脸色略微有些尴尬,但还是点点头以示承认。

    秦风不由自主地向昭漫望去,而随着秦风的动作,众修的目光也一齐投了过去,不过这时的角度非常不巧,昭漫刚好是背对众修的。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盯着,昭漫顿时感觉如芒在背。不过她也并不是什么深闺大小姐,身为添香阁的人,早已不惧怕任何人的目光,而且作为司礼,一次性面对成千上万人的目光也是游刃有余。

    只有这次,单单就是这次而已,不知为何,昭漫忽然感觉非常别扭,好像浑身上下都不是自己的一样。不要说头部、躯干、四肢,昭漫甚至觉得骨头里都有数十条虫子在钻来钻去似的,但她又不敢表现出来,所以此刻忍得非常难受。

    “你们不要乱猜,那种事......怎么可能?”秦风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盯着自己面前的百里朽,火药味十足地说到,“我是看你一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所以才来瞅瞅你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怎么?和‘血娘子’一番巫山**,竟让你如此回味无穷?”

    听闻这话,昭漫紧耸的双肩蓦地松弛下来。

    “你再说一次试试?”百里朽皱起眉头,眉宇间似有雷霆凝聚。

    一言不合,二人蓦然运转修为,一出手就是巅峰之意的激突!两股半球形的透明气场互相碰撞碾压,迸发分裂的气势别说点将台上的李想、林敛、郑六万三人,连场馆内的一众观战者都有所波及,

    至于贴得最近的钱不富,早就被两道猛龙过江般的巅峰之意给震飞出去,要不是有点将台灵力屏障的阻挡,恐怕已经从台上掉下去摔成肉饼了。李想、林敛二人自顾不暇,唯有拥有巅峰之意的郑六万能够稍微抵抗,一步步挪到钱不富的身边,替他查看伤势。

    “时辰到,章扬、卫野二位参战者请......请问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就在昭漫准备让辰龙场合的章扬和巳蛇场合的卫野登上点将台,进行十二场合淘汰战第一轮第二战时,她忽然发现场馆内的气氛格外沉重,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秦风与百里朽正在相互较劲。

    除了她昭漫,之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二人身上,仿佛他俩才是接下来的主角似的:“请两位监事偃旗息鼓,不要给我找麻烦。”

    此话一出,顿时就引来了李想、林敛的注目,甚至连倒在点将台上,刚刚醒转过来的钱不富都难以置信地望着昭漫。

    “你活腻了吗?”郑六万一个没忍住,开口直问到。

    昭漫不明所以地看向郑六万,不明白郑六万为何会突然口出此言:“你们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怎么了?”

    “轰!咔嚓!”

    就在这时,一道晴天霹雳自苍穹落下!正正劈在秦风和百里朽的中间。本来按照今日的架势,不管是秦风还是百里朽,都不会轻易罢手,可被这落雷突然一搅局,那是想不收手都难。

    “一步、两步......五步。百里朽,还以为你这元丹巅峰的修为能有多厉害,今日看来,你真是让我大失所望啊。”秦风数了数百里朽被震退的步数,嘴像抹了毒药似的,“十一连胜,我就收下了。”

    “呵。秦风,我很好奇,同样退了五步的你,又哪来的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百里朽脸上的怒意消退,换上鄙夷嘲讽的神情,“嘴上说着不可能,暗地里却分神保护,你还真是怜香惜玉哩。”

    秦风默不作声,眼角抽动了两下,双手握拳——点将台的天空雷声滚滚,一片片的乌云不知受谁牵引,竟争先恐后地朝场馆汇聚而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在点将台上的众人以为此地还要有一场恶斗之时,秦风忽然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走向一处没人的角落,谁也没理,盘腿坐下,闭目养起神来。

    眼见秦风这个样子,百里朽也没有再说什么——三年之后,他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连败,再一次与秦风战成平手,可以这么说,现在的百里朽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其余四人,见百里朽也归位了,于是也各自选择四个角落坐下,摆出一副身为监事该有的姿态,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场战斗的开始。

    就在这时,木头木脑的昭漫总算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愣了许久,连第一轮第二战的开战时间都在不知不觉间往后推迟了不少,心中顿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点将台怎么还没有将辰龙场合的章扬和巳蛇场合的卫野送上来?”刚刚还一声不吭的秦风忽然开口,问向坐在其中一角的李想,“可是由于刚才的落雷出了什么问题?”

    李想先是一愣,旋即露出由衷钦佩的神色,立马回复到:“秦道友所言不虚,根据我刚刚所得到的情报反馈,点将台的器灵的确因为落雷而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此刻其他李家门人进行安抚。”

    “嗯,这么说来还是因为我的原因造成了赛程的延误。”一边说着,秦风一边向昭漫瞟去,却刚刚好对上了眼神,心头莫名一慌!

    可秦风毕竟是秦风,尽管此时不是“虞修秦风”,但临场应变的本事还是在的,于是秦风顺势左偏偏脑袋,右偏偏脑袋,脖子发出“咔咔哒哒”的声音,看起来像是在活动颈部的筋骨。

    “嗯——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秦风初来乍到卫都城,对规矩礼仪不甚熟悉,若有冲撞到司礼姑......大人的地方,还望司礼大人见谅。”

    昭漫脑子有点懵,灵台识海一片混乱,直愣愣地望着秦风,心中呢喃到:“我这是,被解围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从军

    “哼!想不到卫本家对门主之战如此敷衍,连十二场合的开战时辰都能延误,难怪多年来处处受百里家压制,真是不思进取。”

    点将台上,一高大魁梧的男子正如青松一般挺拔而立,身穿银白战甲,肩挂血色披风,手持月牙单耳戟,戟杆亮金盘龙卧踞,悬系赤红缨穗,犹如一个身经百战的龙胆猛将。只不过虽然看上去威风凛凛,但男子那狂妄不可一世的神情,还是让许多人心生不快。

    “兀那泼皮,在那儿鬼鬼祟祟作甚?还不报上名来?本将戟下,不收无名之鬼。”

    话音未落,伴随着男子铿锵有力的声势,一股凝重粘稠的压迫感从他身上蔓延出来,渐渐地,点将台上甚至翻涌起一阵腥血的气味。

    “巅峰之意?”

    林敛、李想、钱不富对了对眼神,皆是看出了对方目中的心惊,同时脸色稍显苍白——他三人皆是元丹后期的修为,作为监事,这样的修为只是堪堪足够,但作为对手,他们三人若单独对上这持戟的男子,不说全无胜算,但想要想胜,恐怕也并非轻而易举之事。

    “这不是巅峰之意。”就在三人运转修为抵御这股压迫感时,郑六万的声音忽然在三人心中响起,“所谓的‘巅峰之意’,虽然到目前为止尚无确切的定论,但想要催动它,还是要以修士本身的境界修为作基础。你们仔细探查一下章扬的修为,再与自己一做比较便知。”

    既然郑六万都这么说了,三人不再犹疑,索性放开防御,以自身灵识直探章扬丹田紫府。

    而当章扬发现自己被三道灵识包围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郑六万所言不假,他的修为的确不是元丹巅峰,只有元丹后期,甚至比起一般的元丹后期,他所怀真元修为的雄浑程度,也只是稍强而已。故章扬之所以能从辰龙场合脱颖而出,还是因为他巧妙地利用了自己多年来戎马生涯所形成的丰富经验。

    是的,章扬不仅是修士,还是卫国的一名戍边将领,多年来带领部队出生入死,在保家卫国这方面,为卫国的立下了不少功勋。此番适逢卫家门主之战,得军部推荐,遂来到都城,与各路强手一决雌雄。

    “的确是元丹后期。”三人探查之后,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只是这三人,包括掌礼一门的林敛,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利用人数优势,强行探查章扬的修为,实属失礼欠周之举。不过没有关系,因为此处还有一个比他们仨更嚣张、更放肆的家伙存在。

    “我说军爷,这里既不是边关大营,也不是两军阵前,收起你那套威风吧。我卫野何时怕过这个?”章扬对面,卫野把玩着手中小刀,斜眼睥睨自己的对手,显得不以为意,“军爷,你委实不应该来这儿,从十二场合淘汰战开始,就是一对一的死斗了,你那一套军中的把戏在我这里——不顶用!”

    卫野越说越欢,兴致高涨之时,甚至还在点将台上表演起连续的空翻,言行举止毫不在意,完全就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与章扬的装扮不同,卫野浑身上下最整洁的,恐怕就要数最外面那件铁色蝠纹劲装了,腰间挂着零零碎碎、七七八八的小刀。这与其说是卫家哪一支的世族公子,倒不如说是一个彻头彻尾街头混混。

    “欢迎来到,卫都城。”这卫野也是个急性子,还未等昭漫宣布开始,他已经半伏身躯,将腰间的小刀两甩手掷了出去,然后紧随残影,摸出一把黯绿短匕,朝着章扬就冲了过去。

    “虎啸龙吟,震山河!”

    只见章扬并未如何动作,只是腹部、喉头微动,随即猛地张开嘴,顿时虎吼之声四面风从,龙吟之音八方云散!而卫野的小刀在距离章扬还有一指之隔时,便被这声浪瞬间震飞出去。

    现场的观众尽皆捂住了耳朵,即便距离点将台有一定距离,他们也依然觉得无比痛苦,这痛楚不仅来自听觉,还源于心神灵魂的颤抖。

    至于一意突进的卫野,其身形尽管能勉强承受住这强猛声浪的冲击,但他手里那把黯绿短匕却是无论如何也刺不穿挡在章扬面前的透明声障,场面对卫野来说极为不利。

    章扬是战士,还是在战场上屡建功勋的将领,只要投入战斗,那必定是全力以赴,不会有什么打一两招就停下来思考一会儿人生的闲情逸致,因此当卫野主动送到他面前来时,章扬想也没想,直接一脚踹在卫野的胸口,这完全是出于战斗的本能,甚至没有过多思考。

    卫野反应速度也是极快,只见其立刻放弃黯绿短匕,双臂交叉,堪堪将这一记飞踢挡了下来,不过身体也像离弦之箭似的猛地向后射去,落地之后翻滚了好几圈,将力道卸去后才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

    而当卫野刚刚站起来,章扬已经如影随形地来到他面前,什么话也不说,抬手就是一套组合拳和擒拿手往卫野的脸上和关节处招呼。不过卫野的身手也并不赖,几次三番都被他从章扬的手中逃脱。

    “哈——哈——”卫野喘着粗气,踏在点将台生成的灵力屏障上,尽管此刻顺流而下的汗液已经沾染了他的眼角,可卫野却丝毫不敢进行清理,哪怕用袖口稍微擦一擦都不敢,生怕章扬瞬间欺身而上。

    章扬不愧是兵士出身,对拳脚、劲力、体能、呼吸的控制已是炉火纯青,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月牙单耳戟此时好好地插在地面上,意思很明显——对付卫野,连兵刃都用不着出。

    这已不再是一场纯粹的斗法或比武,而是变成了章扬对卫野单方面的军训,至少从这第一回合的交手中,二人高下已判。

    “‘卫野’......不是你的真名吧。”趁着卫野喘息之机,章扬不慌不忙地评述着刚才的交手,“卫修军中不是没有战士退役后选择去世家大族中当教头,但你的身手并不像是被教出来的。虽然我确实很意外,你能从我手下逃脱。”

    说到这里,章扬伸手止住了昭漫想要上前询问的意图——因为按照章扬的说法,眼前的卫野并不是真正的卫野。这种情况下,一般来说会存在两种可能性,一是真正的卫野被冒名顶替了,二来“卫法”极有可能只是一个假名字,且按照第二个可能性往深了想,眼前这人是他国派来的间谍奸细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

    “你是平民吧。”章扬仿佛看穿一切,即便站在点将台中心,可他似乎掌控着整片战场,甚至连点将台上方的制空权也被其牢牢握在手中,“虽然我也有想过你会不会是哪门哪户的公子哥,才会了解军中拳脚的一些套路,但越打到后面我越是发现,你的身法走位仅限于脱逃,而没有反制的意思。这种交授方法,我卫修是绝不可能做的。”

    言及此处,章扬又开始释放之前那种压迫感!且并没有运转修为,仅靠一种“畏惧”、一种“气势”,便将卫野的行动能力限制大半。

    “你的筋骨强度和身体反应都还不错,我后面有意无意卖的几个破绽你都能准确无误地抓住,看来是逃出经验来了。”章扬活动活动手脚,准备在下一波攻势中将卫野擒住,“如何?要不要选择拜我麾下,此战之后,随我一起回部队去。届时保家卫国、抵御外强,才是我卫国好儿郎扬名立万的好去处。”

    卫野没有回应章扬的期许,只是默默地从身上的口袋中反手摸出十根钢针,看样子是打算死战到底。

    “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选择。”

    章扬也不强求,此战对他来说毫无难度,卫野在他眼中就跟一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差不了多少,既然“怀柔”不成,那他也不介意动用武力使其屈服——或者说这种方式才是他所惯用的。

    “下一招......下一招你若能胜我,我便答应你从军。”就在章扬准备奋起一击时,卫野忽然开口说到,半张脸被散乱的头发遮挡住,看不见现在是什么表情,“若你不能,需得放弃此战,让我晋级。”

    “交易么?我是军人,不是商人。”

    章扬的回答顿时让卫野浑身轻颤起来,不知是畏惧还是绝望。

    “不过嘛......为了你稍微变通一下原则,想来也不算违反军纪。”章扬话锋一转,与卫野约法三章,“若你答应我接下来所述三点,那你之前提出的方案,我也并非完全不能考虑。”

    卫野猛地抬起头,盯住章扬的虎目一动不动。

    “第一,此战之后,不论你是否晋级,就算你摘得头魁,也必须随我归队,至少砺战十年。”

    卫野略一沉吟,随即慎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归队之后,不管谁来抢你,你都只能做我手下的兵,至少三年。”

    卫野微微一愣,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还是连续点了三下。

    “第三,宣誓终生护卫,永不背弃。”

    此言一出,卫野沉默了。双目中闪动着各种各样的光彩和情绪,表情十分挣扎。

    “居然是这个做不到么?”章扬的声线悄无声息地低沉下来,脸色微寒。

    “我可以宣誓护卫,但这个‘卫’,只能是‘卫国’,而不是‘卫家’。”就在章扬即将出手之际,卫叶突然提出了这个条件。

    章扬的眼中流露出了然之色,虽说“卫国”与“卫家”仅一字之差,但这里面的意义却是天差地别!

    “你即将加入的,名为‘卫修军’,而不是‘卫家军’。记住了。”章扬眉开眼笑——对他来说,这场战斗的输赢,已经不重要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龙蛇

    战!

    只见卫野目中精光一闪,将手中的十根钢针全部掷出,然后爆发出全部修为,以更快更绝的速度奔袭而去!

    “想硬来么......?”章扬念头微动,然后像之前那样发动声浪攻势,“虎啸龙吟震山河。”

    不过卫野的十根钢针还是像他先前甩出去的小刀那样,别说刺穿声障,连章扬制造的声浪冲击都抵抗不住。也因此,十根钢针无一例外,全部被弹开了去!

    “是我多虑了吗?”章扬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冒出这样的想法,他委实不敢相信,这就是卫野和他讨价还价的手段,“不管你是暗藏杀招还是虚张声势,待本将一试便知!”

    念及此处,章扬不再犹疑,将插在点将台上月牙单耳戟抓在手中,朝着卫野的方向突刺而去!

    “唦啦咯啦——”

    就在章扬作出决定,刚往前踏出一步之时,他的耳边忽然出现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这是?”

    章扬向身下看去,发现自己周围的地面上不知不觉散乱了十颗灰白色的钢珠:“十颗......莫非是刚才!”

    “对,就是刚才!”卫野的嘴角扬起弧度,单手掐诀喝到:“爆!”

    只听“轰轰轰......”十声巨响,点将台顿时就被响音乱流所取代,而这,也即是卫野的决策。

    现场的观众紧捂耳朵,然后面面相觑,似乎章扬这一次的声浪并不如何震耳欲聋。可事实上并非章扬手下留情或者刻意为之,而是因为他的声浪攻势被钢珠造成的爆炸声给混合了。

    换句话说,如果是纯粹的“虎啸龙吟震山河”,卫野还是无法抵抗,可卫野的钢针中其实暗藏可驱之爆炸的钢珠!虽然这种程度的爆炸对章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确实是利用不同响声特性,将章扬的声浪攻势给完美破解掉了。

    “短时间内就能想到这种策略,看来脑子也蛮好使的嘛。”章扬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在爆炸产生的烟尘中不慌不忙地问着话,和之前的状态相比,确实要轻松不少。

    而卫野则没有章扬的这股轻松劲儿,此刻他注意力十成十的集中,正全力调度丹田修为,誓要将章扬作为自己的一块磨刀石。

    “‘一年四季转轮诀’,起!”卫野根本不和章扬啰嗦,对先前定下的约定不管不顾,直接就将身怀的功法绝学施展开来。

    卫野的身形来回往复晃动,似乎是出现了残影,可定睛一看又不像,待卫野终于安定下来时,点将台上已经不止一个手持碧绿短匕的卫野,而是一口气出现了四个!

    其实若是按照二人斗法再开前的约定,当章扬“虎啸龙吟震山河”被破解之时,章扬就已经可以放弃这场战斗了。

    可章扬还是摆开架势,正式进入战斗状态。既然已经将卫野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那就不能视而不见,毕竟往后很多年,二人都极可能会是同袍:“既然你想打,我就跟你好好练练。”

    四个卫野神色一致,皆是以一种凶狠狰狞的表情面向章扬,攻击性十足,手中的短匕仿佛活了一般,覆盖在匕首表面的黯绿色彩寸寸剥落,,以真元为蛇身,逐渐形成了四条黯绿狂蟒的可怖轮廓。

    “此战规则,禁毒。”昭漫看不下去了,直接利用自己的司礼身份进行干涉。在她看来,容“卫野”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继续参赛本来就很有问题,更不用说他现在还想用那种明摆着喂了毒的匕首攻击卫修章扬,她作为司礼,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她眼前。

    “我没有异议。”秦风瞄了一眼昭漫,再望了望二人现在的战况,连眉头都没皱,直接就同意了。

    “我不同意。此战,可以用毒。”敢在这个时候和昭漫、秦风抬杠的,除了百里朽,不做他想。只要秦风走东,他必定走西,倒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就是要争个你低我高。

    至于林敛、李想、钱不富三人,早已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是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他们仨的修为最高就只有元丹后期,三个人凑一块儿恐怕还不够百里朽一盘儿菜。

    “昭漫司礼,当监事内部存在分歧时,该如何处理?”就在二人相持不下之时,郑六万插入对话之中,的确,现场有资格介入的,也就只有同样拥有巅峰之意的郑六万,“昭漫司礼?”

    “啊......是!不仅是十二场合的淘汰战,在整个卫家门主之战中,司礼定下的规则都是绝对的。”不知何故,昭漫的反应像是慢了一拍,“虽是绝对,但并非不能改变——只要所有监事意见一致,就能判定司礼定下的规则无效;换句话说,即使有一位监事意见相左,司礼定下的规则也是有效的......”

    言及此处,昭漫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只要秦风不改变主意,始终与她的意见保持一致,那么即使林敛、李想、钱不富、郑六万及百里朽五人皆主张“可以用毒”,她所定下的“禁毒”规则也是有效的。

    “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反对你,我也会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

    来了!又来了!刚刚就是这句话突然出现在她的灵台识海之内,才让她一时分了神。不过是谁?是谁在对她进行神念传音?难道是?

    念及此处,昭漫一点点地将目光挪向秦风——而秦风只是微微一笑后,便将目光投向正在进行战斗的章扬和卫野。既没有表现出真诚或着戏弄的神色,也没有更加清晰明了地话明心迹。

    此时时间已至傍晚,晚霞的红光掩映在秦风的身上,看上去特别温暖,脸庞红云汇集,竟有些类似涂多了胭脂的滑稽感。

    “昭漫司礼不必为难,这场比试,本将必不会输。”章扬看昭漫许久未做最后宣告,思忖一阵后,向昭漫这边提出申请,“本将感谢昭漫司礼对卫修军的关切,但既然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决斗,昭漫司礼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嗯?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继续下去?”昭漫回过神来,连忙问到,语调中既有延误赛事的抱歉,也有身为女子而被小瞧的微怒,“本司礼最后向你确认,是否坚持以上意见?”

    “是!”章扬斩钉截铁地回复到。

    战斗再开!

    “小崽子来吧!”章扬咆哮狂吼,即便被四个卫野团团围住,依然没有表现出丝毫惧色,仿佛忘记自己的“虎啸龙吟震山河”已经在不久前被卫野破掉了,“不就想去第二轮嘛,本将送你一程!”

    “一年四季转轮诀,毒蟒断魂乱人间!”

    点将台上,四条黯绿狂蟒突然张开大嘴,朝着章扬的位置猛吐毒气!这喷吐毒气的速度实在太快,转眼间就逼近到章扬身旁!

    卫野的这一式“毒蟒”,乃是将收集到的各种毒物炼化成汁,再配合功法,把毒汁的毒性全部凝炼进短匕里。寻常修士别说被狂蟒喷出的毒气缠住,就是稍稍吸入些许,都会身中剧毒,致使步不过五!

    不过这一招也有弱点,那就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准备,故之所以要分化四身,就是要以其中三条作为佯攻,另外一条暗中积蓄毒气!换句话说,由于昭漫而拖延的这许多时间,不知不觉间让他完成了四倍的毒气酝酿!

    “这就是你的底牌么?呵,果然......还是不够看啊!”

    随着铿锵有力的战吼响彻整个场馆,月牙单耳戟被舞的虎虎生威,只听“咔哒”一声,长戟被章扬蓦地折成两段!在场修士,包括秦风与百里朽,皆是大吃一惊!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长戟烈酒定江山!”随着章扬再道一句令辞,长戟的戟杆中忽然涌流出透明**的液体,自这酒液出现的瞬间,点将台的气温陡然直升!仿佛那不是酒,而是火!

    章扬此刻,就是烛龙!

    只听“轰轰轰!”数声,章扬旋转身体,将真元修为化聚为气,直接喷吐在于空中形成水环的酒液之上!连一个眨眼的时间都不到,以章扬为轴心,一团团火球豪烈而出,与狂蟒吐出的毒气轰然相撞。

    凡间界中,一直流传着用“雄黄酒”驱虫解毒的妙方,虽说卫野制造的毒气并非凡品,章扬用来燃火的酒也必定不是雄黄酒,因为雄黄酒一般都呈橘红色,但很显然,章扬的举措是对的——毒气根本不是酒火的对手,甫一接触,承载毒性的气体便在熊熊酒火中燃烧殆尽。

    失去载体的毒性根本无法侵入章扬的五脏六腑,点将台上的黯绿狂蟒只有在数之不尽的火球中惨烈嘶嚎。

    这场战斗,结局已经很明朗了。

    “啊——!”仿佛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卫野捡起躺在地上,已经被酒火焚烧到不能再使用的短匕,朝着章扬的方向突刺而去。

    此时此刻,章扬已经不再喷吐火球,可他周围的温度还是依旧炙热,只是那一身银白战甲和血色披风,似乎还有隔热的功能。

    “咚、咚、咚、咚!”章扬一个扫堂腿,直接让四个卫野失去平衡,然后以雷霆之势连续踹了三脚,将其中三个卫野踹飞出去,只将其中一个扣在自己手中,“不是说了么?本将送你一程。”

    被踹开的卫野们直接嵌在了点将台的真元屏障上,随即屏障蠕动,似乎是将这三个冒牌货当食物一样吞吃了。

    “呕......”听这声音,好像——并不怎么好吃。

第二百三十章 逃兵

    “虎啸龙吟震山河,长戟烈酒定江山。没想到除了我以外,还有人在练‘行军诀’,后生不才,想向将军讨教一二。不知,可否?”

    离添香阁不远的某处巷道内,一名身着黑袍的修士挡住了章扬的归路。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不得不说,是个杀人埋尸的好时间。

    “你想动他,先过我这关!”

    就在此时,卫野忽然窜了出来,挡在黑袍修士和章扬中间——其实从刚刚开始卫野就一直扶着章扬,作为他的拐杖支撑其前进。这下倒好,由于卫野的突然登场,失去凭依的章扬左右晃了晃,然后直接仰天而倒!这个样子别说进行战斗,连能不能“口吐人言”都成问题。

    “卫野,你给我......嗝~给我削他。”迷迷糊糊之间,章扬打着酒嗝,开始给卫野下命令,“削死......削死这‘虞修秦风’!”

    嗯?秦风?什么情况?你们见到秦风了?秦风在哪儿?

    黑袍修士四下环顾,想要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可不管他如何寻找,周围除了斑白的大理石壁,昏暗混沌的光线,十二场合头名的宣传画像,就什么都没有了。

    卫野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眼前这个黑袍人究竟是何来历,也不知道他和那“虞修秦风”是不是一伙的,如果是的话,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卫野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章扬,内心纠结无比——抛下他,他也许能活;继续守在这里,便是九死一生。卫野的心境是矛盾的,他好不容易才晋级淘汰战的第二轮,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等等!我们商......!”卫野转过头来,刚想与黑袍修士进行交涉,可黑袍修士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跟前,两张脸的距离极近,已是呼吸可闻的状态,“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我?你瞅你这个吞吞吐吐的模样,连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去打十二场合淘汰战的第二轮?”黑袍修士略过卫野,直直地朝章扬走去,“全神贯注、目不斜视,这是基本中的基本。谁教的你在战场之上,能够心不在焉东张西望的?”

    你还有脸说这话?那你此刻背对于我,就不怕我暴起发难么?

    “啧,果然是秦风的手法。这土鳖,在卫都城伤人都不带掩饰的,当真是目无法纪!呃......当真是目中无人!”黑袍修士检查了一下章扬的伤势,周身的经脉骨骼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全部伤在了肌理皮肉上,特别脸颊和嘴的部分,被抽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都快没个人形了,“你们是什么时候碰上秦风的?又做了什么让他这么不满?”

    “我不知道啊!我和将军只是想去添香阁.......散散心,半道上秦风那厮忽然杀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就打!”章扬眼看黑袍修士将一粒褐色的泥丸给章扬服下,后者脸上的伤势瞬间便好了不少,效果可谓立竿见影,是故秦风也稍微安了下心,“他好像对我没什么意见,一个劲儿地就往将军脸上揍。将军也不让我插手,所以待秦风打完离开后,我就想带将军去找大夫,然后......”

    “然后就遇到我了对吧。”黑袍修士抬头望天,挠了挠脑袋,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吃花酒就吃花酒,还散心?你!过来!”

    面对黑袍修士的招手,卫野浑身一颤,随即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你怂什么你怂?我又不是秦风!”黑袍修士显然心情并不怎么好,愠怒的同时似乎又带有对秦风的抱怨,“背着他,跟我走!”

    话音未落,卫野眼前一花,背上一沉,待反应过来后,他已经将章扬背在背上。虽说这个姿势章扬可以舒服很多,但那至少两百斤的雄健体格,还是让卫野颇为吃力,是故之前他一直是将章扬扶着的。

    “受不住也得给我受住!他为了你,先是在十二场合淘汰战局面大优的情况下放弃晋级资格,然后又替你捱了秦风一顿毒打。暂不说其他,光是这两份恩情,你打算怎么还?”

    黑袍修士一步一步走在前面,在卫都城的街头巷尾左拐右绕,同时滔滔不绝地数落着卫野的不是。说来也奇怪,尽管黑袍修士来历不明,可卫野对其并不感到如何陌生,就仿佛二人是老相识一般。

    “难不成我和他之前已经见过面了?莫非是十二场合的参战者之一?”走在后面的卫野忽然想起这茬,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问一问,毕竟他到现在都不清楚黑袍修士的庐山真面目,略作试探,也不算过分,“您......好像与秦风很熟?”

    不过黑袍修士似乎并不打算配合卫野的表演,帽间微侧,借着月光将卫野的神态尽收眼底——虽然其现在已是满脸大汗、气喘如牛,但还是将章扬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上,未曾有丝毫懈怠。

    “孽缘。”黑袍修士转过头,只是轻飘飘地说了这两个人字,随即在一幢老旧的房门下停住脚步,“到了。”

    “到啦?可累死我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卫野听黑袍修士的语调,不止有无奈、愤慨,还有敬畏和欢愉,“这是哪儿啊?”

    “我家。”黑袍修士拉起门环“咚、咚,咚咚咚,咚”地敲了几下,墨色的木门一阵电流闪过,不多时,一股松弛的气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应该是利用刚刚那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解除了笼罩屋宅的禁制,“进来的时候把门带上。”

    “喂!我有说过我要进去吗?”卫野盯着黑漆漆的门房,直觉得阴风阵阵,琢磨着要不要趁机开溜之类的。

    “我刚刚喂给它的,是毒药。”黑袍修士的身影已经不见,可冷淡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宛若一把匕首,直插卫野心脏。

    这话卫野自然是不信的,若真是毒药,那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得了!何必如此费事?只是话虽如此,卫野还是忍不住扭头向后瞅去。

    这不瞅不知道,原来章扬的脸色已经升腾起阵阵热气,整张脸像煮熟的螃蟹一样红,同时眉头紧蹙,不停用双手挠着自己的脸,显得十分痛苦。

    “该死!”卫野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子,“明明已经有过前车之鉴,我居然......!蠢货!”

    只是事已至此,卫野只有一边责备自己,一边踏入黑袍修士为他敞开的房门之中,同时默默调度修为——只要黑袍修士表现出一点异动,他就算拼了命,也要与之同归于尽。

    “快点行不行!你属龟蛋的吗?”黑袍修士许是等不及了,又在内堂里高声催促,也不怕惊扰到街坊邻居,“赶紧地!门儿带上!”

    “咕噜——”卫野吞了一大口涎水,真真是走一步望一圈,前后、左右、上下哪儿都要观察半天,这惜命的模样,也是没谁了。

    就在这时,屋宅内的某处亮起了一团火光,紧接着“滋啦滋啦”的声音从火光的方向响起。这一番动静,当即就将卫野吓得不敢动弹。

    只是卫野不敢动,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敢动——卫野忽然感觉背上一轻,刚刚还痛苦不堪的章扬,此刻已经一溜烟出现在火光亮起的位置,瞅也不瞅卫野一眼,就跟个鬼影似的。

    卫野两只手揉了揉眼睛,确认章扬的身影就在前方,而背上的章扬已经不见踪迹。卫野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恐怕是被这二人给耍了。

    “你们特么的觉得这样很好玩儿吗!”卫野三步并作两步,瞬间就来到那间火光通明的屋子,然后就看见两名男子正在啃鸡腿......

    架着明晃晃的篝火,烤着一整只鸡!金黄的油水散溢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明明修行之后就不用再进食,可卫野就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恍若落凡。

    “给我扯个鸡翅膀......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背你一路你以为不累的么?算了我自己来。”卫野一抹腰间,将一把黯绿短匕抽了出来,既然两根鸡腿都没有了,那剩下的两根鸡翅就都是他的!

    章扬和另一男子忽地停下啃咬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他。

    “......”二人的眼神自然引起了卫野的注意,而他的匕首也在距离鸡翅不到三寸的位置顿住,“不好意思,习惯了。”

    一语言毕,卫野将手中的黯绿短匕收起来,换了一把普通的铁质利刀,无视二人警告的目光,将两根鸡翅都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因为太烫又给吐了出来。

    “这就是你招的兵?你告诉我他跟傻子有何区别?”

    “对~你是聪明人!曾经的元丹最弱,竟然也敢去参加卫家的门主之战,可是‘花天酒地享受够了终于可以不留遗憾地去投胎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烤架对面的男子双眉上挑,再撇撇嘴,不知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行军诀’耍的不错,我来取取经,没别的意思。”

    章扬将鸡腿的骨头一起嚼碎咽下,不以为意地说到:“多谢夸奖。不过本将为什么要听一个‘逃兵’的请求?你说是吧,卫法。”

第二百三十一章 结拜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还对此事耿耿于怀。”卫法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双眼冷幽幽地盯着面前的篝火,对章扬的质问既未明确承认,也没刻意否认,似乎“逃兵”这俩字对他来说,还不如眼前这烤得金黄焦香的脆皮鸡来得重要。

    屋舍之内,卫野胡坐在章扬身旁,正又猛又急地啃嚼着鸡翅,那副狼吞虎咽的吃相,就跟饿死鬼投胎没两样。不过卫野也没有只顾着吃,他还是听到了一个非常令他在意的句词,或者说更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卫法?你也叫卫法么?”

    卫法记忆犹新,在十二场合淘汰战的揭幕战中,血娘子卫法以一招“火水燃穹”为手段,轻而易举地击败了未羊场合的头名,卫灵。

    因为赢得实在太漂亮,所以十二场合的其他修士都或多或少对“血娘子卫法”有些兴趣,就连他也没能免俗。可如今那个名叫“卫法”的人正活生生地坐在篝火对面,既非一身红装的血娘子,且还是一个熟练翻弄烤架的男人,这不禁让他心生疑窦。

    “我的确姓卫,单名一个‘法’字,乃卫家当今门主一脉的嫡长子,至于是否还有其他人也叫这个名字,我就不得而知了。”卫法拿出切刀,将鸡屁股整个旋下来,朝卫野的方向丢去。

    卫野捧起手,本能地就想接住,可在半道上却被章扬伸出的大手给截留了。卫野一开始还以为是章扬将军自己想吃,可章扬在接住鸡屁股后,却迟迟没有将手收回去,而是轻微地抖了一抖,然后直接塞进了卫野的嘴里!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当即便把卫野吓得魂不附体。

    “你耍我?”

    章扬不知怎地忽然暴怒,也不知从哪里拔出的月牙单耳戟,朝着卫法的喉咙直直刺了过去!惊得卫野连咽下鸡屁股的功夫都没有。

    “咕噜。你干啥啊!不就一个鸡屁股吗?至于嘛!”眼见章扬的长戟停在卫法咽喉两寸的位置,卫野连忙将口中的鸡屁股连肉带骨头吞掉,立刻便欲上前劝架——然后就被猛地弹开了!脑子里嗡鸣不断!

    原来章扬的月牙单耳戟停在两寸的位置不是他下不去手,而是卫法悄无声息地展开了修为,与章扬进行着生死博弈。

    卫野看得心急火燎,可自己又帮不上忙,急的只好将烤架整个拿起来,一边大口大口地啃食着烤鸡,双手、嘴里、脸上全是油,一边焦急地注视着战圈,就跟个看戏的没两样,要是再吆喝上两声——“打呀!怎么不打了?快打呀!”之类的,就更应景了。

    “你瞅瞅你招的兵,咱俩火并他吃鸡。”卫法似笑非笑,面对章扬手中的凶器毫无惧色,“你莫不是忘记自己如何被秦风修理的了?”

    此言一出,章扬横眉倒竖,下意识地就想去摸自己的脸,看来秦风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并不是一般的大,居然能让这么一个长期面对刀光剑影的汉子生出畏惧之心。

    虽然章扬克制住了这股冲动,但卫法还是把握住了这一瞬间的破绽,一直僵持不下的修为对撞,刹那间就变成了卫法的绝对压制!

    “破!”只听卫法一声叱咤,章扬再也坚持不住,身形如一叶扁舟,被澎湃呼啸的声浪推到墙上!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看样子受到的内伤似乎并不轻。此番斗法,是卫法胜了。

    “你现在......咳咳咳......你现在是何修为了?元丹后期?”章扬收敛脾气,将长戟收进披风,回到原来坐的位置,不甘地问到。

    “准确的说,是元丹中期。”卫法望了目瞪口呆的卫野一眼,眼神中竟带有一丝同情,随后将目光收回,再看向章扬,“想当年我们一起扛过刀,一起杀过敌,一起喝过酒,一起拜过把子。结果世事难料,我被家母托关系调往虞山山脚驻防,阴差阳错之下成了卫虞的联络官,以致于这些年来疏忽了与你联系,你记恨我,我能理解。”

    卫法一面与章扬话当年,一面从乾坤袋中捞出两坛酒来,一旁的卫野看见了,两眼直放光!就跟没见过酒似的。

    “你有话直说!少跟我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章扬哼哼两声,显然并没有和卫法聊一聊往日情怀的打算,“我承认,这次是我输了。但你要我原谅你,那是想也休想!”

    一语言毕,章扬伸手就去拿卫法放在二人中间的酒坛,掀开泥封,闻了闻酒香,随即皱起了眉头:“女儿红?”

    “不识货。那叫‘不忘虞’,是虞山的特产!别说是你,就算是卫刑或者百里家家主,也没有尝过其中的奥妙,这次真是便宜你了。”

    话音未落,卫法已经将手中酒坛的泥封掀开,也不与撞杯,抱起酒坛“咕噜噜”地就吃下肚去!

    本来像“不忘虞”这种醇酒,是不适合这般豪饮的,可卫法这吃酒的姿态,倒是将以前身在军中的架势摆了出来。

    “将军你吃不吃?你不吃给我啊!这酒闻着香极啦!”卫野在章扬身旁抓耳挠腮,急得跳脚,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就差明抢了。

    “滚一边儿去啃你的鸡骨头!”章扬面露不悦,右手抬臂一挥,呼啸而出的黑旋风登时就将卫野和地上的鸡骨头笼罩起来,刮在藻井处像干晾着,“给本将把鸡骨头都吃了,吃不完不准下来!”

    一听这话,卫野就是再蠢,也立马明白过来是自己把章扬将军给气着了,可气归气,要他把鸡骨头也咽下去,这......

    “将军!我错了!我不该独吞一整只鸡!我该给将军留一些鸡肋的。还有还有,我也不知道将军爱吃鸡屁股啊!那是您硬塞我嘴里的。将军您听我说,那鸡屁股的味道其实不怎么样.....真......”

    卫法抬头望了望藻井,在那里,卫野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显然正努力辩解着什么。可他不知道的是,他传到黑旋风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到后面就像蜻蜓点水般微不可闻。

    “黑风牢,‘行军诀’固有神通之一。我现在只能掌握初级,剥夺牢内的声音不是问题。”章扬仿佛铁了心要给卫野一些教训,对其求饶竟是不管不顾,一边喝着不忘虞,一边找卫法唠,“你修炼的也是‘行军诀’,咱俩的术法招式应该都差不多,况且你看我,修为元丹后期,甚至逼近了元丹圆满,不也在你手上败下阵来?我是真没什么好教你的。再说了,你研究这么多有什么用?反正你也没有参战。”

    听闻这话,卫法不由得白了章扬几眼:“你当我脑瓜子被人开瓢了?我还不至于记不得‘行军诀’的功法特性!”

    没有错,二人口中“行军诀”,其实就是军旅之修所习的功法。

    这名字虽然听起来毫无“霸气”、“优雅”可言,但它却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除了第一式“虎啸龙吟震山河”,后面的术法神通全凭自己领悟,领悟出什么就是什么,一百个人都不带重样的,可塑性非常高!不过由于初始阶段带来的效益并不高,或者说十分低下,所以在尤为注重战斗力的军中,并不怎么受待见。

    至于秦风和章扬为何会选择修习“行军诀”,完全是因为一个字——“穷”!章扬穷的是银子,他本就是贫寒人家的孩子,资质又不拔尖,是故长生宗每十年的“遴选”,他毫无意外地落选了。

    家里又不止他一个孩子,生活压力之大,仿佛背着一座大山苟延残喘。不过好在适逢卫修军招纳新兵,章扬略一合计,留下一封家书就参了军。

    虽然修士受《万族约法》制约,不能干预凡尘,但卫修军的军功还是实打实的。每年登记在册后,会由专门的军务人员折算成凡间的货币,通过章扬不知道的渠道和方法送往他家。在返程后,军务人员会给章扬带来一枚内含“阖家欢乐图”的灵简,在某种程度上,就和“家书”差不多,不过不是出于家人之手罢了。

    章扬也曾想过要亲自回家看看,可军中的事务实在是太繁忙了,章扬不仅要忙着出勤操练,还要在边关日复一日地警备,时刻警惕他国越境偷营,一经发现,马上就是一番腥风血雨、短兵相接。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前任将军某日忽然递给他一本叫“行军诀”的功法,告诉他修习可,不修习也可,全看他自己选择。

    章扬是跟着前将军一刀一戟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只要是前将军的话,他无不遵从,是故这“行军诀”也就成了他修行生涯的第一本功法,并修习至今,总算小有成就。

    至于卫法,他入伍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一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

    对这种有来头的,军卒一开始不会去招惹,因为上面有关系。可时间一长,众人都发现卫法只是虚张声势,军中根本没有类似护卫的存在,其本人更是连一套完整的修行功法都没有!于是变着法儿地戏弄卫法,谁让他刚来时那么臭屁来着?

    不过好巧不巧,带卫法的老兵就是章扬,得亏章扬多次出手相救,要不卫法早就被一群人给玩儿死了。几次之后,卫法也老实了,跟在章扬身后寸步不离,与“跟屁虫”差不了多少。

    章扬一时无比头大,就算是他也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卫法,卫法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于是章扬就搞了一部崭新的行军诀,丢给卫法让其自行参悟。

    也不知道卫法当时发什么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章扬的大腿非要和他拜把子!哭嚷着自己被算计了、被抛弃了,他不穷,他是嫡长子之类的云云。章扬拗不过他,军中行此事也属正常,便怀着早日解决麻烦的心态依了他。

    至此之后,虽然卫法不再缠着章扬,可二人之间的相处却是越来越融洽,战场上的配合也极为默契,闲下来烤的烧鸡也越来越好吃,甚至卫法每次都会把鸡屁股留给章扬,因为他知道他就喜欢吃这个。

    可就在章扬渐渐认同卫法这个兄弟时,军部却突然传来换防的命令,朝夕相处的同袍就这么被调了回去。

    这一去,就是数十年的杳无音信。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好学

    “行军诀,行则,动也;动辄,军也;军者,势也。”卫法望着藻井处的黑风牢,若有所思,“把你的兵器借我使使。”

    正在品酒的章扬瞟了瞟卫法,不为所动:“这酒叫啥来着?不忘虞?对对对!真是个好名字啊~出入喉时酸涩,而后腥甜,待到后来,已是辛辣醇烈。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酒?啧啧啧。”

    亲友之间是可以相互影响的,同袍战友也不例外,比如卫法尚在军中的那段时期,他每天除了日常的警备、杀敌、修炼外,就是将自己在卫都城里的见过、玩过、吃过的东西讲与章扬听。

    章扬起初以为卫法是在怀念以前身为纨绔子弟的生活,对其很是鄙夷。可渐渐地,章扬发现某个问题,那就是卫法说的都是别人的故事,好像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是一枚灵简,除了不断将画面记在脑子里,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换句话说,卫法当时就像一个空空如也的稻草人——可以笑,也可以哭,还可以去吓人,扛把刀去砍人也没问题,可他的内心世界里,只有一根根填充起来的稻草,仿佛只有那样,他才能感觉自己活着。

    看清这一点后,章扬便无法再无视卫法,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询问卫都城的钟鸣鼎食。章扬不是没有想过要彻底改变卫法的思维逻辑,可尝试之后他才知道,根深蒂固之念只有连根拔起才能达到治本的效果。而彼时的章扬,对卫法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然后渐渐地,章扬非但没有使卫法迷途知返,反而被卫法给带进去了,什么神兵利器、什么佳人美眷、什么玉露琼浆,他都略懂一二。

    “拿去拿去!喝死你得了!这可是虞山的酒!若有朝一日虞山拉旗起势,你这行径就和通敌叛国没两样。”

    一语言毕,卫法将自己手中还有半坛的不忘虞扔了过去,整个人气呼呼的,显然对章扬这种趁火打劫的做法很是不悦。同时卫法不由自主地想起百里朽说过的一句话——“军令固然如山,但当你翻过那座山后,是占山为王还是不动如山,其实都只是随你高兴而已。”

    屋舍内阴风阵阵,摇曳的火光映照着章扬的面庞,时而威严,时而贪婪,时而迷惘,时而沉醉。

    “就只剩这么一点啦?”章扬摇晃着酒坛,将耳朵贴在坛身上听里面“叮咚叮咚”的声音,“半坛就半坛吧,总算是聊胜于无。”

    言及此处,章扬又将月牙单耳戟从披风内取出来,满不在乎地掷向卫法,见卫法毫发无损地接住后,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遗憾和不甘,随即一边喝酒,一边告诫卫法:“小心点使啊!我待她就跟待我老相好似的......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对赤焰有意见?”

    “居然还给起了名儿?还赤焰?我看八成是自己想讨一个了。”卫法心中如是腹诽,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捏了捏戟杆,随即漫不经心地说到,“你这相好,五行命格主水,而后又缺金之生息,偏偏还有个水火不容的名儿,命不久矣啊!”

    正美滋滋吃酒的章扬听闻这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将赤焰抢回去,左瞧瞧,右看看,为了确认是否有事,甚至还当着章扬的面用赤焰来了一段仪舞,不得不说,还蛮有观感体验的。

    “我感觉没有任何问题啊,你是不是相错了?”

    章扬整颗心七上八下,因为他知道卫法旁门左道的玩意儿会的不少,且数十年过去,道行有所精进也不奇怪,是故章扬一点也没往其他的方面去想,比如卫法刚才那番话纯粹就是瞎掰胡诌的。

    “虎啸龙吟震山河,长戟烈酒定江山。这就是他参悟出来的术法神通么......还有那黑风牢......”卫法在脑海中回忆着章扬与卫野的那一番战斗,以及刚刚章扬耍的那套仪舞,若有所思,“我与卫灵斗法时想到的第一手段,也是利用火水进行焚烧,而风又有助长火势之效。莫非这‘行军诀’,是一种偏向‘火攻’的功法?”

    眼见卫法又陷入沉思,章扬不由得觉得感慨万千,想当年他和章扬一起组队配合时,卫法才刚刚有自保之力,虽说也有怒吼冲锋的时刻,但大多数情况下,卫法都是躲在暗处放冷箭。

    可如今这副模样,不用卫法明说,章扬都能感受到他肩扛的压力,仿佛在他面前,此刻正陈列着一整个低聚方阵。

    要么,他卫法冲散方阵迎接胜利,要么,就被碾压至死不得超生。所谓战斗,不只有点到即止的比试,更多的都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战。

    “将军、将军!鸡骨头我啃完了,可以放我下来了不?这黑风刮得我浑身疼!”卫野在黑风牢里扯着嗓子吼叫,殊不知黑风牢的隔音效果很好,就算他喊破喉咙,在章扬耳中也和蜂鸟扇翅的声音没两样。

    见章扬将军没有理会自己,卫野登时就急了——且不是哭天抢地的急,而是不甘示弱的急。既然章扬将军执意不肯放他出来,那就凭硬本事打破这黑风牢!他打不过章扬将军,难不成连一个小小的术法招式都破不了吗?

    “一年四季转轮诀,起!”卫野口中低喝,体内修为轰然运转,他虽然不敌章扬,靠着其主动退场才获得晋级资格,却也并非愚不可及之辈,“我说将军怎么不理我,原来是这破黑风还有吸收声音的效果。不过也是,我连我自己说的话都听不到,别人又怎么能听到呢?”

    念及此处,卫野将功法催动到极致,这一次倒不是要变化出四个卫野来,而是想充分利用一年四季转轮诀的灵活性,从内部撑爆黑风。

    在卫野看来,既然这黑旋风有吸收过滤的特性,那必定就存在一个临界点。这就和凡人吃饭是一样的,不可能无止境地吃下去,若吃不下时还要继续塞,那后果可想而知。

    没错,卫野准备来硬的。之前他只是利用声带来发音,就和一般说话没两样,可现在他每说一个字都有黯绿色的真元修为蕴藏其中,不出他所料,黑旋风果然有将他的声音给吃掉了。

    “你多吃点啊!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你?”

    卫野眼神发狠,面部逐渐扭曲狰狞,尽管他只是初涉元丹中期,和卫法、章扬从境界上来说差的并不算大,可实际的斗法经验和临机应变的能力还是太差了。这个短板若不能即使弥补,在十二场合战的第二轮,想要晋级将会难如登天。

    只是战斗经验的补足岂是一朝一夕之事?比如他现在所想的方法就显得并不如何高明,卫野完全可以从上衣上撕下一根布条,在其上写下悔过求原谅的话语后,将之从黑风牢中扔出去。

    这样既能传递自己的想法,又不会损耗真元修为,当然,若是章扬还是无动于衷,那就太没有肚量了,卫野只能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像这种省力又省事的办法卫野当时并想不到,待章扬终于想起卫野时,抬头往藻井一看,才发现黑风牢已经膨胀了不知多少倍,甚至已经擦着他的鼻头旋了又旋。

    “你个小兔崽子在作甚?这里是你胡闹的地方吗!还不快给我收功!”章扬瞬间就急了,他哪能想到卫野吃饱了撑的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是不忘虞么?就因为没有吃到不忘虞,才会生出这么大的怨气?你咋不上天呢?你咋不和月亮肩并肩呢?

    沉浸在参悟中卫法没有发现屋舍内的异状,依然在埋头苦思,可章扬已经开始行动,想要控制着黑风牢缩小,就算做不到,也要先将卫野给弄出来,不然这间房子说不定待会儿得被炸到天上去。

    只是当章扬努力一阵后,才脸色难看地发现,他已经无法控制黑风牢了,究其原因,乃是卫野利用一年四季转轮诀,向黑风内灌注了四种完全不同的真元灵力!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吗?

    寻常修士能够让一种真元修为如臂使指已经很不容易了,两种三种便可以说是天之骄子,至于四种......该说是不自量力还是志存高远呢?章扬心里那个愁啊!好不容易找的传人莫非就要这么交代了?

    事已至此,章扬别无他法,只好控制黑风牢中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真元修为,将其抽丝剥茧后反向输出卫野。

    彼时的卫野的精力全在如何毁灭黑风牢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身陷险境,而章扬已经在他周身裹上了一层不薄不厚的修为铠甲,只希望待会儿黑风牢爆炸之时,卫野不说分毫不伤,至少能保住性命,不至于缺胳膊少腿儿。

    接下来的画面就很喜闻乐见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黑风牢应声炸裂!不仅是卫法和章扬,连同整间屋舍都被炸上了天!动静之大,甚至将卫府的护卫队给招了过来。

    而卫野不知是福大命大,还是章扬的保护措施做的真的很到位,是故卫野只是被爆炸震得七窍流血,脑瓜子嗡嗡的,被救醒的第一反应就是死死抱住护卫队的一名女修,神志不清地叫嚷:“姐我想你!”

    受此波及的卫法此刻总算回过神来,指着眼前的卫野对章扬兴奋大喊:“就是这个!老哥我要学这个!”

第二百三十三章 牙眼

    “诸位道友贵安,我是司礼昭漫。如昨日一样,点将台今天将进行两场比试:第一场是‘未羊场合’头名——卫戎,对阵‘申猴场合’头名——冉和;第二场是‘卯兔场合’头名——丁萱,对阵‘酉鸡场合’头名——卫苍。四位参战者将会奉上怎样的战斗,还请诸位拭目以待。”

    点将台上,昭漫正在主持着今日的战斗进程,而在点将台之六角,六位监事已经就位,只是虽已就位,但他们的神态举止却是大相径庭。

    秦风看起来神采奕奕,对赛程十分期待;百里朽则显得兴味索然,甚至还打起了哈欠;林敛还是一如以往地和呼声最高的观众们打着招呼,神色亲切自然,虽然绝大多数是女修就是了;李想的表情略显严肃,眉头轻皱,不知在想些什么;钱不富的手里多了一个玲珑小巧的金算盘,正噼里啪啦地推拨着;至于郑六万——望着天一脸傻样。

    “哈哈哈哈!你们快瞧点将台上那六个瘪三,那模样真是蠢炸了!”观众席上,卫野正指着郑六万,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疯狂地拍打着面前的石栏,笑容之夸张,连眼角都微微湿润,且根本没有发现卫法与章扬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这引战的本事,当真是举世无双!就没见过这么能作的。”卫法坐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观众向卫野包围而去,却无动于衷,“话说你不去救他么?不认自己招的兵了?”

    “我对自己的眼光一向很有自信,不然当初也不会相中你。至于救他......哎!秦风那厮下手颇狠,我现在一口真气都提不上来啊!”

    章扬此刻一身文人装束,锋芒尽敛,看上去不再是一名威风八面的将军,而像是个身材稍微雄壮点的体修,面容虽刚毅,却并不起眼。

    卫法用眼角余光瞟了瞟身旁的战友,只见其面色红润,呼吸浑厚,毫无重伤缠身之像,不由得感慨道:“你可真会扯犊子。”

    “你仗义,那你去啊!”章扬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卫法回想昨天卫野所做之事——不仅将他的半边屋舍给炸飞了,还当众“轻薄”一护卫队的女修,当即就吃了章扬俩大耳刮子!也幸好那女修胸怀宽广,并未对此事如何在意,不然少不了又是一波麻烦。

    而根据卫野事后解释,是他迷迷糊糊之间,闻到了好像是自己阿姊的味道,才会一时混乱,不假思索地抱了上去。

    这种说法,别说卫野,连章扬都是不信的,于是询问他关于阿姊的事情,可谈到这块儿时,卫野就像忽然失了魂似的三缄其口,说什么也不愿继续提及这个话题。

    于是卫法和章扬认定是卫野见色起意,乃思想上出了问题。

    卫野也不反驳,只是跟那名护卫队的女修道了歉,在得到女修的谅解后便一个人落寞地走进了夜色。

    原本卫法和章扬还生出或多或少的担忧,猜测卫野是不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一夜之后,卫野又跟个没事人似的活蹦乱跳,二人不约而同地觉得自己的担忧真是喂了狗。

    于是当卫野正经历一场毫无意外,早来晚来都要来的围殴时,卫法和章扬皆以距离表立场,作出一番“我不认识这厮尽管揍揍死了算为民除害左边的脸没揍实请下重手”的姿态。

    看到不知“祸从口出”为何物的卫野被一众修士活生生打出观众席,甚至追出了场馆,不得不说,实在是大快人心!

    “观战的道友们请保持理智,不要表现出过激的情绪——刚刚收到卫本家的委托,不仅是点将台,场馆内的诸多事宜亦由我昭漫打点,是故请大家给我一些薄面,不要硬给我找麻烦。”

    一语言罢,场馆内先是静寂无声,随后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不满与斥责——“卫家此举是什么意思?一个添香阁的风尘女何时也能对我等指手画脚了?”、“走走走!咱不看了!什么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啦?我呸!”、“有本事你从那王八壳子里出来,咱俩好生比划比划,看我不给你头卸下来!”

    场馆内人声鼎沸,却不是因为比赛,而是昭漫一语激起千层浪,也不知道是谁授意这么做的,还是真的就是本性使然,亦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来个下马威之类的?可不管是哪种缘由,似乎都与十二场合战没有多少关联,故这么做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呢?

    “这些个大尾巴狼,真真是找死!”卫法埋下头颅,低垂眼睑,不去看观众席上的动静,同时将手搂在章扬的脖子上,硬生生地把他的头按下去,“不想死就别动!”

    “啊——?你什么意......!”

    彼时本还在挣扎的章扬忽然语塞,因为他的脸上突然沾上了一滴黏糊湿热的东西,多年的从军经验告诉他,那是血。只是对他这种手上早已沾满鲜血的军士来说,这并不算什么,真正令他打了一个激灵的,还是在这之后,场馆内此起彼伏的修士的痛嚎。

    “还有谁,有异议?”秦风霜雪隆冬般的声音从章扬和卫法的头上传来,肩扛斩首大刀,眼中不存丝毫生机,滴下的血液即便是在空中,都肉眼可见地颤栗崩碎,恐怖的威压笼罩全场,宛若死神降临!

    秦风没有杀人,只是斩断了刚刚出言不逊之人的一手一脚,可秦风手段之凶残,就在于此处!他没有直接残害这些人的性命,而是以一种极为残酷的方式,令其饱尝痛楚,使其屈辱一生,让其道心丧灭!

    “秦风你在做什么?卫都城之内,岂容你肆意行凶!”郑六万终于从一片美好遐想中回过神来,一眼就看见秦风残暴凌虐的模样,直感觉心惊胆战,“百里道友,可随我一起,降住这妖修?”

    你会答应的对吧?这可是名正言顺擒拿秦风的大好时机!你不是与他一向不和吗?你我联手之下,即便不能当场格杀,但将其拖住还是不成问题!待增援府卫赶到,这秦风便插翅难逃!天佑我大卫国!今日出师有名,功成名就近在咫尺!你还在考虑什么?

    “我说郑六万家主,你莫要如此焦急,我与他虽势如水火,但好歹交识一场。这样,待我问其一两句话后,你再考虑如何行动不迟。”

    言及此处,百里朽也不管郑六万一脸大惑不解的神色,打起精神,鼓足中气,隔空问话如杀神般震慑全场的秦风。

    “秦风!我给你的斩首大刀,可还好用?”

    秦风眼眶泛红,竟有缕缕白气顺着眼角蒸腾而出,噬人的目光缓缓移向百里朽,良久后威风凛凛地回复俩字:“趁手。”

    此言一出,郑六万的脸顿时憋成了紫红色,因为他意识到,百里朽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完完全全就是在戏耍他!

    “你们!也要助纣为虐、不闻不问?”郑六万猛地看向林敛、李想、钱不富三人,就算无法出手,但至少,他要得到道义上的支持。

    “客不以己为客,主亦不必待之以宾。”林敛从腰间拿出折扇,风姿翩翩地扇动着,对恼羞成怒的郑六万,并不愿多做解释。

    李想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皱的眉头此刻居然舒展开了,仿佛打开了某个心结,对郑六万好言相劝:“是观战席上那帮口无遮拦的看客出言不逊在先,秦道友只是略施惩戒而已。”

    “略施惩戒?斩去他人一手一脚,也能算略施惩戒?”郑六万暴跳如雷,直感觉自己还活在梦中,不然为何这些人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完全理解不能,“明明是那妖修下手不知轻重!你们怎么......?”

    郑六万还想辩驳,可钱不富此时却将一只手重重地搭上他的肩,圆滚滚的脸上眼睛就跟芝麻绿豆一般大小,看不清其目光中到底是何情绪,但说出的话却令郑六万感到不寒而栗。

    “郑家主可还记得,刚刚有人言这点将台是座王八壳子?”钱不富气势骇人,竟逼得郑六万步步败退,“这点将台是我和李想道友耗时三年设计建造出来的,说是我们的亲生孩子亦不为过,岂容他人随意污蔑?”

    “就算如此......!”郑六万还想挣扎。

    “没有‘就算’!郑家主想一想,若这点将台被骂王八壳子而我等不做反抗,那我们不就真成乌龟王八蛋了?此等羞辱,郑家主也能忍?秦道友手段不仅无过,其雷厉风行之姿,反而令我钦佩不已。”

    “胡说八道!你们......你们......”郑六万开始混乱了,连语言组织能力都开始丧失,想必逻辑思维能力正经历着狂风暴雨的洗刷。此时此刻,就差那最后一根可以“压死”他的稻草。

    “这并不是胡说八道。”就在这时,昭漫忽然向郑六万表明态度,神色极为认真,那一双如夺日月星辉的眸子,根本令他移不开眼睛,“所谓‘三人成虎’,今日若任由这些刁众无事生非,坏我等清誉,日后辗转而成的口诛笔伐,非你我可止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受了欺辱就要如数奉还,此乃先辈传承不变的道理。”

    说到这里,昭漫刻意一顿,将声音压低,仅她与郑六万可闻:“想必月妍姐姐,也不会喜欢不敢反抗,外强中干的软脚蟹吧。”

    “!”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执念

    点将台上,某人身着赤红战甲,手持丈长火龙枪,枪身为精炼红铜所制,枪端火龙雕勾,形若火焰的枪刃于龙口处锋芒毕现,雄威非凡之姿引得在场一众女修目眩神迷——此乃‘未羊场合’头名,卫戎。

    而站在卫戎对面,与之平视对望的那人,却是一身深蓝色的破布棉袄,头发剃得极短,脚上缠有浅灰色的绑腿,手握一杆齐眉棍,其慈眉善目之容,倒一点不像从‘申猴场合’脱颖而出的头名,冉和。

    “双方就位,十二场合淘汰战第一轮第三场,由未羊卫戎,对阵申猴冉和,请准备。此战规则,定为‘禁执’。现在,开始!”

    当昭漫做完最基本的场次介绍后,便直接跃离点将台,同时如第一场斗法一样,一股不可名状的意蕴逐渐将点将台整个笼罩起来。

    六名监事中只有五名监事身处点将台中,唯有秦风这只妖,扛着把斩首大刀伫立于观战席上,浑身上下煞气逼人,不用亲自出手,便在周围清出了一大片空白区域,一时间风头无两。

    不过也有例外——毕竟王座的威严,是需要有人来瞻仰的。

    “这卫戎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气概昂扬,颇有英武之态!如何,章扬?是不是有点后悔自己招了卫野,而没有招那卫戎?”

    言及此处,卫法扭头向身旁的章扬看去,只见其面色微白,神情恍惚,嘴唇颤抖不止,两只手紧紧握拳,这副虚弱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好巧不巧,在这个节骨眼儿犯病了。

    “我说秦风,你能站开点吗?这地方又不是风水宝地,你老杵在这儿干嘛?你瞧你把我朋友吓得,都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上下左右了!”

    卫法昂起头,仰视站在自己身后高一阶坐的秦风,口吻毫不客气,就像是在故意激怒秦风一般。而坐在卫法身旁的章扬已经被吓得看见了走马灯,各种惨死于他戟下的恶鬼纷纷向其伸出尖牙利爪。不过这其中也有让他感到怀念的,那就是眼前浮现出的家人的音容笑貌。

    “这么多人看着,你给我一点面子行不行?”秦风表面上一动不动,对卫法视而不见,实际上却暗中对其神念传音,语气中似乎还有那么一点讨好,“你下山之时顺走我多少不忘虞?别以为我不知道!”

    卫法心头一跳,暗道不好!但脸上的功夫还是做得非常足,仿佛根本不带怂的,同样神念传音到:“你少来诈我!我堂堂卫家嫡长子,会欠你那两口黄汤?今儿个你要不跟我说实话,我还就不走了!”

    “卫法!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我让卫度那小子上不了虞山!”秦风急了,手里的斩首大刀宛若上古凶兽,爆发出阵阵惊魂夺魄的妖吼,在旁人看来,恐怕卫法下一息就会被秦风劈成两半。

    此时此刻,卫法的心境亦是十分挣扎,他原本只是想仗着与秦风熟识,来个狐假虎威。可没想到秦风根本不吃这套,且又将卫度给搬了出来,刹那间就掐住了卫法的死穴,令其不得不屈服。

    就在卫法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给自己找台阶下之时,未羊场合的卫戎和申猴场合的冉和终于是打起来了!“乒乒嘭嘭”的声响自点将台上传来,瞬间就将观战席上一众修士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而卫法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不疾不徐地收回目光,将之重新投向战场,居然就这么无视掉秦风,仿佛刚刚那番对话根本不存在一样。秦风也十分配合地没有追究,注视起点将台上新开始的斗法。

    至于许久没有声音的章扬,不得不说,也是个狠人。

    尽管此刻是文人打扮,可他骨子里依旧是一名军士,尊严与荣耀一直支撑着他不在秦风的恐怖威压下落荒而逃,是故极为夸张地瞪大双目——然后就这么坐着失去了意识。

    “章将军现在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战斗,这一仗,我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点将台上,卫戎趁着与冉和身形交错之时,用眼角余光瞥到了正于观战席正襟危坐的章扬,顿时气势再涨,“冉和!你我无冤无仇,我本不想伤你!但此战,你,不准投降!”

    “荒谬。”冉和齐眉棍忽然一收,立棍定点,以其为支撑,双脚猛地踢向卫戎面门,完全没有任何投降认输之姿。

    卫戎显然没有料到冉和会有此一着,或者说,他没有想到冉和的临战反应竟如此迅猛!仓皇之下,卫法只得竖持火龙枪,利用坚硬无比的枪身,将冉和的这一踢挡下。

    一击被挡的冉和攻势不歇,踏在火龙枪枪身上的双脚突然成剪,腿上劲力扭缠,带着卫戎在空中瞬间转了七八个圈!趁着卫戎这短暂的破绽,冉和率先抽身取得平衡,随后重重一棍,抽在了卫戎的背上!

    “噗啊——!”卫戎口吐鲜血,背脊传来的痛感直叫他眼冒金星,连手中的火龙枪都抓握不稳。视野模糊之际,卫戎眼见冉和再次抡圆齐眉棍,势要痛打落水狗,不得不咬碎牙关,低喝一声,“掠!”

    只听“哐当”一声,点将台被冉和抽得碎石飞溅!本来是木质的棍棒,却莫名其妙发出了铁打的声响。

    这近乎完美的二连击,不知为何,竟然只成功了一般,实在可惜!

    而就在方才,卫戎忽然从体内生出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生生推离了齐眉棍的攻击范围,侧着身子划向点将台的边缘,这才侥幸逃脱。

    不过也仅仅如此罢了,这一击重棍给予卫戎的伤害实在太大!就算是其身上的赤红甲,也在这样的棍势下四分五裂。

    此时此刻,卫戎单膝跪地,头颅低垂,气息萎靡,右手的火龙枪颤抖低吼,似乎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可谓颓态尽显。

    适逢如此战机,岂有不乘胜追击之理?

    卫戎手中齐眉棍先击四正,后击四隅,共击八方,每方八点,顷刻间便点出八八六十四棍,向卫戎追打过去的同时,以其棍势,从四面八方席卷卫戎,武言:“六十四棍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甚至连不苟言笑的冉和都以为胜券在握。忽然!他恍惚间看见卫戎身后,出现了“青龙白虎”的幻影!

    “虎啸龙吟,震山河!”卫戎猛然抬起头,威吓咆哮!

    一语既出,举座皆惊!这一式声浪术法,只要是观看了第二场斗法的人都再清楚不过——此乃辰龙场合,武修章扬所用的招式!

    战局逆转!全力进攻的冉和未曾留有一丝一毫防御的心思,骤然面临卫戎的这一绝地反击,别说保持六十四棍方的棍势,连灵台识海都出现了霎那的停滞!

    “竟敢......竟敢让我在章将军面前......出丑......咳咳!”卫戎目眦尽裂,举起手中火龙枪,一缕真元修为缠绕其上,瞄准失去防御能力的冉和,穷周身之力,将之猛掷而去,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去死”、“我才是胜者”这样的词句。

    只是卫戎不简单,可冉和也绝非泛泛之辈!虽然真元修为尚不能如臂使指,可手中的齐眉棍却是实实在在,可攻可守的武器。

    冉和眼中的精光一闪一闪,此刻此刻,他有两个选择:一则举起齐眉棍,学着卫戎的模样,将齐眉棍投向卫戎,如此一来,必定两败俱伤;二则还是要以齐眉棍为武器,但攻击目标却不再是卫戎,而是飞驰而来的火龙枪!如此,可保留再战之力。

    二人之间的距离明明不足十丈,对投掷状态下的兵器来说,眨眼间就可穿透对方的身体,可就是这种极短的空间距离,衍生出的时间轨迹却不知为何变得尤为漫长!

    “我出生在一处偏僻的村落,街坊邻里友善可亲,爹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是极其太平安馨的日子。可当某一日,我登山采药,外出归来之时,见到的即是一片尸山血海,等待我的唯有家破人亡。战马铁蹄肆虐践踏,浓烟飞矢弥漫苍天。”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只能收敛村民亲朋的尸骸,堆在一起全部烧了。之所以没有全部挖坑下葬,是因为当时我只有六岁,真那么做恐怕会先活活累死。即便没有累死,惨死野外的尸骸也极容易引起瘟疫或者招致毒虫猛兽,那样我更是性命堪忧。”

    “苟活于世,无法令逝者安息的我或许本就不该留得一命,如此也不会日日夜夜受梦魇缠身,妄求灵魂之片刻安宁。这么多年,即便我踏足修行,却依然找不到当初屠村的那帮凶手复仇,即便我在卫家的门主之战中胜出,你们也不会因此复活。我已经累了。既然如此,我又何须在意个人生死,不如早些随之而去——死亡,亦是解脱。”

    ......

    “我是卫家一旁支的后代,出生武将之家,我的爹娘自我懂事起,便告诉我在某次战役中,从战场救下他们的,乃是卫修军中,一尊名为‘章扬’的百夫长。爹娘告诉我,要知恩图报,长大了要追随章扬将军。我时刻谨记。”

    “家中军功虽不煊赫,但怎么说也曾抛头颅、洒热血,族中前辈送来至强功法,我不愿修习。既然章扬将军凭‘行军诀’扬名立万,我卫戎也要跟随章扬将军的脚步,与其并肩作战。”

    “听说章扬将军所在的部队在招纳新兵,且章扬将军还会亲自来卫都城参加门主之战,同时选拔有潜力的苗子。这是我的机会,我势在必得,一定要成为章扬将军眼中最强的那个!”

    “章扬将军选择了卫野。章扬将军没有选我。我会证明章扬将军是错的。荣耀与光辉与我同在!”

    ......

    火龙枪和齐眉棍分别扎进了冉和与卫戎的胸膛,一时间,血流不止......

第二百三十五章 羽翼

    “居然又是一个修炼‘行军诀’的人,巧合吗?还是......”

    观战席上,卫法瞅了瞅在一旁依旧不省人事的章扬,琢磨着是不是要搭一把手,将他的意识唤回来。

    说真的,卫法特别能理解章扬为什么会晕厥,毕竟他第一次见秦风时,那可是连两息都没撑过,直接就被虞山妖修给抬了回去。相比之下,章扬能靠着个人意志抵抗到这个份儿上,也实属不易了。

    至于秦风,已经在卫戎与冉和身受重伤之时,飞回点将台上。没了秦风的压制,观战席的氛围立刻轻松了不少,仿佛之前那一柄斩首大刀悬在每个人的脖颈处,稍有不慎就会身首异处。

    “喂,喂!还特么躺尸呢!兵还招不招呐?”卫法不动声色,以灵识为引,侵入章扬的丹田之内,准备以刺激章扬的元丹为手段,让其从昏眠中苏醒,这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行军诀!起!”

    不得不承认,卫法想的法子确实很有效,章扬之前还一眨不眨的双目,现在居然有了眨眼的动作,连眼瞳都本能地转动了好几圈,相信再过不久,章扬就能彻底恢复意识。

    而卫法的手段之所以这么立竿见影,还是因为他所修的功法与章扬完全相同,皆是“行军诀”。

    虽然二人的修炼方向、修炼成果、修炼感悟略有不同,但卫法对章扬体内元丹的刺激,无异于从外界给章扬带来了一场久旱逢甘露的及时雨!且由于同源,故吸收起来极为顺畅,毫无生涩排斥之感。

    “我估摸着,这算救命之恩吧。你说呢?”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以前救过你多少次?你还好意思跟我讲这个?”终于恢复神智的章扬浑身一抖,像是要把身上所有的不痛快通通抖掉,“我听说你没事儿老往虞山跑,不会就是去找那秦风吧?”

    卫法瞟了章扬一眼,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你这个‘听说’,倒是听的蛮准确的嘛~怎么,有人在军中散布我的谣言?说我通敌叛国?还是宣扬人妖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

    听闻这话,章扬脸上露出极其不自然的神色,甚至连卫法瞟过来的目光都不敢接,只好尴尬地看向点将台,说着语焉不详的话:“我只是个小小的百夫长,若是一般的小兵小卒乱嚼舌头,我还能略施惩戒。只是这次......关于你的传言......我只能说很抱歉。”

    “章扬,你入伍怎么着也有个百八十年了吧。这么长的时间,为我卫国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却依然只是一名百夫长,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了么?哪怕你得到了军部的推荐,有幸来卫都城招兵。”

    卫法收回目光,语调既不激昂,也没有任何挑唆之意,平静地仿佛在说旁人的事。其实招兵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在为军队扩充兵员;往大了说,就是军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招兵买马,让你羽翼渐丰。

    这就和把猪养肥后再屠宰上桌是一个道理,莫须有的罪名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夺了他的兵权,那章扬完全就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究其原因,还是由于他不是正统的卫六家之人,换句话说,章扬的背景最干净的。他可以成为卫六家任何一家手中锋利的刀,却也能在卫六家身后毫不犹豫地捅刀子。谁用章扬,谁就会承受另外五家多一分的敌意,所以抑制其发展前途,才是让所有人都安心的做法。

    那么问题来了?军部到底是受哪一家的命令,指派章扬来卫都城招兵的呢?当然,这或许只是一趟普普通通的招兵之行而已,就像当初章扬自己去应招一样,但如果十成中有一成不是这个原因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别说一成,哪怕只有半成,就凭章扬“百夫长”的身份,又有谁愿意去保他,为他求情,为他伸冤呢?未雨绸缪永远不是坏事,人,总归是要自救的。

    “参军至今,已有九十七年零八月又三十一日,我还从未回家看一看,虽然每年都有军务人员负责将灵简传递回来......不是我不孝,只是军纪摆在那里,将阶不到千夫长,没有那样的权限啊。”

    章扬没有直接回答卫法的问题,而是好像在刻意回避话题,说起归乡探亲的事。也许连章扬本人都没有发现,此时自己的眼神,不再是威严正派,而是暗含阴翳凶狠,宛若要将眼前的光和影,通通囊括进瞳孔里似的。什么狗屁《万族约法》?他连完整的拓本都没见过!

    “台上那二人,是如何落得这般田地的?”

    话题再转,章扬突然向卫法询问起卫戎和冉和的状况,其语调低沉,一听就知道是有心事。只是这种变化如何能逃过卫法的耳朵呢?

    “未羊场合的卫戎是个修炼‘行军诀’的预备役,家中估计有退下去的老兵。对了,我见他战斗之时,会时不时往这边看过来。这么年轻我估摸着也不像与你有何关系,但有可能是你哪位老相识的后辈,最后逆转战局也是凭着一式‘虎啸龙吟震山河’。”

    卫法没有过多提及战斗的过程,在他看来,若是章扬有意招纳,必定会寻个机会亲自试招,所以用不着他多此一举。

    “另外一个是申猴场合的冉和,使一手齐眉棍,攻防之间看不出是哪里的路数。虽然一度在战局中占尽上风,但因其操之过急,反而错失好局,落得个与卫戎两败俱伤的下场。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言及此处,卫法多的也不愿多说,所谓言多必失,有时需要当事人自己去领会话里的意思。至于领悟成什么样,就不关他的事了。

    “平局......在平局的情况下,一般司礼会如何评判?”章扬眉头紧皱,眼中精光闪闪,不断分析着二人的优劣得失,“卫戎自不必说,那冉和若是棍棒之间没有路数,这一身修为又是从何处修来?或许单论因缘际遇,这冉和还在卫戎之上。”

    “怎么?我瞅你这意思,是相中那冉和了?”卫法将目光转移到冉和身上,其实相比之下,他更看好卫戎。

    “哪有你说的那么绝对,你别误解我的意思。”章扬单手握拳,露出志在必得之势,“两个我都要!加卫野一起正好三个。”

    “是么?你说怎样就怎样。”卫法并未表示反对,当然,也没有拍手以示支持,反而是露出一副回忆的表情,继续说到,“据我所知,在卫家十数次的门主之战中,平手的战局也是寥寥无几。不过最近的一次,倒是可以追溯到当代门主与副门主之间的那场平局。”

    言及此处,卫法又将目光投向站在点将台之上的司礼昭漫:“上一届门主之战的斗法决战,现任门主与副门主战成平手,但当时的司礼却是宣布二人皆为胜者,故门主的归属最后是由卫家自己确定的,具体细节不明。所以你要问我司礼会如何评判,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一切要看昭漫的意思。”

    “昭漫么......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从她身上我虽然并感受不到任何威胁,但我的直觉却一再告诫我,绝对不要去招惹这个女人。”章扬转过头,看向一旁努力憋笑的卫法,不由得眉毛拧成一股绳,“你蔫儿坏地笑什么呢?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没有告诉我!你还笑?我说卫法,你这可太不仗义了啊!”

    卫法没法不笑,尽管那只是百里朽的一己之见,无异于捕风捉影,没有一点真凭实据,可卫法就是觉得,大概还真让百里朽给蒙对了。

    但这个结论太过惊世骇俗!有了前车之鉴的卫法还真不敢随随便便和别人絮叨此事。俗语有云: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他卫法要是因为大嘴巴而坏了秦风的好事,他这条小命,怕是别想再要了。

    “我......我没事。我就突然觉得肚子疼,大概是那烤鸡没烤熟,闹肚子了。”言语之间,卫法将肚子紧紧捂住,弯着腰,貌似忍得非常辛苦,“比起我,你还是先关心台上那两位吧。要是他俩都成功晋级,顺势进入高层的视野,你再想和那帮家伙抢人,怕是难上加难了。”

    卫法此话一出,章扬的注意力顿时便被转移大半——毕竟若是事态真如卫法所说的那样发展,卫戎和冉和很可能就会成为卫六家其中两家的手中棋子。也许这两枚棋子并不如何重要,但没有哪位掌棋者会任由别人夺走自己手中的棋子,因为这事关“卫六家”的威严。

    而就在这时,一直注视着卫戎与冉和的昭漫,终于发布结果了,没有煽情,没有转折,只有平铺直叙:“未羊场合卫戎,与申猴场合冉和,二人因身受重伤,丧失战斗能力,短时间内亦无法恢复意识。故本司礼宣布——二人皆负。本场比试,没有胜者。六监事皆无异议。”

第二百三十六章 矛盾

    “嗯——居然是二者皆负呀。啧啧,该说这结果是出乎意料呢?还是说真不愧是昭漫司礼,果然很有本人的风格呐。”观战席某处角落,南山菊正在对刚刚的判决结果评头论足。

    与往日不同,今天的南山菊乃是一身地地道道的卫国男儿服饰,看上去干净利落,透露出雷厉风行的气势,没有一丝一毫拖泥带水的感觉——只是其相当于只有十岁左右小孩儿的个头穿上这身衣服,再配上一副装腔作势的口吻,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别扭。

    而在南山菊身旁的卫度,此时正忐忑不安地偷瞄着周围的动静,尤其是当昭漫司礼宣布了战局结果后,观战席上明显出现了不大不小的骚动——有的赞同,有的反对,有的认为战斗结果不应该如此草率宣布等等。只是这些观众虽然情绪颇多,却也不敢再无所顾忌地表现出来,因为秦风即使不在观战席,但其余威尤烈。

    “南山!你不要那么招摇!我是有大哥分配的任务在身的!”

    同样男儿装的卫度轻轻扯着南山菊的袖角,毕竟卫法给他的任务就是让其隐匿行踪,不要让人发现“卫本家三公子”的身份。可他实在架不住南山菊的软磨硬泡,活生生被它带到了场馆之内,这要是让卫法发现,铁定会被小白给叼回虞山的。

    “我怎么就招摇了?你看看我!既没有穿秦晴的衣物,又与你一样是男儿装,你居然还不满意?你瞅瞅你周围的这些道友,哪一个没有沉浸在热烈的斗战氛围中?我说你差不多就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南山菊气鼓鼓地瞪着卫度,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眼珠子瞪的浑圆。

    本来下山之前,秦风还特意嘱咐南山菊要好生保护卫度,而南山菊当时也觉得卫度是个蛮不错的家伙,于是便一口应下。

    可与卫度单独相处的这段时日以来,南山菊对他的印象不说一落千丈,但也并没有觉得它俩有多么合拍默契。

    比如卫度某日忽然不喜它穿女装,非要它穿男装——就它这个体格,连第一次天劫都未渡过,穿男穿女还不都一样?话说那个在虞山第一眼见到它女装打扮就走不动道儿的死蠢又是谁啊!

    又比如某日卫度忽然要禁它的酒,说是喝酒误事,酒多伤身。得亏当时它的意识是清醒的,还将秦风大人的嘱咐放在心上,要不然非得让卫度知道,为什么太阳红彤彤,为什么花儿五颜六色——你禁一个虞修的酒,那和要它的命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卫度竟然整天想着恪守与卫法的约定,时刻谨记卫法分配给他的任务。在卫度的印象中,既然要隐匿行踪,那么抛头露面的活动自然能少就少。

    虽然,这种想法其实并没有多大错误,但你好歹出一下房门可以吗?你没瞧见我身上都长蘑菇了吗?我是来玩儿的!来玩儿的!

    南山菊不是没有撇下卫度单独出去溜达过,可回来时却看见卫度的脸拉的老长,还说要给它记上一笔,以后找秦大哥好好说道说道。

    当时给南山菊气的,直接将藏在背后,专门给卫度带的俩肉夹馍三两口吞了,连一点儿肉渣都没给卫度剩。

    自此以后,一人一妖的关系急剧恶化,不说降至冰点,但至少再没有以前那种友好和谐的氛围,现在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我还真没觉得这里的气氛有多热闹活跃,秦大哥那把斩首大刀你是看不见还是视而不见?”卫度寸步不让,只想回去歇脚的地方,“秦大哥威压群雄的身影你也看见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不得不说,卫度现在整个人显得过于紧张,已经达到一个相当敏感的程度,老觉得有谁的目光在他身上滞留,似乎想要探寻什么。这还不是全部,卫度甚至觉得他与南山菊两人已经被许多别有用心之辈给包围了,若是不想办法突出重围,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呢——只是偶尔有一两名修士会将目光投向卫度与南山菊,且并不是因为他俩有多引人注目,而是在他们看来,个头要高一大截的卫度不知为何会对一个小矮子毕恭毕敬,且似乎还有点畏首畏尾、敢怒不敢言的意思。

    不过要说上前来询问一二的话,迄今为止,倒是一个人都没有。不是他们性情冷淡,觉得搭理卫度、南山菊这样的小孩子没什么意思,毕竟修行界中,童男童女身形的也不在少数,而是因为南山菊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元丹后期威压,不知为何,总让他们感觉到一丝惶恐!

    其实这不能怪南山菊,这货从降生到现在才不过三年,三岁的年纪你能指望它有多少自律意识?别说妖修,就算是在凡间的寻常百姓家,那也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与向往的年龄。

    而彼时的卫度,已经在卫府中孤零零地生活了十五年,要不是其生母和卫法对他抱有珍视的态度,那卫度的生活状态简直就和被遗弃没两样。但卫度同时又非常渴望得到家人的认同,特别是父亲,哪怕是卫君,只是求而不得。所以卫度对他人的目光就会表现的特别敏感。

    “我不回,要回你自己回。”毫不夸张地说,南山菊甚至觉得自己的头上往外“噗噗噗”地冒着白气,那都是被卫度给折磨的,“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说什么我也不回!况且第四场的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挑这时候回去,是存心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对吧?”

    骤然听闻这话,卫度登时浑身一震!觉着南山菊所言好像不无道理,但似乎又有哪里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其实南山菊这番话一听就是在扯歪理,只是由于抓住了卫度的软肋,才会令其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弯儿,毕竟只要是素不相识之人——谁特么管你要去哪儿?要走赶紧走,不要挡着我看林敛!啊!林敛我嫁~

    “南山,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有什么好看的?你一个女......嗯——总之,下场比试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开始哩!我们现在离场,应该不会招来什么猜疑的。”

    卫度还不死心,伸手就想去拉南山菊的手腕,可南山菊此刻乃是男儿装,两个小老弟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发生了什么争执。于是卫度伸在半空中的手又缩了回来。

    其实在这个时候,卫度的思维已经进入了一种混乱状态,可谓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他就完全没有想到,要是南山菊彼时是女娃装扮,那他强行去拉小南山的举动,只怕立刻就会引起周围所有人的密切关注。要是小南山配合那还好,可要不是不配合,发出了类似于求救或者惊惧的呼喊,那卫度身负的任务,便算是彻底泡汤。

    “嗯,嗯。好的。消息准确么?”点将台上,昭漫正与李想窃窃私语,似乎是出现了什么新的状况,正在紧急讨论,“各位意下如何?”

    “没问题!”、“无所谓。”、“理应如此。”、“既然大伙儿都这意思那我也没意见。”、“你安排吧。”

    “多谢诸位。”昭漫朝秦风、林敛等人微微施礼,然后换上身为司礼的口吻,向着观战席上的一众修士不容置否地解释道,“刚刚点将台探测到,一个时辰后,都城范围内将会降下一场倾盆大雨。雨势之大,其形成的雨幕恐怕会影响到诸位的观战体验。故今日不再保留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下场战斗即刻开始!请各位理解。”

    一语言罢,昭漫转头向李想点头示意。李想也十分明白,将一缕灵识打入脚下的点将台后,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开场。

    点将台上的观战者们倒是没有觉得有多大问题,不如说两场战斗接踵而至,这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战斗进程,更让他们觉得过瘾。

    除了某只小妖,此刻嘴里正不断碎碎念着:“下雨就要早些开始,你是要回家收衣服还是怎么地?做人这么没原则我也是服气的。”

    “我也这么觉得!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吧!用行动,表明态度!”小妖旁边,卫度点头如小鸡啄米,不停地煽风点火,仿佛节操喂了狗。

    南山菊回头望了望卫度掏心窝子的眼神,直感觉一阵恶寒!于是瞬间将脸转了回去,脱口而出道:“虽说有点独断专行,不过此女这份说一不二、表里如一的巾帼气概,我南山菊,倒是不讨厌啊!”

    卫度脑瓜子嗡嗡的,完全想不到南山菊这种圆滑世故、八面玲珑的腔调是从何处学来,难不成是跟卫法学的?虽然有点像,但并不全是——而事情的真相就是,卫度与南山菊歇脚的客栈大堂,时常会请一些说书的、唱戏的前来表演,而南山菊仗着“年幼”,正是常客!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托大

    “十二场合淘汰战第四场,由‘卯兔场合’头名——丁萱,对阵‘酉鸡场合’头名——卫苍。两位参战者请准备!”

    点将台上,昭漫正在主持今日第二场的战斗,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再过不久就要降雨的缘故,本来不疾不徐,总是按照自己节奏来的昭漫,此刻却似乎有一点着急的意味。

    虽然只是语调上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但秦风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不为人知的细节。没办法,谁叫秦风是妖,不是人呢?

    “他为何一直盯着我?难不成被他发现啦?不可能啊!我与他萍水相逢,连认识都算不上,仅仅在这点将台见过几面,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怕......”昭漫不由自主地将眼神转向别处,无视秦风不知何故投来的目光,只是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在秦风看来,还是太明显了。

    要问秦风懂不懂女人——这货活了两百余年,至今未娶,整日的生活就是修炼、修炼、再修炼,待到后来,甚至连自己生母的模样都快记不得了。这样的修炼疯子,哪有时间去了解女人?

    可秦风真的就一窍不通吗——可别忘了,妖修秦晴,秦风的亲妹妹,就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从秦晴的角度去看,秦风或许就不止兄长这一个身份,至于具体有些什么身份,旁人就无从知晓了。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虽然这话用在秦晴身上是有一点别扭,但差不多就是那么个意思。再加上有个什么都懂一点儿,什么都会一点儿的卫法,在某段时期内话不到两句就能扯到“男欢女爱”的话题上,也着实令秦风增长了不少那方面的见识。

    不过猜归猜,秦风也知道此时不可能上前去找昭漫求证。于是他一边悄无声息地散布修为,一边微阖双眼,闭目养起神来。

    “呼——总算没有看向这边了。”昭漫感觉刚刚一直在自己背上的那道目光消失后,情不自禁地喘了一口气,仿佛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还是赶紧将今日的工作做完,早点回阁楼歇息吧。”

    昭漫心中如是想到,于是琢磨着如何加快此战的战斗进程。

    少顷,昭漫脑海中灵光一闪,尽管略有犹豫,但还是严肃认真地宣布到十二场合淘汰战第四战的斗法规则:“此战,禁言。”

    所谓“禁言”,就是禁止说话。这道规则比起上一战的“禁执”来说,就要好理解太多了!其实在观战席上,已经有一部分修士在讨论这个“禁执”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对于修士来说,其最大的敌人,莫过于自己的“心魔”,亦可谓“执念”。

    上一战中,“未羊卫戎”与“申猴冉和”斗的那么鱼死网破,按理说,非有大执念之人不至于此。是故那二人遭重之后,居然没有一人重新站起来,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致于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禁执”,是不是将卫戎与冉和心中的执念给压下去了。

    而最关键的,还是昭漫宣布“二人皆负”。这一判定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在场馆外围分析卫戎、冉和谁能赢下第三场的的赌博中,所有人都赔了,只有庄家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然,如果昭漫判定“二者皆胜”,结局就会完全反转。

    是故身处点将台的昭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因为一句话,而上了不少修士的必杀名单,就算她是添香阁的人,处境也是岌岌可危。

    那么“禁言”这道规则,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呢?众所周知,不仅是人族,就算是万物生灵、花草树木,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而“言”这个字的含义,从广阔的层面上来说,就是“表达”。

    不局限于语言表达,其他的还有眼神表达,肢体语言表达,甚至一阵风吹过,一场雨下落,都是一种“言”。若当真“禁言”,恐怕整个天地都会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因为涉及的面实在是太广了!

    而显然,此刻矗立着的点将台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它所能影响的范围只有很小的一块区域,甚至在点将台之器灵的思维中,“言”所代表的含义,也只是“语言”罢了。

    所以这道“禁言”规则所能带来的,也仅仅是令两名参战者无法通过语言进行交流罢了。虽说会有些影响,不过这并不碍事,不是么?

    “淘汰战第四场,开始!”随着昭漫一声令下,卯兔丁萱对酉鸡卫苍的战斗终于在观战席上呼之欲出的期待中打响了。

    不过与观众们预料中不同的是,二人并没有从一开始就冲撞在一起,斗的你死我活,而是一个跑,一个追——跑的是兔子,追的是鸡。

    不得不承认,“丁萱”这个名字,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柔娴淑、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可彼时正在点将台上左右狂奔的丁萱,真真就应了那句老话——“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也亏得她一身精裁细剪、朴素镂空的仙气长裙,跑起来就像绽开了一朵优雅简约的灵动之花。说是在跑,其实更像是贴着点将台在低空滑行,难以捉摸的身法轨迹每一次都能助她从卫苍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中寻得逃脱路径。一时之间,卫苍拿东逃西窜的丁萱没有丝毫办法。

    “长生宗的修士,就只会抱头鼠窜么?汝可敢与我正面一战!”

    点将台之上,卫苍披挂鹰隼战甲,手持一把坚韧锋利、寒光逼人的七星龙渊剑,伸直手臂,直指对着他嬉皮笑脸的丁萱。尽管卫苍看上去英姿飒爽、武技超群,可直到现在连丁萱的裙角都还没摸到。

    不过还请不要误会,以上这句话,并没有真正从卫苍的口中传出,毕竟此时此刻,点将台上已经禁言。只是卫苍剑指丁萱,眼角时不时抽搐,明明武技圆融却无法全力施展,强忍怒火与焦躁的发狠模样,已经完美地将自己的心声表露出来。

    “哎呀呀,这就受不了啦?呵呵呵,卫国的军士,也不过如此嘛。”丁萱神色轻松,白皙无暇的玉手轻抬,将自己嘴角的嘲笑之意掩下,“虽然那司礼已经将规则定为禁言,但那一式‘虎啸龙吟震山河’,还是不得不防。卫家这百年门主之战,我长生宗要包揽三甲!”

    不得不说,二人虽还未正式交过一招,可战圈内的氛围却是剑拔弩张。卫苍自不必说,从那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的眼神,便不难猜到其心中想的肯定是——“你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我非得弄死你。”

    而丁萱这边婷婷袅袅、游刃有余的模样,就像是故意将卫苍往绝路上逼似的,不是她不出手,而是正等待着最为绝佳的进攻时机。

    “小师妹又起了好胜之心,临行前师尊告诫她的话语,想必此刻已然忘得干干净净。”观战席上,一位风姿卓然的男子望着点将台上的战斗,如此评价到。而在他周围,尽管有不少姿色不俗的女修暗送秋波,可这名男子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和旁边一身高八尺的铁头壮汉议论着战局,“钟囚,你为何不说话?莫不是觉着小师妹会败?”

    被唤作钟囚的铁头壮汉并没有立刻回应邹二,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点将台——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一副沉默寡言的做派,实际上却对同宗的师弟师妹很是着想。在长生宗内,能使他表现出尊敬之情的,只有宗主,也就是他的师尊,就算是大师兄邹二,都搏不到这个面子。

    “此卯兔酉鸡之战,三师妹未必能稳操胜券。”

    就在邹二以为这次对话又是以他的自言自语告终时,钟囚忽然向其神念传音,声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刺耳,恍若旱魃恶鬼的喘息。

    邹二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二师弟,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啥话也不说,直到将钟囚看得微微偏过了头,方才忍住笑意,故意问到:“小师妹修为虽与那卫苍同为元丹中期,但自幼勤学苦练,经历过的生死考验亦不算少,临战经验应该远胜这些家族修炼体系下的武修军士。既然师尊的意思是让我们同进同退,你便放心交给小师妹就是。”

    一语言罢,邹二还伸出手拍了拍钟囚的后背,这番温柔暖心的举动,直叫周围的女修灵魂融化,恨不得一脚将面前的这个傻大个踹飞。

    而就在这时,点将台上的战斗,终于开始趋于白热化了。

    “浪淘沙——千刃飞雪!”卫苍心中暗道一声,随即缓缓松开手中的七星龙渊剑,可出乎意料的是,龙渊剑并没有从空中掉下去,而是从剑身上轰鸣,生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白光,将整个点将台笼罩在内!

    丁萱无路可逃,因为卫苍本就不是以她作为术法目标,而是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战圈环境,她再跑,也不可能跑出点将台灵力屏障的覆盖范围,只能紧蹙秀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陷卫苍设置的主场之中。丁萱心下了然——此番,怕是自己托大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丁萱

    白光。满目的白光。

    就是那种剑身上反射而出的渗人寒光,此刻占据了丁萱所有的视野,且只要与白光相接,眼睛顿时就像针扎一般疼痛。虽然这种痛感并不是难以忍受,但积少成多之下,势必会对视觉造成严重的损害!

    鉴于此,丁萱本来是想用修为进行抵抗,可在一次偶然的眨眼后,丁萱猛然发现,只要将双目闭合起来,不去见那白光,白光造成的痛感顷刻间就会消失!这意味什么?意味着只要不去看,伤害就不存在。

    “没想到啊!你一个武修军士,居然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言语之间,丁萱已经闭上双目,同时将自身的灵识散布体外,只要有灵识的侦测反馈,不能见物的障碍还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居然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真真是自不量力!”

    丁萱粉唇一开一合,表达着自己对卫苍的不屑鄙夷之情,可在卫苍看来,丁萱只是在那里动嘴皮子而已,根本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因为不论这光圈有多么的匪夷所思,二人此刻身处的位置,还是在点将台的影响范围,昭漫定下的“禁言”规则,依旧有效。

    “我知道,你现在不是在炫耀自己有多么处变不惊,就是在对我恶言相向。说真的,我无所谓。”此时此刻,七星龙渊剑剑尖朝下,倒竖于半空之中,而施术者卫苍,正双脚踏足于剑镡之上,以一种俯视的目光注视丁萱,所以丁萱指摘卫苍“高高在上”,其实也不无道理,“这一式‘千刃飞雪’本来是要拿来招待卫君的杀招,但我刚刚改主意了——拿就知道逃窜的兔子祭招,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嘛。”

    卫苍言词轻巧,神色却逐渐狰狞,也不管有没有声音,说的话丁萱听得到听不到,就是要反唇相讥!就是要在气势上压到对方!哪怕是心理上优势,也不愿就此让步,仿佛退后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身处光幕中心的七星龙渊剑感受着自家剑主之意,亦闪烁不停。随着卫苍的真元催动,剑招——千刃飞雪终于开始露出真正的獠牙。

    “飞雪乱舞!”卫苍口中“怒吼”,七星龙渊剑的剑身登时就如片片雪花,只留下剑柄之后的部分,剑刃则完全消失,化作一股股飞扬的雪舞风暴,朝着丁萱所在席卷而去。

    若是抛开七星龙渊剑难以理解的武器特性,单论眼前“大雪纷飞”的画面,相信没有几个剑招能有这般美轮美奂。可就是如此美景,丁萱却无缘见到,因为她闭着双眼,她只能用灵识去感知,然后通过灵台识海的加工,于脑海中形成具体画面。

    这一来二去花费的时间虽并不算长,甚至眨眼间便能办到的,但少了眼睛这一最直接的视觉载体,就算是再精确、再迅速的灵识传导,也无法使丁萱体会到这一刻“飞雪乱舞”的唯美。因为所有由灵识感知、加工而形成的画面,都是黑白的,没有色彩。

    而在光幕之内,丁萱闪转腾挪,战斗本能告诉她,绝对不能被纷飞的雪舞触碰到,否则就会有大麻烦。于是乎丁萱的躲避对象就从拿剑砍他的卫苍,变成了从四面八方飞袭而来的片片雪花。

    “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卫苍脸色微白,但求胜之心驱使他掐起法诀,将飞雪乱舞往更高的层次推进——只见那些融于风中飞舞的雪花剑身,竟寸寸碎裂,且越分越小,待到最后,已恍若砂子。

    如此一来,对卫苍控制力的要求自然会更上一层楼,可与之相对应的,卫苍能够操控的细碎剑身的量,也不能相提并论。

    “这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还算是剑吗?”光幕之中,丁萱四处逃窜,灵敏的身法令人叹为观止,要不是受制于点将台场地的限制,即便是施展绝技的卫苍,都奈她不得。只是现在,不管丁萱摆脱多少次,乱舞的飞雪还是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将她逼至死角。

    不过很奇怪的是,丁萱直到现在连一次正儿八经的反击都没有作出,全是在躲避卫苍的攻势,这其中的原因并非完全是忌惮阴魂不散的碎剑雪砂——还是因为她自己在修行方面有所缺陷。

    长生宗丁萱,尽管在长生宗年轻一辈中排行第三,宗门弟子见之都要尊称一声“三师姐”。可她却有一个难以解开的心结,那就是她的修为已经在“元丹中期”停滞多年,许久未能破境。

    明明还是凝魂修为时,境界的提升并不慢于两位师兄,可自从踏足元丹,丁萱的修行进程就像鹅行鸭步,二位师兄虽不说一日千里,可也一直按着自己的节奏稳步提升,直叫丁萱羡慕不已。

    丁萱不是没找师尊查探过,可师尊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好像知道事情的原因,可就是不告诉她,一旦丁萱逼得急了,甚至还躲进洞府,启动法阵,一闭关就是三年五年。好几次丁萱都忍不住想一把火将师尊的住处烧了,可每次都被二师兄给死死拦了下来。

    丁萱心里急啊!眼看与师兄们的差距越来越大,资质好的师弟妹们已经结丹,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她作为“三师姐”的颜面要往哪儿搁?这种负面状态困扰了她很久很久,以致于连道心都动摇起来。

    你问为何丁萱不去寻求两位师兄的帮助?这种想法丁萱不是没有过。可大师兄邹二是个只会恼人的主,别说教,若是有谁问他关于修行方面的疑难,丫永远就三句话。

    第一句——“这不难,我示范一遍。”

    接下来就是一顿似是而非,“邹二式”的示范,旁人根本看不懂!示范完后扭头问出第二句话——“会了吗?”

    你要是点头说自己会了,邹二就会微笑着点点头。但这笑容的含义并不是在夸奖你,而是他自我感觉教的非常完美。

    你要是摇头说还不会,那就会听到第三句话——“自己参去。”随后再不管你。所以询问大师兄的结果无非就是你会了,他也会了;你不会,他还是会了,然后把你打发走。你要是缠着他,他还会揍你。

    这哪里是个大师兄该有的样子?这能学个篮子?

    于是师弟妹们一时间都选择去请教二师兄钟囚。至于后来嘛,学没学会不知道,倒是有传闻二师兄一开口,三五个定力不足的小娃娃当场就吓哭了。当然,吓晕的也有。

    至于丁萱这个“三师姐”,由于其修为境界不高,体内元丹储存真元的容量只能算中等,算是平庸之资,是故在宗门内的威望越来越低。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某日自己的闺房内出现了一卷“功法释疏”,上面全是对她所修功法的注解化疑,以及一些术法运用和作战手段。

    虽然这卷“功法释疏”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丁萱修习下来之后,却能够凭借有限的灵力修为,与大师兄周旋一二,至于那些师弟师妹们,从此更是没一个是她的对手!丁萱还因此晋阶到元丹中期!

    丁萱由此对这位施以援手的神秘人感激不尽!说是憧憬亦不为过,因为那卷“功法释疏”无异于挽救了她的骄傲与修行生涯。虽然她不知道它是谁,不过对丁萱来说,没有什么比雪中送炭更能温暖人心的了——直到遇上了颠覆她认知以及那卷“功法释疏”的卫苍。

    按照“功法释疏”的观点,修为境界的高低虽不能作为衡量修士战斗力的唯一标准,但却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修士应战时间的长短,施展杀招的周期、以及神通术法的威力。

    换句话说,与丁萱同为“元丹中期”的卫苍,是不可能,也不应该一直保持追击态势的!毕竟灵力修为总有耗尽的时刻,碎剑雪砂亦不能无止境地对她进行围追堵截,况且这片光幕一看就是那种对真元耗损极为夸张的术法!是故丁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正面迎战,而是想用“拖”字诀,活生生拖到卫苍精疲力尽之时,再一锤定音。

    可事与愿违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卫苍的攻势一直延续至今,丝毫没有气竭力衰之象。且由于丁萱一直在闪身躲避,自己的身法路数被逐渐摸熟后,从卫苍手下逃离的难度也是越来越大!

    “哈——哈——这家伙,就是个......怪物!”丁萱胸口上下起伏,竟先卫苍一步露出疲态,尽管还未受伤,可镂空长裙的裙摆已经沾染了不少碎剑雪砂,看上去颇为不妙。

    “终于抓住你了。咳咳......”卫苍的轻咳两声,脸上露出些许欣慰之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殷红,看来对丁萱连续不断的追击,他也并非举重若轻,“沙已就绪,那么接下来便是——千刀万剐!”

    唇齿微动,继白光之后,丁萱的灵识之内,出现了成百上千把月牙弯刀的轮廓,皆听从卫苍之号令,朝着她掠杀而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败北

    点将台上空,七星龙渊剑剑光闪烁,与笼罩四周的光幕交相辉映!而那些离剑而出的道道剑光,纷纷化作一片片的月牙锋刃,也不拐弯抹角,朝着丁萱所在的位置,直接破风而去!

    与之前唯美的碎剑雪砂相比,月牙锋刃则显得更加致命!通常是前一片刚刚从丁萱的旁边擦身而过,后一片已经修正了进攻轨迹,向其浑身上下的要害闪掠而去!砍空的月牙锋刃也没有回头继续,而是就那样一头撞进光幕之中,然后再从四面八方任意一处追击而来!

    一开始丁萱还能堪堪躲过,可在不久之后,月牙锋刃便以其为目标覆盖点,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刀锋网格!不多时,丁萱上半身的衣衫已经被割破了好几处,月牙锋刃造成的伤势正迅速将丁萱染红。

    “不对劲!这些月牙锋刃,似乎并没没有受卫苍直接操控,而是将我锁定之后,以迅速形成刃网,将我的退路一条条封死!”

    此时此刻,丁萱已经无法再利用先前的身法走位进行躲避,而是拿出了宗门炼制的防御法器,在周围筑起五块厚重的石板,从前、后、左、右、上五个方向,将自己全方位保护起来。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石板外传来,由于石板是不透光的,所以丁萱暂时能够睁开双眼休息休息。不过由于此番斗法太过惊险,丁萱由一开始的游刃有余,渐渐变得喘不过气,以致于刚刚甫一睁眼,居然还产生了头晕目眩的感觉!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该死!这些刀片到底是怎么锁定我的?是气息,还是身形?总不会是自己长了眼睛吧!嘶——好疼......”

    丁萱抚上被月牙锋刃割裂的伤口,不禁脸颊抽搐,只觉得入手一片濡湿,竟是还在往外流着鲜血!虽然现在没有受到致命伤,但保不齐下一片锋刃划破的,就是她脖子上的掌握着命脉的血管!

    丁萱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浑身在层层叠叠的锋刃中绽开十数朵赤红的血花,所见所闻除了鲜血飞溅的场景,就是其迸射而出的风声!若是卫苍还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说不定会任由自己躺在血泊之中;若是没有,那等待她的就只有被千刀万剐的下场。

    “那个卫苍,究竟是何方神圣?这种实力,即便是在长生宗,那也是排的上号的。她体内的灵力真元,当真就没有极限吗?啧——!明明连那一招‘虎啸龙吟震山河’都还未使出,我就已经招架不住,这要是传回去,我还怎么面对那群师弟妹啊?真是头疼!”

    石壁之内,丁萱从袖口中取出一块方形丝绢,想要将身上的伤口包裹一下,可动作进行到一半,她却是紧蹙秀眉——因为一块丝绢根本不够她用,她身上还在冒血的伤口,足足有七八处之多!

    “混蛋!”丁萱气急,一拳砸在面前的石板之上,也不知是不是用的力气太大,还是石板已经在月牙锋刃的攻势下不堪重击,总而言之,一条条肉眼可见的裂缝,从丁萱的拳头处蔓延开来。

    丁萱顿时面露悔色,额头瞬间泌出一层层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再不敢有任何过激的举动。“怎么会这样?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内心的自责与恼恨一旦蔓延开来,就像开闸泄洪一般,拦也拦不住。像丁萱目前的境地,一言以蔽之,那就是“穷途末路”。

    可就在这时,一股清流蓦然出现,缓缓流入了她的心房。

    “这是......什么?”丁萱心中的躁动与慌乱被这股清流温柔抚平,灵台识海于刹那间清明了不少,不再如刚才那般不知所措,“难道是那卷‘功法释疏’?可......到底是谁?”

    不可思议的情绪自心底悄然生根,丁萱决定此番若是活着回去,一定要将那位恩人找出来,向其当面道谢——嗯!她一定要活着回去!

    “我记得那卫苍在变换招式之际,从踏在剑镡之上,变成了盘膝而坐,仿佛进入了某种冥想状态......莫非,他也撑不住了?需要以此补充战斗过程中耗损的真元?亦或是灵识?”

    冷静下来的丁萱开始分析起卫苍的状态,努力思考着破局之策,即便五块石壁均已经出现了如蛛网般的裂缝,但丁萱依旧不为所动!

    时间,有时就是一切。不管是丁萱还是卫苍,此刻都在争分夺秒地进行战斗,只不过卫苍是进攻的一方,在力倦神疲之前需要尽快结束战斗;而丁萱是防守的一方,需要做的,就是想出破解之法。

    “从那些刀片和光幕的联动性来看,以卫苍元丹中期的修为来说,必不可能到现在还有多少余裕。换句话说,他已经从一开始的操纵者,变成了一名维系术法的守阵者!那些刀片也不可能真的长出眼睛,至于衍生出神智更是不用考虑。这样的话,莫非在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那些刀片?嗯——等等!难不成是......!”

    丁萱猛地盯向附着在裙摆上的碎剑雪砂,这些砂子一般的细碎颗粒一直牢牢地跟在她身上,也正是从那时起,卫苍才变换了招式!

    “难怪我只是上半身受伤,下半身没有怎么遭受那些刀片儿的攻击,原来问题出在这里!这碎剑雪砂,居然还有着‘指引锁定’之效!”

    丁萱的眉头略微舒展,联系卫苍自斗法以来的种种举动,她有七成的把握,自己这番推理没有错——如果真的错了......没有如果!

    “其实我不太喜欢催动这个功法,因为每次都会把我的衣裙弄脏,搞得自己脏兮兮的,浑身是土。”丁萱缓缓闭上双眼,手中掐起法诀,甚至连自己的听觉也闭塞了,念到,“狡兔三窟诀,起!”

    石壁之外,卫苍如丁萱所料那样,已经进入到一个衰弱期,脸上血色全无,连七星龙渊剑都开始轻轻摇晃。不过好在经过月牙锋刃绵延不断的攻击,五块石板皆已脆弱不堪,胜利近在咫尺!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这场战斗,我不能输,我必不会输!”卫苍心里默默念到,同时紧咬牙关,压榨着体内元丹的每一分真元。

    可就在这时,光幕内变数骤起!

    只见点将台的地面上,隆起三股蜿蜒曲折的土堆,明明点将台是一个浑然一体的六面柱,此刻却硬生生出现了这种蛇形前进的景象!

    “这是......!”卫苍双目紧闭,不敢解开冥想状态,一是因为一旦解开冥想,他便再无余力维系术法;二是因为此时此刻,原本正攻击丁萱所筑石板的月牙锋刃,突然像一群无头苍蝇般找不着目标。

    在经过短暂的茫然后,这些月牙锋刃居然全部离开快要四分五裂的石板,眼睁睁地分成三部分,跟着三处土推左弯右绕,也不继续进攻,就跟失了魂似的,看上去好不滑稽!

    “难道被她发现了端倪?”卫苍心头一紧,冥想状态已处在将破未破的状态。而就在这时,原本被月牙锋刃放过的五块石板,突然从内部炸裂开来!碎石烟尘中,出现了丁萱乍明乍灭的身影。

    “声东击西?你想得倒美!”卫苍孤注一掷,猛地睁开双眼,强忍反噬之伤,以这瞬间的爆发为凭依,操控月牙锋刃席卷而去!

    被征调的月牙锋刃原本正处于一种无序的状态,而在以往,卫苍练习这招时,也没有主动统御过月牙锋刃,是故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没有那种轻车熟路的感觉,反而造成了月牙锋刃大范围的混乱!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下方破土而出!不是丁萱,又是何人?

    只见丁萱手持三棱刺刀,身影飞快,霎时间就接近到卫苍不足五步的身后,而那碎石烟尘中的身影,不过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傀儡罢了。

    而被抓住破绽的卫苍微昂头颅,深深呼气,胸廓膨胀,作出一副即将使出“虎啸龙吟震山河”的架势,随即猛地转身!泰然面对袭杀而来的丁萱,仿佛这才是他真正克敌制胜的王牌!

    “嚓——!”

    点将台上,一蓬血花于空中绽开,不过不是丁萱的三棱刺刀扎进了卫苍的体内,而是那七星龙渊剑,被卫苍反手刺进了丁萱的小腹。

    没错,是反手。

    卫苍转身面对的那个丁萱突然消失,而后又蓦地出现在卫苍身后,在手中三棱刺刀离卫苍只有三寸之际,卫苍就像已经提前预知丁萱会出现在背后一样,提起七星龙渊剑,抢先一步,刺进了她的腹部。

    “虎啸龙吟震山河”没有被使用——丁萱用仅有的意识反应过来,自己的作战计划想必是被识破了,不然在卫苍使出那一招的同时,自己一个“斗转星移”,应该能杀其个措手不及!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那只能成为一厢情愿的泡影。

    “你到底,是如何发现的......”

    意识断开之前,丁萱脑海中只有这一个疑问——长生宗丁萱,败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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