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女装
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凡尘俗世中的人们依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悲欢,也有离合,有安宁,也有喧嚣。
而在虞山之上,南山菊与卫度此刻正在优哉游哉地喝着小酒,吃着小炒,日子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至于那个为他俩掌勺的人,自然就是卫法了。
作为唯一一个游遍卫国山山水水,长期流连于勾栏瓦肆的卫修,再没有谁比他卫法更懂得活跃气氛。
不论是吹拉弹唱,还是说书杂耍,卫法都能表演的有模有样。由此看来,这货先前的修为战力之所以那么差,似乎并不完全是咒术所产生的负面影响,其自身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怎么样!小家伙们?本大爷厉害吧!今个儿一定要吃好喝好,改日有空再来玩儿哟!”不知是卫法入戏太深,还是一人分饰多角导致精神分裂,总而言之,此时的卫法已经完全放飞自我。
不仅身着红绯女装,而且还涂有胭脂眼影,动作妖娆抚媚之极,竟与花间头牌没什么两样!
虽然有点儿语无伦次,声音还是吊着嗓子发出的,但总体来说效果还是相当拔群,满分十分可以打个九分,少给一分是因为怕卫法骄傲——当然,前提是观赏者能够很快适应过来,不至于忍不住打爆卫法的狗头,或者直接戳瞎自己的眼睛。
“厉害厉害!不愧是我大哥!就没有不会的!”卫度一把操起酒杯,将其往卫法的方向直直一递,动作真是好不快意!
“坚定立场啊卫度!你最初看见卫法这副鬼样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大哥‘厉害’的方向明显跑偏了呀!”
不远处的小白瞧得眼前这歌舞升平的景象,一瞬间竟产生了活在太平盛世的错觉,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一步。待回过神后,它的心境立刻以雷霆万钧之势掀起滔天巨浪——明人不说暗话,它小白大爷,羞与卫法、卫度为伍!同流合污?那是绝无可能!
“南山,心曰称呼。”坐在酒案内侧的南山菊一边剥着毛豆,一边往自己嘴里倒着美酒,同时还不忘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自从那晚与卫度闹腾之后,南山菊认知事物的能力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现在不仅能清楚地叫出自己的名字,还能跟着卫度学习一些常见的词句。至于口齿不清什么的,也是可爱的地方不是吗?
“不不不,你个脑子里空空如也的白痴就不要学人用什么成语了。你不用‘心悦诚服’也没关系,我只求你,把你那该死的元丹威压解开好么?你不嫌累吗!”
小白仰天长嘶,眼里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掉落,怀念起以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自由日子,胸腔内的悲怆之情简直无以复加,不得不以嘶吼直抒胸臆——若不这样做,真能给它活生生憋死。
是的,小白被束缚住了。而束缚他的人,或者说妖,就是那个明明连第一次天劫都没有渡过,却仿佛能永无止境地释放元丹威压的南山菊!
在场一众妖人中,卫度还未踏上修行一途,只是一具**凡胎,自然感受不到周围每时每刻都存在着的恐怖威压。
而身怀元丹中期修为的卫法,在南山菊元丹后期的威压镇压下,还是可以催动修为进行抵抗的,没有达到寸步难行,动弹不得的程度。再者说了,这对卫法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场随时随地的历练呢?故卫法不但不排斥,反而还显得尤为享受。
卫法与卫度两兄弟各有各的活法,这无可厚非,但它小白大爷只是一匹伟岸中略带桀骜、桀骜中略带潇洒、潇洒中略带睿智(此处省略一万四千字)的小马驹,何故要遭受这份无妄之灾?
就因为体内有一丢丢的天马血脉,它就一定要在这个阶段承受它本不应该承受的元丹威压?若宿命安排便是如此坎坷,那它费尽心思将渡劫的时间节点一拖再拖又到底是为哪般?一切的努力岂不都是个笑话?每当它尝试逃跑,沉重的威压便会骤然加剧,大有将它全身的骨头碾成粉末之势!
可怜的小白不是没有找卫法商量过此事,虽然卫法并不能听懂它的话,但小白几次三番表达下来,他还是能够将小白的意思理解到位。只是卫法能够理解到位,可南山菊不能啊!
以它那个圆不溜秋的小脑袋瓜子——威压?元丹?修为?劫难?那是什么?好吃么?能吃么?我要吃!
比起能不能吃,先关心的竟然是好不好吃......小白顿时醒悟,就算再怎么沟通下去,也只会是鸡同鸭讲。
卫法有什么法?卫法没有法。卫法只能无奈地表示爱莫能助,同时对小白好言相劝,解释他只会在虞山待上一年,一年之后,便会带着它下山,回去卫国,参加卫家门主之战。
届时离开虞山,天高海阔,小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卫法绝不阻拦。虽然卫法这个人活了几十年不靠谱的日子,但小白绝对相信,他是不会骗自己的。
再者说了,二人之间已经缔结血契,这乃是相互扶持、患难与共的证明!在小白想来,大概也只有死亡能将他俩分开。
“哼!不就是一年的时间嘛。你该不会以为我小白大爷真会怕那白痴吧?你要敢这么想,看我不踹死你!”
就这样,以一年为期,卫法与小白勉强达成了共识。虽然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好歹光阴似箭,日月如......如......如个鬼啊!
“喂!卫法!你那身行头是几个意思!觉醒了吗?原来你是‘觉醒者’吗?啊——!你不要在我眼前晃悠,白痴是会传染的!走开!我叫你走啊!滚出我的视线!”
以上,就是小白初见卫法女装时的第一反应,可以说是无比真实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小白后悔过和卫法那厮缔结血契。
至于卫法为什么要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心中那挥之不去的罪恶和愧疚。虽然秦风告诉他只要在卫度喝醉时修炼就不会触发咒术,不会从卫度身上吸取生机和潜力,但是卫法之前已经吸收了。尽管是无意识的,可已经伤害了卫度的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所以卫法决定要穷毕生所学、所看、所想、所行,使卫度开心起来!这是他卫法的赎罪,也是作为一个哥哥该有的担当。
不得不说,效果是真不错,可以说是惟妙惟肖了。也不知道卫法到底为何能模仿到这种程度,当真不是在卫府时关上房门,一个人对着铜镜演练出来的吗?还是说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在脑子里各种琢磨?这已经兴趣使然了——这特么的就是天赋异禀吧!什么?卫法你要反驳?不,不接受反驳。
“一匹马居然还会掉泪,想必是被你家主人的精湛演技给感动了吧。”就在这时,小白的身旁响起一道令人厌憎的声音,顿时让他从马蹄到马耳打了个激灵,“这都快一年了,秦风那厮到底跑哪儿疗伤去了?难不成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百里朽......”小白缓缓后退,向着卫法的方向靠拢,同时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个喂它吃了好几个月蒿草的男人,要不是打不过,小白直恨不得两脚踹死他!不,一定得践踏个两万遍才行!否则难消它心头之恨!
“哦呀哦呀,这不是百里朽嘛?今儿个是刮的哪股妖风,竟把你这尊瘟神给吹来了?”瞧见百里朽到来的卫法没有丝毫敬畏,双手叉腰,二话不说便挑衅起来,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瞬间从都城名花变成了骂街泼妇。
百里朽淡淡地看了卫法一眼,并不打算和他计较。这里的不想计较并不是他不屑与卫法动手,而是一旦向卫法出手,待在他身边的那个叫南山菊的小东西就会从体内爆发出淡金色的强光!而只要被那强光照到哪怕一星半点,体内的修为真元马上就会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毒素”侵蚀!
说来气恼,他百里朽至今还未看出那股“毒素”的来历,至于运转修为进行抵抗——百里朽不是没有这么做过,可后果就是躺在百里家的府上虚弱了大半个月。
惹不起,躲得起!百里朽也是难得的妥协了一回。不过手上见不得血,不代表不能反唇相讥。
“这不是卫法嘛!怎么?还没回去呐?是在为日后的生计进行预演么?不过也是,掌握好职业技能的确很重要呢。”百里朽眼神中尽是寒光,嘴上却毫不在意地开着玩笑话,“你若当真畏惧不久后的门主之战,不想横死当场,便早点来找我吧。毕竟是一起吃过酒的交情,我会竭尽所能安排你进‘添香阁’的。当然了,为表诚意,三跪九叩还是很有必要的。”
听闻这话,卫法只是笑笑,也不置气,心态好的没话说,笑吟吟地回复到:“此间之乐,当不思卫也。”
“废物。”
“欠抽。”
然后二人就战在了一起——南山菊的强光可以防止百里朽恃强凌弱,但若是两人对喷互殴,它是不会去管的。
“爱打打,最好一块儿打死一块儿埋。”彼时的南山菊,心中如是想到。
第二百一十一章 揭幕
卫都,卫家。
“嗨、嗨!你看那儿!”
“什么?看哪儿?哇哦——她是谁啊?我们卫家,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位美娇娘?”
“不错吧~今日是我们卫家的门主之战!如此盛事,不仅会有其余五家的修行者前来观战,听说连添香阁粉黛姝丽也在邀请之列哟!”
“噢——!你是说......?”
“寻个机会搭搭话,若是知趣还好,若是不识抬举,你懂的。如何,同去否?”
“我懂我懂。同去同去。”
贼眉鼠眼的神态,你知我知的语气,再加上浑身那股祸心暗藏的戾气,只要稍微有点常识,都可以猜到他们想做什么。只不过这次,他们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猎人,实际上却是被引入陷阱的,将死的猎物。
“那个......大哥,你当真要以这副模样参加马上就要开始的门主之战么?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卫度将头上的皮帽往下扯了扯,对于周围的指指点点,并不能做到如卫法那般泰然自若。虽然在卫府度过的十几年时间里,他没少受旁人的冷嘲热讽,但作为卫家现任门主的三子,卫度并希望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大哥卫法。
“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别忘了身在虞山之时,你可是看得最开心的那个!”卫法对卫度的提议充耳不闻,表面上笑嘻嘻地与路人打招呼,实际上却在盘算着如何报复以前“亲切照顾”过他,以及卫度的那些家伙,“都说了让你就在虞山上待着,你何必非要跟过来?这种是非之地,从来都是鱼龙混杂。”
卫法瞟了瞟跟在卫度身边的南山菊,郁金色的曲裾搭配褶皱白衬裙,足著绣鞋腰佩玉,再配上蓬松的双丸子头,以及那东张西望的神情,活脱脱就是一涉世未深,此番跟随亲友,专程来看热闹的小姑娘。
“真不知道秦晴那丫头究竟收集了多少凡人的服饰,这算是对理想生活的一种向往么?”卫法收回目光,宠溺地掐了掐卫度的脸颊,“得亏我以前研究过一些粗浅的易容术,让你俩看上去就和一对并肩出游的兄妹没什么两样,还不快感谢你大哥我?”
是的,这一次时隔一年回到卫府,除了依旧身着女装的卫法,还有将真实容貌隐藏起来的卫度,至于南山菊,那是二话不说、执意跟随,只是这副打扮......虽然算不得盛大隆重,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主人的身份地位。前提是南山菊有的话。
“是是是,谢谢大哥。小白不与我们一道入卫府么?”卫度紧紧地牵着南山菊的手,生怕它会因为拥挤的人潮与其走散。
本来卫府的范围就十分广袤,说是坐落于都城,其实就和国中国差不了多少,亦或者说在这都城之内,卫家的势力早已扎根筑巢,成年累月之下,有如此大的府界也不足为奇。
“小白贪玩儿,随它去吧。话说回来,卫度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卫法一边询问卫度,一边向着自己所属的那片战斗区域走去,“你要是做不到,或者中途失败了,就别怪大哥狠心,直接让小白把你叼回虞山。”
卫度闻言沉默,随后点了点头——卫法给他的任务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没有卫法的示意,他决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能让别人发现卫家门主的三公子也在这里。
毕竟仙凡有别,卫度尽管已是舞象之年,却仍未踏足修行世界,如此“凡夫俗子”来参加修行者组织的擂台争斗,显然是不合适的,这就和牲畜跑到场馆内说要看比赛是一个道理。
“大哥交代的事情,卫度定会做到。只是大哥既然有意让我隐藏身份,为何还要打扮得如此夺人眼球?”卫度抬起头,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
本来有南山菊在,隐蔽身形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一旦与红装艳丽的卫法待在一起,那就是走到哪儿,眼珠子就跟到哪儿。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完事儿之后还往头上添铲土么?
“那是因为我压根儿就没想到要带你来,这身行头我就是故意的!”卫法从长袖内拿出一把玉兔圆扇,将自己的小半张脸隐入其下,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口吻回到,“你要是觉得难度太高,或者嫌大哥碍事,你可以走啊!反正腿脚就长在你自己身上,不管去哪儿都是你的自由。只是我之前说过的话,你最好时刻谨记——做得到,就留;做不到,就走。就这么简单。”
“既然大哥不愿与小弟说,小弟不问便是。”卫度情绪有些低落,沮丧着一张脸,连手里的力道都在不知不觉中松掉了。
这种被排斥的感觉,卫度还以为永远不会从大哥那里感受到,结果不知是哪里踩到了雷区,竟惹得卫法如此不悦。
“也许是在虞山的那一年时光过得太过安逸散漫,疏忽了原本应有的尊敬吧。可是......可是......”卫度的心中浪潮汹涌,神色间既有自责,也有不解,至于南山菊,他则是完全没有发现其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范围,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喂?喂!瞎琢磨什么呢?”卫法狠狠地敲了一下卫度的脑袋,厉声斥责道,“你的‘妹妹’都快跑没影儿了,还不快去追!”
听闻这话,卫度猛然回神,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没有,然后立刻昂起头,寻找南山菊的身影。什么约定,什么门主之战,通通先靠一边儿去!
“哎......”眼见卫度居然露出了心急如焚的表情,卫法当即便表示一阵无语,拿起玉兔圆扇指向某条巷道,“往那里去了。”
“嗯。好。”尽管内心生出了一丝丝的不满,可对于卫法的话,彼时的他依然深信不疑,“那个......前路艰险,万望大哥小心行事,一定要平安归来。”
一语言罢,卫度立马拨开人群,朝着卫法所指的方向奔去,一路上横冲直撞,倒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就这模样,要想顺利完成卫法交代的任务,怕也是公鸡下蛋、母鸡打鸣——异想天开。
“好歹祝一句‘旗开得胜’啊臭小子!”
卫法目送卫度远去,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担忧与顾虑,要论为什么的话,还是因为这都是他卫法与南山菊联手所布下的局。
没错,短短一年的时间,南山菊的心智已经成长到可以完全理解他人在说什么的地步。虽然有些时候还是会表现出呆头呆脑的神色,但凭借其出类拔萃的学习能力,南山菊展现出的适应性还是令卫法连连称赞。
“有小南山在,卫度那小子应该不用我操心。所谓底牌,就是要在最后时候亮出来,才能起到扭转乾坤的效果嘛。”
卫法跟随人群,继续朝着目的地移动,并没有停下脚步,原地等他俩回来。他也是知道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惹来众人注目,所以二人越是尽早分开,越是有利于之后的行动。
“这一次的门主之战,我势在必得!”卫法低垂眼帘,将心中翻滚炽热的情绪尽数掩藏,同时手中圆扇轻摇,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华贵,倒显得有些不像添香阁出身的哪位红粉佳人了。
而在不知不觉间,卫法已经来到了自己的比赛场地——没什么特别,就是一处半人高的四方台,除了有一些分配于此进行选拔的卫家族人,其他的观看者倒并不是很多。
“这么个小破地方,还不如我家的后院儿宽敞,哪里配得上本大爷高贵的身份?本家的人可真会偷懒耍滑。”
“你就消停点吧。这里只是小组赛,你还期待座无虚席不成?真当自己是那‘卫君’啦?”
“哼!本家的人自吹自擂罢了,我就不信,他能有那么厉害!”
“对对对,他不厉害你厉害!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出线吧。”
“开玩笑!本大爷还出不了线?......”
卫法站在阴影处,看着不远处这两人的表演,不知为何,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以前嚣张跋扈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嗯——应该不是,我以前那么弱,要这副姿态,恐怕早就被吊起来捶了。”
卫法正这样想着,忽然,比武场上从天而落四块冰晶,表面打磨的跟镜子一样,一看就知道是要搞什么花里胡哨的鬼动作。
“诸位亲朋,列位同道,尔等安好,吾乃卫家现任门主,卫刑。对于各位的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吾深感惶恐,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但是!既然吾卫家百年一次的门主之战在今日揭幕,天气又是如此地清爽宜人,便请各位好好享受接下来酣畅淋漓的死战!至于参赛者们,吾只有一个忠告——该投降时就投降,小心性命不保。”
一语言毕,四块冰晶升上天空,在场地上方拼合成一面宽广的屏障——这便是第一场比试的规矩,禁止空战。
至此,卫家门主之战,终于是开始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混战
“不过是利用镜像反射,再将灵简内事先存好的声音放同步出来罢了。呵,都是我玩剩下的玩意儿,居然被你们用来唬外来者,当真是不害臊啊。”
卫法轻摇圆扇,对刚才本家之人所搞出来的把戏嗤之以鼻,犹记得年幼还有外出限制时,他就用这个法子在府内上演了一出神出鬼没的逃出大戏。
虽然最后的结局是被管事仆从抓住,关在茅草房里饿了个七天七夜,但那也是在成功逃出好几次后,因为某人的告密才会被逮个正着。
“哦哦哦!好厉害!这怎么做到的?”
“嘘——!安静一点!你这大惊小怪的样子太没出息啦!”
与卫法的镇静不同,不明白其中原理的家伙还是大有人在,即使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但因为找不到被本家之人刻意隐藏起来的灵简,没有凭据之下,也不会轻易发声驳本家的面子。
换而言之,本家之人利用主场优势和心理优势,率先给这群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来个下马威。不得不说,这样的手段还是蛮温和的,温和到让卫法甚至有些发困。
“啊——要不先睡会儿好了,反正我也是最后一场。”卫法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从手腕处的乾坤袋内拿出一张毛毯,一条短腿条几,旁若无人般伏案而睡,“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希望卫度和南山菊那边一切顺利,闹出的动静不要太大才好。”
“诶诶!你看那个人,她在睡觉哩。”
“我去!这都睡得着?她到底是来参加门主之战的啊?该不会是走错了场馆......也不对呀,她的确是身处候战区啊。”
耳边传来旁人的窃窃私语,可卫法却是全然不顾,依旧睡得无比香甜。虽然没有完全睡着,还保有一定的警觉性,可如此我行我素的姿态,还是让人不得不另眼看待,特别是此时的卫法还是一袭绯红飞焰的装束,只消一眼,便再难移开目光。
“咳咳咳......这就是这一次卫家门主之战的参与者吗?真是弱啊!连凝魂境的都有,也不知是活腻歪了还是嫌命长。话说我究竟为何要接这份苦差事啊!真是自讨苦吃。”
就在这时,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妇人出现在比武台中心,杵着一根乌木拐杖,在众人脸上一一审视而过,明明看上去一副身体状况很不乐观的模样,碎碎念起来倒是连大气都不喘一口。
“老身名讳尔等不必知道,只需知晓老身是此地‘亥猪场合’的司礼便已足够。听见没有?都给我表现出尊敬来!你们这群嘎嘎叫的鸭崽子!”
一语言毕,在场众修先是齐齐沉默,随后爆发出热锅滚油般的嘈杂声——“司礼?林家的人?”、“不像吧,林家怎么会有如此蛮横的族人?”、“啊——反正都已经是‘十二场合’的最末了,真希望来一位倾国倾城的司礼啊。”
“我说你们,是不是太不把老身放在眼里了?”只见老妇抓起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刚刚还闹翻天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然后就是不约而同的晕厥、喷血、呕吐和说胡话,除了少数几个人还屹立不倒,其他参与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哼!一群蝼蚁,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就敢在老身面前大放厥词,也不知家里是怎么教的。”
老妇人喜怒形于色,面对令她感到厌恶的东西,竟是毫不犹豫直接出手,这份果决狠辣,倒是有几分军中风采。
“嗯——由于参赛者水土不服,体能耗损过大,已无力再战,现在老身宣布!一盏茶后,剩下的人重新抽签,按照新的抽签顺序进行对战。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否。”“没有。”“没有。”“......”
“声音这么小,是还未辟谷,需要老身给你们弄点吃的来吗!”老妇对回答她的五人很不满意,这口吻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叱骂来的恰当。
“不需要!没有问题!”“我也是!”“亦然!”“我也不需要!”“什么问题都没有!”“......”
“很好!原地休息!我去给你们六个找竹签。”话音未落,方才还吆五喝六的老妇瞬间没影,站立的五人终于不用忍耐山一般的压力,纷纷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那老妇......究竟是何修为?”“不清楚,但起码是元丹后期!”“元丹后期?这种程度的威压怕是只有拥有巅峰之意的修士才能释放吧!”“区区司礼竟恐怖至此,卫家底蕴之雄厚,令人咂舌。”“话说......为什么是六个?”
此话一出,五人顿时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睡不醒的卫法。之前人多声杂,掩盖了许多不易察觉的细节,可现在亥猪场合就只有他们六个,五人立刻就发现了不远处这位“睡美人”的蹊跷之处——那便是卫法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睡得死死,别说苏醒,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呼声。
这实在太伤自尊了!他们五人可是在老妇出手的瞬间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保持意识,可卫法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呼吸的节奏都没乱!这到底是修为高深莫测至可以完全无视老妇的攻势,还是纯粹因为陷入沉睡,因而没有受到威压的波及?
“要不,你去试试?”“我找死么?”“尔等胆小如鼠,将来霸业难期,悲夫。”“哎嘛我受不了了,我要揍他!”“你冷静一点!要打台上打!现在是窝里横的时候吗?”
五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在自身战力严重受损的当口去触卫法的霉头,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只是与睡美人说说话而已,可他们都不想冒这个险——谁知道叫醒的是一段金玉良缘,还是一条正养精蓄锐的恶龙!
“既然尔等如此苦恼,老身就大发慈悲,帮帮你们这些少见多怪的小可怜儿吧。”值此一筹莫展之际,方才消失不见的老妇忽然出现在五人中间,直接将其中两个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本来是打算让你们捉对厮杀,但老身现在改主意了,战斗方式改为‘混战’!要么,你们五人同时合格;要么,就他一人过关。这条件够优渥了吧,莫要辜负老身的一片好意。”
“不是......司礼大人,请问您这样修改对战规则合适么?”五人之中,一名书生模样的家伙恭敬问到,“五人都合格什么的,在小组赛简直从未听闻。”
“对啊。所以你们若是做到了便等同于创造历史。”老妇横放乌木拐杖,然后跳起来坐在上面,以乌木拐杖的品质完全可以承受老妇的重量,此刻正平稳地飘浮半空,连一点变形、晃动都没有,“至于你们担心的成绩是否有效的问题。愚蠢!好好看看这亥猪场合的四根界柱吧!”
老妇一边发号施令,一边食月着手中的冰糖葫芦,而冰糖葫芦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是六根!难不成这就是你找来的竹签?太敷衍了吧!还有你到底是从哪里摸来这么多的冰糖葫芦的?给钱了么?你那一口老牙真的不是在作茧自缚么!
“看出什么了没?”老妇一脸满足,吃完一串就将一根竹签插在地上,每一次入地的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扎在了他们的心上,“所以说现在的后生啊!真是......”
“晚辈愚钝,恳请前辈,不吝赐教!”“请前辈赐教!”“请前辈赐教!”“请前辈赐教!”“请前辈赐教!”
为了出线机会,五人直接豁出颜面,对着老妇行五体投地大礼!不过这副光景看上去并不如何庄严肃穆,倒显得十分滑稽可笑。究其缘由,还是因为老妇正在吧唧吧唧地嚼着冰糖葫芦,故五人的姿势虽然说不上难看,但却非常像祈求老妇赏赐一两个糖果给他们解解馋。当然了,老妇一颗都没有给。
“这四根界柱分别矗立于四方,本来每一根界柱上都有一名监事,负责记录战斗过程,以保证对战公平公开进行,但我这个‘亥猪场合’却是没有。尔等可知道为什么?”
老妇一脸志得意满——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要再不明白其中缘由,便与榆木脑袋没有多少区别。
“原来是因为有前辈坐镇,这‘亥猪场合’才会如此不设防备!晚辈受教。”书生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行礼。
其余四人则表现出犹豫不决的神态,不为其他,而是因为书生的马屁,拍的实在太明显了!
“那个,前辈......晚辈愚昧,还有一事不明。”五人之中,一名身着薄绿轻衫的大姑娘沉声问到,“她......到底是谁?”
“你这女娃看上去傻乎乎的,没想到还有几分机敏。”老妇眼前一亮,对面前的这个绿衫姑娘相当中意——以五打一,赢了晋级,输了退场,在这相当于白送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一语中的最关键的部分,可谓相当难得!
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正是这个道理。
“一无名小卒而已,不必挂在心上。”老妇将最后一个竹签插在地上,显然并不想暴露卫法更多的情报——这并不是出于对卫法的保护,而是因为比起单方面的碾压,她更喜欢看势均力敌的战斗,“那么,‘亥猪场合’最初也是最后的一场战斗,现在我宣布,混战开始!”
第二百一十三章 褪衣
“不是说一对一嘛,你们五个打我一个是几个意思?”被叫醒的卫法一脸不情愿,在得知对战形式突然改动之后,望着不远处的五人,毫不掩饰露出了嫌弃的神情,“特别是你们三个大男人,居然恬不知耻地联起手来欺辱我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很好!有胆量的就留下姓名,我定要让三位‘名扬四方’!”
此刻正值午时,清晨的倦怠逐渐消退,精力与气血开始活跃起来,换而言之,正是脑子一热,约架干仗的大好时间!
可饶是如此,比武台上的五人依旧没有动手,而是一字排开,与卫法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与其说是五打一,倒不如说是卫法一个人“包围”了他们五个。未战先怯,这架就没法打!
卫法的这一番话虽然有虚张声势的成分在里面,但大体上来说还是说的没错——以五敌一,就是在以多欺少!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也确实不太好听。
不过五人之所以没有直接将术法、兵器往卫法脸上招呼,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忌惮着卫法手中的玉兔圆扇!只要稍加观察,立马就会发现其上绣的那只玉兔眼神越来越凶恶,兔牙越来越尖锐,大有一种从圆扇里扑杀而出的架势!
本来五人就不知道卫法的底细,贸然出手之下若是造成了队伍减员,那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再想保持场面均势可就难了。
“不说话是瞧不起我么?亦或者此事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卫法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的发梢,玉兔圆扇片刻不离手。
卫法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一会儿看看来时的街巷,一会儿看看坐在其中一根界柱上的司礼,眼神微微聚焦。
不得不说,这个司礼的行动方式实在是来乱来了,简直是不将卫家定的对战规则放在眼里!话说卫家有这号人么?这不是喧宾夺主是什么?本来卫法的计划是风云不起地结束掉第一场比武,现在被这老妇随心所欲地胡搞一通,那是想不出名都难!
“老身并没有打破你们卫家的规则哦。”
闭目休憩的老妇睁开左眼,浑浊的瞳孔似乎有许多模糊的画面在进行切换,可再当卫法仔细看去时,却又什么光影都没有。
“‘十二场合’的小组赛各有规则,像是‘亥猪场合’的禁空,‘寅虎场合’的禁兵,‘寅虎场合’的禁兵,‘寅虎场合’的禁兵。所以说,只要没有故意打破这一固有规则,其他的部分,我们司礼可以视具体情况而定。你可懂了?”
等等等等!懂是懂了,但是你为什么只将“寅虎场合”拿出来举例,还反复强调了三遍。故意的吗?是故意的吧!所以那个“寅虎场合”和这个“亥猪场合”难道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吗?
“贵为司礼,莫非就能无中生有,不受规则约束?”卫法敏锐地察觉到界柱上的司礼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可这里人多眼杂,并不是可以坐下来详谈密聊的地儿。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毕竟万物之间有制衡,即使我身为司礼,新增的规则也不能太过离谱。”老妇闭上左眼,睁开右眼,眼瞳灵活地转动几圈后说到,“四位监事若意见统一,可驳回之。”
所以没有监事存在的“亥猪场合”你就一家独大、只手遮天了是吧!其他四位监事呢?被你做掉了?啧!好一个心狠手辣、雕心雁爪的老妖妇!你费尽心思就是要将我......轰——!
卫法原地起跳,堪堪避过老妇投掷过来的乌木拐杖,比武台的石板瞬间被拐杖戳出了蛛网般的裂缝。瞧得此景,卫法刚想滞空,却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言状的心悸!逼迫他回到地面。
“原来‘禁空’是这个意思。”卫法稳稳落地,身形没有一丝摇晃,就好像刚才的异状不存在似的,“司礼大人出手攻击参赛者,于情于理,怕是不合适吧。还是说,这也是新增的规则?”
“不,规则只能新增一次,这是对司礼的另一条限制。”老妇将飞回去的乌木拐杖收回手中,一改严肃的神情,突然笑眯眯地说到,“忘了告诉你们,小组赛每场是有时间限制的。规定时间内没有分出胜负,便算双双出局哦。”
说到这里,老妇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炷香来......准确地说,应该是半炷,因为另外半炷已经烧成灰了。
五个人,包括卫法在内,全部满脸黑线,脑子里通通都是一个想法——“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太婆坏滴很!”
“不信是吧?行!那就搁这儿耗着吧,老身有的是时间陪你们唠嗑儿。毕竟‘实践出真知’不是?”
于是乎,三息过去。
“姑娘!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此番为了出线名额,卫进得罪了!”一位大胡子修士率先出手,听这名讳,还是卫家的人。
“噫吁嚱!避无可避之战,当以为命也。”满口之乎者也的穷酸书生掏出判官笔,亦隔空向卫法身上点去。
“都别跟我抢!这美人儿的香魂我孙川收定了!”最后一名男子速度奇快,施法掐诀之下竟后来居上,操纵着空气流动,与卫法的距离已最为接近。
另外两名女修对视一眼,亦催动修为,抽出腰间佩剑,跟在三名男子身后一齐攻了过来,但却未尽全力,仍是试探为主。
彼时的亥猪场合由于孙川动用了所修功法,致使比武台上刮起了阵阵强风!而孙川、卫进、书生三人则犹如一支三棱箭簇,在风压的加持下,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以一种更猛烈、更强劲、更霸道的气势向卫法扑去!
反观卫法,衣衫翻腾作响,发丝狂舞不歇,在身形已被锁定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一副精致妩媚的笑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修为波动,看上去自信满满、游刃有余!
“壁立千仞......”就在这时,卫法的双手忽然缓缓爬上自己的双肩,眼瞳里闪过一缕的老奸巨猾的目光后,随即五指成爪,将衣装猛地褪下一半,言到,“无欲则刚。”
“原来如此。”胡坐于界柱之上的老妇微微皱眉,对卫法这一战术安排显得并不如何赞赏。虽然的确起到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战果,但对女修来说,始终有不敬之嫌。
“咔、咔、咔!”卫法跃动身形,化掌为刀,连续三下分别劈在孙川、卫进、书生的后颈处关节。三人当场晕厥!
卫法手下留情了,并没有趁此良机将三人直接斩杀,究其原因,就像大胡子修士所说,他们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不过是为了一个出线名额相互争斗罢了。既然如此,那便得饶人处且饶人。
至于褪衣这个动作,的确是卫法为了这场门主之战所预备的底牌之一。原本他是不想这么早就暴露的,可以他一己之力同时对付五人,虽说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但想来即使赢下这局,也要花费一番功夫,可从时间上来说,那半炷香可撑不了多久。
“啊——!”“无......无耻贼子!还不将衣装穿上!”就在这时,五人中剩下的两名女修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叫喊。
不过也是,卫法造成的视觉冲击之强,没有令二女登时吓成两张白纸,其心理素质已经可以说是出类拔萃了,只是男女有别,发出这样的惊叫也在情理之中。
“你看看你看看!你们仨真给我们男修丢脸!”卫法一边整理衣容,一边数落着已经晕死的三人,就好像发生这种情况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可事实上,要是孙川、卫进、书生其中一人还保有意识,绝对会开口反驳卫法的污蔑,并且痛斥卫法的不要脸!
书生饱读经书,自然是明白“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个道理的;孙川性情风流,对卫法的“姿色”早就垂涎三尺。
这二人在瞧见卫法褪衣时脑子里出现的不是什么“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危机感,而是一幅幅巫山**的香艳画面!
然后卫法就用事实告诉他们——“我是男的。”
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瞬间就在孙川和书生的灵台识海内掀起一场头脑风暴!这种难以置信,却又无可奈何的事实将他俩的脸抽得要多肿有多肿,其心境起伏之大,已经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又如何能驭控灵力修为呢?
至于大胡子修士卫进,纯粹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尽管他没有在卫法的战术中失去意识,或者说是男是女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可他与孙川、书生二人组成的阵势契合度太高!那二人既出了岔子,他自然也无法独善其身。
其实卫法这算是兵行险着,如果组成锋矢的三人之中有两人还能保持正常,卫法都无法做到一招制敌!但过去的已经发生,发生后就没有如果,五对一变为二对一,已成定局。
“还有必要再打么?因为时间已经不剩多少,所以......还望两位妹妹行个方便。”卫法扬起笑脸,一边诉说请求的话语,一边朝着挤在一起的二女走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枫叶
“淫贼休要嚣张!你要再敢过来......再敢过来......”碧绿轻衫的女子抬起手中细剑,将另一名身着红枫长裾的女子护在身后。尽管伸直的手臂已经在微微颤抖,可剑尖还是坚决地指向前方,仿佛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可以让她依靠的东西。
卫法轻摇圆扇,迈着窈窕碎步,一点点地将喉咙抵在剑尖之上。为了不让男性的特性外现出来,他可是特意在脖颈处裹了一圈蓝狐的绒毛,看上去妩媚不减,却再添华贵。
“我又没有怎么二位,这‘淫贼’一说,实在是空穴来风。”
卫法笑眯眯的,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近在咫尺的锋锐,明明碧衫女子只要稍稍将细剑往前一送,立刻就能洞穿他的喉咙,让其血溅五步,可轻颤的剑尖就是无法再进一厘。
“两位妹妹既是聪明人,知道凭这一把细剑无法伤我分毫,那便就此跳下比武台,鄙人......承情了。”
“我知道我伤不了你!你也莫要嚣张!有......有本事你留下名号!今日学艺不精之仇,受你欺辱之仇,他日定当如数奉还!”
碧衫女子尽管依旧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可瞳孔中却是闪过一缕狡黠之色——不就是想留下线索,再叫人来找回场子嘛。这等拙劣的把戏,还真当卫法看不穿?
“就像那司礼所说,鄙人只是一无名小卒耳,不值得姑娘挂心。当然,如若姑娘无论如何也想知道鄙人的名讳,以致于达到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地步,我等坦诚相告,便也无妨。”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那样,简直日思夜想。”眼见计谋得逞,碧衫女子倒是没有多少犹豫,顺着卫法的话头就说了下去,对她来说,还是复仇更重要,“我叫卫叶,她叫......”
“啊——!不能说!小叶!”红枫女子忽然从其背后跑出,一把抱住卫叶的手臂,带着哭腔乞求道,“你忘了爹是怎么说的啦?不能把闺名说与外人听!不然要......那啥的......”
“那啥?哪啥?”卫法微微一愣,圆扇轻拍鼻梁,片刻便猜到这个“那啥”是指什么,“以枫叶为家徽的旁支......难道是二叔那一脉?”
“卫枫。你是卫枫么?”卫法一个不小心,将心中想到的答案说了出来,在他的印象中,年幼时家中好像是来过这么一对姐妹花,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记忆早已模糊。
被叫到的女子表情呆呆的,先是不可置信地点点头,然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使劲摇头以示否定。
“枫,冷静点!”卫叶收剑入鞘,双手搭在卫枫的香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他自己猜到的,不是我们说的,所以不碍事。还有,你这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作风,真的藏不住事啊!”
“小叶——!”卫枫眼泛泪花,羞的直跺脚。
“果然是这两个丫头,真是撞到鬼了!”卫法悄悄咽了口唾沫,心道决不能让二女,特别是卫叶在二叔那个女儿奴跟前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不然自己铁定吃不了兜着走,“枫......枫姑娘,我这脸上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你能帮我拿开么?”
“干嘛干嘛!滚滚滚!真是什么乱蜂狂蝶都有!”卫叶一脸嫌弃,立刻就要拔剑,却在手按在剑柄上时停住了。因为彼时的卫枫,已经出于好心探身上去,真的想帮卫法拿掉脸上的异物。
该说是毫无防备呢?还是天真无邪呢?卫法将唤醒的记忆与眼前的卫枫比较,并没有发现哪里相去甚远,倒不如说是一如既往地骇人!
“呃......好像也不尽然。”卫法的目光神不知鬼不觉地向下瞟了瞟,然后立刻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别处,却正好和卫叶射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你在看哪......!”
“嗯——你的脸上什么脏污都没有呀。哇!你脸上涂抹的胭脂感觉好柔和哦!虽说你的妆容比较浓艳,但这份自然随性,恰到好处的细腻,不得不说,当真十分难得!那个......请问我可以知道这胭脂的配方吗?啊!突然这么问是卫枫冒昧了,请问哪里可以买到同款的胭脂水粉呢?”
卫枫目光灼灼,盯着卫法翘首以待,明明那么一个羞涩拘束的女子,在谈到自己喜欢的事物时,还是会像换了个人似的,娓娓而谈讲个不停。
圆扇之下,卫法嘴角轻轻抽搐,一时未做回答;而准备戳穿卫法的卫叶也是单手扶额、摇头叹息,看起来是类似的场景经历的太多,才会如此无可奈何。
“啊、啊——!枫姑娘慧眼独具,一看就是行家!”
卫法重拾笑吟吟的神情,将圆扇拿下来,露出自己刻意抿过的“朱唇”。果不其然!瞧见了卫枫眼中跃动的烟火!
“配方我是不知道啦......”卫法故意卖了个关子,卫枫的脸色立刻黯淡下去,“不过我认识制作者,制作的原材料产地我也能带你们去看看。”
“真的吗?你当真愿意带我们去?”卫枫蹦蹦跳跳地来到卫法身边,拽住卫法的衣袖就往场外拖,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恨不得立刻就能去到那令她心驰神往之地。
“那自然是真的!我还会骗你们不成?”卫法举起圆扇拍了拍卫枫高高的盘髻,“这里可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在赛场哩。”
“啊!对哦!”卫枫陡然一惊,双手掩口,然后以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态望向身后的卫叶,一双桃花眼能为她道尽所有哀求。
“知道了、知道了!”卫叶别过脸不去看卫枫,心中纵然有千万个不愿意,但在卫枫的眼神攻势下,依旧屡战屡败,“我,卫叶,与卫枫一同放弃参赛资格,所有后果自行承担!”
“承担!”卫枫学着卫叶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却引来身旁卫法的“噗嗤”一笑。
“你这淫贼再笑!名号呢!被狗吃了?!”卫叶撸起袖子就准备跟卫法干起来——反正她现在送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卫法,倒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畏惧警戒。
“小叶!别闹!”卫枫哪里肯让卫叶伤害卫法,一把将卫叶抱住拦下——在她眼中,卫法就是一座移动的宝库!
“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就在二女闹作一团时,老妇的声音忽然在比武台上响起,并将一抹香灰撒向三人,“时间早就结束了,你们谁也没有资格晋级。这个亥猪场合,不存在优胜者。”
卫叶在香灰落下之前及时拉着卫枫后退,而卫法则是因为这道晴天霹雳当即愣在原地!任香灰将自己扑了个蓬头垢面。
“妆!花了......”卫枫惊叫一声,显得十分痛惜。
“喂!你这老妇好生无礼!就这态度还司礼?你司的是哪门子的礼?”卫叶二话不说,直接开骂!
她早就对老妇心生不满了,既然现在比赛已经和她俩没什么关系,那自然是要一吐为快的!更何况这老妇的行径,实在是过分的不止一点半点。
卫法身体一抖,依旧魂不守舍中,还未回过神来。
“哦?我瞅着香灰也没落到你身上吧。怎么?你这是要替他说话?”老妇半睁右眼,戏谑地语调能给死人气活,“原来刚才那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小娃娃,可真能演戏呀。告诉阿婆,演了多少年呐?”
卫叶没有回话,而是“咻”的一声拔出细剑,摆出战斗姿态,对她来说,既然能动手,那为什么要多叨叨?
“看不惯就干!”——这是家训。
“卫叶,不得无礼。”值此剑拔弩张之际,卫枫踏前一步,将卫叶持剑的手压下,“婆婆,小女有一言,可劳婆婆烦听?”
“不可。”老妇闻言闭上右眼,半睁左眼,映照出来的仍旧是一片混沌虚无的目光,“就算我严词拒绝,你还是会说对吧?”
卫枫微微一笑,朗声回复到:“谢婆婆!敢问婆婆,那抹香灰,可是源自我等混战开始时的那半炷香?”
“正是。”老妇字正腔圆,毫无犹疑。
“既如此,那半炷香在我等对战时,可是一直燃烧着的?”卫枫再问,可问的问题却是对卫法越来越不利。
“是这样。”老妇的眼神中罕有地透露出一丝饶有兴趣的意味,“从未熄过,一直燃烧着,烧的可旺了!你可是在怀疑老身动过什么手脚?”
“小女不敢揣测婆婆!”卫枫扬起的笑脸明媚无比,与之前娇弱羞怯的模样判若两人,“依小女看来,那半炷香自然会烧的很旺,因为那边那个还未苏醒的,名叫孙川的家伙曾经运转功法,召来了阵阵强风吧。”
“孙川?强风?香?这哪儿跟哪儿啊?”一旁的卫叶满脑子都是问号,并未想通其中的联系。
“对啊!有风!所以燃香烧的会比平时更快——虽然香烧完了,可从正常的时间上来说,应该......不,肯定还有剩余!”抓住一丝曙光的卫法立马回神,瞬间理解了卫枫所指何意。
“呵呵呵,居然还有这种说法。”老妇的声音逐渐空灵,身影亦缓缓消散,“既如此,日后便不要后悔。老身宣布,亥猪场合晋级者,卫家,卫法!”
第二百一十五章 阿婆
“南山!南山!听到了吗?听到回应我一声!”
弯弯曲曲的巷道内,卫度扶着墙边跑边走,搜寻着小南山的踪迹,明明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双眼都已经发花,可卫度就是不肯停下脚步。哪怕待会儿说不得必须要好生训斥小南山一顿,可那也是找到它之后的事。现在的关键是,小南山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嘿!嘿!那边的小哥!这边、这边!”就在卫度一筹莫展之时,一道苍老中略带兴奋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
卫度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阿婆半隐半现于一片阴影之中,正盘腿坐在一根乌木拐杖之上。卫度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随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刚刚全部的心思扑在寻找小南山之事上,此时突然被其他人叫住,脑子登时就像出现了一道悬崖,而他卫度直直地掉了下去。
“老身观小哥气宇非凡、风姿超俗,正值鸿运当头之年!既有一身仿佛专为修炼而生的绝佳根骨,若能够斩断凡思,择一高人为师潜心修炼,未来将不可限量!不如......诶!我还没说完呢!公子哪里去?”
卫度稍微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跳,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寻找小南山——“鸿运?根骨?他?他卫度要是有那个福气,哪里还会被家中奴仆冷嘲热讽?哪里还会见到生母以泪洗面?哪里还会被亲父视若无物?哪里还会到现在都找不到它?”
“小哥不必妄自菲薄,现在没有的不一定以后也没有,现在拥有的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失去,这冥冥之中的安排,若是刻意去追求,便是落了下乘。”
老妇不知何时从卫度身后的路口来到下一个转角,卫度只觉得撞在了一堵透明的墙壁之上,脑门生疼,顿时火冒三丈!
“少跟我说那些毫无实用的玄理!只有将武器握在手中才能伤人,只有将米汤吃进肚子才能活命!我要的我现在就要!我不喜欢的通通都从这世上消失!这才是生存的意义!这才是人该有的理想!你能叫出我的名字吗?你不能!你只会......”
“卫度。你叫卫度。”老妇右眼紧闭,睁开左眼看向卫度。
“你......你怎么知道?你的......你的眼睛?”卫度情不自禁向后退去,不知是心生害怕还是之前奔跑所产生的疲乏,卫度的双腿竟打起颤来!而这一切的缘由,就是因为卫度在老妇的左瞳中,没有看见他自己的身影!
看见的,唯有灰暗、火焰、男女、巨树。
“啊——!疼!”卫度猛地捂住右眼,直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咆哮起来,“前辈到底是谁!为何要如此戏耍晚辈!”
“前辈?你一介肉身凡胎,可没有资格称呼老身一句‘前辈’!”老妇的神情威严无比,说出的话语犹如当头一棒!让卫度再不敢有任何放肆,瞬间噤若寒蝉。
卫度的心惊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方面他与卫法有约在身,若是暴露身份就会被遣返归虞,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另一方面,则是来源于老妇那不容置疑的口吻。毕竟他的身上可是有卫法和小南山联手施加的障眼法,使卫度看起来只有凝魂初期的修为。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法只会让卫府内来来往往的修士对卫度心生疑虑,从而不敢轻易挑衅。
为了使这个逆向思维的花招更为真实,卫法还特意用上了一些粗浅的易容术。可花招就是花招,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以卫度的阅历,在被老妇看穿的瞬间,就再无任何遮掩的余地。
“不过嘛,以你这双凡眼,却能看见我修行千年才能看到的景象,当真是不可思议。这不是缘,又是什么?”言及此处,老妇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许多,态度也比之前亲近了不少,“你言语中的废话太多了。修行者的战斗,武器哪会一直抓在手中?又有哪个修士,会需要一碗米汤来吊命?”
“啊......原来如此。”卫度张了张口,脑海中的阴云被一道霹雳劈开,但却没有完全消失,“前......阿婆究竟有何吩咐?卫度若能做到,定当不遗余力为阿婆办成。只求阿婆此时能放卫度一马,卫度,还要去寻朋友。很赶时间。”
“哼——朋友啊。”老妇端坐在乌木拐杖之上,一把将转过身去就要落荒而逃的卫度揪住,将其整个人提了起来,“你之所以从小体弱多病,无法纳天地灵力于体内,那都是有原因的。这其中的秘辛,你可知晓?”
“什么?阿婆你连这都知道?”卫度转过头来,艰难地瞄向身后的老妇,“阿婆快快请说!卫度洗耳恭听!”
卫度想听吗?卫度当然想听!这可关系到他最大的一块儿心病!且听老妇的意思,说不定连治愈方法都有眉目。他卫度说什么也要将其中的原委搞清楚!若放过这个机会,绝对会抱憾终身。
“嗯~孺子可教也。”老妇将卫度缓缓放在地上,和蔼可亲地说到,“刚才听你提到米汤,似乎勾起了阿婆沉睡几千年的馋虫。这样吧,你带阿婆去红尘人间吃顿好的,席间阿婆再慢慢告诉你,如何?”
“好啊!......不好。”卫度最开始兴奋地蹦了一下,可在突然想到某个身影后,还是渐渐沉默下来。
双手握拳,紧咬牙关,神色的挣扎显而易见,眼中的光芒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如此反复好几次后,终于嘶哑地开口:“我要......咳咳!我要去找南山!阿婆,请恕卫度不能陪同!”
一语言罢,卫度猛地转身,以一种绝快的速度跑了开去,仿佛自己要是跑慢一点,下一刻说不定就会回心转意。
“哎......还是痴啊。”老妇这次并没有进行阻拦——她给出的机会已经足够多,甚至还出手干预了一次卫度的选择,这本来就是有违命理之举,是会折寿的。
“哈——哈——阿婆!”
就在这时,已经跑没影的卫度忽然又出现在老妇的视野中,喘着粗气,脸色通红,眼里却是亮晶晶的。
“这个!是......是卫度的一点心意!阿婆若想去人间酒肆吃酒,便少不了这个吧。抱歉,卫度身上就只有这么一些。”
卫度拉起老妇的遍布褶子的手,将一方银锭放在老妇掌心,许是真的觉得有点少,甚至还露出了羞赧的神情:“出来的急,没带多少钱财,阿婆见谅。不过不方!阿婆若是遇见了卫度的大哥,可以问他要一些,我经常瞧见大哥将好多串铜钱挂在身上,那得有数几千文了!阿婆放心,我大哥人很好的,阿婆只要提及我的名字,我大哥定然会给的!”
“嚯~你大哥?”老妇闭上左眼,身体微微颤抖——不过并不是因为被卫度的真诚所感动,而是她之前没看出来,这个叫卫度的孩子,居然还是个缺心眼!她是在憋笑。
一个素未谋面、来历不明的老妇突然找一个陌生男子索要钱财,还是以其弟的名义——噢!画面太美,她有点不敢看。
那是肯定、一定、必定会被当成是绑架勒索的好吗?不当街打起来就不错了,还数千文?我寻思你大哥身上那铜钱也不是用来当钱使的吧。
“我大哥是现任卫家门主的长子,卫法!一身红装艳束,场中最漂亮的就是他!很好认的!”卫度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刚刚挣扎时的纠结之情已经不复存在,“承蒙阿婆不弃,待门主之战结束后,若还能见到阿婆,卫度定当追随!”
“好。”老妇轻声言语,点头回应,“便去看看,也无妨。”
“嗯!”卫度扭头欲走,却是忽地一愣,“那个,请问阿婆,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着郁金色曲裾的小......咦?阿婆呢?”
卫度四下张望,可哪里还有老妇的半点身影?
“你东瞅西望什么呢?”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调在卫度耳边响起,“我走累了,过来背我。”
卫度喜出望外,朝声音源头望去,只见某个转角处的身影,正是他寻觅多时的南山菊。
“啊——!你总算现身了!你跑哪儿去了你?我可担心死了!咦?你的衣衫为何如此凌乱?裙缕怎么也被撕碎了半截?头上的丸子还散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度脑子一热,立刻就联想到一些粗暴邪乱的画面,整个人状若疯狂,绕过南山菊,便欲往其背后的巷子里一探究竟。
然后就被小南山两巴掌拍在脑门之上,将其推了出去!用力之大,登时就让卫度的脑门红肿起来。
“你居然敢吼我?啊?主人都没有吼过我!”小南山玉面欺霜,眼含煞气,“不过是走街串巷的时候迷了道,被路边的几条野狗追了,也值得你大惊小怪,在这儿跟我咒天骂地?”
“没有没有没有!”卫度被吓得连连后退,但在看见小南山的神情更加阴沉后,又立刻贴了上去,“息怒、息怒。我再也不敢了,求原谅!”
小南山不说话,只是给了一个眼神。
卫度立刻心领神会,背对小南山蹲下身去:“哦对了,我在找你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神秘的阿婆......”
背人的人喋喋不休,被背的人闭目休憩,只以均匀平缓的呼吸作为回应。也许够了。也许不够......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给
“嘿、嘿!你们听说了吗?前两日‘十二场合’的头名争夺战,最快出线的竟然不是‘寅虎场合’的卫君!”
“早就听说了!你这消息也太慢了!卫府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十二场合的头名,既不是‘寅虎场合’的卫君,也不是‘子鼠场合’的邹二,更不是‘辰龙场合’的章扬!而是‘亥猪场合’的一位红装艳束、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诶?你居然知道地如此清楚?你这消息从哪儿听来的?”
“什么话!我还用听?我当时就在现场好吗!”酒楼之内,一浑身脏污的男子脚踏板凳,将碗里的烈酒吃尽,然后一抹嘴巴,挑动眉毛,贼兮兮地笑道,“当时我正准备赶往‘未羊场合’,路过亥猪场合时随意看了一眼,就一眼!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什么?”坐在酒桌对面的灰袄修士赶紧站起身,换在了脏污男子的身旁,一边替他倒酒,一边摆出一副“求知上进”的神情——对于一个听众来说,这表情倒是十分上道。
“哼哼——!我看见,亥猪场合的参战者全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你要是胆子大,随便拎一个女修寻个没人的地方生米煮成熟饭都不成问题!”脏污男子露出你知我知的神情,看那双眼放光的猥琐模样,并不完全像是在开玩笑。
“你快别扯淡了!真有那种美事,你会无动于衷?莫非是老了?来不动了?”灰袄修士上下打量脏污男子,眼神中尽是戏谑。他也不是全然不信,只是逮着机会就要损一损,成了一种习惯。
“去去去!劳资好得很!今儿个出门还爽了一把隔壁的老毛驴哩!”脏污男子一把夺过灰袄修士的酒坛给自己满上,“你是不知道,亥猪场合周围的结界之强,莫说你我,就算是邹二、章扬那样的狠人都不一定能破开!”
言及此处,脏污男子将额前油腻不堪的一团毛发往两侧拨开,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脏污男子的前额,竟然凹陷了一大片!宛若被人用重锤狠狠敲打过一般,看上去恐怖骇人!
“你这......谁干的?”灰袄修士压低声音,与之窃窃私语。
“我特么要知道是谁干的,还会坐在这儿吃闷酒?怕不是早带就上一票兄弟将那厮的老窝给抄了!”
脏污男子说到这里,咬牙切齿的同时又情不自禁地左瞄右瞟,胆颤心惊之色溢于言表,可报仇雪恨之情亦不似有假。
“就是因为有那一圈该死的结界在,亥猪场合的司礼宣布出线者时,我只能远远地望向场中,根本没有机会一睹美人芳容,连声音都听不清!只能瞧见司礼离场时,那血娘子从比武台上虚抓起了一块铁牌。以其他场合的情报进行对比,那应该就是每个场合的获胜者所持有的出线信物!且极有可能是个猪头!”
“你是说......!”灰袄修士如醍醐灌顶,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想的没错!”脏污男子将额前的头发复原,贼眉鼠眼地说到,“现在卫府的公子哥已经开价到数千银两,就想买那血娘子的身份背景!以及一刻**~依我之见,只要找到那猪头铁牌的归属,谁就是血娘子无疑!”
脏污男子和灰袄修士正说的兴起,忽然间,一队锦衣华服的卫士出现在两人身旁,二话不说就将他俩打晕捆起来,装进麻袋直接扛走!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真真是来如影去如风,动作之麻利,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档子事了。
“瞧那服饰,刚刚那群人是卫府的护卫吧?”、“当真?我倒没有仔细看。”、“难不成那血娘子是卫府的人?”、“嘘!你不要命啦?现在全府戒严,擅论血娘子者都会被‘请’去本家喝茶!”、“对对对,不急不急!反正谁有猪头,谁就是血娘子。”
此时此刻,酒楼内的气氛非常诡异,不管男女老少,众酒客都对这位声名鹊起的“血娘子”兴趣颇多,只是迫于卫府护卫队的压力,并不敢畅所欲言。但大家其实都憋着一股劲,想在接下来的十二场合之战,一睹血娘子的绝世风姿!
“对了!说到这里,卫府近日还出了一桩命案——听说有二男一女三名修士在一处偏僻的巷道内被人发现了尸骨!”
“尸骨?卫府内?谁人这么大胆,敢在卫家举行门主之战期间制造命案?这不是公然将一坨牛粪糊在了卫本家的脸上吗?”
“谁说不是啊!这次的门主之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听说那惨死的三人被找到时只剩下腥臭的血水,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要不是还有三套濡湿的衣物,否则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
两名酒客正全副身心投入到杀人案的讨论之中,突然!脖颈处闪电般掠过一道痛感,接下来就是意识断线,瞳孔翻白,口吐白沫地倒在酒桌上——然后被去而复还的护卫队打包扛走。
是的。不管是“血娘子”,还是“偏巷命案”,在这门主之战期间,皆是禁止谈及的话题。
虽然不知道卫本家为何要将这两件事如此封锁,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血娘子”与“偏巷命案”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内在的联系,因为二者发生的时间段,实在太贴合了。
“我们也走吧。”卫法对着酒桌对面的姐妹花笑道,“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在这偌大的卫府内消消食、散散步、逛逛街?”
“你脑子里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不去!坚决不去!”卫叶将象牙箸拍在酒桌上,一脸杀气腾腾,“我警告你卫法!我爹今日傍晚就会抵达卫府,你信不信?嗯——?信不信!”
“我信我信!二小姐都发话了,我哪有不信的道理?”卫法将卫叶的酒杯斟上一口酒,并没有斟满,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来,我再敬二位小姐一杯!”
“哼!登徒子!”卫叶嗤之以鼻,抄起酒杯便欲往嘴里倒,却被一旁的卫枫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小叶!你不能再喝了!你都醉成什么样了!”卫枫将卫叶手中的酒杯抢过,直接一口饮下,“你看你看,你都喝光了!这里已经没有酒再供你吃了。”
言及此处,卫枫紧蹙秀眉,转过头对着卫法用唇语说到:“别再灌小叶酒了!不然我真要生气咯!”
卫法笑吟吟地吃酒夹菜,卫枫的唇语他尽管不懂,可大致的意思还是能猜到一二的。但,那又如何?他就是故意的!
“啊——!你又背着我偷偷摸摸地和他说些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卫叶竟是当着一众酒客直接发起酒疯,“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你不许跟我抢你不许跟我抢你不许跟我抢!”
“我没说话啊!我也没有使用神念传音啊!咱们姐妹连心,我做什么你难道感觉不到?”卫枫赶紧将卫叶压下来,从袖中拿出一个绣着麒麟祥瑞的香囊,将其捂在卫叶的口鼻处,“他是你的他是你的!我不跟你抢,谁也抢不了!”
说也奇怪,本来眼看着就要闹腾上天的卫叶在经过卫枫的一番连哄带骗后,居然乖乖安静下来,就这么倒在卫枫怀里睡着了。
“啊。可惜。”卫法下意识地就想用玉兔圆扇遮掩神情,但他现在并未身着女装,而是正儿八经的公子哥一枚。
“心声,说出来了哟。”卫枫一边替卫叶整理仪容,一边用一种略显强硬的语气和卫法交流着,“小叶是有点胡闹不假,可你也不该仗着酒量数倍于她,就这般欺负我俩——你的秘密我既答应替你保守,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枫大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数十倍于叶二小姐好吗?”见惯大风大浪的卫法并不吃卫枫那套,对他来说,那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枫大小姐若想友好相处,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枫大小姐那开口闭口就是秘密长秘密短的口吻,不知为何,听着有些刺耳呢。”
说到这里,卫法稍微停顿话头,站起身来朝着卫枫的方向探过身去,直至附于卫枫耳边方才止住。
“其实我并不介意别人知道‘血娘子’的真实身份哟——反正迟早都要公告于天下,能从枫大小姐口中传出,那也是‘她’的福气不是吗?”
卫枫轻抬肩膀,想要避开时却被卫法一把环住,不得不说,这个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她本来想替卫叶出一口气,却没想到居然被反过来捉弄了。
“哟哟哟!卫法,干的不错嘛!‘添香阁’新来的花牌吗?什么时候也介绍给哥儿几个认识认识呗!”
“就是就是!可不许吃独食!”
周围的酒客都不是瞎子,与卫法熟识的家伙更是直接打起趣来,在他们看来,卫法就是那种喜好花天酒地之辈。
“呵呵呵。诸位见笑了。”卫法站直身体,一步一步走在卫枫和卫叶跟前,笑吟吟地说到,“我的。不给。滚。”
第二百一十七章 怀诗
“呃......哈哈哈!卫法,你才喝多少啊!这就醉啦?”几个酒客三五成群,离开酒桌,往卫法的方向走来,“卫国元丹最弱的你,还想护食?本公子找你搭话,那是看得起你!你......!”
为首的青年正居高临下俯视卫法,表面上噙着笑容,甚至来亲切地怕打着卫法的肩膀,实际上已经利用人数优势将三人团团围住。可就在其目中无人、极度嚣张之时,酒楼的一扇窗外忽然整个破碎开来!一时间尘屑纷飞,如同群星坠落。
至于被这声动静吸引注意力的青年,其第一反应并不是立马离开窗户旁边,而是扭过头,想要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以他元丹中期的修为,这点儿冲击还不足以伤到他。
于是他就被一道矫捷的身影给踩在脚下了。
根本做不出任何抵抗,为首的青年最后看见的,唯有一双仿佛烈阳开道,泰山压顶般踏在他脸上的厚重革靴!
“你吵到我午睡了。”南山菊抬起腿,将被踏破面相的青年一脚踢回人群,随即拍了拍腿上的灰尘,一脸桀骜不驯。
彼时的南山菊已经换上了一身寻常男修常穿的白褂,再配上那副不谢天地的神色,颇有一番“少年英雄”的味道。
“你等等啊!说好的要走楼梯!不能跳窗的!”这时,楼道内传来卫度焦躁急切的声音,正“噔噔噔”地从楼梯上爬上来。
其实南山菊一直就在酒楼的屋檐上晒太阳——它是特意选这个位置的,因为酒楼很高,卫度凭借自己的力量并上不去。
自从那日一人一妖在街巷汇合后,卫度便不许南山菊再穿女孩子家的服饰,一定要将其打扮成男子。虽然从南山菊一如既往的态度和举止中可以看出,其并没有受到多么严重的欺辱,但卫度还是抱着两三套的衣服,非要南山菊换上。
可以这么说,要不是卫度已与南山菊认识三年,是一起喝过不忘虞,一起叫嚷“盐大才”的交情,就凭他当时那副喋喋不休的样子,南山菊绝对会把他的嘴给撕烂,再捆起来吊在树上。
于是乎卫度为了使耳根清净,还是选择做出让步,不过与之相对的,是南山菊自从换上男装后,就再未给卫度任何好脸色看。
只是不得不说,身着男装的南山菊,与女装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一个狂放不羁,一个懵懂娇俏,这恐怕还得归功于秦风、秦晴二妖,二妖不同的生活作风,使南山菊耳濡目染了不少。
“我们走吧。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小南山镇得住场。”卫法悄无声息地从逐渐围过去的人群中抽离出来,毕竟经此一出,矛盾中心已经从他卫法,变成了无人认识,却又声势夺人的南山菊,“枫大小姐,莫非想在这里看热闹?若真是那样,请恕鄙人不能奉陪。”
“你——!你回来!”眼看卫法渐行渐远,卫枫急的差点脱口叫喊出声,可她最终还是忍住冲动,只用唇语呼唤卫法。
但是此时的卫法已经背对卫枫走出老远,卫枫的唇语对卫法来说,那是一丁点作用都起不到的,甚至还不如将桌上的酒杯抄起,直接朝卫法脑袋上砸去来的有效。
“啊——对了对了,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已经去到下层楼的卫法一步一步又走了回来,在卫枫的目瞪口呆中,轻车熟路地将醉晕的卫叶背起,然后从窗户形成的大洞中,跳了下去。
就那么跳了下去......跳了下去......下去......
卫枫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卫法一气呵成的画面,并且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这个跳窗的动作,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了一瞬。
“等等!等等我!”回过神来的卫枫立即来到窗口附近,转头看了眼正处于纠纷漩涡的南山菊,心中默默道歉,随即也跳下楼去,穿过人群,跟上卫法的步伐。
此时此刻,街道上的众人都在往卫府中心的点将台而去,毕竟再过不久,就是点将台放榜的时候。而所谓的点将台,就是一个六面柱罢了——当放榜之时,卫本家的人便会在点将台昭告“十二场合”接下来的对阵信息,不得不说,噱头倒是搞得挺足。
“你究竟何时才会带我去见那位大师?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可不能食言而肥!”卫枫跟在卫法旁边稍微后面一点的位置,装作质问的模样,实际上在偷偷观察着卫法——“是他么......”
“你瞅啥呢你瞅?你放心,就卫叶这发育了几十年还是一副丫头片子的身材,我根本看不上眼,我喜欢丰满、肉感一点的。”
卫法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话一出,登时便将卫枫羞的无地自容,甚至直接红到了脖子根,连耳朵都变了颜色。明明卫枫不是那个意思,但对她这个至今待字闺中,已差不多有一百年的姑娘来说,这种话题依旧冲击力十足。
“话说我并未许诺过带你去见制作者本人吧,只是可以带你去看看她的原材料产地而已,且就算如此,也要等到本次门主之战落下帷幕之后再说。我答应你的事便绝不会食言,你这整天跟在我身边叫个什么事儿?一个姑娘家,清誉还要是不要?”
卫法一边背着卫叶在前面走,一边用着训斥的口吻责骂卫枫。二人行进的方向与人潮完全相反,可奇怪的是,他俩并不像逆流而上的两条鲤鱼——彼时的卫法看上去其实更像是在与世人为敌,正与命运的洪流作斗争。
而一旁的卫枫,则是出于一种好奇心的驱使,或者说是兴趣使然,显而易见,与卫法牵扯的联系越多,对卫枫来说越危险。
“那个!你见过这个么?”就在这时,卫枫从怀中袖中取出一个香囊,其上绣着麒麟祥瑞,正是之前给卫叶闻来醒酒用的,“这上面的麒麟祥瑞,是我小时候一个朋友教我绣的。我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
听闻此话,卫法猛地停下脚步,但却没有立刻回头,微微埋首,像是在沉吟或者思考什么。
“是你......吗?”卫枫轻声呢喃,目光灼灼地望着斜前方的卫法。她这么多年不曾结有道侣,那是有原因的——记忆之中,曾经有个叫“卫君”的男孩子,将一个绣有麒麟祥瑞的香囊送予她,二人甚至还许下了“一生相伴”的誓言。
只是许多年以后,卫枫再次去到卫府,找到卫君之时,与其话述当年事,卫君虽然点头承认,但却表现出了明显的停顿和犹疑。尽管那只是一瞬间的凝滞,可卫枫心中掀起的波澜却是久久不能平息,再也无法被动等待下去!
卫枫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明明胆小怯弱到不行,可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就像忽然换了心似的,能够滔滔不绝、自顾自地说上半天!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直到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之前,都不会有丝毫的妥协放弃——因为那个约定,她视若珍宝。
“这什么鬼玩意儿?绣的可真丑!”
卫法满不在乎地转过身,瞟了瞟卫枫手中的香囊,一脸嫌弃。
“我是不知道你和这东西有什么感人肺腑的故事,不过若是它能让这丫头片子早点醒酒,我倒是非常乐意接受你的惠赠。不要问,问就是死沉死沉。”
卫枫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眼眶里的泪水倔强地打着转,双手紧紧地握住香囊,过去美好的回忆此时就如同一把把利刃,无情地刺穿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还是她,她还是卫枫,她不会就此退却。但这并不代表她此刻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万箭穿心,什么叫做肝肠寸断。
“啊——睡得好舒服呀。”就在这时,卫叶从卫法的背上苏醒过来,伸了个美滋滋的懒腰,然后忽然发现视界有些不对劲,好像比平时高了不少,紧接着看见的,就是卫枫泫然欲泣的脸蛋儿,“你个淫贼放开我!放我下来!”
卫叶直接就往卫法的头顶上来了一记肘击!卫法吃痛,赶紧将卫叶松开,同时立即朝旁边跳开,双手举起,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干,不管是对你卫叶,还是那卫枫。
“枫!枫!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这个淫贼他欺负你?”卫叶狠狠翻了卫法几个白眼,并将腰间的细剑拔了出来,一副欲将卫法大卸八块的神情。
卫枫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哭红了眼睛,低着头,不作声,任眼泪滴落。面对卫叶的询问,她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娇躯忽然一颤,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抓住卫叶的手臂,使劲地摇着头。
“枫!你这既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卫叶被卫枫一连串的动作给弄晕了,完全想不通卫枫到底要表达什么。
“是啊。不好好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人与人之间可是很难相互理解的。”就在场面乱作一团之际,三人中插进来一位不速之客,“令尊已于方才抵达敝处,家父即着卫君来寻二位小姐,不曾想如此之巧,一出门就遇见两位。”
卫君从袖中拿出一方丝绢,欲递与卫枫:“卫君什么都没看见。令尊和家父都还等着呢,快随卫君一道入府吧。”
“好呀好呀!出门这么久,我也很是想念爹爹呢。”卫叶忽然变得乖巧温顺许多,极其自然地将卫君递过来的丝绢接过,然后小心翼翼地替卫枫擦拭着双眼,“姐姐,入府了!不是外府,是内府哦!爹爹在等我们哩。快走吧!”
一语言罢,卫叶便拉着卫枫朝前方行去——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卫法已经将二人带到了卫家内府的门口。
卫枫回头望来,眼中千愁百转,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实在让心中有愧之人无法直视。
“她不是你可以染指的。”卫君漫不经心地警告着卫法,“离她远点,你便可以活。”
卫法无所谓地耸耸肩,而后反唇相讥:“你俩都姓‘卫’。”
第二百一十八章 点将
“诸位亲朋!列位道友!万众瞩目的‘十二场合’淘汰战,今日终于要起势了!妾身乃是十二场合战的司礼,月妍!”
点将台上,一位妖娆妩媚的女子正在游刃有余地调动现场气氛——毕竟其拥有着勾魂摄魄的容貌,黛紫纱衫亦完美贴合曲线,风情万种的身段被勾勒地蚀骨噬髓。
修长的玉颈着上一缕浅红云霞之色,看上去热情奔放,毫无凉寒做作之感;玉颈之下,则是一片半遮半掩的凝脂酥胸,水润匀称的长腿更是时隐时现;秀美无暇的莲足直接裸露在外,发出无声却极尽诱惑的邀请。
“这就是添香阁当今的头牌吗?啧啧啧,果然是人间尤物啊!要是能......嘿嘿嘿~那才是不枉此生!”
“就你这熊样?还是省省吧!别看那月妍看上去千娇百媚,可其修为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元丹后期!寻常人别说满足她,就算要制住她都难于登天!如你我这样的,也就只有看一看,抹一抹涎水的份儿。”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吃不到还不兴我想一想?不过这卫家是真舍得下本钱啊!连‘添香阁’的头牌都请来做司礼了。”
“是啊!这下一任的卫家门主,当真是赚足了面子!不过传闻月妍经常身着的,乃是一袭绛红锦缎,今儿个怎么换衣风了?”
点将台附近的人群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既有对月妍垂涎三尺的,也有对十二场合战千呼万唤的。
而在点将台外围,十二场合的赌盘已经架起来了,虽然十二场合的出线战并没有暴露出线者多少底牌,但这并不妨碍有几个闲钱的看官们下注买趣。总而言之,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看来各位已经等得急不可耐了嘛~不管是对月妍,还是对十二场合的对阵名册。那么接下来,就让月妍来为大家揭晓吧!”
月妍双足并拢、轻跳腾空,然后一指身下的点将台,用一种无比挑逗的口吻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神,说是蛊惑亦不为过。
“今次的十二场合对战分配不同以往,需要我们所有人的参与!各位只要跟着月妍将修为聚于掌心,同时融入心中愿景,再将其打入这点将台之中,点将台便会根据各位的期待,自动生成对战名单!还在等什么?快来为你支持的参战者助威呐喊吧!”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比方才热烈百倍的欢呼声!不论是近座还是外围,爆发出的叫喊汇聚在一起,直有翻天覆地之势!一众观战者与这场门主之战,竟通过点将台这一巧妙的设置,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
难怪卫家之前只公布了放榜日期,却迟迟没有昭告对战明细,原来是卖了这样一个关子!不得不说,想出这点子的人真是个鬼才!
“准备好了吗诸位?准备好了就跟随月妍一起,为心仪的参战者奉上衷情吧!”妍月一马当先,将自身的真元灵力释放在外,然后猛的打进点将台中。
而后一石激起千层浪,越来越多的修士将自己灵力修为注入到点将台中——点将台的色泽亦随之不断变换,一会儿是赤橙黄绿,一会儿是青蓝紫灰,一会儿又变成粉墨素棕,有时单色,有时数色,将观战者的胃口吊得不可谓不足。
只听“嗡——”的一声,点将台发出类似饱和的异响,众修心中了然,知道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纷纷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点将台逐渐幻化而出的动物图案。
之前也说了,由于点将台的外形是一个六面柱,所以每一面都会显现出两种不同动物的图案。六面刚好十二种,即对应着十二场合,而十二场合淘汰战的对阵形式依旧是最经典的捉对厮杀。虽然有一些落了俗套,但却是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对战模式。
“各位官人小主的热情月妍确切地感受到了!相信十二场合的巾帼须眉在收到诸位的应援后,也会更加努力地战出属于自己的风格水平!”
点将台上,月妍又蹦又跳,一时间裙裾飞扬,场面香艳无匹,该瞧见的自然都瞧见了,不该瞧见的,就全看月妍给不给瞧了。而就在此时,十二场合的对阵分配终于完成了!点将台的六面,被分配在同一组的参战者,安排他们的,将是在场所有人!
“子鼠迎丑牛、寅虎战戌狗、辰龙绞巳蛇、午马遇亥猪、卯兔盯酉鸡、未羊对申猴!”月妍在点将台上抑扬顿挫地念出对战名单,一波又一波地引领着观战者们的情绪,“大声地告诉我!你们最想看谁的揭幕战!你们,选谁!”
“卫君最强!”、“章扬无敌!”、“邹二娶我!”、“血娘子!血娘子!”......各种各样的呼唤声充斥场馆内外,不一而足,却又无比真实地反映了所有参与者内心最真切的愿望。
“哎呀哎呀,诸位如此热情,都快将妾身热晕咧~”言及此处,月妍一边用玉手给自己扇风,一边用另一只手将衣领撑得更开了些,那呼之欲出的雪白直叫人血脉喷张,现场的气氛再次被推向**,“既然对阵明细已经清楚,接下来,该轮到月妍给诸位介绍十二场合淘汰战的六位监事了!”
是的,相比十二场合出线战时,每个场合分配的四名监事,点将台的六个角上,分别驻扎着一名监事,以更高的规格,记录每场战斗的具体细节——毕竟这是要记录在案,流传后世的。
“第一位,卫家现任副门主——”月妍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像一只狡猾的狐狸那般玩弄猎物,“——之女,卫叶!”
话音未落,点将台的一角出现了卫叶的身影,摆出一副高贵威严之色,实际上却是个喝不到几杯就要醉酒的小屁孩儿。
“第二位,掌礼林家继承人,林敛!顺便一提,林敛公子至今还未结有道侣哦!你们究竟心动不心动?现在!尖叫即领走!”
就在月妍将这话放出去的一瞬间,点将台下立刻传来了一众女修欢呼之声——“啊!林敛看这边!”“啊!林敛我要给你生猴子!”“啊!林敛你负责养眼持家,我负责貌美如花!”
林敛保持着一贯温和的微笑,与每一位为他尖叫呼喊的女修亲切地打着招呼,直让四周的男修恨得咬牙切齿。
“不愧为‘春满人间林公子’,这破坏力真是不容小觑呀!”月妍嘴上夸耀着赞美之词,实际上却是悄然与其拉开了身位,“消停点儿了姑娘们!接下来这第三位,可是货真价实的监事哦。有请!掌吏郑家家主,郑六万,郑大人!”
随着月妍指向点将台一角,一名中年男子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只是其显而易见的不悦神情,却是在无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哦呀哦呀,看来郑大人对于没有人为他欢呼感到很是介意呐。”月妍背对郑六万,做了一个“掌声响起来”的动作,可现场还是一片死寂,除了林敛依旧保持着礼数,不紧不慢地拍着手,其他人完全就是熟视无睹。
月妍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眨巴眨巴顾盼生辉的美目,自然圆融地将话头抛给郑六万,尝试化解眼前的冷场:“郑大人英武不凡、刚正不阿,实乃我辈楷模!对于此番能够成为‘十二场合淘汰战’的监事,郑大人有什么话想告诫现场的各位道友么?”
郑六万瞟了眼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皱起眉头,问向不远处的月妍:“我能骂人不?”
月妍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挂上一缕苦笑,为难地说到:“这恐怕,不合适。”
“哦。那我无话可说了。”郑六万扔下一句话后,身影徐徐消失,只留下月妍一人在风中凌乱。
“我......我要加工钱!”月妍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口吻中带上一缕娇嗔,“由于不高兴,所以第四、第五位监事一起介绍——下面,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掌器李家点将台项目的创意负责人,李想阁下!欢迎掌户钱家点将台项目的资金支持者,钱不富阁下!”
许是之前郑六万的意外让月妍觉得面上很是过不去,所以在介绍李家和钱家的时候比之前更为卖力,一众男修也因此大饱眼福!鼓掌欢迎的力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才是我司礼的现场应具备的节奏嘛!你们真是调皮。”月妍喜笑颜开,对一众修士的配合很满意,“那么现在有请李想阁下和钱不富阁下跟咱们聊一聊这个点将台吧。”
李想与钱不富就像提前知道月妍会有此一着,二人居然异口同声地念出口号:“只要你(李)想得到,钱就一定能办到!还在犹豫什么?快随我们一道,为更有趣的人间添砖加瓦吧!”
“说的好!”“我都快被感动哭了!”“二位阁下能再说一遍吗?我想在确认没有遗漏后,刻在我的宝剑上日夜感悟!”
不论如何,现场雷鸣声不断,直可谓是盛况空前!就是有些人的语言和表情,略显浮夸。
“你们真是吵死了。”就在这时,点将台一角出现了六位监事中的最后一位,“我说你这个司礼,动作能不能麻利点儿?表情这么僵硬作甚?你是对本尊有什么意见?”
“没有没有。妾身岂敢?”月妍颔首低眉,不敢直视眼前人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介绍,“六监事之一,掌兵百里家,百里朽。既然大家都认识,妾身在此不再赘述。接下来就有劳诸位监事,决定十二场合淘汰战的开战顺序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乱场
“十二场合的开战顺序?现在是个什么顺序?”百里朽漫不经心地问到,手中把玩着一串念珠,竟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
念珠通体漆黑,虽然看不出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但雕刻的技艺却是十分高超,一颗颗的人形骷髅头仿佛拘束着生人的灵魂,使之承受永世永夜的痛苦与折磨,看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哈哈哈,百里公子,现在是这样一个对阵情况~”月妍故作轻松,想要将冷掉的现场气氛重新炒热,这也是她身为十二场合淘汰战之司礼的重要职责之一,“子鼠对......!”
月妍刚刚开口,突然!一道毫无生机的目光猛地射进她的双瞳,强行将她还未说出的话语逼了回去!
“我让你说话了吗?”百里朽霸道转身,一步一步来到月妍眼前,伸出持有骷髅念珠的右手,用食指一寸寸滑过月妍吹弹可破的脸颊,口吐寒风,“你比她,差远了。”
月妍浑身战栗不止,灵台识海内蓦然出现了一张已经腐烂到极致的恐怖面容!尽管她已经在遭重的瞬间就调动体内的真元修为进行抵御,但却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效果,换而言之,若是百里朽辣手摧花,她月妍立刻就会横死当场,没有一点活路!
“你来说,十二场合现在的顺序,是什么?”许是百里朽觉得腻味无趣,亦或是花枝招展的月妍并不适合他的胃口,凶神恶煞的百里朽居然选择放过月妍,向着卫叶的方向投去目光,微微笑到,“卫家的小女娃,你来告诉我,可好?”
卫叶哪里受得住百里朽如此阴森可怖目光?本来今日站在这里的,应该是她的姐姐卫枫,可卫枫的精神状态自那日入府后就一直很差,甚至到了容颜枯槁,衣带渐宽的地步。
可她俩的爹,也就是卫家副门主卫誉,其身份之尊贵,是不可能在十二场合的淘汰赛阶段就抛头露面的。不过卫誉也没有让卫叶顶替卫枫位置的意思,究其原因,还是由于卫叶的修为心性,实在是难堪大任。
既然如此,卫叶又为何站在了点将台上呢——那自然是想在某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那个人修为高深莫测,强大到不可战胜,宛若一个熊熊燃烧的太阳,照耀着她的世界!
她渴望那份强大,所以她也渴望着他,渴望靠近他,渴望触碰他,渴望他的眼中也有她,渴望他的眼中只有她。
“刚刚......刚刚司礼,已经......表述过,十二场合的对阵情况。你,你没听清,怪谁?”整句话说完,卫叶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一股自灵魂深处破腔而出的衰弱感瞬间将其吞噬。
“小叶!”就在这时,点将台周围某处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呼声——原来是一袭素衣的卫枫,正从现场一众修士中,往点将台的方向疾飞而来,“百里朽!你敢动我妹妹!”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卫枫被点将台边缘延伸开来的修为屏障所拦截。这屏障无形无影,乃是之前在场修士打入点将台的灵力修为所化,卫枫想要穿过这道屏障,难度无异于将现场所有的修士全部打败!但无奈的是,她并没有那个能力做到。
“司礼,有人擅闯点将台,该当何罪?”百里朽对卫枫的怒视不以为意,在他眼中,碾死卫枫比踩死一只蚂蚁强不了多少。
月妍听闻这话,登时左右为难,一面是实力冠绝卫国的百里朽,其背后乃是犹如庞然大物的百里家,一面则是孱弱无知,却有王室卫家撑腰的卫叶。
而她月妍,尽管此时的身份是十二场合淘汰战的司礼,可她也是添香阁亲手调教出来的头牌花名。她的选择,既可以是添香阁的选择,也可以只是她个人的选择,毕竟决定权,并不在她。
“百里朽,这里是卫家的点将台,纵然你已入元丹巅峰,拥有‘巅峰之意’,也莫要太过放肆。”就在月妍进退维谷之际,掌吏郑家的家主,郑六万站了出来,“你不循礼制在先,恃强凌弱在后,以巅峰修为,欺负一个只有元丹初期的小姑娘,当真能给你百里家长脸了?”
“我便是不遵礼制,又如何?”百里朽望向不远处将卫叶扶住的林敛,面露讥讽,“我百里家所到之处,方圆百里,尽归吾土。故,我站在这里,我要有礼,你才能掌礼。你,也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什么掌礼不掌礼的,都是道上的朋友吹捧出来的名声,根本不值一提。”林敛态度十分恭顺,连直视百里朽目光这种事都选择避开,只是彼时臂弯中的卫叶身体忽冷忽热,状况尤为堪忧,若是在这个时候弃之不顾,实非君子所为。
“郑六万,你听到了?”百里朽重新看向郑家家主,态度之嚣张,言词之傲慢,直令人义愤填膺,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这世上,不只你一个元丹巅峰。元丹巅峰,也并不是终点!你若想找人试手,只怕来错了地方。”郑六万缓缓催动修为,周身释放出的气息不仅不弱于百里朽,反而还有稳压一头之势。
“干嘛呀干嘛呀!好端端的怎么说打起来就打起来了?今天的主角不是你们好吗?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钱不富立刻上前,加入百里朽和郑六万的战圈中就想劝架,不过以他那一身元丹圆满的修为,在两股巅峰之意的碰撞下,连自保都很困难。
“枫姑娘、林公子——请快来这边!”就在百里朽与郑六万剑拔弩张之际,李想却是偷偷摸摸地远离了战圈中心,来到点将台的一处边缘,与二人进行神念传音,“点将台的屏障一旦彻底形成,非元丹战力可破!但以我对点将台的掌控和了解,小小地打开一扇生门,还是不成问题。快!赶紧将叶姑娘送出去吧!”
“卫枫代家父,多谢李想阁下大恩!”卫枫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谢礼,随后立即摸索着来到生门所开之处,准备从林敛手中接走卫叶。
只是百里朽毕竟不是耳聋眼瞎之辈,相反,他已经不再是元丹圆满的修士,而是完成了自我蜕变,不负百里家千年威名,轰轰烈烈地踏足元丹巅峰!
自从秦晴离开虞山后,两年来的一败再败让他痛定思痛!勤修苦练的同时,也在一直领悟着属于他的巅峰之意——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前,他终于成功冲关破壁,先秦风一步踏入元丹巅峰境界!这一次,他与秦风的最佳战绩将不再是平手,而是击败!
只不过好巧不巧,当他想找秦风一雪前耻之时,秦风却忽然离奇失踪了!他遍寻虞山,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就是寻不到秦风的踪迹。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无处发泄的百里朽日益狂暴,其心中的戾气与日俱增,渐渐已出现了失控的趋势!
只是这踏足元丹巅峰的第一战,他无论如何都想留给秦风!至于那不长眼的郑六万,他不介意送他一程——若是有人执意往他刀上撞,他这就不叫出手,而叫正当防卫。
“表演不能没有观众,尔等,还是留下吧。”正与郑六万比拼巅峰之意的百里朽嘴角扬起森寒的笑容,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分出一丝余力——而他的一丝余力,乃是林敛、李想、卫枫三人加起来都无法抵抗的巅峰之意,“哎呀,手滑了呢。”
林敛、李想、卫枫三人面色惨白,在发现百里朽真的毫无顾忌狠下杀手之时,他们所能做的,除了束手待毙,没有其它。
“轰隆隆——!”点将台上传出一声怒雷滚滚的巨响,巅峰之意降临之处,狂乱破碎的灵力乱流甚至将空间都扭曲撕裂!
“你们三人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得他如此恼怒,当真是不该。”劫后余生之际,一道沉稳中略带调侃的声音自三人耳边响起,“这么漂亮的两个女娃,百里朽那厮居然也能横生加害之心,怪不得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个!百里家千年名门,要绝后啊!”
处于爆炸中心,吓得动弹不得的三人闻声,一个个都谨小慎微地抬起头,感激地望向眼前这个替他们挡下必死之灾的男子。
没有嚣张跋扈的作风,也不似世外高人那般云淡风轻,整个人的感觉就像街边一随处可见平头百姓——既朴实,又油滑。
“秦风!秦风!秦风!”百里朽双目赤红,咆哮嘶吼,“你终于出现了秦风!来!与我一战!”
无视郑六万的巅峰之意,百里朽直扑突然出现在点将台外围的秦风,这一日他等了足足三年!若是从以前立下宏愿,誓要击杀秦风的那日算起,至今也有数十年之久了!
笼罩点将台的修为屏障在百里朽的强蛮冲撞之下,不断发出痛苦哀嚎之声,仿佛这二十层楼高的点将台,寄宿着神智不低的器灵。
“诶!诶!诶!是我是我,你朝思暮想的秦风~让你等了这么许久,还真是——通体舒畅咧。”秦风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则轻触修为屏障,安抚着点将台的痛楚,“果不其然,你也踏足了巅峰之意。放眼卫虞,能叱咤天地者,惟百里君与风耳!”
第二百二十章 求婚
放眼卫虞,能叱咤天地者,惟百里君与风耳......能叱咤天地者,惟百里君与风耳......惟百里君与风耳......
“哈哈哈!秦风,没想到你在这一次闭关修炼后,居然变得如此能说会道!”百里朽重拾理智,嗜血疯狂的状态不在,反而表现出一缕志得意满之色,很明显,秦风的话令他非常受用,“虽然你说的即是事实,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你可以委婉一点嘛。”
点将台上,一众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对了对眼神,皆是将头埋下没有说话。
在他们听来,秦风这一番话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客套之词,百里朽此时应该做的,是表现出足够谦逊的仪态,或者与秦风相互赞美,这才是礼节与风度,而不是像这样欣然接受。
不过这只是一般人的想法,或者说是不了解秦风之人才会产生的思维——秦风的战力修为之强,早就惊动了卫六家的高层!以致于不得不加派人手监视虞山。
与此同时,卫六家的高层也在一定程度上封锁了关于秦风的消息,否则若是任由其威名蔓延开来,卫必将举国难安。不过好在秦风平素深居简出,只有一个妹妹经常下山惹是生非,要不然卫国早就一批批地往虞山上派遣暗杀小组了。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也正因为如此,世家大族的年轻一代多是经常听家中长辈提及“虞修秦风”,可真正与其交手过的,还是寥寥无几。
换句话说,只有在切切实实体会到秦风那无与伦比的恐怖修为后,才能真真正正明白,秦风一句话的分量,远不能用“吹捧”、“客套”这种词来形容。
“据我所知,卫家门主之战,每百年才会举办一次!如此盛会,卫家竟没有予我虞山请谏,请问林敛公子,这合礼吗?”
见百里朽不再见面即喊打喊杀,秦风终于能收拢气息,表现出一副自信求证的模样,轻而易举地踏足点将台上。
点将台不仅没有幻化出灵力屏障以作阻挡,其器灵甚至还表现出感激亲昵之意——这就是所谓的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秦道友所言有理有据,这其中确实礼义不足。”林敛对秦风的出手相救亦是感激有加,自然不会唱反调,“司礼大人,卫家卫叶眼下已失去监察能力,并不能胜任监事一职,何不让秦道友接替卫叶之位?一来可弥补场上的空缺,二来也算是纠正先前的偏颇。毕竟卫虞,本就是睦邻友好关系。”
不得不说,林敛这番话说的恰到好处,既没有拂秦风之意,又给足了月妍这个司礼颜面,同时自己也没有逾越规矩,行那越俎代庖之事,可谓一石三鸟!
“这......”月妍略有迟疑,虽然她是十二场合战的司礼,但临时更换监事一事,似乎并不在她的决定权限之内。
“我没有异议,这的确是我卫家的疏忽。秦公子能不计前嫌,于千钧一发之际救我姐妹性命,卫枫拜谢。”一语言毕,卫枫毫无犹豫,连仪容都没有整理,左手即覆于右手之上,躬身拜谢。
被救的李想亦遵循礼制,向秦风拜谢;林敛由于扶着卫叶,故只是颔首低眉,以表谢意;钱不富拍手叫好,一团和气的场面他是最欢迎的。
至于不远处的郑六万,则是一言不发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他的主要注意力,已经从戒备百里朽变成了观察秦风的一举一动,毕竟他是掌吏郑家的家主,与一众小辈不同,他所知道的秘辛,可就要多得多了。
“怎么?你是有意见?”见月妍迟迟没有表示同意,百里朽轻描淡写地给了她一个眼神,其中的意味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能看得出来——“你敢说一个‘不’字试试?”
这一眼直接瞧得月妍魂飞魄散,她深深地体会到,就算自己拥有元丹后期的修为,可在百里朽面前,或许连一个屁都算不上。
“林公子所言,妾身仔细思虑后认为,其中并无不妥。”月妍亦不是死脑筋之人,相反,她还特别地识时务,要不然也不能平白无故坐到添香阁头牌的位置。
“不管如何,眼下先保命要紧。”月妍心中如是想着,脸上却重新挂起教科书式的职业微笑,“既然新的监事组已经成立,那便有劳诸位,安排十二场合战的对阵顺序吧。”
月妍瞟了眼点将台周围的一众观战者,明明之前还那么热情高涨,可甫一遭遇事端,立马就置身事外!偌大的露天场馆,本来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现在却硬生生地留出一大半的空闲位置,虽然也是人之常情,可不免让她生出一股苍凉悲哀之感。
“终究只是风尘女,何来遮风挡雨处?”
日阳西斜,经过这一场骚乱,时辰已至未时末、申时初,卫枫从林敛手中接过卫叶,再次向秦风点头致意后,抱着卫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想必是去寻自己的老父亲了。
“好了好了!各位道友,咱们也是时候按照司礼姑娘的吩咐,履行身为监事的职责了。”秦风一边拍手吸引在场修士的注意,一边朝月妍的方向投以安慰鼓励的目光。
不得不说,秦风的举动还是十分贴心的,至少让月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没有人关注,这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在一旁始终关注秦风的郑六万和百里朽自然也捕捉了这一讯息,只不过郑六万的反应是默不作声、静观其变,而百里朽心中想的却是秦晴会不会因此添位嫂子。
“鼠牛、虎狗、龙蛇、马猪、兔鸡、羊猴,以上便是十二场合的对阵分配,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只是排列顺序而已。”林敛伸出手指,在虚无之处笔走龙蛇,若竹色的灵力凝滞空中,竟是洒脱雄健的草书,“不才献丑了。”
“噢~这字虽无张狂怪异之感,却有灵秀独到之意!不愧是掌礼林家的下任家主,钱某佩服,佩服!”钱不富双手合拢,来回互搓,瞧在眼里的字全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一副十足的商人做派。
“秦风,你怎么看?”百里朽微微一笑,故意问向秦风,毕竟秦风沉心修炼,很少下山,更不用说接触书法这种风雅之事了。
秦风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流露出向往赞扬之色,对百里朽言语中的刁难毫无反应,若有其事地说道:“灵力居然还能这么用?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
“噗嗤~”骤然听闻这话,一旁的月妍顿时忍俊不禁,心中积聚的阴云亦随之消散不少,不为其他,秦风那毫不做作的言行,在她看来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秦道友,六位监事中属你修为最高,你话事吧。”李想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欲借此机会再次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得不说,李想的时机抓的是非常好的,但他却忽略了现场还有百里朽存在,不明白秦风与百里朽之间纠葛的他,只此一言,便将百里朽彻头彻尾地得罪了。
“又不是厮杀掠阵,哪关修为高低什么事儿嘛?大家商量着来呗。”秦风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然后扭头看向身旁的百里朽,“你比我先踏足巅峰之境,便由你来定夺吧,我保留意见就行。”
“这多不好意思喃。”百里朽表面推辞,实际上却是心花怒放,与秦风相识相知近一百年,他还是头一次觉得秦风如此顺眼,连带着对李想的杀心都淡去不少,“这里不是还有掌吏郑家的家主,郑六万存在吗?若论时间早晚,恐怕还在你我之上哩。”
此话一出,林敛、李想、钱不富、月妍,包括秦风,皆齐齐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声不响的郑六万,表情各有不同。
林敛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李想眉头微皱,表情略有不悦;钱不富一脸兴奋,不用说一定又在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赚钱;月妍闪动着星辉灿烂的眸子,完美演绎什么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至于此处本来最有话语权,却任由“大权旁落”的秦风,此刻却表现的极为期待,仿佛在他看来,百里朽说的也确实十分在理。
这下就轮到郑六万伤脑筋了,作为卫国掌吏一家的家主,他深知“权力”这个东西,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彰显身份地位最有力的媒介,但在某些情况下,那就是一烫手的山芋,谁碰谁倒霉,比如说现在。
“月妍姑娘,尽管今日你我初见,这么做略显唐突,但还是请收下这个。”郑六万伸手入怀,将一枚朴实无华的翡翠平安扣摸出,放在了月妍的掌心中。
这枚平安扣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甚至做工都不如何精细,只是其上附着的温度,明明白白地表述着一个事实——这是郑六万的贴身之物!一名男子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与一名女子,这其中蕴含的意义不用挑明,懂的人,自然都懂。
“这......这这这......这实在太贵重了!”月妍虽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却也被郑六万的大胆举动惊得语无伦次,“还......还请郑家主宽恕,容月妍思虑些许时日再做答复,可好?”
郑六万点点头,神色沉稳庄重,认真言到:“那是自然。”
此时此刻,不管是点将台上的林敛、李想、钱不富,还是场馆内外的一众修士,皆是目瞪口呆!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三个问题——“我是谁?”、“刚刚发生了什么?”、“十二场合的淘汰战到底还要不要打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花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添香阁的某间包厢内,正充斥着一名男子肆无忌惮的笑声,这笑声之癫狂,甚至让当事人直接笑岔了气,将额头贴在面前的酒案之上,双手紧紧地抱住腹部,一边咳嗽,一边喘息。
“咳咳!咳咳咳!哈——哈——你瞅瞅你们两个这脸,跟嘴里塞了一整块四四方方的巨石似的!明明一个是在虞山所向披靡,杀人不眨眼的妖魔,一个是在卫国横行无忌,处处为非作歹的恶霸,没想到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郑家家主给耍了!哈哈哈!你俩也有今天!那郑六万想必能名留青史了吧!”
卫法身着枣红长裾,妆容精致,一看就知道是盛装打扮过的,可此时的他却对这些毫不在意,一个劲儿地嘲讽分坐左右两边秦风与百里朽,那笑得不遗余力的模样,就像是要把后半生所有的笑容都花在今晚一般。
“我说卫法,你笑的也忒夸张了些!距离我们进入这‘常春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酒菜没有摆上来,你却一直坐在主位上笑,你到底有完没完?要不要死一次试试?”
百里朽额头青筋暴跳,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面前的灵简被他捏碎了一枚又一枚,里面全是他与秦风故作镇静的表情。
没错,就是“故作镇静”!其实客观的说,百里朽和秦风当时并没有表现地如同卫法描述那般失态,可卫法的画功之了得,简直是“怪物”级别!
什么纤毫毕现,什么出神入化,那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词!加之卫法又对百里朽与秦风无比熟悉,所以即使是两张脸上极其细微的神态变化,都没能逃过卫法的火眼金睛。
也许在外人看来百里朽与秦风俨然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可一旦看了卫法的灵简,只要有双眼睛都看得出来他俩是在假装!
不得不说,如果从另一角度去看,卫法实在是太“可怕”了。
“消消气消消气,毕竟是卫法嘛,你与他置气岂不是吃饱了撑的?”秦风倒是看得非常开,不仅没有给卫法甩脸色,还有模有样地观察起“常春居”周围的环境。
其实三人现在正身处添香阁内,常春居不过是一处爬满常春藤的居室,环境虽说不上无可挑剔,却是添香阁内少有的适合把酒言欢的好去处。
至于其他居室,要不就是香艳奢靡,要不就是淡雅清幽,总而言之,和他们三个大男人的基调就不是很搭——如果将身着女装的卫法也算作男子的话。
“卫法,明日对阵‘午马场合’的卫灵,胜算几何?”秦风收回目光,望向主位上已经笑得精疲力竭的卫法,用手指点了点酒案,煞有介事地说到,“若再装死,我便立刻将小南山送回去,你与卫度,百年内禁止入我虞山。”
此言一出,卫法登时从酒案上弹了起来!他能不能入虞山另说,可卫度这段时日过的却是极为开心,几乎每天都眉开眼笑的,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一个叫“南山菊”的小妖。
“胜算嘛,自然是有的。”卫法一边回复秦风,一边用灰褐色的铁棍敲了一下酒案上吊挂的铃铛。铃音刚落,常春居的藤墙缓缓侧转,一众如花似玉的俏姑娘鱼贯而入,手中捧着青铜鼎器,里面有的盛满食物,有的则温润着美酒。
侍女的动作井井有条,态度亦十分谦卑,不仅很快就将酒菜上齐,而且全程没有抬眉看卫法、百里朽甚至秦风一眼,待酒席准备妥当后,无声无息地就退出了常春居。
“倩丽有余,然,了无生机。”秦风的目光追随最后一位侍女退出居室,然后端起酒案上的酒爵蓦然问到,“你平时就是带我妹妹来这儿吃花酒的?这酒——”
秦风凑鼻嗅了一嗅,脸上露出称心满意之色:“除了这酒还算不错,真不知道秦晴那丫头为何一定要我来此一游。”
“真不知道你那嘴到底有多叼?这可是添香阁的招牌美酒——‘百花醉仙酿’!寻常人想尝上一滴都得用千金去换,在你口中竟成了‘还算不错’?真当自己是哪里的爷啦?”
卫法嫌弃地撇了撇嘴,举起面前的酒爵,与百里朽行礼致意后一饮而尽!这软香柔滑的口感,倒是与不忘虞大相径庭。
“我说卫法,你就别卖关子了,既然秦风‘一定、坚持、非得’要知道添香阁的妙处,你就赶紧告诉他吧,不然他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言及此处,百里朽已经手持玉著,津津有味地将青铜鼎内的食物夹入口中,情绪之高涨,甚至还哼起了小调,盛满酒爵,与卫法举杯对饮。
本来修行修到他这个地步,百里朽早就不需要摄取食物,可眼下他也是兴致颇高,吃一两口纯粹是为了分散一些注意力,要不然他能乐得跳起来!
“既然百里兄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满足一下秦道友旺盛、炙热、焦灼的好奇心吧。”一语言罢,卫法用铁棍将铃铛敲了两下,很明显正准备给秦风送上一份“大礼”!
“不是......我没有......”秦风罕见地表现出畏缩的模样,不是他怕,而是这种本来没有,却硬生生被带节奏的局面,让他登时便想解释一二,将话讲清楚。
不过卫法显然并不打算遵从秦风的意愿,他深知自己的优势期只有今夜一晚而已,明日太阳初升之时,他手握的秦风的“把柄”,便不能再被当做捉弄人的笑料来使用。毕竟能将秦风带到这添香阁来,还是得付出一些代价的。
常春居的藤墙再次侧转,秦风随意一瞟,然后微皱眉头,露出疑惑不解之色——这次出现在居室之内的,已不再是娇滴滴的小美女,而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神采奕奕、气宇轩昂的形形色色的美、男、子!
“‘添香阁’的蕴意,不仅在于‘香’,还在于‘添’,只要你想,只要有财,添香阁都能为你添置。”此刻的卫法已经换回女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面玉兔圆扇,将自己“倾国倾城”的容貌掩入其下,“今儿个谁能让那位秦公子展颜一笑,谁就能得到百里家的赏钱。可若是无人办到嘛,百里家挖的千人坑也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是这样吧~百里公子?”
“当然不是......”百里朽横眉冷对,神色肃杀,却突然话锋一转,“是万人坑。”
然后秦风的噩梦就开始了——修行了两百余年,身兼元丹巅峰修为,想过自己会死于非命,想过自己会马革裹尸,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数十个俊朗非凡的男子轮番撩拨。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秦风忽然理解到为何秦晴极力推荐自己来这里,且每次提到添香阁都一副难以自持的模样,仿佛天地间就没有比那里更令她心驰神往的地方。
“这个死丫头,回来后定要好好收拾她。”秦风面无表情地喝着酒爵中的百花醉仙酿,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一旦饮尽,自然会有一男子为他递过去满满一杯。照拂之周到,态度之殷切,言谈之热情,饶是以秦风的心性,都不免有些目眩神迷。
秦风看了眼百里朽和卫法,前者一杯杯地喝着佳酿,直勾勾地盯着他,就想看他何时才会“展颜一笑”;后者则更为直接,一手轻摇圆扇,一手操控着数枚灵简,看样子是打算在他露出破绽的瞬间,便将那副画面永远地定格下来,那就是新的笑料!
笑吧,肯定不成;不笑吧,又没完没了。不得不说,秦风这次是真被百里朽和卫法两人给套进去了。
“秦风,你可服气?”卫法见秦风迟迟不就范,心中也是佩服至极,换作是他,恐怕连一杯酒都喝不下去,哪能像秦风那般,已经不慌不忙吃了好几杯了。
“服气?”秦风摇了摇手中的酒爵,缓缓地呼出一口酒气,随即立马又吸了回去,“服了。”
“这货莫不是醉了?”百里朽与卫法对了对眼神,皆是看出了对方目光中的犹豫,百里朽略微沉吟,最终还是一本正经地问到,“秦风,我给你一个机会,这数十名花美男换一位如玉颜,你换不换?”
秦风将爵中酒一口饮尽,将酒爵重重掷在酒案上,瓮声瓮气地回应到:“数十个换一个,你莫不是当我傻?不换不换!”
“成了!”百里朽立刻给卫法使眼色,卫法当即领会,悄悄地将藤墙推开一条小缝,然后轻轻地咳了一声。
这数十名男子皆是心思玲珑之人,一个、一个地离开秦风身边,当然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灌秦风一杯百花醉仙酿。
当所有檀郎离开后,一位身着月白留仙裙的女子出现在常春居,甫一瞧见秦风烂醉如泥地伏在酒案上,立马瞪向主位上的卫法。
“这家伙精的很!不灌醉哪能给你制造独处的机会?”卫法站起身,从女子身旁一步步走过,“别耍任何小花招,切记,以真心换真心。”
百里朽不走,还想留下来看热闹,于是被卫法强行拖走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月色
“嗯——?谁!”秦风忽然睁开双眼,猛地瞪向靠近自己的黑影,尽管常春居的光线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昏暗暧昧,可秦风还是靠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闻出了来者是谁,于是表情慢慢柔和下来,“原来是司礼姑娘,真是巧啊。”
“在这里,唤我‘月妍’便好。”被识出真身的月妍微微笑到,手持一件深色的御寒衾,将失望之色掩藏得很好,看样子刚刚是打算给熟睡的秦风披上。
四目相对,月妍略一低眉,将手中的御寒衾叠好放在一旁,随即跪坐在酒案旁,开始熟稔地煎起茶来——温壶、置茶、温泡、醒茶、冲泡、倒茶,奉茶整套动作有条不紊、不疾不徐。
“秦道......秦公子,请。”月妍双手奉茶,态度极为恭敬。
“月妍姑娘不必如此拘束。”秦风右手持杯,用拇指、食指夹杯,中指拖住杯底,乃是非常的标准的“三龙护鼎”手势,“清茶解酒,月妍姑娘有心了。”
秦风先是闻了闻茶香,却并没有立刻吃下,而是站起身,走到常春居的雕栏旁,望向阁楼外的夜色,轻声言到:“起雾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月妍亦站起身,来到秦风身边,与其并肩而立。由于月妍此时已经卸去了妖娆妩媚的妆容,连衣装都是一身月白留仙裙,故整个人看上去并非热情奔放的模样,而是稍有一丝凄楚之意,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不知这时,叠放着的御寒衾竟悄然展开,披在了月妍的肩上。
月妍猛地一颤,随即缓缓恢复正常,伸出玉手拢了拢御寒衾,螓首轻埋,用眼角的余光瞟向秦风。
秦风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持拿茶杯,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
而这也从侧面告诉了月妍一个事实,那就是御寒衾是被秦风用修为驱使而来的,并非秦风亲自替她披上。
“木头。”月妍抽了抽瑶鼻,小声嘟囔到。
“月......”秦风刚吐一字,月妍立刻绷紧了身躯,然后听见秦风继续说到,“月色,看不见呐。”
月妍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重地落了回去,一边的月眉忍不住地抖动了两下:“以秦公子之盖世修为,拨开云雾见月明,岂是难事?”
月妍的语调不知不觉间已带上了一丝嗔怒,当然,这都是被秦风给逼的。
“你既唤我公子,却又言我修为,这其中,可有不妥?”秦风低垂目光,看向手中的茶杯,很遗憾,里面也没有夜月的倒影。
“我......!”被秦风冷不丁呛了一声,月妍顿时方寸大乱!她月妍并非驽钝笨拙之人,随机应变的本事亦是出类拔萃,可骤然听闻秦风这话,不知为何,竟瞬间慌了神,不知该作何答对。
于是月妍只好沉默下来,一来是因为她需要极力恢复冷静,二来则是因为她的脑子里现在已是一团乱糊,只有苍白一片的字符,遣词造句的能力仿佛被突然剥夺,一副笨嘴笨舌的模样。
不远处的屋顶上,小南山百无聊赖地正坐在房檐之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拽住卫度的衣角,以免其从房顶上掉下去。
小南山因为年纪不够,心智不成熟,被秦风严令原地待命;卫法倒是不排斥卫度跟着去,可卫度略一琢磨,还是决定留下来陪伴南山菊。当然,小南山严厉警告的眼神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隔太远了,什么都听不清!”卫度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屋檐,得亏小南山牢牢地拽住他,不然早就摔得血肉模糊了,“南山,你修为高,可能听见什么?”
听闻这话,本来心情就极为不好的南山菊登时就想把卫度一脚给踹下去,眼神中的鄙夷毫不掩饰:“你就这么喜欢听墙角?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你扔过去?让你离得近点,也能听得清楚些。”
此话一出,卫度浑身一震,立马手脚并用爬了回来,规规矩矩地给南山菊斟上一杯不忘虞,露出讨好的神情:“这不是为晴姐姐未来的嫂子着急嘛!秦风大哥如今亦尚未娶亲不是?若能两情相悦,那自然是极好的。”
“哦——?晴姐姐?叫的蛮亲的嘛~”小南山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盯得卫度脊背发毛,“我懂我懂,你也差不多到那个年纪了,赶明儿我就回虞山给你物色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也算对得起你我相识一场。”
一语言毕,小南山抄起手边的酒壶,也未接过卫度递过来的酒杯,直接消失在夜色之中,留卫度一人在房顶上,不知所措。
“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卫度的嘴角登时僵在那里,伸长脖子瞅了瞅四周,然后又缩了回来,将身上的衣衫紧了紧,长长一叹,“哎......看来又得睡房顶了......”
而另一边,月妍与秦风之间的氛围早已尴尬到了极点,一人一妖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不过这尴尬的源头还在于月妍不知道如何回答秦风那句话。
其实就算不回也没关系,直接绕过就是了,毕竟谁也不知道秦风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故卫法给月妍的忠告也是“以真心换真心”,如月妍这般一味猜测逢迎,是不可能走进秦风的内心的。
而就在这时,已将茶水喝完的秦风,终于重开了话题,只是接下来的一番话,倒没有令月妍感到七上八下,而是直接将月妍心中侥存的一份希望击溃地七零八落。
“郑六万,毕竟是郑家家主。”秦风一字一句,仿佛陈述客观事实一般,不带多少感情地说到。
此言入耳,月妍登顿时如遭雷击!本就肤若凝雪的她,一张俏脸霎时间血色全无,双手紧握的同时,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角,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和欺辱,眼眶中的清泪不断打着转,就是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郑家家主,又如何?”月妍声调哽咽,“您,可为虞主!”
月妍在这里没有用“你”,而是用的“您”——这既不是发自肺腑的尊敬,也不是礼节性的称呼,而是一种刻意的疏远,一种情不自禁的责怪,既有对秦风,也有对自己。
“虞主,吗......”秦风咀嚼着这个称谓,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映照的辉火也不知是何处、何时之景。
“秦......”月妍只唤了第一个字便顿住了,因为她已经不知该如何称呼秦风,秦公子不是,秦道友亦不是,“秦,若有那么一天,你即位虞主,可会忆起添香阁的月妍?”
秦风一言不发,将空了的茶杯放在月妍手心,看也未看月妍一眼,转身便离开了常春居,身影并不如何决绝,却也没有多少留恋。
尚留在常春居的月妍保持着仰望的姿势,静静地捧着一个朴素的茶杯,久久没有回神。
常春居的藤墙的另一面,此刻有两人正将耳朵紧紧地贴在藤墙之上——除了卫法和百里朽,恐怕整个卫虞,再没有谁敢明目张胆地听秦风的墙角。当然,卫度那个小崽子不算,他有人治。
“这都过去整整两个时辰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一身女装的卫法此刻说着这话,就跟洞房花烛夜躲在房门外,一边听声响,一边瞎操心的老妈子没两样。
“安静点儿!喳喳哇哇的,什么动静都能让你给盖过去!”百里朽低声训斥着卫法,眉目间全是急躁和不解,“这添香阁的头牌真是有名无实,吹的那么厉害,连一只秦风都搞不定!一把火烧了算了!”
为了今夜的行动,他俩可是好不容易达成了共识!在他们看来,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一切还不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你们想听什么动静?”就在二人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倾听藤墙另一侧的声响之时,秦风的声音忽然在他俩另一边的耳畔响起,“你用‘只’说谁呢?”
“啊——!”“哇——!”
卫法与百里朽皆是大惊失色,因为在他俩的感知中,秦风还好端端地待在常春居内,可甫一转身,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秦风又是何人?
“秦风,你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好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卫法捂住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胸口,不得不说,以他现在这副模样,还别有一番姿色。
百里朽表现的就要镇定许多了,比如他就发现了秦风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是他说的!”百里朽本能地选择避其锋芒,想也不想直接一指卫法,斩钉截铁地甩着黑锅,“主意也是他出的!”
一语言罢,百里朽的身形瞬间原地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圈扬起的尘烟,逃跑速度之快,简直令人望而却步!
“百里朽你这人形的牲畜!”此时此刻,卫法也看出了秦风的不对劲,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求饶道,“秦......秦风,你是相信我的对吧?你别不说话啊!我错了还不行吗!呜呜呜。”
......
常春居内,月妍的脑海中彼时正反复回响着一句话:“雾帘遮月色,使不相见,才得相思。”
第二百二十三章 昭漫
“各位在座道友,我名昭漫,接下来的十二场合淘汰战,由我替任司礼。”点将台上,一位冷若冰霜的女子正不咸不淡地主持着十二场合战,一身天蓝绸缎罩体,声线不疾不徐,直叫人感到困乏,“午马场合卫灵,亥猪场合卫法,二位请上台。”
此时此刻,在添香阁“昭漫”的主持下,十二场合淘汰战正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沉寂的场馆丝毫没有炽热,或者失控的迹象。
而这一切的源头,全都要归咎于百里朽的暴走、秦风的乱场以及郑六万的求婚,使得本来当日就该开启的揭幕战硬生生往后推迟了两天。
其实按照原先的安排只会推迟一天,可待到次日日出之时,郑家和添香阁忽然发布公告,皆以“偶感风寒”为理由,对外宣称家主郑六万,司礼月妍身体抱恙,无法于当日前往点将台。
紧接着卫府亦发布声明,对郑家家主,和司礼月妍表示最真诚的慰问,然后宣布十二场合淘汰战再往后延迟一天——这要是放在以往,两日的时间六场淘汰战早就打完了,今次却是连揭幕战都还没开始,实在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至于那些冲着“添香阁”的名号前来卫府观战的一众修士,在听闻三方公布的声明后,皆是感到心头一凉,不少人更是嗅出了其中朦胧隐晦的意味。
果不其然,待到第三日场馆内人山人海之时,出现在点将台的女子,已经不是炽烈火热的月妍,而是换上了玉面欺霜的昭漫。
二女一动一静,完全是不同的类型,性格特点的迥异使得主持风格大相径庭,因此产生的强烈反差和不适感直接让不少看客发出嘘声,甚至在他们看来,二女连花名都起反了。
只是这些都是一部分看客的片面之词,毕竟他们只会从最直观的感受判断一个人的优劣高低,内心世界什么的,他们没那个闲心,也没那个义务去了解,所以也不能对他们过于苛责。
不过身为当事人的昭漫亦仿佛对此毫不在意,始终按照自己的步调主持着十二场合淘汰战,虽说多少有些无趣,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而随着昭漫主持节奏的进行,点将台也从内部发出了莫名言状的声音,只听“咔、咔”两声轻响,点将台的顶部打开了两处暗门——两道身影一点一点、从头到脚出现在众修眼中。
一边是身披棕色布袍,午马场合的头名,卫灵——披头散发的模样看上去有些邋遢,长长的衣袍破烂不堪,直接拖在地上,袍边污纠纠的,不知道沾粘了什么。
而另一边的卫法则是身着红装艳束,右手轻摇圆扇,雍容华贵的姿态令在场所有人目眩神迷,不愧是呼声颇高的血娘子,带动气氛的能力比司礼昭漫还强,瞬间将现场的话题引爆!
“什么?‘血娘子’竟然是卫法?”、“卫法......是卫府的那个卫法么?”、“听你这么一说,我记得卫府的那个卫法好像是男子吧?”、“同名同姓?那还真是巧了。”、“管它是男是女,谁漂亮我就押谁!”、“血娘子上啊!干死对面那丫的!”
虽然现场的一众修士对卫法的真实身份,或者说究竟是男是女颇为怀疑,但大部分的呼声还是给到了卫法,毕竟“血娘子”正活生生地站在那里,说是触手可及都毫不为过——真命天女与贩夫走卒,这个选择题只要长了眼睛就都会做。
“这个卫灵可不简单,据午马场合的监事汇报,他似乎有操纵灵体的能力。”身处点将台六角其一的钱不富一边观察卫灵,一边与另五位监事神念传音,“话说郑家主,我钱家什么时候才能从贵处收到喜帖呢?”
此言一出,在场另外五位监事皆不知该作何反应,不为其他,钱不富这个神转折,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且没有一点委婉含蓄的意思,行事作风直截了当至此,倒也真是个人才了。
“此事不急——昨日清晨,月妍姑娘刚差人将这只眉笔送往我的歇脚处,我正在考虑如何回应。”说到这里,郑六万从怀中将一支牡丹色的眉笔拿出,嘴角扬起的弧度快要压制不住。
众修闻言,皆是投之以好奇的目光,随后纷纷恭喜郑六万。毕竟在那么多人面前,在那么大的压力下求婚,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若是处理不好,很可能连郑家和添香阁都会牵涉其中。
“萧扮琴,琴随萧,实乃天作之合。难怪会撤下月妍姑娘,换上添香阁‘昭漫’,确实不太好继续抛头露面。”钱不富情不自禁地感叹到,然后又马上又抛出一个郑六万极难回避的问题,“可是正室?”
言及此处,刚刚还眉开眼笑的郑六万瞬间愁眉苦脸。
是啊!他郑六万贵为卫六家掌吏郑家的家主,虽说一直未娶,可这正室的名分,难道真要给一个添香阁出身的风尘女子?那月妍,或者说其身后的添香阁,哪里有这等分量?于情于理,都是与“礼制”不合的。
“各位监事,十二场合的淘汰战即将开始,还请诸位大人恪尽职守,莫要令我为难。”就在此时,一直主持着现场赛程的昭漫忽然插入六人的对话,语气虽说不上有多强硬,但却自有一番认真和威严融入其中。
其实从昭漫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司礼”这个位置,还真不是随随便便拉一个人出来就能坐的,且按昭漫这个架势,如果从一开始就是她作为司礼,那么哪怕是螳臂当车,前日她也绝对会和百里朽硬刚起来!而在这一点上,月妍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六名监事的颜面上多多少少有些难堪,可谁也不会在这时与昭漫进行口舌之争,毕竟此时,占理的是昭漫,而不是他们。
“现在,我宣布,卫家门主之战,十二场合淘汰战第一轮,请准备!”见六位监事安静下来,昭漫足尖轻点,身躯跃上半空,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到,“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由于此战是揭幕战,所以图个吉利——此战规则,禁杀。现在,开始!”
一语言毕,点将台轰然运转,其内蕴含的真元修为按照某种规则之力变化重组,在点将台上空形成了一张透明的网格。
此时此刻,点将台上的众修皆身处其中,禁杀的规则不止约束着场上的两位参战者,还对六位监事有所影响。
“巅峰之意......”
感受着把点将台整个笼罩起来的强大规则,秦风与百里朽皆从对方眼中确认了这一讯息。毕竟他二人都是已经踏足巅峰境界的修士,对巅峰之意的认知较林敛、李想、钱不富来说自然更为敏锐。只是这规则之力虽然颇为恢宏,但在秦风和百里朽的感知中,却并非绝对不可颠覆。
“呵呵呵。你就是最近风头很盛的‘血娘子’?”卫灵上下打量着卫法,眼中的轻蔑与失望毫不掩饰,“都说血娘子如何沉鱼落雁,如何闭月羞花,现在看来,实在是名不副实!”
卫法摇摆的玉兔圆扇骤停,却也并没有立马进行反驳,而是将自己的容颜遮掩一半,留下半张阴晴不定的面庞。
“都怪秦风那个死蠢!都说了不要打脸不要打脸,非不听!一拳一脚全往脸上揍,下手还忒狠!这下好了!一天的时间让我怎么消肿?”卫法表面一声不吭,暗地里却是腹诽不断,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怨天尤人的气场,直叫对面的卫灵摸不着头脑。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卫法之所以被秦风胖揍一顿,都是因为他和百里朽作大死,串通起来把秦风给坑了。
那事成了倒还好说,他卫法不仅不会挨揍,还能追着秦风要红包,但坏就坏在那事黄了,百里朽还来个一推四五六,于是卫法被秦风以“战前特训”为由单练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现在胳膊腿儿还是酸麻酸麻的,脸上的肿伤隔远点儿看瞧不出端倪来,可离近点立马就原形毕露了。
“敢如此无视我‘鬼修卫灵’的,你还是第一个。”卫灵伸出猩红的舌头,直接舔到了自己的下巴,涎水更是洒了一地,“你该庆幸这一战的规则是‘禁杀’,否则我定要将你活生生剁成肉馅,做成肉包即兴即食。哈哈哈哈!”
面对口出狂言的卫灵,卫法表现地不以为意,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可怜的娃,能想到的第一吃食居然只是肉包,想必童年过的定是非常凄苦。哎......那便饶你一命吧。”
不得不说,卫法此时此刻还能将思绪飘到那么远,实在是难能可贵!因为三年前的他,还是卫国最弱的元丹,同境无胜说的就是他。可现在这种思维逻辑,与其说他是动了恻隐之心,倒不如说是目中无人来得更准确一点。
“你那是什么眼神!猪头欠抽?”卫灵哪里忍得了卫法那悲天悯人的目光,当即便掐诀念咒,准备好生收拾收拾卫法。
只见卫法莲步轻挪,不慌不忙地向卫灵走去,眉头一抽一抽的,竟咬牙切齿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果然还是去死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烟花
“行尸走骨**!其第一式,朱门冻骨!醒!”
点将台上,只听得一声低喝,卫灵浑身上下爆发出诡异的幽光,棕色布袍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如藤蔓一般疯狂生长、蔓延,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大半个点将台纳入了自己的覆盖范围。
“我说血娘子,见识过我这行尸走骨**,日后可别‘谈骨色变’,连自己体内的骨头都怕哦!哈哈哈!”
卫灵笑声嚣张放肆,根本没有将卫法放在眼里,当然,也没有放在心里——毕竟此刻的卫法在他看来,不仅没有一顾倾城之色,反而还因为那捉摸不透的眼神,平添了许多烦恶之感。
而随着卫灵独门术法的完全展开,棕色布袍猛地发生性质变化,竟在卫法面前,活生生从布袍长衣,变成了一滩臭气熏天的泥潭!
“什么鬼东西?”卫法停下脚步,皱起眉头,不断调度思维,试图理解眼前的场景,不得不承认,他活了快一百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邪性的东西,“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穿在身上,你也真是个狠人。”
只是这还不算完,烂泥之中,“咯啦咯啦”的声音不断传出,一听就知道里面藏有不少猫腻!只是不待卫法亲自试探,一双双或骨肉残缺,或只剩白骨的骨爪声势骇人地从泥潭中伸了出来!
不得不说,“行尸走骨**”这个名字真是起的恰如其分,场馆内的一众看客皆是看得目瞪口呆。
一具具的死尸和白骨,就这样从泥潭中缓缓爬了出来,有的歪歪扭扭地站在点将台上,有的则直接爬在地上。
还能发出声音的就“呕——呕——”地叫唤,只剩一副骨头架子的,就像觉着寒风刺骨似的,上颌骨和下颌骨一直打颤碰撞,不断发出“咔哒咔哒咔哒”的响声。
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直叫人听得头皮发麻。
“如何,血娘子?可被吓得花容失色?”卫灵操纵着尸骨大军,气焰张狂猖獗,极尽挑衅之能事,“哦不对,就你这副‘尊容’,可担不了‘花容失色’这个词,顶多也就是面如死灰罢了!哈哈哈哈!”
不过这边厢卫法还未说话,场馆内的看客们先是坐不住了——他们想不通,这个宛若从泥淖污沼中爬出来的丑八怪,凭什么敢如此冒犯他们的血娘子?于是观众席直接就炸开了锅。
“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好吗?你算个卵蛋?”、“此战之后,我建议你去墓园走一走,逛一逛,然后你就会发现,你先人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卫灵是吧?来来来,你下来,咱哥俩练练,我保证不削死你!”
卫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瞪向不远处的卫法;卫法以扇掩面,并不与其对视,而是拉开距离,往斜上方看去;被卫法目不转睛注视着的昭漫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眨一眨美目,缓缓收回目光,看来并不打算处理——毕竟她负责司礼的范围只限于点将台,观众席发生什么,与她无关。
“嗯——之所以闹成现在这种局面,可都是你自找的,我什么也没干。”眼见司礼对自己置之不理,卫法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咱们斗法就斗法,嘴上就积点口德吧。你要是犯了众怒,被他们联手围攻,到那时,我可不负责救你。”
一语言毕,卫法用圆扇拍了拍自己的鼻梁,神色略显委屈。
卫灵登时愣住,感觉头顶有一抹凉风吹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卫灵对卫法的劝诫心生感动,在他看来,这不算“解释”的解释,根本就是一种**裸的羞辱!
“血娘子,你给我纳命来!”卫灵一声咆哮,驱使尸骨大军,气势汹汹地朝着卫法扑杀而去,根本没有一点手下留情的意思,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将卫法淹没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
可卫法不慌不忙,在尸骨狂潮离自己不足三寸之时单足踏地,身体便如柳絮一般,轻飘飘地飞向空中,从上往下俯瞰卫灵。
在不清楚这些死尸白骨有何种特性之前,贸然与其接触,乃是极不明智的——不如一把火直接烧了吧。
扑了个空的卫灵似乎并未料到卫法会有此一着,因为他已经释放了自己的元丹威压,不说将卫法完全控制住,但至少气息是牢牢锁定住的。可就在刚才,卫法仿佛忽然化身成了一条泥鳅,直接就从他的威压范围内滑不溜手地脱离出去。
这是个什么操作?卫灵当场就懵了!本来就呆头呆脑的死尸此刻神态不复狰狞,而是流着哈喇子,在点将台上漫步目的地游荡着,至于哪些拥有锋利骨刃的白骨,由于没有卫灵操控,更是直接就散了架。
“呵呵。”六角一处,秦风搔弄着嘴角,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敛、李想、钱不富、郑六万四位监事皆向其投去疑惑的目光,不知道秦风刚才为何发出了一道略含嘲讽的笑声。在他们看来,卫灵的反应的确稍显迟钝,可以秦风元丹巅峰境的修为,如此不加掩饰地讥笑低阶修士,还是颇为不妥的。
“毕竟是山野妖修,在‘礼制修养’方面,还是有所不足啊。”没有得到秦风的回应,于是林敛自顾自地分析起来。
其实林敛分析的还算到位,只是他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秦风针对的对象并不是一击不中的卫灵,而是彼时正腾于空中的卫法。
五监事之中,只有百里朽准确地知晓秦风究竟在想些什么——在秦风消失的那一年光景里,代替秦风磨砺卫法的,不是别人,正是不足三岁的南山菊!而直到小南山拥有清晰明白的自我意识之前,它就像笼子里欢腾奔跑的仓鼠一样,永不停歇地释放着元丹威压,还是元丹后期威压,还是来自于秦风的元丹后期威压!
虽然那段时间卫法的抗威压训练进行地还算顺利,成效也十分显著,可副作用就是卫法每日下来都跟蜗牛章鱼似的,软绵绵地躺平在地上。由于体内灵力都被用来抵抗元丹威压,短时间内,卫法甚至无法催动修为抵御寒冷和饥饿!
明明是元丹中期的修士,修炼到一定程度居然会有冷死或饿死的危险,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好在有卫度对其悉心照顾,要不然卫法早就曝尸虞山了。
“秦风监事,请自重。”点将台上空,身为司礼的昭漫自然不会对秦风不合时宜的讥嘲置若罔闻,当即便用神念传音进行警告,严肃正经的神态不像是在和秦风摆架子。
秦风瞅了一眼昭漫,一眼一眼又一眼,连续瞅了好多眼,就跟瞅一眼就会忘一眼似的,直到把昭漫这座千年冰山都瞅得怒形于色时,方才语调轻浮地调侃道:“你太较真啦!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难得的卫家门主之战,还是放松下来好生享受一下吧。”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除了正全副身心投入战斗的卫法与卫灵,其余监事,包括百里朽,皆是瞠目结舌!
“较真”这个词,往好说就是一丝不苟,往坏了说就是死板枯燥,只是放在昭漫身上,怎么着也听不出赞美的意思来。
“你......!”
昭漫正欲发作,就在这时,点将台上忽然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臭味,这股臭味极为熟悉,可昭漫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原来你的小可爱们不会飞哦!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只见卫法轻拍乾坤袋,且明明就是乾坤袋,却偏要做成香囊的模样,看起来别有一番闺阁情怀。而随着卫法的这个动作,六个赤血颜色的玉瓶虚浮于半空之中,与他身上的服色如出一辙。
“放心,这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毕竟此战的规则是‘禁杀’嘛。”
话音未落,卫法两只手各拿三个赤血瓶盘旋于卫灵上空,瓶塞自动脱出,瓶口朝下,数股粘稠的无色透明液体倾倒而下!
卫灵立刻操控死尸远离这不明液体,可卫法根本不为所动,直接将其倒在覆于点将台表面的泥潭之上!卫灵登时就急了,马上将死尸调度回来,以尸体和白骨硬接卫法的手段。
“果然如此。”卫法看破玄机——这一地的泥淖,即是棕色布袍所化,同时也是经过特殊手艺制作而成的乾坤袋!
正因为乾坤袋中装有死尸白骨,才能造成从泥潭中爬出尸骨大军的视觉效果!简而言之,这就是一唬小孩儿的障眼法!
至于卫灵操控的死尸白骨能不能飞空的问题——又不是尚有修为加身的傀儡,灵台识海、紫府元丹什么都没有,要想腾空,除非卫灵带着它们一起飞!如此一来,卫灵的灵力损耗就更大了!
所以说对卫灵而言,利用诡异恐怖的场面率先震慑敌人,辅以元丹威压提前锁定身位,最后再操纵尸骨大军将卫法撕成碎片才是他预定的作战计划!
这也是他成为午马场合头名所倚仗的最佳策略,且屡试不爽!不得不说,即便是对阵卫法,卫灵的第一步都是成功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血娘子!你想作甚!”此时此刻,卫灵终于反应过来——他方才的来回反复,实际上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软肋所在,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被动挨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你敢乱来,我‘鬼修卫灵’定与你不死不休!”
“还在虚张声势呢?”卫法不为所动,似乎是觉得量有些不够,居然又拿出六瓶来倒了个干净,“你不要如此紧张,区区‘火水’而已,实在不成敬意。就当请你看烟花咯!”
一语言罢,卫法直接释放自己的元丹威压,将卫灵压制的动弹不得,使其不能任意捣乱,然后变戏法儿似的变出一个火折子,随意一吹后,看准点将台上的泥潭,潇潇洒洒地扔了过去。
“不!”
卫灵声嘶力竭地大喊,然后点将台上“轰”的一声,直接炸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