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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颜欢     傀儡封仙txt下载     傀儡封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滑头

    “作......作甚?”面对老管家投来的目光,秦晴没来由感到心虚胆怯,这心理状态倒是和东川业如出一辙,“我警告你哦,你不要过来!我哥可是元丹之内无敌手的虞山秦风!有什么事儿咱们好好说成不?东川业你倒是说话啊!”

    骤然听闻哭音,东川业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只见轻烟薄雾缭绕之下,秦晴正泪眼婆娑地在摇曳于橙黄烛光之中。

    许是火莲燃烧的缘故,整座院落竟在不知不觉间被一股春回大地般的暖意所包裹,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阵沁人心脾的熏香。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秦晴此刻看上去,显得无比楚楚动人,犹如偶然掉落凡间的仙子,无法不令人瞩目生怜。

    “老,老滑头!你有什么手段冲我来就可以了!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这要传出去,丢的不仅是我质子府的脸,还有我齐国海晏河清宗全宗上下的颜面!”

    凭借心中油然而生的一股冲动和勇气,东川业一把拽住老管家的肩衣,虽然手上并没有多少力道,但却是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不畏强敌敢较量,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英武气概。

    秦晴一双朦胧雾瞳眨也不眨地望着东川业,迎着他炽热坚决的视线,不知怎的,竟是不舍移开目光。

    此时此刻,若是换做其他深闺大院儿的小姐,恐怕早就羞红脸颊,避了开去,但秦晴生于虞而长于虞,虞山民风之开放,对儿女情长之事不说趋之若鹜,至少也是憧憬向往。

    “本来不打算对秦姑娘怎么样,但少宗主既然有此雅兴,老臣说不得,便要向少宗主领教一二了。”一语言罢,老管家松开东川业的手,开始调整呼吸,整理自己的衣襟。

    东川业则是强提一口真元,略过老管家,忽地闪至秦晴面前,嘘寒问暖道:“没事了,有我在,你放心。”

    秦晴心中小鹿乱撞,想到自己是第二次被眼前这人所救,登时便有些抑制不住内心逐渐汹涌的感情,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你若死了,我替你收尸。”

    听闻秦晴此言,东川业顿时愣了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话没有一点情深永寿的感觉,倒像是同袍手足共赴国难时的宣言。”

    身在不远处的卫法将二人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然后脑袋一偏,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像他这种经常往返于虞山和卫国的人来说,自然十分清楚秦晴所说之话的分量。

    虽然卫国的男女更喜欢听一些浓情蜜意的情话,但对尚武的虞山来说,一句“替你收尸”,便是对其身后事作出的最庄重的承诺,若是男女之间许下,更是有着“认定终生”意味。故秦晴这态度并非是亲赴国难,而是已经身陷情劫。

    “少主。禀主管,按您先前的吩咐,我等已于厅堂备好飨宴,随时都可以为秦姑娘和卫公子接风洗尘。”就在这时,方才领命而去的那名仆从快步走过来,先是对东川业行礼,而后向老管家汇报着工作情况。

    “嗯,很好。你们辛苦了。”老管家优哉游哉地迈起步子,略过深情对望的东川业和秦晴身边时,调侃道:“还看不够呢?移驾吧!”

    “哦哦哦!移驾移驾。嗯?不对啊老滑头!不打了么?”东川业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经意间逗乐了秦晴,但在老管家看来,这其实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因为这意味着他还得替自家少宗主圆场。

    “少宗主你看,老臣仗着几百年的阅历和修为去欺负几个小娃娃,即使毫无意外地胜了,也不免落得个以大欺小的名声。这样,老臣与两位小友的比试,便判作平局吧。如此一来,少宗主与老臣的赌约自然也是不分输赢。少宗主意下如何?”

    “没毛病,都依你。”东川业脸上稍微有点挂不住,因为老管家正以一种万分嫌弃的目光斜瞟他。没办法,谁让嘴欠,非要多此一举呢?

    将目光从东川业身上抽开,老管家对着秦晴和煦一笑:“老朽先去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秦姑娘若是有兴致,可在这质子府内随意转转。敝宅今日能够蓬荜生辉,秦姑娘功不可没!待会儿一定得与老朽痛饮几杯!”

    “前辈言重了。”秦晴抱拳施礼,态度比之先前的张牙舞爪,可谓是恭敬有礼了许多。一来她见识了老管家深不可测的实力,不服不行;二来嘛,她确实不想现在就离去。

    “好啦!年轻人的事,有啥好看的?碰巧老朽那里还有几块从吴国进献而来的羊脂玉。小哥风度翩翩、潇洒倜傥,便随老朽一起鉴赏鉴赏,岂不美哉?”

    老管家嘴上说着极其谦逊委婉的话,实际上却是拽着卫法,不由分说地向着厅堂而去。卫法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当场就大喊大叫起来:“不是说有一场宴席吗?说好的接风洗尘呢?我卫法今日就是要让你们这些外乡人知道,什么叫做威武不能屈!”

    “卫公子有所不知,我质子府的下人最是大胆放肆。方才张罗飨宴之时,竟以鉴玉为由头,将卫都城内那座‘添香阁’的头牌给请了过来!银子是给足了,留的却是卫公子您的名字,简直岂有此理!”

    老管家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那名该死的下人杖责三百大板!可就在下一瞬间,却突然换上一副苦恼为难的神色。

    “卫公子您说,要是老朽现在、立刻、马上,将那位头牌驱逐出府,惹得佳人不悦,我质子府倒是不在乎什么风言风语,大不了卷铺盖回齐国待个百八十年再回卫国!只是这样一来,连累了卫公子的高洁名声,岂不是罪孽深重?”

    听闻老管家如此情真意切的一番话,卫**了一瞬,随后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姿态,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过小场面罢了。我卫法驰骋卫国修行界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岂会被一小小的‘添香阁’头牌给吓破胆?”

    言及此处,卫法缩着脑袋四下瞄了几瞄,似乎在确认周围是否有潜在的危险存在,连眼角都泛起机警的精光。

    “但是!此事毕竟是你质子府惹出来的乱子,我卫法别的没有,平素最好乐于助人,对挚友更是不离不弃。不就是鉴玉么?走走走,晚辈这就陪前辈鉴玉去!这天寒地冻的,要是让‘美玉’等久了,那才是大大的罪过!”

    就这样,对挚友不离不弃的卫法卫公子,抛下秦晴,挽着老管家的臂膀,三下两下地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你这死蠢!回来!”秦晴又惊又怒,气的直跺脚。对卫法这种只顾自己享受,完全不打算在宴席上为她圆圆场,帮帮忙的行为,秦晴当即便表示决不轻饶!

    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东川业早已见怪不怪,对于这位跟随自己不远千里,从齐国来到卫国的老滑头来说,只是其日常操作而已。挖坑的手法还是那么熟练,跳坑的人从他变成了卫法罢了。

    “秦姑娘放心,你那朋友不会有......!”东川业移动脚步,想要唤上秦晴一起往厅堂走去,却不知是一口真元没有提上来,还是驭控质子府的箭阵时消耗了不少力气,只见东川业脚下不稳,摇摇晃晃地就往秦晴身上倒去。

    秦晴自然不是什么弱柳扶风的小家碧玉,不如说由于长期修炼的缘故,她的身骨还蛮健壮的,虽然不能和一些体修相提并论,但扶住一个东川业还是没有多少问题的。

    “......什么,事......”温香软玉忽然在怀,东川业喉咙干得连话都说不顺展了——这近在咫尺的气息,属于秦晴的眉眼,从发梢间飘摇散溢的味道,还有这扑通扑通不断鼓动的心跳,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为谁而喧嚣,“你听见了?”

    “没有!”秦晴想也没想,直接就进行反驳,然后立马呆住了,因为东川业并没有询问她到底听见了什么。

    不过好在秦晴也没有进行具体的说明,一切都还有圆场的可能:“他,他没有事,我有!你快给我起开!”

    秦晴一把将靠在自己身上东川业推开,东川业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总算是站稳了脚跟。

    “想不到啊,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行事居然如此大胆!”秦晴捏着拳头,发出咯啦咯啦的声响,“本姑娘也不是什么恶鬼,说吧,打算断几根肋骨了事?”

    “咦——?秦姑娘的意思是,断几根肋骨就可以了事了吗?”东川业喜出望外,一点也没有即将被胖揍的觉悟,“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秦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想来断不会耍赖否认的对吧!”

    “嘛——嗯。我虞修说一不二,绝不会自食其言。”秦晴身为虞修的骄傲令她下意识地如此说到,待其反应过来东川业到底在动什么歪脑筋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府上有一个老滑头,那带出来的,自然也就是个小滑头。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兄妹

    “所以说,你到目前为止,已经打断了他三对肋骨?”

    浮舟峰上,虞修秦风刚刚结束修炼状态,正在进行最后的宁神纳元,或者说,他其实是“被迫”提前结束今日的修炼进程的——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毫无止歇地在他耳边闹腾,能静下心来修炼才是怪事。

    “一般情况下,凡人体内一共有二十四根肋骨,即十二对肋骨,那个叫东川业的家伙每一个月占你一次便宜,你便在那时打断他一对肋骨。如此算下来,你岂不是要被他非礼轻薄整整一年?”

    “对啊!就是这样!”秦晴从背后一把环住秦风的脖颈,本来比秦晴高出不少的秦风由于此刻是盘坐的姿势,所以一时间并没有作出什么有效的闪躲动作,“哥!你可要替小妹做主啊!好好修理一下那个不知廉耻的混蛋!”

    “哎......我说老妹儿啊,明明是你自己与那东川业定下的规矩——折断两根肋骨就能了事,为兄师出无名,又该从哪里给你讨回公道来呢?”

    秦风将秦晴的两只手从自己脖子上拆开,不曾想此次居然还稍微花费了点力气,这倒是让秦风对秦晴的近段时间来的修行成果颇为满意。

    “你这死丫头环这么紧作甚?下手没轻没重的,是想勒死我吗?要撒娇要抱抱要举高高也不是这么个搞法啊。”

    “诶嘿嘿!人家兄长灵气不足了嘛,自然要好生补充一下才行。谁让你是我亲哥呢?是吧哥!好、哥、哥~”

    不得不说,今日的秦晴完全就是一副腻死人不偿命的模样,要不是修为不济,秦风毫不怀疑她会赖在自己身上挂吊一整天!面对如此火力全开的亲妹,秦风直感觉头皮发麻。

    浮舟峰的云海此时翻腾地格外厉害,甚至还有一缕若有似无的笑声传递出来,仿佛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正暗藏其中,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对兄妹。

    “你好好说话!给我正常一点。”秦风率先投降,他实在受不了秦晴死皮赖脸般的软磨硬泡,只要要求不太过分,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尽量满足秦晴。毕竟他只剩这么一个亲妹妹,父上母上均寿终正寝多年,早就轮回转世去了。

    是的,即使是修行之士,若无法提高境界,或者利用外物强行补充生机,也会面临寿元断绝的一天。这其中的原理,就在于修行之躯对天地灵力的适应性其实是在日渐减弱的,尽管这衰弱的过程很缓慢,但并不是不存在。

    修行一事,大道争锋!若无法创新进步,即便不被淘汰,总有一日也会举步维艰,这难处不仅仅来源于他人,还来源于自己。

    “哥~你看看这最近的天气,是不是觉得惠风和畅、晴暖宜人呢?”秦晴眼神忍不住乱闪,一副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放的样子,“哥,你有没有兴趣到虞山外走一走呢?”

    “惠风和畅?晴暖宜人?”秦风低垂眼睑,向峰顶下方的云海看去,只这一眼,原本洁白飘散的云海骤然凝聚在一块儿,其色泽肉眼可见地转为黑色,气温骤降的同时还传出了阵阵闷雷之声,“你也瞧见了。没兴趣,不想走。”

    彼时的秦风修为刚至元丹后期,别说巅峰之意,连元丹圆满都相差甚远。可就是这样的秦风,刚刚却仿佛以一眼之威,令天地瞬间变色!虞山有如此天纵英才,哪还有籍籍无名、屈居卫国之下的道理?

    可这其中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与哥哥秦风相比,妹妹秦晴的修行资质根本就不值一提。

    其实秦晴的修为也算不得很差,在虞山的同辈中甚至还能稳居前五,可即便如此,两兄妹的差距还是太大了!大到宛若天差地隔,别说追赶,妹妹怕是连哥哥的背影都看不见。

    早些年幼时候,什么都不懂的秦晴经常被同龄人取笑,说她资质之所以这么差,是因为在娘胎的时候,哥哥秦风将妹妹秦晴的修行潜力全部吸走了,要不然秦风哪能表现出远超同辈甚至前辈的修行实力来呢?

    尚不知“嫉妒”为何物的秦晴因这事跑去询问秦风,秦风不置可否,只是爱怜地抚摸着秦晴的小脑袋,温柔地告诉秦晴——“妹妹不用修行也没关系,在这世间,哥哥都是要比妹妹厉害的,不然怎么能保护自己可爱的妹妹呢?”

    秦晴信了,眼中满满当当的全是笑意,抱住秦风不肯撒手,大声宣称要和最喜欢的哥哥永远在一起!

    秦风不语,任由秦晴胡闹着,当日的修炼进程也落下了。

    不过事态远没有就此结束!熊孩子对秦晴的取笑升级成了欺凌辱骂,嘲讽秦晴乃是秦风之父不知从何处捡来的野孩子,或者与哪个野女人苟合而来的野种,更有甚者,将秦风之父换成了秦风之母,以一种更为恶劣的方式,肆无忌惮地操纵着语言暴力。

    都是半大的孩子,有的甚至连第一次天劫都没有渡过,却能在虞山将这些空穴来风的言论传播地有板有眼,是他们自己编造出来的吗?不,他们只是鹦鹉学舌罢了。

    就这样,先“嫉妒”一步,秦晴首先明白了什么是来自他人的“恶意”,也是从那时开始,秦晴变得不那么爱粘着秦风了,她开始刻苦修行,誓要变得比谁都厉害!甚至比秦风都厉害!哥哥不再是她最喜欢的人,而是变成了“讨厌”的代名词。

    功夫不负有心人,秦晴的修行实力逐日提高,已经慢慢成长到没有谁敢当面奚落她与秦风的差距。不过秦晴不知道的是,在她闭关修炼的时候,秦风单枪匹马,拖着一麻袋的削尖木桩,将那些胆敢欺负她的孩子的父辈,一个个当胸穿过,插在地上以儆效尤!谁来都没用!谁阻谁死!宛若一头猖狂索命的邪魔,在虞山中踽踽独行。

    虞山老一辈的妖修拉不下脸来为难一个小辈,正值壮年的始作俑者们又没一个打得过秦风。眼看秦风收割的生命越来越多,虞山的血腥气越来越浓,但那口麻袋里的木桩却远没有用完的迹象,这些家伙终于坐不住了——几十个人竟联起手来,誓要将那丧心病狂的秦风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秦风!你别逼我们!大家好歹都是虞母的儿女,犯不着为了一些风言风语弄得你死我活!”

    “是啊秦风!那都是小娃娃之间的戏谑之言,当不得真的!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心狠手辣?”

    “秦风!虞母洞刚刚发下训示,若你就此收手,不仅不会追究你残杀同胞之事,反而会将你作为虞母洞新一任的洞主进行培养!”

    “秦风你听见了吗?眼下既有如此好事,你莫非还不动心?待你成为虞母洞的洞主,日后谁还敢对你不敬?谁还敢对令妹不亲?我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秦风停下杀戮的脚步,神色之间略有茫然,不知是真在斟酌这里面的利益得失,还是因为不分昼夜的蛮杀使他的灵台识海处于一种麻木不可控的状态。

    风声呜咽,夹杂着破碎的血丝烂肉,裹挟着不肯入冥司地府的亡魂,于众修耳边嘶吼凄苦;草木低头,又哪敢遮挡眼前凶兽的半分视线?即便没有意识,它们依然能感受到来自生命本能的臣服!

    失去爹娘的孩童痛哭流涕,挚爱惨死男女唯剩恐惧,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戏码没能在虞山上演,因为那些但凡表现出一丝一毫刻骨仇恨的妖们,不论男女老少,均已变成了一具被洞穿的冰冷尸体。虞山,千万生灵俱寂,唯有食腐群鸦,叫嚣渴望着眼前的饕餮盛宴。

    “家人?不,既然尔等言她是野种,那我们俩兄妹,就都是野种!野种,不需要家人。只要杀光你们,便再没人说她是野种,我也就不再是野种。不是野种的我们,才会有家人。”

    秦风这段话有些绕口,但简而言之就只有两个意思:欺负我妹妹的都得死,谁捣乱我杀谁;谁不捣乱谁就是我的家人。

    从这番话可以看出,秦风其实还是动了一点小心思的,他没有一股脑地冲杀进人群,而是采取了孤立敌人,分化援军的策略——毕竟一次性对付数十个境界相当的敌人已属不易,若是虞母洞的妖修再横加干涉,那这杀伐立威之事,便绝无可能进行到底。

    所以秦风给了虞母洞的人一个站边的选择,是选择一群混吃等死废物,还是选择前途不可限量的他。野种可以没有家,也可以有家,这个家待不了,那就换一个。

    果然,此话一出,虞母洞方向的气息瞬间便紊乱起来,各种各样的杂音充斥于空气之中,这是多方神念传音交叉无序的现象。

    秦风等的就是这一个机会!眼中红芒爆闪,一道鬼影杀入了瑟瑟发抖的人群之中!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有的妖修还在坚守着,因为他们不相信虞母洞当真会弃他们于不顾,可是当虞母洞骤然切断与他们之间的联系时,所有人都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在这场交换中,被抛弃的那个。

    有人绝望无助,引颈受戮坐以待毙,于是秦风踩着他们的尸体前进;有人磕头求饶,希望秦风饶其一命,于是秦风废了他们的灵台识海,将其元丹抓出捏碎,也算是手下留情;还有的人不甘心坐以待毙,纷纷祭出最强杀招,妄图在被击杀之前先将秦风杀掉,可秦风凛然无惧,以伤换杀,五步便插一桩。

    至于那些直接逃往虞山山外的家伙,却是被早就埋伏附近的卫修给逮了个正着。毕竟那时,卫国对外不叫卫国,虞山对外亦不叫虞山,二者对外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卫虞”。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卫法

    “哥~你在发什么愣呢?”秦晴见秦风忽然之间就没了反应,于是绕到秦风跟前,伸出手在其眼前来回晃悠。

    秦风连续眨了眨眼,眼前的画面从十多年前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回到现实中来。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战力虽然始终保持在巅峰水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晚杀戮太过,他的修为境界就像来到了瓶颈期似的,进展可以说十分缓慢。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一直勤于修炼的原因之一。

    “莫非真像那些人族修士所说,手上沾满血腥的人,越容易产生心魔?只有内心纯净、无欲无求之人,才能在修行一途上如履平地,水到渠成般冲关破壁。心魔吗......”

    秦风微微低头,瞧得秦晴一脸关切的神色,他忽然很想揉一揉妹妹的头,于是他直接就那样做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顾及秦晴到底愿不愿意。

    秦晴的头发本来就不长,或者说为了便于日常的修炼与战斗,她的发量一直都很少,此刻再被秦风一顿乱揉,顿时就跟一团鸡窝没两样。

    “哥!人家好不容易才梳好的!”秦晴从秦风的魔爪下挣脱出来,气恼地瞪了眼秦风,然后立刻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面铜镜,细致入微地梳理起来。

    “你头发这么短,就跟没有一样,有什么好梳的?”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响起,吓得秦晴梳具都没拿稳。

    “东川业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秦晴将铜镜和木梳从地上捡起,刚想发火,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惊诧道,“不是说好了让你待在质子府吗?”

    和往日里那种放荡不羁的风格不同,东川业今天换上了一身轻巧便利的登山装,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干练务实。

    只是虞山的浮舟峰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踩在脚下的货色,拾阶而上的东川业此时已是一脸汗涔,待登上峰顶之后,更是憋着一股子真气,不让自己显露出多少疲态。

    “想必尊驾就是大名鼎鼎的虞修秦风吧?在下齐国海晏河清宗修士,东川业。”言及此处,东川业恭敬地朝着秦风施了一礼,“初来乍到贵宝地,也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唯有手中这一宝雕弓,渴求一战!”

    听闻这话,秦风先是一愣,随后轻声笑起来:“尊驾谈不上,都是同道们吹捧出来的名声,根本不值一提。只是阁下居然当着我的面下战帖,可是想好了之后的退路?话说你是如何突破我虞山的警哨守备的?”

    “我......我!是我带他上山的!”云海之下,传来了卫法的自告奋勇的声音。可对他来说,登上浮舟峰峰顶实在太过于艰难!此刻也只有半截身子探出云海来,另外半截还在云海之下,整个人气喘吁吁地趴在石阶上,看来是不行了。

    “什么人都往我这虞山上带,真当这里是你家么?今日你要是上不来,一个甲子内,不许你再踏足虞山!”

    此言一出,卫法登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手脚并用地往浮舟峰峰顶爬去,甚至还从衣兜里掏出恢复用的丹药,二话不说咽入腹中,不敢有丝毫怠慢。

    卫法知道,秦风并没有开玩笑。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认真起来的秦风到底有多可怕!

    那一晚,他随军赴虞,将从虞山上逃窜下来的妖修尽数抓获,可领军的统帅却不想在此时掺和虞山的是是非非,于是便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自己的三个副将。

    三个副将一合计,觉得既然连军主都不想掺和其中,那他们几只小鱼必定也捞不到什么油水,说不得,还会惹得一身腥膻。但是军主的命令还是要执行啊!所以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选来选去,最后将世家出身的卫法挑了出来。

    所谓世家,指的乃是卫六家其中之一的身份——分别是掌兵百里家、掌刑卫家、掌户钱家、掌吏郑家、掌礼林家和掌器李家。

    六家之中,百里家实力最为强盛,其余五家为了能与之抗衡,不致于被侵吞灭族,便推举与百里家实力最为相近的卫家为王室,立国号为“卫”!作为对外发号施令的代表。百里家尽管不服,却也无法同时与五家为敌,这个传统便被一直保留了下来。

    选卫法,第一,不会落了身份;第二,长得还算俊朗;第三,修为极低,不会显得卫国此刻有什么狼子野心。

    基于以上三点,卫法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了卫国与虞山的联络官,封典更是直接就在军中举行的。

    要说卫法的德行——平日里游手好闲、好逸恶劳,因为家中长辈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被投到军中进行磨炼,不求成为栋梁之才,至少也希望其改头换面。

    毕竟百里家对五家虎视眈眈,要是有什么动作,第一个会被拿来开刀的,就是他们卫家。如今卫法做了卫虞的联络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不过卫法这一路走来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比如当年他心惊胆战地押解一众逃出虞山,后被封住修为的妖修上山时,那些妖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他哭诉秦风的残暴不仁,甚至跪下来,一边磕头,一边求卫法放他们一条生路。

    卫法军令在身,自然不会糊涂到解开刑械,至于那些急疯了想要杀掉卫法的家伙,直接便被刑械给切断了脑袋。

    然后卫法就见到了闹得虞山腥风血雨,并在卫国高层引起轩然大波的秦风。而秦风只是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一眼,甚至连威压都没有施放,只是杀气波及到了卫法,他便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这一出闹剧虽然有辱卫国国风,却也是让虞山明白了自己这位邻居表达出来的善意,虞修甚至还非常贴心地下了封口令,不允许任何人提及发生在卫法身上的意外。

    以上,便是秦风与卫法的初识,以卫法的完全败北告终。

    “呼——呼——秦......秦风,如何?”爬上峰顶的卫法此刻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众修脚下,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这一次,他可真是舍了老命,没有半分保留。

    秦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对于这个多年来在虞山进进出出的卫修,他说不上怎么喜欢,却也谈不上有多讨厌,不过看在其一直替自己陪秦晴散心玩闹的份上,秦风还是多多少少对他有一些关注。

    “我说卫兄,你那声色犬马的生活是不是应该节制一点了?你看你,跟一个球有什么区别?”言及此处,东川业将一根手指伸到卫法面前,问到,“这是几?”

    “一啊!我又没醉酒!”卫法愤愤不平地说到,同时剜了东川业好几眼。

    “还好,脑子是清醒的,并不混。”东川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将趴在地上的卫法给一把提了起来,顺手渡了他一口真气,还给他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

    受此恩惠的卫法却并不吃东川业这套,一双小眼睛瞪的老大,看上去真像是生气了,怒气冲冲地吼到:“你骂谁混球呢?要不是你非要入山,我何苦要担负监督者的职责,与你一道爬这浮舟峰?当真是吃饱了撑的!”

    精疲力竭的卫法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最后那句话同时得罪了三个人——秦风这些年来修身养性,不打算跟他一般见识;东川业吐了吐舌头,对此事实表示承认。可是秦晴......

    “好你个卫法!竟敢如此辱骂于我!我看你是皮痒了,需要人给你松松筋骨!”秦晴面色狰狞地靠近卫法,准备给这胖成球的家伙来几记狠的。

    “好啦!闹闹嚷嚷地像什么样子?”秦风感觉有点头痛,不知道这群人今日聚集在他身边究竟所谓何事,“学什么不好,非得学那近战肉搏的修炼法门,你瞅瞅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将来怎么嫁的出去?谁敢娶你?”

    一语言罢,浮舟峰顶的气氛顿时就僵住了!秦晴面色红的滴血,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对自己的手指。

    东川业的脸色也很不自然,手中的宝雕弓不知该放哪儿,本来是想以武会友,或者说以武会“亲”的,被秦风这么一噎,倒是率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卫法了——本以为会遭到一顿莫名其妙的毒打,没想到秦风替自己解围不说,还三言两语的就将秦晴、东川业二人制住!这真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呢!

    瞧得两人这不约而同的扭扭捏捏的模样,卫法只觉得大快人心!瞬间就觉得爬这一趟浮舟峰实在是太值了!

    “嚣张啊!闹腾啊!怎么不说话啦?”卫法努力地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却乐开了花,殊不知自己浑身上下正散发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气息。这气息与浮舟峰顶的灵力发生共鸣,然后清清楚楚地被秦风感知到。

    “卫法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噢?怎么?你要娶秦晴?”

第一百九十八章 逃避

    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就叫语不惊人死不休!

    若非秦晴和东川业实在太过磨蹭,而卫法则一脸“我什么都知道我就是不说”的表情,秦风又何须亲自出手?只是再这样下去,不仅会严重影响他今天的修炼进程,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类似的场景——虞母洞的那群家伙,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没有的事儿!怎么可能嘛!秦风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幽默风趣啦?”卫法脑子卡壳了一瞬,随后立即否认到。要不是现在双脚无力,体内真元所剩无几,他恨不得马上离开浮舟峰!

    “听你这意思,是觉得我秦风的妹妹配不上你?还是觉得秦晴配不上你?”秦风不依不饶,表现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卫法无言以对,自知不论哪个答案他都不可以选,可又不能将秦风的问话当做耳旁风。于是卫法退到悬崖边上,一脸悲壮地吼叫道:“秦风你莫要逼我!信不信我跳崖给你看!”

    听闻这话,一旁的秦晴和东川业刹那间便来了兴趣!二人眼也不眨,一齐紧紧地盯住卫法,既没有推波助澜瞎起哄,也没有上前进行劝解。只是有时候,这样做反而会显得更加伤人。

    瞧得自己三言两语便将卫法逼至如此“绝境”,秦风难得的流露出不解之色,不过这并不是对卫法,而是对秦晴。

    “我说老妹儿,你究竟做了什么惨无人道之事?居然将卫法吓成这副模样,竟是死也不愿与你相好。为兄,很是担心你的未来啊。”叹一口气,再摇一摇头,秦风像是十分认真地在烦恼着。

    “哥!你说什么呢!”秦晴急得一双铁拳直痒,可在秦风面前她不敢如何放肆,只好向卫法投去凌迟般的目光,其含义不言而喻。不过这也怪不得秦晴,毕竟误会越来越大,话题越来越偏,别说谈正经事,现在连圆回来都是不可能了。

    对于卫法而言,这样的目光不啻于一场严刑拷打!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既然身处是非之地,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抽身其中——于是刚刚爬上浮舟峰的卫法把心一横,二话不说,纵身便跳下山去!那决绝无畏的风姿,倒是令秦风眼前一亮。只是留给秦晴和东川业的,却只有在寒风中各自凌乱的份儿。

    “不会吧!那死蠢真跳啦?”视野之内空空如也,没有半分卫法的身影,秦晴是做梦都想不到这家伙竟会说跳就跳,“我先去山下看看,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向东川业嘱咐了几句,秦晴便准备去寻卫法。只见其望了望来时的石阶,再从卫法的位置瞧了瞧云海翻涌的悬崖,略一犹豫,还是选择用正常的方式下山。

    “果然还是会有些发怵呢。”秦风目送秦晴离开,情不自禁缓了一大口气,毕竟三个麻烦鬼一下子少了两个,不算宽敞的峰顶空间一下子变得开阔了许多,“好了,现在就剩你我二人了。我听秦晴说,你每个月都会变着花样占她的便宜,要不就让我来将你剩下的肋骨全部折断吧,放心,是感受不到痛苦的那种。”

    东川业浑身紧绷,从秦风的口吻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杀意,这也是秦晴一再要求,不许他上虞山的原因之一。

    从修为境界上讲,秦风是元丹后期,而东川业是元丹中期;再从实际战力上讲,秦风单枪匹马,以一己之力便将虞山变天,而东川业纵然有些手段,可若论单打独斗,也绝不是秦风的对手。但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大......秦风大哥,我要带秦晴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说到这里,东川业再次将宝雕弓从乾坤袋中拿出来,郑重其事地对秦风言到,“若秦风大哥不同意,便请赐招吧。”

    秦风彼时才仔仔细细地瞧了东川业几眼——清秀的脸庞,修长的身躯,眼神不算清澈,却表现出十成十的认真,手中那镶嵌着各种增幅灵宝的强弓,毫无疑问就是其最主要的攻击方式,即便强如秦风,也从这把弓上感觉到了一缕令他心悸的气息。

    “是把好弓,若你全力施展,恐怕今日我想不答应都不行。”秦风挠了挠眉毛,然后在东川业面前负手而立,俨然是不将现在的东川业放在眼中,“在我将你打下山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东川业点点头,并不觉得受到了侮辱和冒犯,一本正经地回答到:“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如此,你为何要将秦晴带去外面的世界?”秦风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盯向东川业,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瞧个通透。

    “普天之下,不仅有卫虞,还有强盛富足的周国、蒸蒸日上的晋国、如梦似幻的吴国、偏安一隅的常国等等。这些外面的景色,别说是她,连我都没有机会一一看过。这一方天地很大,我不想流连忘返时,身边没有一个志同道合之人,那太孤单了。”

    言及此处,东川业忽然从箭袋中抽出一根木箭,随后行云流水地张弓搭箭,只是他的箭矢离弦之后,不仅没有对秦风造成任何威胁,反而被其一个眼神所携带的威压吹飞回来,插在一旁的云岭松上。云岭松登时就升腾起一团火球!顷刻间便被焚烧殆尽!

    “出于一己私心,便想将别人的妹妹带到天涯海角,你以为我会答应吗?东川业,我劝你向善。”秦风步步紧逼,仅仅是运用威压,就在这场战斗中占尽上风,二人之间的差距,可见一斑。

    东川业背靠一块巨石,双臂交叉,竭尽全力进行抵抗,口中的断齿血水拉得老长,可即便是被压制到无法呼吸和正常言语的地步,他也仍旧没有丝毫的妥协退让之意。

    “勇气可嘉,但实力不济,难堪大任。”秦风皱起眉头,峰顶下方的云海发生变化,依其心意,从其中幻化出四条凶相毕露的黑蛟,对东川业虎视眈眈,“废掉元丹,即刻下山,种下道心劫,发誓不再纠缠秦晴,看在她的面上,我不为难你。”

    “吼吼吼!”躁动不堪的黑蛟乱舞身躯,并不想错过眼前的血食,所以它们其实更愿意看见东川业忤逆秦风的意思。

    面对猖狂至极的秦风,秦风无比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与强者之间的差距,即使是和质子府的老滑头对练时,他也没有这般不堪一击过。虞山秦风,这四个字真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在东川业看来,战斗从来只是交流的一种方式,如果无法通过战斗进行沟通,那就直接了当地把话说清楚。坐以待毙不是他的作风,乖乖下山回府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秦风大哥,你有吞吐天下、一览众山的雄心壮志,但是秦晴没有。不仅秦晴没有,身为海晏河清宗少宗主的我也没有,她只是不想活得那么累,而我承担的‘大任’最多也就是回齐国接替海晏河清宗宗主之位。秦风大哥,这么多年来,秦晴在你身边过的并不开心,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此言一出,秦风释放的威压顿时就出现了紊乱参差之势。如此良机东川业必不可能放过,瞬间猛提真元,同时将四支木箭射了出去,正中迎面而来的四条黑蛟的脑袋!

    黑蛟骤然吃痛,在云海中升降翻滚,可木箭喷薄而出的火焰气息却是将它们的蛟躯烧了个一干二净,哀嚎声响彻于虞山山域之间,凡是身处虞山之修,皆是能够听到那撕心裂肺的惨叫。

    “东川......”山脚之下,秦晴紧咬嘴唇,担忧地望向浮舟峰峰顶。她不是不想帮助东川业,可是一想到对手是秦风,是自己的亲哥哥,她便怎么都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厌恶怀有如此心态的自己,她就是如此软弱,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她也无法完全忘记那些充满恶意的言语。不管修为如何,她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个拖累,阻碍了秦风前进的脚步。

    直到东川业的出现。他邀请她游历天下,直到世界的尽头。

    这天下不仅仅包括卫国,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国家——不同的人,不同的风景,不同的文化;尽头那里不管是什么,只要不是虞山,只要不是秦风,只要不是秦晴,怎样,都是好的。

    秦晴想逃,逃出这片樊笼,逃得远远的,和东川业一起。

    “你能保证她过得开心么?”

    浮舟峰顶,秦风方才不可一世的气焰尽数褪去,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愧疚落寞,这句话是他在向东川业发问,可仔细一琢磨,又像是秦风在自言自语,不断询问自己的道心。

    “我东川业愿以道心起誓,一定会让秦晴活的比现在更为自由快乐,并视其为本命。若有朝一日她怀念虞山的山水,想要回到曾经最爱的兄长身边,我必将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此命不绝,此誓不息。”东川业神色庄重,一脸虔诚地看向秦风。

    秦风望向远方,平静问到:“何日启程?”

    “一个月后。”东川业收起雕弓,躬身行礼。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临行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秦风更是在日常的闭关修炼中就迎来了秦晴与东川业动身的日子。这么多年过去,不管是雏鸟还是雄鹰,终究还是要飞往外面的世界啊。

    “哥!我......我!”不舍、眷恋、愧疚,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对秦晴来说,这是她所期待的旅程,却也是对她道心的一次检验。如果真的互为禁锢,是不是就此天各一方比较好呢?

    她想要说一句“对不起”,却如鲠在喉;她想要笑着和哥哥道别,嘴角却像灌了铅似的根本扬不起来。原来和自己的至亲分离,是这么痛苦的事吗?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哭了,可在秦风面前,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秦风见状,无比自然地将秦晴拥入怀中,并没有因为周围有卫法、东川业、百里朽等人看着,就故作矜持。

    衣衫越来越湿,甚至还有一点黏糊糊的,可秦风却油然而生出一种喜上心头的感觉——上次秦晴这么向自己撒娇,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或者说,从来没有?

    “傻瓜。不就是出个远门到处玩一玩嘛,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秦风温柔地抚弄着秦晴的秀发,那模样,真真是宠溺到不行,“东川业?东川业!”

    “东川业在此。大哥有何吩咐?”东川业回过神来,赶紧跑到秦风面前恭敬行礼。虽然他以真心实意说服了秦风,但作为修行之士,他与眼前这人之间的差距之大,还是令他无比惭怍。

    “在来的路上,卫法曾说你是我妹夫,我刚刚想了一想,觉得这称呼不对,毕竟你还没有明媒正娶秦晴。我妹可是清白姑娘,作为齐国海晏河清宗的少宗主,你懂我意思吧?”

    秦风说这话时,一眼都没有落在东川业身上,而是紧紧抱着秦晴,仿佛她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宝物!若不是真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叮嘱东川业,他才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搭理这个祖上积了八辈子德的愣小子。

    “哥——”不知不觉间,秦晴已经停止了哭泣,在秦风怀里发出瓮声瓮气的鼻音,似乎是有点羞恼的意思。

    东川业再拜,字斟句酌地说道:“大哥放心,我都懂。待我与秦晴考虑好进程后,定会回齐国风风光光地办理此事。”

    “唔——”听闻这无异于婚约的说词,秦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往秦风怀里钻,一双手把秦风箍的死死的。

    “秦晴你松点劲儿,老哥的腰都快被你给勒断了。”秦风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看向面前的东川业,义正辞严地警告道,“你眼神儿不好我知道,没想到脑子也不好使。我是让你这一路上放规矩点,不要两个人出去,然后三个、四个地回来虞山!我秦风的手段,你怕是连九牛一毛都没有领教到。”

    “哥!”秦晴实在受不住自家老哥如此不着边际的联想了,明明她和东川业在一起时都没想到这么远,结果现在满脑子都是这样那样的画面,直叫她羞红了脸,“哥你再瞎说!”

    卫法在一旁“嘿嘿嘿”地笑着,全场就属他乐呵的最开心。

    东川业一时间只觉得尴尬无比,这些想法要说一丁半点都没有,那自然是骗人的,可他没想到的是,秦风竟会如此直白露骨地指出来!迫于其骇人的威慑力,他还真有点束手束脚的感觉。

    “大哥放心。我......我尽力而为!”一个没忍住,东川业将自己的心里话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这也是他此刻最真实的想法。毕竟旅途漫漫,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点什么,而且秦晴那么可爱动人......

    于是秦晴的脸羞得更红了,仿佛快要滴出血来;而这话在秦风听来,也是和抬杠没什么两样,琢磨着还是应该给自己这位准妹夫送一点“饯别礼”之类的;卫法本来已经向身后退了两步,可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不退反进,以一种“我就是要看热闹不爽你们可以揍我但我就是不后退”的姿态伫立于是非之中。

    “......保证秦晴的安全。”关键时候,质子府的管家,东川业的家臣,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了过来,“少宗主方才是想说‘尽力而为保证秦晴的安全’,是这样吧?”

    老管家本来是仪仗队的司仪,却也在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状况,眼看着温馨和睦的场面就要因为东川业一句糊里糊涂的话尽毁,他也是赶紧出来救场!甚至他还和秦风产生了一种类似的想法,那就是东川业的脑子,也许真的不那么好使。

    “老朽未亡人,见过虞修秦风。幸会。”老管家将手中的缰绳递了过去,看样子是想交到秦风的手上,“我已年老力衰,阁下却风华正茂,那便倚老卖老一次,不拘于俗礼了。”

    小白现在很难受,以致于留下了感人肺腑的的马泪——为什么呢?因为这到底关它什么事啊!

    数月之前,它奉东川业之命,将百里朽送往百里家,可甫一入百里家的范围,便被十八般武器给团团围住!它怕吗?它当然怕了!冒着熊熊火焰的鬼头大刀就悬在它的马颈上,这搁谁谁不怕?百里朽也不念这一路护送的“恩情”,不但不替它解了围,还顺手捞来一把蒿草喂与它吃。

    这是人!哦不......这是马能吃的东西?它小白大爷自“屈居”东川家以来,何时受过这等屈辱!然后它就一口一口、一嚼一嚼地将蒿草给吃完了。一边吃,还一边发出愉悦的马嘶,并不时用脑袋蹭一蹭百里朽,显得十分温顺听话。

    “你们百里家仗势欺马是吧?待本大爷回府后,必调兵遣将,率军平了你这百里府!哼!”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小白能屈能伸,极尽讨好之能事,就为了让自己头上的那把鬼头大刀赶紧撤走。只是百里朽厌屋及乌,哪肯轻易放它离开?

    “看样子还蛮好养活,那便留在这里吧。”于是小白被囚禁起来,吃了几个月的蒿草!直到百里朽养好伤势,修为有所突破后,才骑着它重新杀回质子府府前——然后就在大街上看见了东川业和秦晴你侬我侬的画面。

    睿智的小白趁百里朽一愣神,将其从马背上狠狠地颠了下来!随即对着东川业就是一顿哀鸣!可东川业彼时心情无限美好,看整个世界都是彩色的!竟不来关怀它,反而先去扶那百里朽。

    小白顿时气得半死!当夜就把质子府能吃的全吃了,不能吃的也啃缺了一大块!直到被老管家用二百二十二道马鞭给抽得服服帖帖,马臀白里透红,跟猴儿屁股似的,场面才得以控制。

    至于百里朽,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仇也不报了,话也不说了,转身就往虞山奔去!后来听人说,好像是去找秦风干架去了,还打了个平分秋色、不相伯仲!一时间,百里朽名声大噪!

    “‘未亡人’?那你到底是将亡而未亡呢?还是求亡而未亡呢?”秦风松开秦晴,接过老管家递过来的缰绳,双方以小白为媒介,开始进行修为境界上的斗法。

    秦晴此时已经恢复如初,乖巧地来到了东川业的身边,并向其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

    东川业登时便一脸纳闷,已经知道自己犯了“众怒”的他非常讶异秦晴为何没有大发雷霆,而秦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东川业疼的眉头紧锁,颤颤巍巍地指向秦风和老管家战圈,言到:“你......你还不去......好生照看咱哥?”

    听闻这话,秦晴终于是松下手劲,可嘴上依旧不饶人:“那是我哥!谁跟你‘咱’了?我哥天下无敌!你那脑子莫非真的只是个摆设?”

    东川业一面揉着自己的腰子,一面担忧地看向二人,犹豫不决道:“那可不一定。咱哥固然是咱哥,但老滑头也是老滑头!即便是在海晏河清宗,我也从未见他使出过全力。”

    “那是我哥——!”眼见东川业说不听,秦晴羞恼地想去再掐一把,却被其未卜先知般躲过了,“我哥是绝不会输的!除非那老滑头使诈!”

    与众人离得最远的百里朽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圈,不久前刚于虞山取得平生最佳战绩的他,此时已经不再仅仅执着于儿女情长,还萌生出更加宏大壮阔的目标!这第一步,自然便是眼前的秦风!至于秦晴,都不比这个目标来得重要。

    “听闻虞修秦风,修为高深、战力非凡,可谓元丹之内无敌手。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像我这种老骨头,看来当真不该在阁下面前如此献丑。”

    以往云淡风轻的老管家此刻尽显疲态,本来梳的整整齐齐的白发,也在这场斗法中披散开来,不仅失去了光泽,还有不少掉落于地。

    反观秦风,依然是仪表堂堂、宠辱不惊的模样,只是此刻没有回应老管家的对他的满誉之词,显得有失风度。

    “罢了。就这样吧!”言及此处,老管家骤然松手,于是缰绳稳稳地拿在了秦风手中,“一往无前的刀,才是好刀啊。”

    老管家一步一歪地向往仪仗队走去,在场一众修士皆是不明就里,只有东川业看了秦晴两眼,然后追上前轻轻扶住老管家,并回过头来向秦风点头致意。

    “哥,你没事吧?”秦晴小心翼翼地来到秦风身边,关切问到。

第二百章 改变

    伴随着马蹄踏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仪仗队渐行渐远。

    作为齐国的质子,东川业理所当然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一个数十年来生活在卫国的异国少宗主忽然跟卫王提出要求,说想出去转一转、走一走,于情于理,卫王都不便怎么拒绝。

    正因为如此,仪仗队既是必不可少的牌面,也是卫王表达善意的象征,同时还是其安插在东川业一行人身边的眼线。

    在驶离卫国边界线的刹那,秦晴曾挑开窗帘回望虞山,即便秦风给她最后一眼的神情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她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哥哥,好像哪里变了。

    “终究还是走了啊。”秦风一直眺望着秦晴离开的方向,直到秦晴所在的马车确实离境,秦风方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向虞山山里走去,“你在我身边,我可以护你周全;但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便得诸事小心呐。你说呢?圆白菜?”

    马儿扑扇扑扇耳朵,敷衍性地甩了甩尾巴,显得百无聊赖。

    “咳咳。它叫‘小白’。”卫法走上前来,替秦风拽住缰绳,“真是一匹难得的骏马!放眼卫国,恐怕无出其右!我说秦风,‘小白’这名字如此形象贴切,你是如何与‘圆白菜’记混的?”

    小白从鼻腔中喷出两道热气,对于卫法的吹捧,它很是受用。

    “啊?不都是菜么?反正都是口粮,想起来就一锅乱炖下酒呗。”秦风脚底生风,走得越来越快,多年不下虞山,他竟有一丝别样的感觉,“走走走!吃酒去!百里朽也来啊!”

    百里朽没什么意见,他也正想和秦风再交交手——在看罢秦风与老管家那看似风微浪稳,实则波澜壮阔的斗法后,没有哪个奋勇直上的修行者会心如止水。

    “秦风!你与那老者的战斗,谁赢了?”“你猜。”

    卫法看着二人逐渐模糊的身影,也是一心想要加入他们,毕竟秦风的邀请只涉及了百里朽,对于他卫法,那是默认其一定会去的!

    “你们等等我!”自古以来,士可为知己者死,得秦风如此高看,他卫法定当不负,“我说你倒是快动啊!哎呀,你放心!秦风一门心思全扑在修炼上,哪会有心思贪图什么口舌之欲?待会儿你配合点,我再把你从他那儿要来,不就万事大吉了?”

    四蹄就跟四根木桩子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白狐疑地看向卫法,仿佛在说:“行不行啊你?我瞅着你好像不是很强吧?”

    这小眼神看得,卫法登时就冒火了,一把甩开缰绳,怒斥道:“那你走吧!我绝不拦你!只是日后被卫国的其他道友同仁逮住后,别指望你个祸害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一语言罢,卫法毫不迟疑地转过身,向着秦风和百里朽的方向追去,而小白听闻这话当即便寒毛直竖!

    一想到自己在卫国“为非作歹”这么多年,现在最大的靠山说走就走,那日鬼头烈焰刀灼烧鬃毛的恐惧直到今日依旧挥之不去。小白立刻就怂了,连忙扬起四蹄,“咻——”地一声追上卫法,一人一马在虞山如履平地、纵横驰骋!

    “卫法,这马骑着可舒坦?”百里朽瞟了瞟旁边端端正正坐于马背上的卫法,感觉有些碍眼,遂以一副盛气凌人的口吻对其说道,“我与秦风步行你骑马,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刚猛的威压瞬间从百里朽身上喷薄而出,转眼间就将卫法围的水泄不通,欲将其拽下马来!

    以卫法的修为,自然是应对不及,可小白却宛若十分熟悉这一攻击方式的应对之策,只见其先是一阵急促响亮的马嘶出口,百里朽的威压随即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借着这一刹那的机会,小白已经载着卫法腾入高空!

    要说这小白连妖修都算不上,甚至连第一次天劫都没有渡过,却能施展这等行云流水的腾空之术,想来还是要拜其体内那一丝的天马血脉!凭借这一血脉之力,小白早早地就拥有了独立的思想认识,飞舞腾空更是不在话下。除了不会人语,不会使用神通术法,与一般的妖修也没有多少区别。

    “我还不信了,今日会连你这废物都治不了!”百里朽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卫法与小白,开始运用灵识主动追击这一人一马。

    可小白的奔跑轨迹实在是太过诡异,好像整片天空都是其驰骋的平地!不论百里朽如何围追堵截,小白总是能从四面八方找出一个缺口逃脱出去。他快要失去耐心了。

    “百里朽!你莫要欺人太甚!真当我卫法怕你不成?”此言一出,不要说百里朽,连小白都不由自主看了卫法一眼,那眼神毫无疑问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卫法心虚地想要别开视线,但在看到走在前面的秦风半扭过头,嘴角露出一缕若有似无的微笑后,他顿时就从心底里涌出无限的勇气!他不知道秦风是不是在对他笑,是不是给予他的鼓励,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秦风绝对没有嘲笑他!

    “总有一日,我也要像你一样,笑的那般洒脱、笑的那般自信、笑的那般泰然自若。”

    对于修士来说,一颗强大坚韧的道心有时要远远超过修为境界所带来的力量,比如现在,卫法心中这不断喷涌而出的勇气,其量之多,其势之盛,已经远远超过他这一生所拥有的总和!

    身为坐骑的小白此刻感受地最为明显——方才他从卫法身上感受到的除了恐惧,就只有战栗,而现在,卫法传递给他的,是一种战天斗地的豪迈之情!是一种“你若欺我,我必讨之”的应战精神!

    小白不知道卫法这突如其来的改变究竟从何而来,但是此时此刻,它却由衷地为自己能与卫法并肩作战而感到无上的荣光!

    “来吧!百里朽!是时候战一场了!”卫法一声咆哮,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杆半月红缨戟,须发皆张、目眦尽裂,驾驭着坐下白马,朝着百里朽发起了无畏冲锋!

    “找死!”骤然从进攻的一方变成了守阵的一方,百里朽心底里首先涌现出来的情绪不是慎重,而是羞辱!因为他已是元旦圆满的修士,而卫法仅有元丹初期的修为,卫法对他发起冲锋,是对他十成十的羞辱!羞辱之后,则是直冲云霄的愤怒!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匍匐于地摇尾乞怜,畏惧强者俯首称臣,这才是你应该表现出的姿态!”百里朽手中金光闪耀,待散去后,一柄雕龙画凤的亮银斩马刀蓦然显现!

    卫法身为卫国王室之人,虽然从小不学无术,但对于珍宝古物的收集自然不在话下;而百里朽则是卫国称雄称霸的百里家的嫡子,其手中的亮银斩马刀,据说混合了天外陨铁的材质,加之工匠十数年的锻造打磨,绝非凡品可比!

    秦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二人,在他的眼中,卫法全身沐浴在一片赤光之中,而百里朽则是金黑参半。按道理来说,不管是谁在他面前拔刀约战,只要不是以他为目标,他都不会去横加干涉,毕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可今天不一样,他的妹妹刚刚离开虞山,他的心情虽有沉重,但与老管家的一战,却是在他久驻不前的修为敲开了一个缺口!他仿佛能够听见自己体内的真元破冰而出的声音——那是如此地清脆悦耳,以致于令其欣喜至极,情不自禁就想要吃酒庆祝!

    故不要说是卫法和百里朽,就算是虞母洞的那群老古董,他都能不计前嫌地为他们斟一杯酒!当然,仅此一杯。

    “我说你们两个,是否太不把我这个东道主放在眼里了?”只眨眼间,秦风忽然从原来所在的地方消失,再瞧见时,已经身处卫法与百里朽兵势之间,“要打去外面打,死在我虞山地界,我还得负责给你们收尸。”

    一语言罢,秦风抬起双臂,五指张开,作势欲硬接二人攻势。

    对卫法来说,这是他拜别既往、展望未来的一击,其势莫不可逆!可当眼前出现了秦风的身影时,卫法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收招止势,可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能做到收放自如。

    而对于百里朽来说,秦风的出现无异于给他刚强的心脏再下了一剂猛药!对他来说,或者对整个卫虞的修士来说,打败秦风,将其踩在脚下,是他们所有人的目标!

    或许有的人会在追逐这一目标的过程中逐渐放弃,但也有人不会半途而返!既然如此,当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就摆在他面前时,他能够眼睁睁地放其溜走吗?

    不!他不能!所以百里朽的攻势不减反增,刀锋偏转,竟是向着秦风的项上人头绝斩而去!

    卫法的好意,秦风知道吗?不知道。

    百里朽的心思,秦风看穿了么?也不知道。

    他只是微妙地偏转身体,自双手中生出两股难以言明的巧劲,游走于卫法与百里朽释放的力量外围,与其说是徒手硬接,不如说是借力引导之。

    “一木支危楼,四两拨千斤。”秦风轻声言到。

    给读者的话:

    不知不觉今日就两百章了,感谢各位读者朋友对《傀儡封仙》的陪伴和不离不弃。谢谢!

第二百零一章 轮换

    只听“轰”的两声巨响,卫法的半月红缨戟倒插进旁边的土地里,并炸出一个惊人的大洞,一时间尘土飞扬;而百里朽的亮银斩马刀则嵌入了不远处一棵参天大树的树身上,只是周围的树林已经被刀势毁的不成样子,到处是参差不齐的断面。

    “二位何时有如此深仇大恨?我竟然丝毫不知,实在是惭愧啊。”尘烟散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卫法和百里朽的眼中。

    还是一样略带调侃的口吻,还是一样强大无匹的感觉,还是一样捉摸不透的战法——虞修秦风,即使身处腹背受敌之境,依然活的处变不惊。只不过这次,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秦风!你没事吧!”卫法松开手中的红缨戟,想要替秦风查看伤势,只是其刚跑两步,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地瘫软下来!尤其是膝盖以下的部分,此时竟半分知觉都没有!

    “我没事。你有事。”秦风将身上的上衣扯下,重新换上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袍,因为原来那件已经在这场争斗中变得破烂不堪,“全力以赴固然很好,但不留余地却是愚蠢的。来,接住。”

    一边说着,秦风从袖口内拿出一粒色彩斑斓的丹药,将之抛给卫法。在那个丹药还没有十分普及的年代,这玩意儿可以说是相当稀有的货色,只能从上古留存的典籍木简中摸索炼制方法。

    “这东西能吃吗?”卫法谨小慎微地观察着手里这个小泥丸子,并不想将其服下。当然,这并不是说卫法在怀疑秦风,而是他也没怎么见过这东西,况且鲜艳的的蘑菇总是有毒的不是吗?

    “都是元丹初期的人了,吃点泥不碍事的,又吃不死。对吧?”秦风来到半月红缨戟旁边,准备将其一鼓作气拔出来,却在握住的瞬间察觉出不对劲,“哎呀,断了呢。”

    没错,卫法的半月红缨戟的确是折断了,不仅折断了,自柲以上,还四分五裂的厉害,哪怕是不会用戟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明显是报废了。

    “我说卫法啊,你要是真那么缺兵器用,一会儿可以随我去虞山的兵器阁挑一件。不说如何趁手,至少质量没的说,保管比你这不知道从哪儿挖出来的老古董只强不弱。”

    卫法被秦风这一段口若悬河的说词给惊的目瞪口呆,相比之下兵器的损坏都不算什么,可——那个惜字如金的秦风哪儿去了?你是被东川业那家的老滑头给打坏了脑子?知道话痨是什么样的知道么?就你这样!

    “你不要用这种‘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请离开我的视线我要洗眼睛’的目光盯着我好不好?”秦风居然有些扭捏起来,以往仙风道骨的形象瞬间崩塌殆尽,“你要是不满意,大不了你吃的那枚丹药我不收你报酬了嘛。”

    “什么!竟然还是要银子的?”卫法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幻灭,登时便大声咆哮道,“奸商!我这还没吃......唔!”

    趁其不备,秦风忽然蹲在卫法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丹药弹进其口中,再顺手一抬卫法的下巴。只听“咕噜”一声,丹药应声下喉,卫法反应不及,只有拼命咳嗽的份儿。

    在做完这一整套连贯的动作后,秦风瞬间变脸,恢复成以往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一切都是诱骗,或者说强迫卫法吃下那枚丹药设下的局。

    “善。”秦风负手而立,看了看一旁装背景正装的起劲的小白,轻描淡写道,“你既与他有缘,以后便随他去吧。”

    小白什么话都不敢说,它也不会说话,可它就是把马唇闭得紧紧的,生怕秦风突然往自己嘴里塞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此时此刻,它的脑海中盘旋着老滑头以前给它刷洗时说过的某句话——“和疯子,就没道理可讲。”

    “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留不住啊!”秦风的步伐并不似以往那般沉稳,而是有些一蹦一跳的,在路过百里朽身边时,还将脑袋偏至一侧的肩头上问到,“我瞅你这目光,好像对我的‘玉体’很感兴趣的样子,是我的错觉吗?”

    百里朽面无表情,将树身上的亮银斩马刀召回手中,而那棵巨树在斩马刀脱离树身的一刹那便分崩离析,直接断裂成一匹匹的柴火!这一刀要是劈在卫法和小白身上,结局不容乐观。

    “你不是要吃酒吗?比划了这么半天,酒呢?”百里朽将亮银斩马刀在手中挥舞几圈后收回乾坤袋中,对秦风的戏谑之言置若罔闻,“要是没酒吃我就回去了。吃酒打架,缺一不可。”

    秦风绕过百里朽的身影向其身后的狼藉看去,微微一笑:“这可不仅仅是打架的程度哩。也好!便算我招待不周,你有这么大的火气也是情有可原。喏,目的地就在前方,且随我一道来吧。”

    百里朽回头淡淡地扫了卫法一眼,那目光就跟在看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并且毫不避讳地贬低道:“想与我斗?呵。先修炼个一千年再说吧。”

    一语言毕,百里朽便不再理会卫法,径直跟上秦风的步伐,只是其与秦风的距离却是微妙地保持在一个可攻可守的距。

    其实方才秦风的戏谑之言并不全是在开玩笑,当他更换上衣时,百里朽确实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身体。不过并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者说‘旖旎之念’——百里朽彼时正在仔细地寻找着,他想要在秦风身上找出一处伤口来。

    可不管百里朽怎么寻找,秦风的上身依然是那般遒劲有力,根本没有一点明伤暗患的表现。这对百里朽来说,可真不是个什么好消息,毕竟他在不久前才与秦风战了个势均力敌。

    是!百里朽的确期待过就这么一刀解决掉秦风,可他并非异想天开之人,也知道那是绝不可能发生之事!

    虞修秦风毕竟是虞修秦风,不是随随便便一板砖下去就能砸到一大片的秦风。可饶是如此,也不应该连一点伤口都没有啊!

    “难道是那件衣服的原因?”百里朽猛然惊醒!然后立马就在心中否定掉了这个答案。这种想法就是一个笑话!

    诚然,秦风自从穿上那件嫩黄色的衣袍后就变得十分奇怪,言行举止间的反差说是换了三魂七魄都不为过!可那只是一件衣物而已,与寻常百姓、王宫贵胄穿的相比,除了材质稍微好点,颜色品味稍微奇怪点,其他的并无二致。

    百里朽想不通,于是他索性不再去想——凡是想不通的事物,他习惯于直接毁灭掉,这样想不通的源头便不会再存在。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在其身后,卫法牵着小白的缰绳,一步一步地跟着二人前进。秦风是不是奸商有待商榷,可他拿给卫法的丹药是真的有效,说是立竿见影亦不为过。

    就在秦风与百里朽交谈欢笑之际,卫法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行动能力,体内的元丹不仅能够正常吞吐真元,甚至还有一阵阵酥麻膨胀的感觉!卫法不是愚昧驽钝之辈,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对于驻足元丹初期多年的他来说,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秦风......”卫法心中五味杂陈,虽然他一开始带秦晴下山玩是抱着借此良机,间接和秦风套近乎的心态,不过秦风对此也并没有什么表态,不知是知晓,还是不知晓。

    卫法并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和秦晴、百里朽组成三人组,在卫境各处惹是生非。只是那一晚,那一眼,那一身鲜血,给他的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

    与其终日战战兢兢地伴君如伴虎,还不如陪着花季少女四处游山玩水来的逍遥自在,这也是他最真实的计划打算。

    可如今秦晴甫一离开卫虞,秦风立马将珍藏的丹药赠与给他,说好听点,是报答人情,说难听点,那就是结清工钱。

    “你想啥呢这么出神?”就在卫法胡思乱想之际,小白用马头狠狠地撞了卫法一下,鄙夷的眼神活灵活现,“那俩疯子都快见不到影了,你还在这里自怨自艾。我堂堂小白大爷,怎么会有你这种优柔寡断的主人?”

    卫法自然是听不到小白对他的一番训诫的,可他瞧得小白不断地想要挣脱缰绳,看他的眼神不存善意,也是猜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惹来了这匹灵马的不快。

    “哈哈哈!你骂得对!此番的确是我心胸狭隘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不去找它,却也不会忘记。”卫法安抚地顺着小白身上的毛发,嘴角扬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秦风可是将你赠与给我了,往后的日子,还请不吝赐教。至于我们的目标,那自然是......”

    风声淹没话音,将山路上的一地狼藉卷扫一空,不知带到哪里去了。只是不论如何,扬起的风总有止歇之日,到那时,过往的尘埃不是早已灰飞烟灭,就是留存着只鳞片爪,等待着阔别已久的重逢。

第二百零二章 酒名

    “两位,久等咯。”秦晴洞府之内,秦风、百里朽、卫法围坐于酒案周围,“上等的女儿红!我亲自酿制的哟。”

    卫法定定地看着秦风手中的三坛酒,眼角忍不住攀上几缕犹疑——坛身上的泥土和秦风手指上黏着的泥土并无二致,看起来像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坛口的泥封还未掀开,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甜,这么说里面装的也确实是酒没错。

    可即便如此,卫法的心中还是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出来!

    “为什么吃酒的地点要选在秦晴的洞府啊?为什么秦晴的洞府看起来就和一处露天的花园没两样啊?为什么你会知道这里藏着女儿红的啊?为什么是女儿红啊?”

    卫法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可他就是不问!因为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就是如果真的在这里问出口,他便会莫名其妙地输给秦风,而且会输得一败涂地,以致于气恼地想动手打人。虽然他谁也打不过就是了。

    相比于卫法的纠结,百里朽就要显得自然许多,除了对这么小一坛酒颇有微词,认为完全不够喝之外,其他的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喝酒只是调剂的手段,最终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哎呀,卫法还真是见外哩。你看人家百里朽,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儿,你也莫要这般拘束紧张,一切随意就好。”秦风一脸和煦地替卫法化解尴尬,仿佛他当真就是此处洞府的主人一样。

    “你这么憋是会憋出内伤的我同你讲。嘛,反正不关我事。”

    酒案不远处,小白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洞府内的花花草草。

    这些植物虽然都是凡品,可却是被照料地极其妥当,再加上此处的灵气流通设置尤为巧妙,一年四季的花草皆是被安排在最适宜生长的位置!毫不夸张地说,这已经不是兴趣使然就能办到的事了,除开悉心照料的成分,个人的天赋也会占有很大的比重。

    当开则开,当败则败。明明是不同季节的花草树木,眼下却能同处一室一览无余,真难想象,这会是那个成天只知道寻事生非、娇蛮暴力的秦晴的杰作。

    “这马儿,还挺上道的。”秦风有意无意地忘了小白一眼,发现其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在啃食花园的杂草,就算是一些花草树木,最多也就是吃一点枯黄的边边角角。

    这种行为对于草木来说,不仅可以起到类似于“裁剪”的作用,让有限的营养供给到最需要的地方,不致于被枯萎的花瓣树叶吸收,还能增强草木的生命力和抵抗力。不得不说,小白真是一头不可思议的马驹,这些知识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

    卫法的观察力没有秦风来的仔细,可他胸腔内快要满溢而出的冲动却是随着秦风的话语略微平静下来。

    “保持这个态势。很好,卫法,你做得到的!相信自己!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趁此良机,卫法不断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看起来是打定主意不会给秦风主导酒局的机会。

    “好冷清哦。我说你们两个,吃个酒就不能热热闹闹的么?连圆白菜都比你俩吃的欢!”

    秦风撅起嘴,一手撑住下巴,另一只手敲打着酒案,似乎是对二人的表现心怀不满。小白骤然听闻这话,马身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踢踏踢踏”地远离酒案,根本不管卫法的死活。

    “你不是说随意就好么?”百里朽斜睥秦风,把玩着手中的酒坛,暂时还没有开封饮之的打算。

    “一码归一码,百里朽,干得漂亮!”卫法心中忍不住叫好。

    “你们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这里可是秦晴的洞府哦!说是女子的香闺亦不为过。”秦风挑动眉毛,循循善诱。

    “你当哥哥的,这么形容自家亲妹的住处真的没问题么?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倒着实有几处在意的地方。”

    百里朽难得的与秦风互动起来,这和谐的一幕直让卫法提心吊胆,心中不停呐喊嘶吼:“闭嘴啊你个死蠢!”

    “为何非得在这儿来吃酒?”“因为这儿有酒。”

    “女儿红?”“女儿红。”

    “你埋的?”“我埋的。”

    百里朽和秦风一问一答,进度快的出乎意料,这感觉就和高手之间联袂应战差不了多少。突如其来的,卫法很羡慕这种感觉。

    “总有一天,我也可以站在你的身边,和你配合的天衣无缝吧。”卫法直接过滤掉二人的对话,目不转睛地看着秦风,“到那时候,我必不可能拖你后腿。你可要等我啊。”

    交谈之间,三人掀开了泥封,一杯一杯酌饮着——毕竟每一坛的容量就这么多,况且这酒,也不适合龙吸虎咽。

    “有一句说一句,我这制酒的功夫真是好的没话说!要不是踏入了修行一途,说不定我秦风现在早就是卫虞远近闻名的酿酒师嘞!”三杯下肚,秦风的眼睛已经有点发直,并且开始自吹自擂起来,瞧这架势,好像他真的如此考虑过似的。

    “别理他,他喝醉了。”卫法与百里朽罕见地达成了共识。

    “谁喝醉了?我没醉!”秦风将酒杯重重地掷在酒案上,杯盏中的酒液随之晃荡出几滴,竟是赏心悦目的琥珀色,“这酒闻之馥郁芳香、久远浓烈,尝之醇厚甘鲜、柔绵爽口。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上好的佳品!尔等莫非吃不出来?嗯——?”

    眼看秦风有快要发酒疯的趋势,卫法赶紧将其劝下,生怕他一个暴走,将这美美的一处洞府花园给拆了。

    “秦风,你这酒吃起来确实不错。”百里朽摇晃着酒杯,摆出一副品酒的姿态,然后在秦风的沾沾自喜中话锋一转,“可是,却是缺少了最重要的酒料,令其味道大打折扣!”

    “啊——?不可能!怎么可能会缺少酒料?”秦风大惊失色,根本不相信自己在酿酒这档子事上出什么差错。

    “秦风你喝醉啦!搁这儿发什么疯呢?”卫法立马动手将秦风的衣领拽住,因为再不拽住,秦风就要将整张脸从那二指宽的坛口处埋进去了,“百里朽你别逗他!他现在禁不住逗!”

    百里朽嫌弃地瞅了一眼卫法,并不打算搭把手,在将杯中美酒吃尽后继续说道:“秦晴不是你女儿,她只是你妹妹。你的酒没有那种襁褓啼哭、嫁女请客的文化内涵。如此,终是不美。”

    此言一出,莫说秦风,连卫法都是愣了一愣。作为游戏人间的公子哥,女儿红所代表的风俗习惯,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他没想到,百里朽这个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的家伙居然也会晓得这茬儿。这和一只大猩猩知道怎么插秧有什么区别?

    不知不觉中,卫法手中的力道没了,可秦风并没有趁机不顾一切地将脑袋埋进去,而是宛若突然清醒似的,安安静静地给自己倒酒,看着杯盏中波光粼粼的酒水一言不发。

    “嗯——秦晴和东川业离开的时候,你怎么没把这酒拿出来?”卫法终于可以舒缓一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绷的神经了,可就是这一放松,最终还是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秦风瞟了一眼卫法,然后自顾自地撞了一下他的酒杯,随即一饮而尽:“他们两个又不是真的回齐国成亲,这女儿红,自然是用不到的。”

    卫法敏锐地捕捉到秦风所用的“回”这个字眼,然后表情一阵纠结。一想到自己最终还是破了誓,卫法不禁悲从中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破罐子破摔:“你不要这个样子吃酒,很容易醉的。话说当真就是这个原因?没有其它别的什么因素?”

    听闻这话,卫法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端起酒杯就想吃酒,却忘了自己这一杯还没斟。不过秦风毕竟是秦风,淡定地换上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抓起手边的酒坛,斟满,再小啜一口。

    “就是这样啊。”秦风以一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轻松说到,“卫法你身为一名男子,如此热衷于刨根问底可不好。”

    “我信你才有鬼了!”卫法情不自禁地吼了出来,一把揪住秦风的衣领来回摇到,“你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岁的妖了,撒谎之前能不能想想如何让自己表现地自然点!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百里朽目光如电,盯着自己面前这两人,好像发现了点什么。而秦风则是在听到卫法这番话后,十分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

    “你作甚?”卫法有点没反应过来秦风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我闭着眼睛,不就不能算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嘛。”秦风以一副明知故问的口吻嚷嚷,然后完美地将卫法噎到不能自已。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是重点吗!”卫法原地气炸。

    “你吵吵什么玩意儿吵吵?没错,我就是忘了!怎样?不服你咬我啊!”秦风的脾气也终于上来了,操起酒坛就想往卫法头上招呼。

    眼看二人就要大打出手,这次居然还是百里朽来救的场:“我说秦风,你身为远、近、闻、名的酿酒师,怎么能不给自己酿的酒起名字呢?可别叫‘女儿红’,除非你真的想逗我笑。呵呵。”

    “你明明已经在笑了。”秦风的注意力被百里朽的话语吸引过来,瞬间不再理会卫法,一双眼瞳狠狠地盯着杯中酒,眉头紧皱,“要不,就叫‘不忘虞’吧。”

    “喏。我的‘不忘虞’喝完了,再给我拿点儿来。”百里朽极其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名字,将酒坛倒拿,竟没有一滴酒水流出,“为了这个终将流芳百世的酒名。”

    “没问题!为了‘不忘虞’!”秦风展颜一笑,欢天喜地地掘酒去了。

    目送秦风离开,百里朽转过头来看向卫法,轻描淡写地言到“我说——你不去看着他点儿?”

    “跟我有一根毛的关系?”卫法将眼神儿翻得老高,喝着自己酒杯中的酒,气呼呼地说到。

    “哦?别怪我没提醒你,那死蠢可是真真正正醉了的......你还别不信,如若不然,方才他能那么轻易地让你揪住衣领而毫无反抗之力?”一语言罢,百里朽将卫法的酒坛夺过来给自己满上,以卫法的修为,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莫非是真的?”卫法将信将疑。

    可就在这时,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从花园别处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小白急切的马嘶!

    “出事了!”卫法与百里朽当即便反应过来。

第二百零三章 偷袭

    “大哥!马上就要进行家门训练了,这时候你怎么还要出门啊?”卫家大宅内,一位青涩的少年挡在门外,张开双臂,将过路堵的死死,“今日说什么你也要去参加门主前哨战!不然家族内的那些长辈说不定会把你的参战资格给取消掉的!”

    仪装整理妥当的卫法来到房门口,看着眼前这个刚至舞象之年的三弟,不屑一顾地说道:“不过是前哨战而已,缺席一两次有什么关系?卫度安心,你大哥我厉害着呢!哪儿那么好惹?那群老东西不敢拿我怎么样的。是吧,二弟。”

    拨开卫度,无视其阻拦的卫法踏出房外,将目光投至走廊的转角,仿佛那里,鬼鬼祟祟藏着什么人似的。

    “真不愧是你,卫家门主的前哨战说溜就溜。嫡长子的身份,就能让你这般有恃无恐么?”话音未落,一名英姿非凡的男子从拐角处出现,“修行界强者为尊,像你这般游手好闲、荒废修炼,在不久后的门主争夺战上,是会被打死的。”

    “你这算是在担心我,还是在威胁我?”卫法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与自己这位二弟隔着一条走廊遥遥相望。明明是盛夏,二人之间的氛围却好似隆冬大雪,话里话外全是冰碴子。

    “卫度见过二哥。”卫度规规矩矩地行着礼,不敢有丝毫怠慢,对这个二哥,他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恐惧,见之如见鬼。

    是的。当今卫家门主一脉子嗣有三,其一为卫法,其二为卫度,其三便是这卫君。不过卫君的身份有一点特殊,其乃是庶出。

    只是卫君降生之初,其实并未得到卫家上下多少的祝福,甚至连满月酒都没有办。可随着其日渐长大,表现出的修行天赋却是令所有人为之瞩目,谓之卫家的明日之星亦不为过!

    年纪轻轻就能跨越炼体阶段,凝魂之境的冲关破壁亦是水到渠成,修行不至五十载,已然踏入元丹境界!至于如今的修为,据说正在养精蓄锐,准备冲击元丹后期。

    母凭子贵、水涨船高,卫君母子在家族内的地位蒸蒸日上,明里暗里巴结讨好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按道理来说,侧室的人已经欺压到这个地步,正室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不理的。可卫门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尚武者,对于正妻的软磨硬泡根本理都不理,将家族内近乎一半的修行资源都花在卫君身上,就指望着卫君能扬眉吐气,好好挫一挫百里家的锐气!毕竟再怎么说,他们卫家也是卫国的王室一族。

    至于卫法彼时在做什么——他正忙着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沉溺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不能自拔,根本不能和如日中天的卫君相提并论。然后就被其母做主安排,投到军中历练去了。

    “卫度,卫法自愿去虞山与那群妖修为伍,你呢?你也要同流合污?”卫君微垂目光,看向眼前这最小的弟弟——孱弱、瘦小、唯唯诺诺,若是将那层光鲜亮丽的外衣脱掉,换上粗布麻衣,想来也和随处可见的奴从没什么区别。

    卫君以为将内心戏隐藏的很好,殊不知自己的嘴角已经噙上了不屑、鄙夷的冷笑——“卫家门主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卫度颤抖着身体,喉咙涩得连发声都做不到,明明已经是舞刀弄剑的年纪,却还是喜欢躲在卫法身后。

    与卫法、卫君不同,卫度的身体自出生时就很不好,虽然是男儿身,可他的身子骨却是弱的不像话,不管请来多有名的医修,试过多偏的偏方,依旧还是弱不禁风。正室一脉日渐式微,奴从们都在窃窃私语着卫家门主休妻扶正的可能性。

    “没人和你说过,你那笑起来的模样,就和被车轮子碾压而过的狗屎一样难看吗?”卫法将缩在自己身后的卫度轻轻抱起,使其架在自己脖子上,看上去滑稽极了。

    只不过卫法的个头本来就不矮,硬要说的话,甚至比卫君还要高一点点,这就直接导致骑在脖子上的卫度看卫君时,是用一种“俯视”的目光!这种目光毫无疑问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一根迟早要拔掉折断的肉中刺!

    “大......大哥!你快放我下来!卫度......卫度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如此成何体统?”卫度想从卫法的脖子上下来,可以他的力气,哪里坳得过已是元丹中期的卫法?

    “是嘛......卫度已经长大了,居然开始嫌弃大哥了。”卫法口吻低沉,似乎是被卫度的话语给戳到了痛处。

    卫君眼角抽搐,转身便离开此地,不想再待哪怕一息的时间。

    而卫度瘦弱的肩膀则是骤然一紧,立即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不是......不是大哥想的那样。只是近些年来,大哥都在与秦小姐玩耍。卫度以为,大哥已经和卫度......玩腻了。”

    卫度的声音越说越低,到后面已经和蚊虫嗡嗡叫没什么区别了。而卫法却是弓着身子,还稍微有点颤抖,不过不是因为觉得寒冷或者害怕,而是憋笑憋的很辛苦。

    “你这小脑瓜子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哥怎么会对你置之不理?”卫法催动修为,带着卫度走出卫家府邸,一路上虽然引来了许多嗤笑的目光,可他完全熟视无睹,“你从小就体弱多病,别说交朋友,连出家门的时间都很少。不过你小子有福了,虞山近日来颇为热闹,这趟你可一定得赶上!”

    “这趟?哪趟——啊!大哥你慢点儿!”卫法突然加速,连一声招呼都不和卫度打,朝着虞山便飞奔而去!

    刚跑出都城,卫法便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一阵白色旋风瞬间刮至,真身正是小白:“走!小白!上——虞山!”

    小白敷衍性地嘶了两声,以它的速度,本来全力飞驰一天一夜便能从卫都城去到虞山,可它却是硬生生拖长了一倍的时间!若要问小白为什么会对虞山那么排斥,恐怕就在于叫它“圆白菜”的家伙,眼睁睁地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而它却无能为力。

    那一日,它正在桂花树下优哉游哉地啃食着花草,趁没人发现再偷偷嚼几瓣儿桂花,一时间只觉得岁月无限静好。

    可就在这时,喝的烂醉如泥的秦风忽然奔到它所在的桂花树下,轻车熟路地刨出三个酒坛子。刨出来后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鼻孔里竟流出两道血线,可其本人却像是一点都没有发觉的样子,抱着酒坛一脸傻笑。但是!不过这并非最主要的原因!

    小白之所以能看出秦风已经差不多醉到不省人事,除了那一身的酒味,一脸的傻相,完全是因为秦风当时是斜着身体跑过来的,说是与地面紧贴在一起都不为过,登时便把小白吓了个半死!

    “啊......圆白菜,你在哦?”秦风转过头,满脸冒着幸福的泡泡,然后对小白诉说着最动人,同时也是最恐怖的情话,“多吃一点哟......等膘再养肥些,就差不多是时候了。嘻嘻嘻。”

    骤然听闻这话,小白心中除了“逃”这一字,便再无他意。

    “咦——?你要到哪里去?带我一个好不好?”秦风醉眼朦胧地望着跑向空中的小白,于刹那间流露出一副落寞的神情,直叫小白看直了眼。

    秦风驭控修为的能力早已炉火纯青,即使是眼下这种醉的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时候,依然能够飞身腾空,朝着小白的方向追去。

    眼见秦风“穷追不舍”,小白非常勇敢地没有一味逃跑,它非常清楚地知道,若是秦风真发起酒疯来,那自己十条命可能都不够其折腾。于是小白准备先下手为强!

    “小别致长得真东西啊~”已经醉的说胡话的秦风根本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被一匹马给算计了,整个人浑身破绽地朝小白扑去,然后就被小白使出周身力量,狠狠地踢在脸上!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相当成功的偷袭!单从修为境界来说,那就是一匹连第一次天劫都没有渡过的灵马,将卫虞元丹之内无敌手的秦风给踢飞了!这种战绩,不管放在哪个年代,哪个宗门,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骄人战绩!小白做到了!

    而用脸接了这完美一击的秦风顿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直直地往地面坠去!适逢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小白本来是应该立刻逃之夭夭的,可它心中的兴奋却是驱使它一定要驻足观看这可以吹一辈子牛皮的画面!

    然后秦风就重重地摔在地上,丝毫没有辜负小白的期望。那“咚”的一声!证明其确确实实受到了地面的反冲击力,不带任何虚假演戏的成分;那“稀里哗啦”的声音,乃是三坛不忘虞摔碎于地的声音——啊,好可惜......

    小白当即便觉得此生无憾了!正准备溜之大吉时,下方秦风的位置却是忽然一阵黄光闪动,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气息——熟悉中带着一点陌生,陌生中带着一点微妙,微妙中带着一点奇异,奇异中带着一点吸引。

    与此同时,百里朽和卫法也赶到现场,二人不约而同看见了包裹住秦风的黄光!只是待光芒散去后,秦风倒是好好的没怎么样,他的身侧却是睡着一个与其有着相似面容的......的......妖?

第二百零四章 漂亮

    “哟!卫法你来啦!这次回家倒是花了不少时间嘛。”依旧是秦晴的洞府,那一处露天花园内,秦风正在兴致勃勃地替编着羊角辫,当然,不是给他自己,“啊——今天你若还是不肯帮我搭把手,可没有‘不忘虞’喝了哦。”

    秦风抬起头来,摆出一副生气不悦的模样。而在不知不觉间,秦晴已经离开卫虞两年了,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秦风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丰富。

    有时候连卫法都忍不住会想,也许秦风和秦晴的关系并没与想象中的那么要好,或许真的是彼此的禁锢也说不一定。

    比如说现在,秦风就完全没有一点寂寞难过的样子,因为他面前的木凳上,正端坐着一名小巧玲珑、明眸皓齿的“少女”。

    “你身后的是,卫度?几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嘛。”秦风让木凳上的少女站起来,转了一个圈,然后十分满意地说道,“不管是酿酒还是扎辫子,我这手艺真是好的没话说。是吧?南山。”

    没错,这名当时睡在晕厥过去的秦风身边,宛若凭空出现的“少女”,给卫法和百里朽造成的精神冲击之强,无异于卫五家中的郑、林、李、钱家忽然倒戈百里家,再组成新的卫五家,一同对付卫家一样。

    如果真要寻根究底的话,也很简单明了,那就是秦风的鼻血混合着不忘虞的酒水,刚好倾洒到了旁边一朵灵性很高的秋菊的花身上。至于其中到底是怎样的融合变化,那就无法描述清楚了。

    而秦晴的洞府坐落于虞山之南,再加上秋菊本体——南山菊,便这样诞生了。该说是造化使然呢?还是无巧不成书呢?总而言之,南山菊的出现倒是给秦风带来了不少的乐子。

    至于南山菊的样貌,由于是吸收了秦风的血液妖化而来,故长得还是和秦风非常相似的,莫名的有一种父女传承的感觉。

    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南山菊的眉眼间其实还藏有一股阴柔美,这大概就要归功于秦晴之前的悉心照料了。

    拜这两方面的原因所赐,南山菊渡过第一次天劫后的初态其实并不是很难想象。可怪就怪在秦风非要作妖!旁人谁劝都不听,硬是让南山菊穿戴着秦晴的服饰。

    不仅如此,他还经常托卫法从凡间集市带来许许多多不同款式的胭脂水粉。一名男子,之前从来没有碰过这些,可数月时间下来,秦风却是将南山菊活生生打扮成了小一号的秦晴!若是秦晴见到此时的南山菊,怕是会以为自己添了个妹妹。

    “卫家卫度,见过秦风大哥。”卫度从卫法的身后站出来,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问候礼——身子骨不行,导致舞枪弄棒也相当有难度,卫度只有以这种礼节周全的方式,才能略微让自己心安,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嗯。好。”秦风站起身来,收起一身的嬉闹欢腾,认真地给卫度回了一礼。明明连秦风与卫法之间都没有这些礼数,可为了照顾卫度这孩子敏感脆弱的内心,秦风还是做得有模有样。

    南山菊睁着大眼睛瞅了瞅两人,学着秦风的姿势致礼。

    卫法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将神色间的心痛和悲伤尽数掩藏——要是连他都这么郁郁不乐,那该由谁带给卫度欢声笑语呢?

    “话说,今日百里朽没来么?”卫法四下环顾,确认没有见到那个飞扬跋扈的身影,不由得浑身一轻,“哈哈哈!肯定是你又赢了!这是第几次啦?第七次还是第八次?”

    “你这张口就问长问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要是百里朽真在这里,你俩不又得打起来!”秦风摆起黑脸斥责了卫法两句,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南山菊的小脑袋,随后轻描淡写地补充道,“第十次。诶,你说我要不要给它扎个双丸子头?”

    “怪不得......”卫法当即便撇了撇嘴,有同情,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吃否?”

    卫法走上前去,轻拍乾坤袋,将一串甜香四溢的冰糖葫芦递在南山菊眼前。

    南山菊见状,一双白净的小手情不自禁地就要伸出,可却在半空中陡然顿住——随后默默抬起头,一脸期待地望向秦风。

    “怎么能够‘白吃’你卫法叔的东西?去!抱两坛酒过来。”秦风漫不经心地吩咐着南山菊,貌似无意地将其中两个字咬重。

    南山菊自然是明白不过来的,撒开两条小腿就往后花园跑去。在其身后,卫度的目光一路跟随。

    “你骂谁‘白痴’呢?好的不教尽教些歪魔邪道!”卫法满脸不悦,直想揍秦风,却苦于根本打不过,甚至从未得手一击。

    是的,自从秦晴离开卫虞后,卫法之所以还能跑虞山跑的那么勤快,全是因为他在找秦风做陪练!

    而秦风的修为也已不是元丹后期,在吃过一顿美滋滋的酒后,呼呼大睡一场,醒来后,便是元丹圆满境界!

    相较于二人冲关破壁前的勤修苦练,秦风这元丹圆满境的修为实在来的太过轻而易举、匪夷所思!以致于卫法和百里朽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其心理落差之大用百里朽的话来说就是——“我真后悔没有在他醉死那会儿直接要了他的狗命!”

    卫法深有同感,然后细致地补充道——“秦风没有养狗。”

    “喂?喂!你有在听我说话么?”卫法拔高音量,使劲敲了敲秦风面前的石桌,完全不清楚眼前这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神游物外的,“秦风!”

    “啊......!怎么?”秦风骤然回神,被自己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只大手吓了一跳,然后扬起一巴掌便将其拍掉,“啧。别闹!我这边有正事!”

    “谁跟你闹了?”卫法抚搓着自己生疼的左手,反驳道,“我说!你若想扎双丸子头,得等南山菊再长大点,把发量蓄起来,那样才......”

    “哎呀!知道了!双丸子头什么的,都无所谓啦!”秦风粗暴地打断卫法,不耐烦的态度溢于言表,“你要是再敢招惹我,我立刻着人将百里朽叫来,让他跟你对练。这之后不管你是躺着回去,还是横着回去,我可都不管了!”

    “明明是这货提出来的,现在却成了我的不是?”卫法紧闭双眼,不断地揉捏着自己的眉心,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

    毕竟此时卫度也在场,卫法并不想让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就此崩塌——虽然这些印象在卫度心中其实并没有。

    “卫度,看什么呐?这么入迷~”就在这时,秦风单手托腮,以一种古里古怪的语调问向卫度,眼里全是调笑。

    “啊!不......没什么。”卫度立刻收回目光,拱手行礼,想将脸上的表情全部隐藏在衣袖之后,只是其颤抖慌乱的声线和烧红的耳朵已经确确实实地出卖了他。

    “卫法!你就是这么教育你弟弟的?现在就会当面撒谎,长大了还不得无恶不作了!啊——?”秦风“啪”的一声拍在石桌上,留下一个深入其中的掌印,却没有一星半点的石屑飞出。

    “你所说的正事就是戏弄别人的弟弟?”

    卫法心中如是想到。可一瞧见秦风手心中飞扬的粉末,和那一副“信不信待会儿我就这么拍你”的神情,无可奈何的卫法只得屈从淫威。

    “那个,卫度,秦风问你什么,你凭着本心回答便是了。放心,你秦风大哥断然不会害你的。是这样吧?秦——风——!”

    卫法故意将最后两个字的音调拖长拔高,摆出一副威吓警告的姿态,看上去气势如虹,可实际上就是一纸老虎。

    “那自然是——不会的!”秦风学着卫法的腔调,拍着胸膛保证到,“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要是以前的秦风,这种话说出来,那就是一口唾沫一颗钉,绝无反悔食言之忧。可放到现在,秦风的话若靠得住——老母猪都会上树!

    “既如此,秦风大哥便请问吧,卫度不敢有所保留。”卫度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胸膛上下起伏,呼吸越来越沉重,仿佛不是在回答秦风的问题,而是要单枪匹马,独上战场!

    “呃......你不要如此紧张,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鬼。”

    秦风的脸上流露出尴尬之色,轻声细语地安抚卫度。他也是知道卫法这个三弟的情况的。身体状态本来就很不好,别说修炼,平素最多的运动量恐怕就是在卫家府邸的走廊中走一小会儿。

    这样一位羸弱的卫家门人,根本无法吸收、容纳天地间的狂暴灵力于体内,此生也许就和普通的凡人一样,一年一年,看东升西落、看月明星稀,百岁寿命已是极限。这也就是卫法为什么如此疼爱这位小弟的原因之一。

    “卫法对你好么?”

    “大哥待卫度,自然是极好的。”

    “那你喜欢你大哥么?”

    “非常喜欢。”

    卫法有点懵,难道自己这次错怪秦风了?至于卫度,那更是猜不透秦风在想什么了。

    “南山漂亮吗?”秦风忽然问到。

    “漂亮。”卫度脱口而出。

第二百零五章 起点

    安静。但并不是那种死一般的寂静,而是喧嚣至极致后,什么都听不到,脑海中只回响着最后那番对白。

    “漂亮吗?”“漂亮。”“漂亮吗?”“漂亮。”“漂亮吗?”“漂亮。”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不是!秦风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与其说‘漂亮’,不如说‘很娇小、很可爱’什么的。对不起!卫度先行告辞!”

    卫度的脑子现在十分混乱,语言组织能力更是下降了好几个档次!向着秦风匆匆行了一礼后,也没有理会卫法,直接便朝着洞府外逃去,竟有点惊慌失措的感觉。

    “年轻真好啊!是吧,卫法。卫法?”久久没有等来卫法的回应,于是秦风扭过头,向其投去疑惑的视线。

    “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瞧得秦风不明就里的目光投来,正目瞪口呆的卫法瞬间怒气冲天,朝着秦风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卫度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居然还这般刺激他!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秦风!我......!”

    “你什么?你要,做什么?你想,怎么样?”秦风的脸上挂起一副严肃庄重之色,与之前的嬉笑怒骂大相径庭,“卫法,有些话,不能说。说了,就是枷锁。正所谓,覆水难收。”

    骤然听闻这话,秦风登时便愣住了!这神态、这口吻、这话语,不就是两年前的秦风么?原来那个秦风并没有真正消失。

    秦风是天生的帝王之相——残暴、果决、强大、善变。从第一眼见到秦风伊始,卫法就知道,秦风绝非池中之物!尽管在卫国,卫家就是王室,但与秦风相比,却是犹如寒鸦比之火凤,蚍蜉比之大树,萤火比之日月。

    “我就跟你拼命!听见了吗?拼命!”

    卫法毫不退缩,将心中的战意拍打在秦风的脸上。没错,他已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卫法了——只有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才能渴望强大,才能变得强大!

    这两年来他一直在做的事,不仅仅是磨砺自己的爪牙,还在锻炼自己的内心。即便拥有匹敌虎豹的力量,可内心依旧如同绵羊,那就只是徒有其表的虚妄之物,终究不堪一击。

    “你现在真是能耐了,连我都敢吼了。”秦风安坐于石桌一侧,对于卫法的威吓,并非完全不在意。即使现在的卫法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可千年之后,谁又能猜到世道会如何轮转。

    就在这时,伴随着“叮咛铛铛”的声音,南山菊抱着三坛酒,从后花园一路跑了回来。衣衫上、脸上、手上残留着泥土的痕迹,看来对它来说,徒手掘酒这种事,还是要花费不少力气的。

    只见南山菊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将三坛酒推上桌,刚刚“叮咛铛铛”的声音原来是来源于其脚踝上的铃铛。不过这两串铃铛看起来并不怎么光鲜亮丽,反倒是显得有些陈旧灰暗。

    “这铃铛......看着有些眼熟。”秦风的脸上露出怀念之色,“小南山,这些宝贝你是从哪里哪里挖出来的呀?”

    南山菊闻言,扭身指向后花园的某处,同时手上不断地比划着——有一棵很大的树?挖的时候,挖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劈开之后......劈开?就发现了这两串铃铛?

    南山菊的手势只能反映出一些简单的事物和动作,具体的理解还是要靠秦风来解读。没错,即使南山菊已经来到这世上两年,但它却依然没有学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

    秦风曾利用灵识查探过南山菊的身体状况,五脏六腑一应俱全,声喉更是没有一点问题。既然如此,秦风便一点也不着急,任其自然发展,显得相当随意。

    至于秦风与南山菊之间的相处,那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追根究底,南山菊是秦风数滴妖血所化,这种血溶于水的关系,令二者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隔阂的问题。

    严格来说,妖血化形这种事,其实可以看做是妖血来源者的分身,也即是说,南山菊与秦风是同心异体的关系。可即便如此,这其中还是有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那就是秦风的修为当时只有元丹后期!并不是仙迎境界!

    从理论上来说,只有当修士达到仙迎境,才能有足够的修为和余裕创造分身,元丹修士若行分身之事,便与自损根基没什么两样。这其中的原理可以用母鸡下蛋来理解。

    比如说修行者就是一只老母鸡,分身就是老母鸡下的蛋。这很正常,这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但是一只还没有长大,还是幼体的母鸡是不可能下蛋的!不管是生理还是机理都解释不通。

    可秦风还是做到了!尽管是无意识的情况下。明明是一只元丹后期的小母鸡,却做到了老母鸡才能做到的事。

    这种事随便换在谁的身上,卫法都是不会相信的,可放在秦风这里,不知为何,就是不能妄下定论!如果换一个角度思考,其实南山菊的诞生还可以这样解读,那就是秦风当时虽然只是元丹后期,但其修为之深厚,已经达到了仙迎修士的水准!

    明明是元丹后期,修为却堪比仙迎境界,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一步的修士,秦风是独一例。而姑且作为秦风好友的卫法,对秦风能有如此修为,自然是感到由衷的钦佩。

    只是一码归一码,钦佩归钦佩,嫉妒之心还是会有的。不过不要误会,这嫉妒并不是针对秦风,因为与其嫉妒秦风,还不如勤修苦练,努力提高自身的修为战力。

    卫法嫉妒的对象,乃是南山菊。没错!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南山菊!按理说,卫法怎么讲也是修行已逾百年的老油条,犯不着与一个年龄只有两岁的孩子较劲,实在有失气度。

    可气就气在,南山菊虽然还没有渡过第一次天劫,连修行之途都没有踏上,其体内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灵力修为的!且还是元丹后期!换句话说,南山菊从出生伊始,就是元丹后期!

    这一点别说卫法,连百里朽都无法接受!二人反反复复,亲自探查了好几遍,南山菊体内的修为强度,确实与元丹后期无异!只是其体内并没有元丹存在,故灵力修为无法以真元的形式进行储存,但只要进行呼吸吐纳,恢复的灵力,也就是元丹后期。

    这种事能不让人嫉妒吗?辛辛苦苦修炼一两百年才达到元丹境界,而南山菊的起点就是元丹后期!别说嫉妒,能忍住不抓狂就已经很有素养了。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秦风对南山菊的态度表现得非常亲切,且这种亲切已经超越了本尊对分身的认同。

    一开始卫法以为秦风最多是将南山菊当做秦晴的妹妹,自己的小妹来养育,可接触的越多,卫法越觉得南山菊不像秦风的小妹,更像是秦风的徒弟!

    秦风的徒弟,元丹后期起始,未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于是卫法打定主意,绝对要和南山菊保持良好、愉快的友善关系。

    “啊......啊......”言归正传,当南山菊将酒坛推上石桌之后,便以一副望眼欲穿的神色望着卫法,小嘴微张,嘴角的涎水已经汇聚成一条直线。这副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贪吃鬼。

    “嗯——果然现在想这些还是太早了吗......”卫法低头看着此刻正抓住自己裤腿的南山菊,或许是与年幼时卫度的身影有所重合了吧,他的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了一股疼爱之情。

    卫法从乾坤袋中将之前的那串冰糖葫芦拿出来递与南山菊,南山菊匆匆忙忙行了一礼,然后立刻拿在手中大嚼特嚼起来。明明只是一串蘸糖的野果,活生生被南山菊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卫法不得不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秦风。

    “你这眼神是几个意思?我平素可不曾亏待过它!有什么好菜好酒都让它先尝第一口呢!”秦风登时便反应过来卫法是何意思,立刻脸红脖子粗地反驳到。

    “啥?你让它喝酒?”卫法敏锐地捕捉到秦风遣词用句中的漏洞,随即一脸不悦地瞪向秦风,“南山才多大?两岁的孩子而已!你就缺德吧秦风!”

    秦风自知此番并不占理,故在气势上并不如何强势,甚至一度还被卫法给压制住了。

    正在气头上的卫法并没有发现此时二人之间交谈气氛的变化,一想到只有两岁的南山菊抱着个酒坛喝的连一二三四都分不清楚,卫法就觉得南山菊跟着秦风迟早得出事。

    “我怎么就缺德了?你是不知道,南山那小家伙吃酒的兴致比我还高!简直可以说是无酒不欢了好吗!”秦风猛地站起身,离开石桌往旁边行了几步,稍微脱离卫法的威势范围,“再说了,你有什么立场来管小南山的事?你俩非亲非故的。”

    “哇——!这种过河拆桥、恬不知耻的话真亏你说的出来!不行了,我已经抑制不住体内狂暴的灵力了,今日我非得揍你!”卫法撸起袖子,目眦尽裂,看样子是动真格的。

    “就凭你?来啊!”秦风自然是毫不畏惧的,别说一个卫法,就是一百个,他也不会眨下眼睛,“小南山你离远点,莫要被误伤了!......小南山?”

    待二人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南山菊已经不再洞府里了,同时消失不见的,还有石桌上的两坛不忘虞。

第二百零六章 高兴

    “要不要先回去呢,小白?”一处山丘之上,卫度眺望着卫国的方向,轻声问到。被风扬起的宽大青衫与其单薄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是那么的滑稽可笑。

    明明身为卫家的三公子,却因为无法修行,别说有人愿意和他来往,便是一件合身的衣衫,府上都没有派人来为他量身定做。

    “好啊好啊!咱们走吧!这破地方有啥好待的!”正在一旁啃食花草的小白抬起头来,兴奋地望向卫度。它才不管卫度此时是何心境,只要能离开这让它浑身不自在的地儿,别说回卫国,就算绕道去周国溜两圈儿又如何?

    小白之所以在卫度身旁,完全就是出于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毕竟卫度可是慌不择路地从花园洞府夺路而逃,这一路上要不发生个什么事,哪儿对得起那股“动若脱兔”的架势?

    于是小白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就想看一看卫家这位“人见人欺”的三公子会不会力竭而亡。卫度的情况,它或多或少听卫法提及过,只是如果真按卫法所描述的那样,卫度这一跑怕是已经将这一生的运动量给用光了吧。

    正当小白准备给卫法传递消息时,忽然,一滴湿润润的水珠从卫度的方向飞来,刚刚好砸在它的面门上。

    也不知是汗珠还是泪滴,是犹疑还是同情,总而言之,小白准备先静观其变——反正它与卫法已经缔结了血契,只要心念一动,卫法立刻就能知道它的位置。

    虽然卫法的修为只有元丹中期,虞山又这么大,但它知道,只要事关卫度的性命安全,赶到此处也只是眨眨眼的事。

    卫法是个重情重义的家伙。小白是如此确信到的,不然也不会与其订立血契。想当初质子府人去楼空,它第一次随卫法回去卫府,却因为过于显眼的身姿被多名卫家门人相中,连那位如日中天的卫君也不例外。

    对小白来说,它可以谁都跟随,也可以谁都不跟随。只是不久前刚刚被质子府那个老东西送给秦风,秦风转手又把它送给卫法,这一来二去,倒显得它小白大爷是个可以随意送人的廉价货。

    “哼!”小白登时便不满地打了个响鼻,以示自己此番坚决不从!虽然有点使性子的成分,可卫法不知是理解偏了还是当时脑子脑子里哪根筋答错了,居然摆出寸步不让的姿态!

    然后就被一群人给围殴了......起初是一个,然后是两个,最后是一群!明明是谁都打不过的卫法,那一日却在卫府爆发出了“穷凶极恶”的战斗力!

    没错,就是“穷凶极恶”!不管身中多少拳脚,卫法皆全然不顾,逮住一个人就往死里揍!揍到不省人事后再换人,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卫府的府卫奉命将众人分开。

    而彼时的卫法,已经被揍到不成人形,当然,被他狠揍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揍晕的自不必说,没被揍的一脸活见鬼,至于被府卫救下来的,则是恼羞成怒地抽出兵器,想要血洗耻辱!即使最后被府卫进行了强制驱散,可这梁子到底是结下了。

    “就他了吧。这死蠢虽然弱了点,但我小白大爷毕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再者说了,可不能让后世给我扣一个‘逢主必叛’的帽子。”于是自那之后不久,小白便与卫法缔结了血契。

    不知不觉,两年时间过去,卫法对它没有什么约束,小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跟以前的日子倒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有时候会听卫法发发牢骚,说的最多的,除了秦风,便是卫度了。

    “我说你个二愣子回不回去倒是给句明话啊!这么大的风杵这儿干啥哩?也不怕把自己吹飞了。”小白的话卫度听不见,但它却是用马首不断撞击卫度的后背,用牙齿咬扯着卫度的衣袖。

    然后卫度就从山的这头被顶到山的那头......毕竟与小白心有灵犀的是卫法,并不是卫度,故对卫度来说,小白这种举动,他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不仅理解不能,连其中的好意都察觉不到。

    但是小白又是卫法的爱驹,正所谓主仆同心,卫度并不想因为自己有什么不恰当的行为而得罪小白,因为那极有可能导致卫度间接厌弃他。卫度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无法进行反抗——当然,他所谓的反抗只是绕道走罢了。

    “盐......大......才......”就在这时,一名妆容浅素的“小姑娘”牵住了小白的缰绳,左臂环着两坛不忘虞,咿咿呀呀地叫到,本来不算长的鹅黄碎花裙在它身上,已经快要拖到地上去了。

    “你是......刚刚花园洞府内的那位姑娘?请问您找小白有什么事吗?哦——!可是大哥四处急着寻它?”

    卫度十分感谢南山菊此时此刻出手解围,情不自禁地改口称南山菊为“您”,而不是“你”。

    但小白却是瞬间如打了霜的茄子,高仰着马头就想跑开。可不管小白怎么使劲儿,南山菊就是纹丝不动,任凭缰绳绷得有多直,它始终就只有三个字——盐、大、才。

    是的,对于南山菊来说,除了“啊——啊——”的叫唤声之外,其他能发出的声音,便是类似于“盐大才”的音节,应该是“圆白菜”的谐音。

    可小白不知怎么想的,直接就在脑内把这声“盐大才”修正为“圆白菜”,对它来说,这个称呼就和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没什么区别。秦风这么叫也就算了,可像南山菊这种诞生不过两年的小屁孩儿凭什么对它小白大爷如此不敬?现在就这么口无遮拦,长大了还不得尖酸刻薄一辈子?

    于是小白想趁秦风不在南山菊身边时教训教训它,好让它知道什么叫做长幼有别,什么叫做尊卑有序!然后小白就被南山菊给教育了......明明只有两岁,连第一次天劫都没有渡过的小娃娃,居然身怀元丹后期的修为!呵。打死它小白大爷都想不到。

    “原来你还有个别名叫‘盐大才’?”不明真相的卫度单手撑住下巴,眼瞳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不得不说,还蛮别致的!”

    “你才别致!你全家都别致!你再叫一声‘圆白菜’试试?别以为你是卫法的胞弟我就不敢踹你,我特么踹死你!”

    骤然听闻这话,小白登时便被卫度气的不轻,立马露出牙齿,将耳朵向后倒下,发出极其不悦的声音。

    这无疑是个非常危险的讯号,代表着此时的小白充满了攻击性。意识到这点的卫度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可南山菊就像浑然不知一般,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怎么还站在那里?看不出来小白就要尥蹶子了吗?”卫度此刻心中天人交战,一方面想要去救南山菊,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遭受来自小白的攻击,以他这身板,即便被小白随随便便踢上一脚,那也是半条命的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白忽然仰天长嘶!其前蹄离地,半个马身都竖立起来,似乎是要践踏在南山菊的胸膛上!

    “危险!快闪开啊!”此时此刻,卫度脑海中再不存什么担忧迟疑,眼中只有那个比他还要单薄脆弱的身影。

    “盐——大——才,高——兴!”这边厢卫度刚刚跨出一步,那边厢小白的前蹄猛地踏在南山菊跟前,二者间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很难想象,这么近的距离小白居然会踏空!难道真的不是在生气吗?

    卫度疑惑地瞅向小白,只见其一脸委屈沮丧的模样,可马尾却是甩的相当有节奏!嗯——卫度有点拿不准小白的真正意思。

    “盐——大——才,高——兴!高——兴!高——兴!”南山菊上下举动着拽住缰绳的那只手,神色一片认真,虽然说话还是有点结结巴巴,可最后两个字的音节却是咬的十分清晰。

    “莫非是真的?”卫度半信半疑地望着小白,立刻就看见小白偏过马首,蹭了蹭南山菊的脸蛋儿,显得很是亲昵。

    “看来不假。”卫度重重点头,表示自己又学到了不少,南山菊欢呼呐喊的神态亦被其烙印进心底,一时竟挪不开目光。

    “盐——大——才,高——兴!高——兴!”终于注意到卫度的南山菊一个箭步来到其面前,手中的缰绳紧握不放,重复着先前的动作,朝着卫度大喊大叫。

    卫度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出一阵暖意,神色间悲喜交加,说到:“你是想告诉我,要像小白......不,要像盐大才一样高兴吗?”

    “盐——大——才,高——兴!”南山菊没有作出其他的回应,只是这般呱呱呱地叫着,好像卫度不跟它一起,它就不会停下来似的。

    “谢谢你。”卫度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南山菊这份心意,当即便决定回应这位率真的姑娘。

    一念及此,卫度认认真真地学着南山菊的样子,一边朝着天空欢呼确认,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盐——大——才,高——兴!盐——大——才,高——兴!”

    二人的合声通过山谷回响在虞山的每一片山域,仿佛某种古老的呓语,呼唤着神明仙家的降临。

    小白偷瞄着眼前这俩货的身影,想死的心都有了!作为体内有天马血脉遗传的高贵灵兽,小白头一次对这个身份深恶痛绝!

    “我不是妖修!我还没有渡过第一次天劫!凭什么我能感受到这厮的元丹威压!死老天!我不服!”

    被威压镇住身形与行动的小白无计可施,满腔悲愤无从宣泄,只好用特有的马嘶,与南山菊、卫度一起,在这山峦上发起疯来。

第二百零七章 好坏

    “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卫法收敛气息,藏在某棵巨树之后,神色之间满是焦急,“你别看小白那样,它其实是很暴躁的一位爷,曾经就干出过将卫府几乎所有的马匹都咬死的狂事。要不是我现在还保不住它,才不会让它在都城外围风餐露宿。”

    藏在另一棵巨树后的秦风看也不看卫法一眼,专心致志地观察着不远处一妖、一人、一马的一言一行,别提有多兴奋了。

    “得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圆白菜都干了啥,咬死马匹那件事的起因,不就是你被卫家门人揍得一个月下不了床吗?那些被咬死的马匹十有**都是那些人的坐骑。我说你就偷着乐吧!这哪里是狂事?这分明就是圆白菜在以它的方式为你报仇雪恨。”

    听闻秦风居然一针见血地指出当年之事的真相,卫法的脸上也是闪过一缕尴尬之色。小白的用意他自然是知晓的,可他没想到连秦风都对这件事了解的一清二楚。

    只是让卫度和南山菊单独待在一起,当真没问题吗?毕竟卫度那小子,好像对南山菊蛮有好感的样子。

    一计不成,卫法当即再生一计,于是他飞快地向秦风神念传音到:“秦风,我们还是快出去吧!你们虞山的蚊虫实在太吓人了,你看看我的脖子、我的手臂、我的腿,全是被叮出的大包!”

    一语言毕,卫法甚至还悄然催动修为,想在身体表面确实地形成被叮咬的特征。可他刚想这么做,秦风直接挥袖一甩,一道精纯的灵力便将其完全笼罩,至于那些大包则是直接消失不见。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个爷们儿?被咬几口又不会死!你就不能消停点儿,让我安安静静享受......见证一下南山菊与卫度清纯交往的开始吗?你若再捣乱,赶明儿我就把圆白菜给炖了。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到时候就抱着你的汤锅白菜寻地儿哭去吧!”

    秦风在卫法的灵台识海内气急败坏地咆哮起来,威胁恐吓张口就来,丝毫不给卫法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就将话说死。

    卫法有什么法?卫法没有法,只得无可奈何地在地上画一个圈,默默地诅咒恃强凌弱的秦风不得好死,同时在心中不断地嘀咕着:“你现在在这里偷偷摸摸听墙角就很爷们儿吗?真心话说一半居然还强行改口,脸皮真比城墙倒拐还厚!”

    就在这时,从南山菊和卫度的方向传来了“盐——大——才,高——兴!盐——大——才,高——兴!”的叫喊声,连小白亦用马嘶竭尽全力地附和着二人,看得卫法是一头雾水。

    “小南山,终于......终于会说话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我就知道,让这俩小家伙待在一起准有好事!”秦风喜极而泣,那模样就跟自己抚养多年的孩子终于开窍,跨出了最重要的一步没有区别。这种欣喜若狂的心情,非亲身经历者不能体会。

    “怎么样都好,那个‘盐大才’到底是什么鬼啊?‘圆白菜’的方言版么?好在意。”卫法不断地给秦风使眼色,想告诉他“既然已经皆大欢喜了,那就赶紧出去吧,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鬼鬼祟祟地藏在这里委实不叫个事儿。”

    而秦风彼时正看得兴起,根本没有闲心理会卫法。

    “啊!他们居然在开酒!我......!”就在卫法看出秦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理睬自己,将自己视若无物时,卫法猛地发现,南山菊和卫法居然一脸欢愉地掀开了不忘虞的泥封,将酒坛撞在一起,看样子是想来个举杯痛饮,一醉方休。

    这让卫法如何还能坐得住?不忘虞的口感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类似于甜汤,但那毕竟是酒!酿制手法与做酒材料都有别于寻常酒坊,其中更是蕴含了虞山独特的灵力气息。

    他吃一两坛倒没什么关系,可卫度就是一生在修行世家的**凡胎,甜润的不忘虞对他来说就和辛辣的烈酒没什么两样,说是“虚不受补”亦不为过,再严重点,那就是在吃一坛毒药!

    “都说了叫你安静点!听不懂人话还是咋地?”卫法正准备不顾秦风,飞身上去阻止卫度时,秦风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将其肩膀死死地往下压,“你就是太溺爱卫度了!他可是你卫法的弟弟,再弱能弱到哪里去?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在卫府时他会从心底里露出这样真心实意的笑颜么!”

    “你又不是人,你是妖!”卫法反口就怼了回去,只是浑身上下的灵力修为被秦风压制的动弹不得,实在恼人。但是也多亏得秦风的镇压,卫法才能好好看清楚卫度的神色。

    和煦的阳光轻抚着卫度的脸庞,刚刚还在呼号的强风现在却仿佛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卫度张开双臂拥抱天空,显得很是享受,空气中透露出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也不知是卫度和南山菊、小白之间的氛围太好,还是酒香弥漫之下产生的错觉。

    “看见了吧!我就说嘛,这世上哪会存在生而有之的弱者,一切都要看当局者自己的选择。既然他受得住不忘虞的灵力冲刷,日后便让他来我虞山修行,我亲自教导他也是可以的。”

    见卫法不再拼命挣扎,秦风也是稍微放松了对他的压制。不过这并不是因为秦风顾及到卫法的颜面,毕竟二人都这么熟了,这种程度顶多也就是小打小闹,秦风最关心的,乃是担忧小南山发现他俩的藏身之所,从而打断它与卫度的相处。

    秦风有预感,自己距离突破元丹圆满,达到拥有巅峰之意的那日不会远了,而南山菊和卫度,似乎就是他巅峰之路上不可或缺的两块垫脚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极力阻止卫法的捣乱。

    “不应该啊!卫度的体质不仅是我,连门主都亲自查探过,更不用说那些人尽皆知,使出了浑身解数的医修——他是不可能这般安然无恙的才对啊。”卫法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卫度的一举一动,不愿意漏看任何一个细节,这其中的蹊跷若是深挖下去,还不知道会牵扯出怎样的利益纠葛。

    骤然听闻这话,秦风差点就要忍不住在卫法脑袋上狠狠来一下:“这话说得,好像卫度必须出什么事你才称心如意似的。依我看,就是你这当哥的太过宠溺......!”

    秦风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而被他压制住的卫法不知何时已冲向了卫度和南山菊所在——就在方才,二人神念传音之时,卫度突然浑身一震!然后仰面直直地倒了下去!

    “失算了?”秦风眉目间头一次流露出大惑不解的神色。

    “卫度?卫度!你醒醒啊卫度!”卫法一个劲儿地拍打着卫度的脸颊,急的连自己是个修行之士都忘了,只会抱着卫度大喊大叫。

    旁边的南山菊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懵懵懂懂的它好像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补救,只能“啊——啊——”地瞎叫唤。

    只有小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卫度的异况导致南山菊心境大乱,元丹威压不攻自破!虽然有点对不起卫度,但这对小白来说,确实是利大于弊。

    “去去去!你们仨都闪开,让专业的来。”就在这时,秦风终于来到众人身边,将小白和南山菊拨开,开始亲自探查卫度身体的异样。

    毕竟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还是需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的。之前碍于是卫家的家事,秦风身为虞山的妖修,不方便直接插手,况且卫法也未有求于他,于情于理,都不好妄加干涉。但如果卫度真的是因为饮下不忘虞才导致出现了什么变故,那他是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

    只见秦风单手伸出,淡金色的灵力如丝线般从指尖冒了出来,直接从卫度的印堂钻了进去。

    只是丝线那一副摇头晃脑、鲜活逼真的模样,不得不令人怀疑这并非元丹修士凝炼吞吐的真元,而是某种豢养的嗜髓猛虫。

    不过好在卫度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痛苦,否则就算是秦风,卫法也不会让其继续“肆意妄为”。

    秦风微闭双眼,其表情先是一片镇定自若,随后缓缓皱眉,过了一会儿,又感觉有些惊喜,可是待到最后,面色还是沉了下来。

    “你倒是说话啊!情况究竟怎么样了?”秦风这一连串变化的表情直接让卫法看的患得患失,刚刚看见的一缕希望瞬间就被打碎,要真是“不忘虞”惹出了什么祸事儿,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和秦风把酒言欢。

    卫法的心态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可是秦风没有,探查阶段已经结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治疗和收尾。

    不过出乎卫法意料的,秦风的手法显得略微有些简陋,他是直接将自己的一道灵力真元打进了卫度的身体里,走的是一个自我循环、自我修复的路子。

    “他没事。南山,你与圆白菜好生照顾卫度;卫法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秦风凝神收功,长吁一口气对三者吩咐到。

    “何事如此神神秘秘,还要特意避开他们?”卫法嘴上提出疑问,可还是将卫度小心翼翼地放在南山菊怀里,一步三回头地跟上了走向阴影处的秦风,“究竟是何事?你但说无妨。”

    秦风神色间略有犹豫,显然是有所顾忌,并不打算和盘托出,在望了望不远处的卫度,又看了看正一脸焦急的卫法之后,终于是问了出来:“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第二百零八章 咒术

    “你玩儿我是吧?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情跟做什么一选二二选一的选择题!”卫法急的眼皮直跳,火气在心中压了又压,这也就是秦风了,若是换作其他任何人,就算是百里朽,他刚刚都不一定忍得住不动手,“有话说有屁放,你别太过分啊!”

    秦风四下环顾,并横扫灵识,着重检查了一遍周围的环境,最后为了保险起见,甚至还用一道修为障壁将二人笼罩在内,反监听措施可以说做的相当完善了。

    秦风的这一系列举动不得不令卫法感到心惊肉跳,在他的印象之中,就没有谁能让他顾忌到这个地步。即使是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在卫法所获得的情报中,秦风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卫法,令尊......是一个怎样的人?”一切准备妥当后,秦风终于说出了此次交谈的第二句话。

    可这句话依旧是问句,且并没有指向问题核心——卫法现在迫切想了解的,是卫度是否有性命之虞的问题,怎么话锋一转,突然就扯到了卫家门主的身上?

    “卫度和......‘他’之间,难道有什么......你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么?”卫法心头狂颤,竟然比卫度晕厥时来得更为忐忑,“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赶紧道来!那一好一坏两个消息究竟是什么?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你倒是快说啊!”

    卫法有点语无伦次,直觉告诉他秦风接下来要诉说的,不仅仅是针对卫度,或许还要将他牵连在内,不然问“他”作甚?

    “你先冷静一点,放松心态,好好听我说。”秦风上下打量着卫法,神色间的担忧与顾忌溢于言表,“要不你先把自己的奇经八脉封住吧,我怕你气急攻心,给日后的修炼埋下隐患。”

    卫法听后微微一愣,然后难以抑制地抓狂了:“啊——!秦风你这鳖孙!你是要急死我!”

    秦风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后立即恢复正常,毕竟事出有因,他并不想在此时和卫法一般见识:“封住心脉。你不做,我来做。”

    “行行行!我做我做!”卫法拗不过秦风,抬手就将自己身上的几条重要经脉给封镇住,为使秦风安心,还顺手将好几处修行大穴给点了,“现在满意了吗?秦妈妈!”

    不得不说,人在情绪处于崩溃边缘的时候,会做出许多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比如说现在,卫法先是用粗鄙之语辱骂秦风,后又拿出一副逛“添香阁”的口吻,称呼秦风为“秦妈妈”。

    这要是放在寻常任何时候,秦风能揍得他怀疑人生,保管连其生母都认不出他是谁,不过眼下,还是暂且先忍一忍吧。毕竟山不转水转,秋后算账也不迟。

    “好消息我刚刚也说了,卫度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儿便可恢复意识......”言及此处,秦风故意顿了顿话头,卫法也非常“配合”地凝望着他,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噢!差点忘记告诉你,卫度身子骨如此脆弱的原因我差不多也有头绪了,至于他能不能踏上修行一途,嗯——只要你们兄弟俩同意,并按我说的做,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秦风你简直是我们兄弟俩的在世恩人啊!”卫法高兴地手舞足蹈,甚至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快要离体出窍,这对他、对卫度来说,都是再好不过之事!他实在想不出来,有这等好事在眼前,还有什么能称之为坏消息。

    与卫法的欢呼雀跃相比,秦风就要显得沉默自持许多,看向卫法的眼神甚至还有一丝怜悯与同情。

    秦风这样的神态自然是被卫法毫无保留地收进眼底,同时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意识到,卫度的问题之严重,恐怕并不仅仅是不能修炼或者体弱多病的问题。

    “咕噜”一声,卫法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不知不觉间,连呼吸都开始紊乱起来:“坏消息,是什么?你说吧,我应该......扛得住。”

    “嗯。”秦风偏过头,再次望了望不远处的卫度——此刻正躺在南山菊的怀里一动不动,并没有苏醒或者是装睡的迹象,“虽然尚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指向谁,但卫度的身体里确确实实被下了咒,且极有可能是利用巅峰之意所下的咒。”

    “你这是......什么意思?”卫法难以置信地盯着秦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不真切,或者说犹疑的神色,但秦风的目光却是非常笃定,连一星半点质疑的机会都不留给卫法。

    秦风说有,那就是有!不管是谁下的手,卫度的身体里有咒术就是不争的事实!不......不对,联系秦风之前的言语,他其实对是谁所为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不然为何要提到“他”?

    卫度的生父,同时也是他卫法的父亲,卫家门主,卫刑!

    “你的意思是,是卫刑?给卫度下的咒?这不可能!这太可笑了!这简直荒唐至极!”卫法本能地就要去否定这一切,甚至还想从秦风眼前逃开,可是秦风已经事先布置了一道修为障壁,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别想出去。

    “原来这道屏障,是为我准备的啊!呵呵......我就说嘛,放眼天下,还有谁能令你秦风如此顾忌?不过你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对付我这种虾兵蟹将,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秦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中古井无波,不含任何情绪:“我并没有咬定这咒术一定就是你父亲下的,此事尽管匪夷所思,但......你我是朋友,我不想瞒你。”

    “你不是我的朋友!你是妖,我是人,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朋友!”卫法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整个人状若癫狂,不断尝试着催动修为破坏障壁,可他先前已经封住了自己的好几处经脉大穴,此时战斗力大打折扣,别说秦风设置的屏障,就算是小白稍微认真点,他都不一定打得过。

    秦风瞄了一眼卫度和南山菊,同时再次探察了一圈周围的动静,确认无异状后,抬手一挥,两道深灰色的气体凭空产生,于屏障内外形成了一片隔绝视线的烟雾。

    “对不起。”“嗯。”

    “你是认真的么?”“嗯。”

    “可会错探?”“会。如果你希望听到这种回答的话。”

    “对不起......”“嗯。”

    沉默。良久的沉默。百年的时间弹指一挥,亦或是两三息的时间其实就有这么长,只是平素感觉不到罢了。

    “什么样的咒术?知不知道咒名?”许久之后,卫法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正视现实,只是其嘴角溢出的殷红鲜血,无声地证明着他刚刚走过了一遭怎样割肉刮骨的艰难心路。

    “咒名尚不清楚,可这咒术的运作原理,嗯——简单来说,就是将卫度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与其他的个体联系在一起,我们暂且称这个个体为‘甲’,称卫度为‘丙’。”

    秦风走上前来,拍了拍卫法的肩膀,同时伸出手,闪电般地在其身上连点数下——卫法身上的禁制,又增强了。

    “在此咒的作用下,甲强,则会吸收丙的生机、潜力;丙强,则会吸收甲的灵力、修为。因为这是一种此消彼长的关系,所以十分隐蔽,设计也相当巧妙,你没有发现也实属正常,若是没有那坛不忘虞相助,将酒力传递给甲,恐怕连我也无法追根溯源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我这么解释,你懂了吗?”

    秦风彼时与卫法背对而立,刻意不去看卫法的神情,因为那样做,会很残忍。残忍到即使将真相说出口,都会感觉有刀子在剜他的心,更不用说一直作为卫度“非常喜欢的大哥”而存在的卫法了。这也是秦风一开始为何会流露出怜悯的原因之一。

    “甲,丙......那‘乙’是谁?”卫法冷漠地问到。

    “卫君。”秦风冷淡地回答。

    “卫君吗......所以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我们三兄弟生下来,就是为了被人设计这一场互相残杀,互相磨刀的暗局?”卫法的脑子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上述这番话有着非常之多的漏洞,不过好在有秦风在他身后,可以以一种讲故事的口吻为他还原整个故事,只不过,是恐怖故事。

    “事情的起因应该是这样的:某一日,一位家主有了一名子嗣——甲;不久后,又有了另一名子嗣——乙。家主不知于何时在甲乙身上下了一道咒术,要他们根据自身的发展情况,以对方为养料,来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具体原因不明,也许是为了家族,也许是为了自己,也许单纯就是图个乐子。”

    “甲乙对咒术的事毫不知情,却在修行的过程中不断拉开差距。某天,大概是家主突然良心发现,亦或是甲的母亲苦苦哀求,家主终于认识到甲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这样下去,只有死于非命一条道可走,因为甲已经被乙吸收吞噬到即使身怀元丹初期修为,也是谁也打不过。于是又有了丙,丙自然也被下了咒术。”

    “丙的降生缓解了甲的困境,但在两位兄长的吸收下,别说修炼,连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都是奢望。丙的母亲又去哀求,家主忽然意识到,这样下去是没完没了的,于是他暗中安排,使对丙的任何治疗都无功而返,并决定不会再有丁戊己庚辛壬癸的诞生。这与其说是咒术,倒不如说是在养蛊。若真是如此,这位家主还算有些良知,最起码还知道悬崖勒马,没有一错再错。只是可怜了丙,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被献祭了。”

    秦风说完,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你这故事讲的烂透了!一点都没有趣味性,我是不会捧钱场的。”卫法还在强撑,可待到后面,终究是不敌心中翻江倒海般的苦楚,一屁股猛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反目

    “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吧。快一百岁的人了,搁那儿抹眼泪,要是按照凡尘俗世的标准,你都可以做卫度的曾祖了。”

    秦风一边远远观察着卫度的动静,一边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这个时候,他实在不想怎么照顾卫法的情绪。毕竟发现卫家秘密的是他,将秘密说出来的也是他,从因果律的角度来说,他已经完全牵扯进卫家的门主之争,若是被谁走漏风声,轻则招来杀身之祸,重则将会搅的整个虞山不得安宁。

    坐在地上的卫法擦干眼角的最后一股泪迹,然后猛的从地上站起来!也许是起身起的太急,亦或是经脉大穴被封导致的无力,卫法站起来后一时竟无法保持平衡,踉踉跄跄地就往身后倒去,恰好就靠在了秦风的背上。

    “什么意思?你是在跟我撒娇么?希望我安慰你?”秦风皱起眉头,表现出不悦的情绪,这个动作不管怎么说,都显得太亲近了,于是他背部用力,将卫法一下子顶了回去,“妖人殊途,你我终将是陌路,还是不要惹人非议的好。”

    “还在生气啊?我不是都跟你道歉了吗?”卫法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为之前自己的一时口快感到后悔不已——毕竟秦风也是为了他好,不然谁会管他的死活?

    想不出其他更能表示歉意的卫法只能尴尬地与秦风背对而立,因为他实在无颜面对秦风。不过暂时这样也挺好,毕竟才狠狠哭了一场,整张脸应该会很难看。

    “难道秦风是顾忌到这一点,才故意使我难堪的?其实内心早就已经原谅我了?不然他为何要‘嗯’?”

    卫法突然醍醐灌顶,宛若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宝物,但又马上开始自我否定,拿余光偷瞄秦风。

    “不不不,不可能。这家伙根本不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类型,倒不如说完全就是一头冷血无情的怪物——亲妹刚刚离开身边,便呼朋唤友吃酒庆祝,酒醒后立刻破境的这种缺德事,前推一千年,后推一千年,恐怕就只有他干得出来!”

    卫法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自然是瞒不过秦风的眼睛,而秦风之所以不拆穿他,乃是因为他觉得十分奇怪——“这卫法什么眼神?怎么有种‘不杀我不足以平民愤’的味道?你关注点搞错了啊喂!你们兄弟俩真正的敌人在卫府里面,跟我较哪门子劲?”

    秦风不爽了,而且是很不爽!不爽到恨不得立刻狠踹卫法屁股一脚,让其赶紧滚下山去!只是卫度还在这里,那孩子才是他此番选择“多管闲事”的最重要因素。

    “我说......”“我说......”

    卫法与秦风同时开口,在听见对方的声音后又不约而同噤声,本来就有些别扭的气氛顿时怪异到了极点。

    “森罗万象诀,起!”就在这时,秦风忽然口吐寒风,卫法脚下的土地出现了一刹那的蠕动,随后一从地刺拔地而起!

    卫法凭借着两年来与秦风的对练,隐约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刚刚要不是他躲得及时,现在已经鲜血四溅、命丧黄泉。

    “突然之间做什么!你想杀了我吗!”堪堪避过偷袭的卫法在空中连续作出几个漂亮的空翻,然后蹲伏在秦风的修为障壁上,朝着秦风怒声咆哮,一脸“我招你惹你了”的神色。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怎么会想要杀你?”秦风慢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甩给卫法一个不屑的眼神,当着他的挠了挠自己的手心,“我要是想杀你,第一招你就死了,还能像现在这样乱吠?”

    秦风并不是在自吹自擂。森罗万象诀,乃是一种极其考验修炼者意志力和悟性的功法,讲究的是沟通天地万物,做到我为万物,万物为我的境界。

    修炼的层次高了,于无形之间杀人根本是易如反掌,别说操控泥土形成地刺,就是让卫法的头发绷直为针,倒插进他的脑袋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秦风之所以能血洗虞山,叱咤元丹,靠的也正是这谁也练不成,偏在他手里重现荣光的绝世功法。

    “骂谁呢你!修为高了不起哦?修为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卫法不知从哪儿借来的胆子,想也不想,张口便是回怼,哪怕他知道秦风所言不假,自己在他面前就是那么不堪一击,但他还是要毫不客气地去反驳,去否认,不然真会吓到腿软,“话说你能不能正常点,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很危险的好么!我要是哪次一个不小心真死了,你给我收尸吗?”

    秦风对卫法的置若罔闻,挠完右边的手心又开始挠左边的,同时双眼微眯,瞳孔内酝酿着危险的白光:“不愧是家传咒术,这么快就能精准定位,开始反向溯源,侵蚀泄密者了吗?呵。”

    “秦风!你、你的手怎么了?”正如秦风能够一眼看出卫法的异样,与其相处多年的卫法也能立刻发现秦风的不对劲。

    尽管秦风刚才纯粹是在自言自语,且声音之小,即便附耳去听,也什么都听不见,可卫法还是十分眼尖地发现了秦风的双手动脉处,隐隐约约的有两缕青气游动,仿佛两条青蛇钻进了他的皮肉之下,那不祥且危险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不认识这个?那我可得好好给你介绍下。这就是你们卫家那位下咒之人布置的反噬毒咒,只要有谁从你们三兄弟身上窥探到了咒术的秘密,潜藏的咒杀指令马上就会触发,势必要将泄密者化为一摊血水。不得不说,还真是考虑周到咧,打蛇随棍上也不过如此。”

    秦风情不自禁地冷笑一声,收拢衣袖,将两只手臂遮掩起来,定定地看着卫法,负手而立的姿势并不显得如何云淡风轻,反而是有一股舍我其谁的狂傲气势冲天而起!

    “你们卫家真是出了一个人物啊,不惜以自己的亲骨肉为诱饵,也要给我下这种套,我要是再不中招,岂不是很对不起你们的良苦用心?那也太不给你们卫家面子了。”

    听闻秦风这话,卫法直接懵了!待咂摸出味儿后,哪里还能保持平静,当即便质问出口:“秦风你莫要血口喷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卫法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我要是真有那个心思胆量算计你虞山秦风,卫家哪还会有卫君的容身之处?再说了,我为什么要算计你?我与卫度也是此事的受害者好么!”

    “你说的仅仅是一个方面,我承认,也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是卫法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自己正在被当作枪使?”秦风以一种睥睨的目光瞟向卫法,大手一挥,修为障壁与深灰烟雾瞬间变回最原始的真元状态,于掌心中浓缩为一颗米粒,“去!”

    只听秦风疾斥一声,米粒真元瞬间飞进南山菊的身体里。小南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芒,闪烁几下后复又归于平静,于是立马抬起头望向突然出现的秦风,一脸“再来一遍”的期待之色。

    四周的空气微微震动,秦风目光所及之处竟出现了些微的扭曲,而南山菊则在此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显然正在接收秦风的神念传音。不过小南山各方面的发育水平都极其有限,点头的意思仅仅是表明自己“听到了”,而不是“保证完成任务”。

    秦风自然明白南山菊所要表达的意思,下的命令很好理解,但不容易做到。不过这并不是他此时关注的焦点——反噬毒咒的效果越来越强,饶是以他的修为,都渐渐觉着有些体力不支,这一次中的暗算,当真是防不胜防。

    “秦风,你......你不会有事吧?”卫法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将这句话问出口,虽然他此时在秦风那里并不留多少多少信任,但这两年来秦风对他夜以继日的指导,依旧历历在目,秦风能将其一笔抹杀,但他卫法不行。

    秦风灵台识海中的眩晕感越来越强,一阵阵的虚弱如潮水般袭来:“如你所见,我好的很!”

    不再理会卫法,秦风沉吟数息,最后打定主意般目光一闪,辨别了一下方位,朝着虞山某处便欲飞去,但却在升空的刹那被卫法拦住了去路。

    “别逼我。”寥寥三字,道不尽秦风心中的挣扎与杀意,若是卫法实在不知好歹,说不得,便要将其了结于此。

    秦风下得去手。这事秦风知道,卫法也知道,倒不如说若是秦风在危如累卵之际还会优柔寡断的话,便不是虞山秦风了。

    “鄙人斗胆,恳请道友告知,救吾弟性命之法!”就在这时,卫法忽然双膝跪下,以一种极为卑微的姿态,低声下气地向秦风求教,“秦风!我求你,告诉我!”

    卫法没有办法,他必须这么做,如若不能解决他与卫度之前的咒术问题,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继续修炼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每一次吐纳灵气,都是在往卫度身上画一道催命符。自从知晓真相伊始,这种油然而生负罪感与歉疚感,便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饮下不忘虞,于昏睡期间修炼,可无碍。一年后,卫家门主之战,当记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一语言罢,秦风再不耽搁,整个身形原地消失,夜色中再找不到任何踪影。

    卫法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双拳紧握,眼中的怒火恍若实质,像是在自说自话,又像是在暗中立誓:“秦风,我会证明,你是错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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