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变故起于猎场
荣国公、荀国公、英国公、蔡国公、定国公、永昌侯、襄阳侯、武昌侯、常山侯……
按着记忆碎片中的记载,以及当面的介绍,李怀很快就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不由暗自咋舌,眼前这些人都是武勋贵族,其中有几位还是有着实权的将领、藩将。
这群人的力量集合起来,不说颠覆王朝,但糜烂三分之一个天下,问题还是不大的,结果一个个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是三分之一个天下的压力啊!
李怀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落到了狼群猎场之中,仿佛猎物一样被人盯着,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压力。
尤其是,这些人那和善的笑容,更是让李怀不寒而栗,他不由回起了之前几个年轻人的笑容,登时背后一凉。
“真是英雄出年少啊!”荀国公在介绍之后,便止不住的夸赞李怀,在差不多说了一千字之后,才话锋一转,“先前我那小儿不懂规矩,多有得罪,定襄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李怀十分上道的回应:“您看您说哪里话来着,这不都是误会吗。”
荀国公一听,不由欣喜:“到底是境界不同,气量也不同!哈哈哈!”
旁边的众多勋贵也都“哈哈哈”起来,气氛逐渐豪迈。
李怀见状,也不由跟着“哈哈哈”,暗道这勋贵之间的交际可真累。
殊不知,在豪迈之后,他们开始转入正题
“贤侄,”开口的乃是荣国公,“当初荀兄的幺子不懂事,被你以计平之,我等方知你兵家筹谋之能过人,连官家都不免夸赞,让你着手布局,只是当前这局面,我等着实是看不通透,不知你能够指点一二。”
“折煞我了!”李怀赶紧摆摆手,但对这个提议并不意外。
先前长安城中暗潮汹涌,流言四起,各大勋贵要是没被人造个要造反的谣,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手握兵权的,更是重中之重。
方才在马车上,赵畅也提醒过李怀:为人臣子、手握兵符,最怕的就是人主怀疑,那可是取死之道,那些勋贵无论如何都难以承受,肯定是想要搞清楚的。
但问题是……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怀满心无奈,他自检之后,发现自己只是在老岳父家装了一波,剧透了一点后续剧情,再配合穿越前积累的资料,结果一觉起来,一切就都变了。
现在,被一众武勋围着,看着这些个人那膀大腰圆的样子,李怀就觉得实话实说十分危险,况且他也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露了怯,就要在勋贵圈子里失了颜色,未来将会十分被动。
想到这里,他不由瞥了一眼人群角落的永昌侯,想着当前这个局面,是否也有对方推动的原因。
永昌侯罗致远倒是神色如常,一副随大流的样子,便是刻意却找,也无法看出端倪。
所以,面对众多勋贵的询问,李怀只能是笑而不语,一副你们自己理解的样子。
只是在场的都是人精,战场、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李怀有几分高深莫测,可时间长了,多多少少都有所察觉,询问的话也逐渐直白起来。
不少人以目相示,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和猜测。
便是荣国公,都不由眯起眼睛,抽了个空,在赵畅耳边低语道:“定襄侯府上,最近是否多了什么门客?”
赵畅眉头紧锁,摇摇头道:“未曾听闻。”他眼里也有狐疑。
随着帐篷里的气氛逐渐变化,永昌侯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他忽然越众而出,对李怀说道:“听说魏侍郎安排了两位帮手去定襄侯府……”
李怀眉头一皱,马上警惕起来,知道这个演技派大奸臣要出招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然后就有人过来传信,说是皇帝车驾已至,正早召唤诸位勋贵。
在场众人这才作罢,一同出了营帐,去迎接皇帝。
“诸位卿家平身,今日还是和往日一般无二,没有那么多规矩。”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大手一挥,话语中满是豪气。
紧跟着,诸勋贵便去后面换上戎装公服是在君前有礼,但要打猎还是得换上戎装。
李怀也穿上了仆从为他备好的戎装。
这套衣服以软甲覆于外,裹紧了里面的布帛,因而十分紧身,勾勒出了李怀不错的身材,他对着铜镜看了两眼,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但随后就犯了难。
套上需要的弓箭、短刀之后,李怀思量着,这种局面下,是不是找个机会去另外一个世界待几个月,虽说年纪小不好狩猎,而且自己在那边整日里被闷着读书为学,未必就有机会习练狩猎技巧,但只要时间够长,说不定能争取一二。
但虽有这样的念头,但李怀却没有立刻做出行动,因为他打算先看看情况,先在这场狩猎中混一混,看看风向和剧情,等回溯之后,再找个机会,去另外一个世界补课。
“说起来,另一个世界到底是哪本书演变出来的?被困在那个李府中一年,没有接触外界信息,着实不好判断,不过那个府邸着实不小,不比定襄侯府差,范围应该不难圈定才是。”
三本书的名字,在他的心头闪过,但因为他接触外界太少了,还不能确定。
“不过,如果是那第三本书,我可得小心了,否则稍不留神,可就连魂魄都没得玩了。”
带着种种思考,李怀很快就踏上了狩猎的道路。
赵畅等人跨上高头大马,一扬缰绳,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园林,只在身后留下一溜烟尘。
李怀则不紧不慢的缀在后面,观察着局势。
这片猎场占地广阔,几乎每年都会举行几次大型的狩猎活动,按着李怀记忆碎片中描述,这种活动的政治意味很浓,是在提醒勋贵子弟们,他们的祖辈是靠什么得到的荣华富贵。
先辈创业辛苦,征战半生,方有天下,然后马放南山,得想荣爵,子孙后代世袭罔替。
经历几代更替,后世子弟们生而享富贵,往往就会忘本,于是这狩猎场就成了鞭策之地。
“皇家背书,荣誉挂钩,涉及面还广,各家个户的勋贵子弟,乃至年轻的公侯都会参加,这次是临时举办的,所以比较松散,有玩乐的性质,往日春夏之际的正式狩猎,皇家兵卒会将各地猛兽放于林中,让勋贵和子弟带着仆从、护卫围杀,宛如行军布阵,最终收获的猎物,也会一一清点,由皇帝论功行赏,给予嘉奖!”
在李怀的记忆碎片中,他甚至还注意到,过去的几场狩猎,大宁朝还曾经邀请周边的部族首领、羁縻领袖过来观看,予以震慑。
“只不过,李怀参加的那几次,几乎都是排名倒数,最后索性放飞自我,不复参与,就算是原来的那位过来参加,也是手生的紧,更别说我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怀回头看了一眼周围,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前行,虽然对方并没有刻意看过来,但他却有一种感觉,就是这几个人,实际上是跟着自己的,因为荀楚、向历等人,就在这群人中间。
“树大招风,果然不错,之前光顾着面子,终究是落到了眼下的这步田地,好在我可以读档,倒是不用担心太多。”
这么想着,他拨转马头,朝着森林的另一边走去,很快看到了一只山鹿,于是顺着身体记忆,搭弓射箭。
嗖!
那箭直接射在距离山鹿两三丈远的地上。
声音惊醒了低头吃草的山鹿,它竖起脑袋,回头看了李怀一眼,然后撒开腿逃走了。
李怀也不去追赶,而是摇摇头,感受着身子各处传来的感觉。
原版李怀虽然不学无术,但也是有一定武艺基础了,虽然荒废了不少,但底子还在,至少这拉弓射箭的架子比不其他人差,可惜没有准头。
李怀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依旧前行,没过多久又见到了一头山鹿,他还是依样葫芦,只是这次拉起弓弦之后,为了瞄准,稍微停顿了一会。
但就是这一顿,被马蹄声惊起的山鹿暑期脑袋,回头看了李怀一眼,然后撒开腿逃走了。
李怀顺势放下弓箭,叹了口气。
“他看起来确实不擅射。”
不远处,隐蔽跟随,但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的向历提着刚刚打到的兔子,摇了摇头。
荀楚就在旁边笑道:“说不定还是在藏拙呢!”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甚至刻意提高了声音,传出去好远。
倒是跟在两人身边的刘毅摇摇头道:“我倒不觉得这事有什么怪异,术业有专攻,这位定襄侯总不能事事都占了,不过观他过往,确实是多与人言语争锋,不见真章。”
“说白了,就是耍嘴皮子,但拳脚兵法不见如何!”荀楚哈哈一笑,“武勋之家出身,未来也要领兵,结果不善于武功,能有什么用?看来不过如此!”
这话他又是刻意提高声音,远远传出去,李怀想听不到都不行,只是这话他还真无从反驳,只是双腿夹马,要快速离开。
只是他这边刚动,不远处忽然传来一片骚乱,紧接着竟是有喊杀声响起。
李怀一愣,循着声音找过去,赫然发现是大帐所在的方向!
“莫非是官家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而另一边,向历等人已经拨转马头,朝着声音来处冲了过去!
第一百零七章 袭皇!
李怀也没有耽搁,也冲了过去。
若是皇帝受到了冲击,那可着实不是小事,真要是有个好歹,那是动荡整个朝廷的大事!
不过,在原本的剧情中,显然是没有这一段的,甚至连这次狩猎都没有被计入里面。
但李怀并不意外,连原版主角都回家种地了,后面的剧情会脱轨而出,其实不算多么不可思议。
“但如果影响到了皇帝安危,那可真是太古怪了!应该是什么误会吧!”
不过,当李怀纵马抵达,见到了那一群身着墨色衣袍,粗略一看,差不多有一二百人,个个拿着刀剑,按着一定章法冲击营帐外围兵卒的人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真有人选在这个时候搞事?而且,还能逼近到这里?外围的守卫呢?”
这下子,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汇聚过去的兵卒和人手,猛烈的厮杀场景,甚至让他感到周围画风一变。
“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他眯起眼睛。
黑衣军阵咆哮吼叫,不断有人试图冲击防线,而营帐的守卫们则组成了阵势,维持着阵线,让那些黑衣人,无法逼近皇帝所在的大帐
李怀没在人群中见到皇帝,这是正常的,这种混乱的局面,哪个敢真让皇帝露面?
正当李怀思考之时,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声,荣国公、赵畅等人匆忙赶来。
“发生了什么?”赵畅一见李怀,也不嗦,勒住缰绳。
“我也刚来,”李怀摇了摇头,“有人敢袭击圣驾,真让人意外,这里可还是长安边上!”
“此事古怪!”赵畅远远看着,表情凝重,“这群人绝不是乌合之众,他们进退有序,面对御林侍卫的刀剑盾牌,不仅没有惧意,无人转身,反而越战越勇,颇有几分悍不畏死的意思,在力气上也不见衰弱,绝对是经过锤炼、筛选的精兵啊!”
荣国公补充道:“这些人身上的衣服,是有一定防御能力的皮甲,加上手中刀剑,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寻常势力根本养不起!”
“这样一股人,怎可能突然出现?”赵畅眉头紧锁,“林场内外都有重兵把守!怎么可能让突入道了陛下帐前,都没有被发现?现在这局面,分明是他们来得突然,所以连林场外围的兵卒,都没来及聚拢,只有御林侍卫护持圣驾!他们虽是精锐,但人数不多!反观黑衣人,反而有了人数优势,但这么一伙人,吃穿用度都不是小数目,先前……”
“必是养在城外的某个庄园里。”荣国公做出了判断,他见又有几位勋贵赶来,便话锋一转,“畅儿,我与几位君侯说一下,让你组织人手,前去支援!”话落,拨转马头。
后面,诸多君侯的坐骑旁边,跟着仆役、家丁,聚集起来,也是不小的数目。
“家丁往往是公侯家中着力培养,很多是从庄园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如果能聚集起来,也是不小的武力,可惜没有一同操练过队列,不能令行禁止,战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赵畅在李怀身侧感慨,然后问道:“如何?玄庆你准不准备一展身手?”
李怀摇摇头道:“我是徒有虚名,纸上谈兵的典型,若我来指挥,不说公侯立刻就要反对,更是根本无益于局势,正养你北线大捷,乃国朝名将,由你带领,方能万无一失!”
赵畅点点头:“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另一边,荣国公出马片刻,就说得众人同意,将家丁仆役派遣过来,等候调遣。
赵畅面目严肃的发号施令。
“诸位皆出于公侯之府,该知道陛下为天下之重,若是出事,今日在场的没有一个都难辞其咎!事后都要被追究!”
“此时此刻,我等退无可退!唯有奋勇,方有出路!若是退缩,就算一时安宁,事后也是杀头的罪名!若是奋勇杀敌,事后论功行赏,好处是少不了了!再过一会,长安城防便要过来,到时你们就算是想要立功,也找不到机会了!”
“诸位,为君尽忠,杀敌报国正在此刻!按府邸为列,随我冲杀!”
他先是言简意赅的动员了两句,然后一拔长刀,纵马当先,朝着那混战之地冲去!
后面,诸多家丁仆役一个个群情激奋,熬熬嚎叫着冲了出去,个个情绪高涨!
李怀也是心潮澎湃,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感慨:“这才是大格局,是严肃场景的正剧,我也得严肃起来!”
“短短几句,便将临时拼凑的兵卒笼络起来,小国公不简单啊!”永昌侯罗致远眯起眼睛,称赞起来。
就在此时,攻击皇帝营帐的黑衣兵马忽然一变,居然多出了不少弓弩手,劲弩激射,人人色变!
原本的僵持局面,因此而破,转眼就倒下不少御林守卫!
“这伙贼人到底是何来历,还有这等违禁品!?”
众勋贵面面相觑。
如荀楚、向历这等勋贵子弟,看着赵畅带着人马冲击过去,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若不是长辈阻拦,早就控制不住尾随其后了,现在见着弓弩显现,便冷静了几分,知道情况不妙。
因着家丁、仆役都被赵畅领去了,他们这些人忽然之间反而没了防卫,先前仗着武艺在身,还不觉得如何,但看着一个个破空劲矢,不由担心起来。
荣国公就喊道:“我等聚集一起,人数也有不少,便是无法冲锋陷阵,但用以自卫,还是足够的!”
他在勋贵之中威望甚高,这一呼喊,众武勋贵族,连同家中子弟都纷纷响应,聚集过去。
李怀也不例外。
等他们聚集一处,远方战局又有变化!
赵畅不愧是在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的,即使领着一众乌合之众,但攻敌之薄弱所在,依旧是战力非凡,宛如尖锥,刺入黑木,转眼间就撕裂了黑衣军阵,破了小半阵势。
“好!”
众勋贵远远看着,都不由叫好。
李怀也不由佩服,觉得赵畅这等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兵家大将,才是有真本事的,心里不由就有了几分向往。
朝廷方面,霎时间便重整旗鼓。
有了赵畅这只生力军,尽管一番冲杀,家丁损伤不小,却搅动得黑衣兵马阵脚大乱,生生将个局面破了。
御林守卫见状,也尝试反攻,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未形成太大反击之势,饶是如此,战局依旧朝着对朝廷有利的方向转变。
随后,一阵战鼓擂起,周围烟尘滚滚,喊杀声近,荀楚惊喜道:“是城防兵马赶到了!”
众勋贵终于松了口气。
荣国公笑道:“胜局已定!”
其他公侯纷纷点头。
永昌侯罗致远,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看向李怀。
第一百零八章 图穷匕见?
“臣,救驾来迟,令陛下受惊,死罪!”
五大三粗的城防将领陈守静跪倒在地上,向上座的皇帝称罪。
“若非陈卿及时领兵赶到,朕险些陷于贼手,你分明救驾有功,何罪之有?”皇帝摇摇头,“起来吧。”
陈守静兀自跪着,道:“贼人潜藏长安,更是偷入皇林,臣领军巡查,未能及时察觉,此罪也。”
“贼人狡猾,必然准备多日,况且这狩猎之事,是朕临时决定,被贼人抓住了机会,从而趁虚而入,不能全怪你等。”皇帝还是摇头,他看陈守静还待再言,就摆摆手,“这事不急于一时,等审问了贼人,自然分明!”
然后又转头询问黄旗:“贼人的审讯,可有结果了?”
他回忆当时情况,也不免有些后怕,忍不住就道:“皇林虽然广大,狩猎也是朕临时起意,但自来都会布岗周密,内外皆有人来回巡查,就算猛虎野兽想要靠近营帐,也会被察觉,怎么一队百多人的贼军,居然能潜伏起来,直到冲锋之时才被人发觉!里面的缘由,朕要清清楚楚的问明白!”
说到最后,已带上了火气。
黄旗低头道:“还是粗略审问,但问了多人,多有死士之志,而且个个言语颠倒错乱,神色更不似常人,宛如癫狂,想来还要花费些时间。”
皇帝眉头皱起,道:“还有这等事?速速审问!”
他虽不安,但顾着场合,旋即压下,又露出笑容,招呼道:“赵畅。”
“臣在!”赵畅越众而出。
皇帝笑道:“今日局面危急,幸赖你不顾个人安危,领着兵马过来,解了厄局!当记首功!”
“护卫陛下,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赵畅单膝跪地,拱手抬头,“况且,能冲破贼军,还是诸君侯忠义,不顾自身,将家丁交与臣统领,而公侯家丁也知仁义,沙场勇武,若无他们舍生忘死,断然不会有这般战果!”
“他们的忠勇,朕都记在心里,必有重赏!”皇帝笑意更浓,“你能打仗,还不居功,真乃朕之千里马也!这个功劳,少不了你的!”
赵畅这回也不客气了,低头抱拳道:“臣谢主隆恩!”
坐于两侧的勋贵听着,不由微微点头,李怀也为这位好友高兴。
接下来,皇帝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包括了少年霍景。
这位小将先前狩猎的太过投入,冲入了皇林深处,等得到消息往回赶,贼军已经大败,他只能追着几个溃兵冲杀,一来二去,斩首颇丰,不大不小,也是功劳。
等论功行赏过后,皇帝脸色一沉,吐出一个名字:“权觉。”
“罪臣在!”
脸色苍白的中年将领走出人群,摘掉头盔,跪于地上。
他脸上的伤口血迹未干,衣衫更多有破损处,手臂上帮着绷带,浮现血迹。
“贼人长驱直入,你却毫无察觉,这御前侍卫长的位子,不用坐了。”皇帝淡淡说着,生杀予夺之中,自有股凛然气势。
众人慑于皇威,不敢多说。
但偏偏有一个声音挑在这时响起:“这件事,其实不能全怪权统领。”
众人闻言一愣,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永昌侯走出人群,来到皇帝面前的空地上,抱拳行礼。
李怀顿时警惕起来。
这位演技派的奸臣出头,十有**不是好事,要知道,当前流言对他很是不利,他如果还没做好万全准备,又不想放弃,肯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摆脱困局。
“罗卿可有什么见解?”皇帝眯起眼睛,压住怒火问着。
“这事看着混乱,其实也有脉络,臣有些愚见,”罗致远得皇帝示意,继续道,“往日狩猎,不曾有今日这般局面,正像陛下所言,狩猎之事,实乃临时决定,就算是诸位君侯,都是这两日才得到消息,贼人何以能抓住这等机会?”
这些话一说,闻者沉思,皇帝也沉吟起来。
罗致远继续道:“若说贼人是临时起意,着实说不过去,定是计划许久了,那这可就有些说不通了。”
众人登时都面色古怪。
“罗卿总不会说,是朕和贼人勾结,选了今日吧?”皇帝笑着出言,眼底却闪过思索之色。
“臣不敢,”罗致远摇了摇头,“实是因最近局势,让贼人意识到必然有事要发生,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李怀眯起眼睛,猜到了永昌侯后面的话。
罗致远跟着就道:“说到底,贼人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等待时机,但因圣天子在朝,又有诸公忠心辅佐,因此长安太平无事,那些贼人便是有心为祸,也无从下手!”
这两边的勋贵和他们身后立着的子嗣,听到这话,不少人都拿眼睛瞥了李怀一眼,同样猜到了罗致远后面要说什么。
“但现如今,这情况不同了,长安内外谣言四起,忠贞之士被流言所污,着实让人心痛,也让长安人心惶惶,这无疑让贼人看到了机会,于是趁势而为,才成了眼下的局面!”
他顿了顿,终于道:“所以,这事的根源,一乃贼人,这必要彻查,这二嘛,其实是流言源头,若能查明源头,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到那贼人的跟脚!”
瞬间,图穷匕见!
好大一口锅!
这事暗示流言源头与逆贼有勾连啊!
这要是坐实了,可是谋反的罪名!即便不能,也得惹得一身骚!
在场众人相互目视,都猜出了端倪,或许和传闻有关。
只是有些人却又不解。
这个时候,你永昌侯赤膊上阵,当面针对,有些不太妥当吧,为何不找个代理人,迂回出面?
人群中,荀楚、向历等人听了这话后,便一副欲欲跃试的样子,但都被自家长辈以严厉目光制止。
那刘毅却是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微微点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李怀则深吸一口气,微微放下心来。
他当然看出这句话里的险恶用心,但比起来,他更担心的是对方藏着掖着,先不说先前给皇帝的那封密信中,就打了保险,就说现在,知道了对方的思路,那么一个回溯,就足以解决很多问题。
不过,李怀依旧还是忍着,他总觉得今日这件事,并不会那么简单,毕竟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就是个问题,按着目前这个局面看,如果是一本小说,那这些人应该是永昌侯派的吧?至少得有关系吧?
当然,皇帝要如何处置,李怀同样在意。
最后,皇帝沉吟片刻,摇头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眼前的事才是要紧。”
罗致远一愣,但还是拱手道:“臣知之。”
皇帝又道:“朕有些乏了,先到这里吧。”然后又留下了几个勋贵和重臣,里面就有赵畅。
李怀这次没有享受被留下来的待遇,而是走了出去,随后就注意到,原本对他颇为客气的勋贵们,忽然都和他保持起距离了,就差绕着走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意识到这局面,得是回溯了,怕是来不及解那几个疑惑了,想着走着,乔其忽然跑了过来,通报他,说是家中来人了,说是有要事要说,已经得了守卫准许,在外围帐子等候。
“什么人?”李怀心中一动,问着。
“咱们府的十公子,魏府的魏醒、魏梢两位公子,对了,魏梢公子说,带来了您那位连襟王修贤的口信,看着十分焦急……”
“走!去瞧瞧!”李怀迫不及待的迈步,他有种预感,当前这布满迷雾的局面,或许要因为几块拼图,显露真容了!
他瞬间脑补出自己抽丝剥茧、英明神武,揭露一场大阴谋的名场面!
第一百零九章 人不可貌相啊!
“你们说这个谁懂啊!”听着面前几个人的叙述,李怀眼睛里露出了疑惑,“你们一个一个的说,李慎,你先来。”
“七哥,三叔出事了,还牵扯出一个要命的事来。”李府十公子李慎闻言,赶紧上前说着,丝毫也不敢耽搁。
李怀便问道:“三叔的府邸,离着你可是有段距离,你是如何得知的?还有,三叔到底是怎么了?”
“这事也是机缘巧合,”李慎唏嘘一声,“我今日去你府上,恰好有三叔府上的仆从过来,说他突然急症,昏迷不醒,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于是过去探查,未曾想到,三叔所说的,居然是一串地址!据三叔仆从所说,乃是昨天夜里,三叔从一个罪犯口中得到的!”
李怀感到情况并不简单,就追问道:“那地址是什么地方?”
“我见三叔昏迷之中,尚且念叨这里,觉得并不简单,加上我不懂医术,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就带人去了那个地方!”李慎深吸一口气,然后看了其他人一眼。
此刻,站在李怀周围的,可不光李慎,还有魏醒、魏梢等人。
李怀一摆手:“但说无妨!”
李慎犹豫了一下,才道:“那里位于城西,两边街道都是贫苦人家,但气氛古怪,好多人手里都有一个古怪的木头雕像,而我们要去的那里,位于最里面,那些人见着我等过去,那些人就都聚集起来,不让我们靠近!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敢强突,于是只能离开。”
也就是最后怂了。
李怀点点头,不觉得这算什么,只是问道:“那这又牵扯了什么消息?”
李慎便道:“当时尚不觉得如何,可等我们回来,就听说林场之事!说是有不少黑衣人闹事!而先前我们过去的那个地方,就有许多身穿黑衣之人来回行走!”
“居然是这样?”李怀心中一跳,“你把详细地点告诉我!”
等李慎说了个地方,李怀又道:“三叔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李慎便露出愁容:“宛如熟睡,但怎么都叫不醒,只是偶尔出声,说着那个地方。”
李怀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魏醒忽然问道:“你先前提到的那些木头雕像,是个什么样,可还记得?”
李慎犹豫了一下,注意到李怀的示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木雕,递了过去。
李怀顺势扫了一眼。
这木雕看着粗糙,依稀能看出是个人形,但雕刻手艺太差,因此细节缺失的厉害。
魏醒见着雕塑之后,反倒是面色凝重,接过来看了看,问道:“除了这木雕,可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李慎就道:“这块木雕是回去的路上,我在路旁捡到的,当时对方人太多,我们根本来不及仔细探查。”
“怎么?可是有什么发现?”李怀就问。
“没什么,”魏醒摇摇头,“只是最近接手的几个案子,也涉及到木雕、神像,难免留意些。”魏醒说着,又忍不住低头看了那个木雕一眼,然后话锋一转,“十郎的这个消息很重要,但没有确定,就只能先通报给你。”
李怀点点头,这种未经证实的消息,尤其过程还颇为曲折,着实不好拿出去作为证据,但还有其他的用法。
心里思量着,李怀又问魏醒:“那你呢,此来有什么要说?”
魏醒就道:“我这个事,也算是没有证实的,是京兆尹那边的一个动向,昨夜、今晨,长安有一伙盗贼,盗了富户,这事你该是知道的。”
“不错,我在来的路上,还碰到过城防拦路,为了就是抓住那一伙贼人!”李怀说完就问,“怎么,这群人莫非是有什么问题?”
“这伙贼人,其实乃是流民,自北边而来,最后聚集起来,成了一伙盗匪,”魏醒倒霉没有多少顾虑,侃侃而谈,“实际上,长安府早就掌握了这些人的踪迹,只不过他们人数不多,再加上位于北边的山林之中,剿灭起来并不容易。”
李慎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人数不多,又是流民落草,那恐怕没有什么兵家本事,为何说剿灭不易?”
魏醒还没开口,魏梢就得意的说道:“大军一动,钱粮无算,为了几个流民小贼,就动用长安兵马,太不划算了。”
李慎一愣,想着也觉有理,但还是免不了嘀咕:“那被贼人劫掠的人可如何……”
没有让李慎把话说完,魏醒跟着就道:“因如今京兆尹扫邪除祭,不仅仅是那些淫祀之人被追查出来,周围不少盗贼亦被追缴,所以这伙人被逼着逃窜,只是其他贼伙被官兵围剿,都是试图外逃,这伙人却有些魄力,转而潜入长安……”
“结果因为几个富户暴露了……”李怀便就说着,随后便注意到了魏醒的笑容,“并非如此?”
“当然不是这样,”魏醒压低声音,“这消息还未传开,但咱们却非同一般,加上叔父那日的嘱托,所以我才特地赶在衙门的人前过来,将这个消息告诉你!”
他压低了声音:“按着几个贼人的供述,他们先前在城中有名的富户江川家中,看到了不少刀剑、弓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怀顿时在意起来,“你不妨将这事的前因后果,还有断案的过程,与我说一番。”
“倒也简单,”魏醒此来本就有这个目的,于是顺势说了起来,“其实按着以往的经验来看,无非就是内外勾结了,贼人与江川本就有联系,有因此才会选择潜入长安,但没想到,他们因缘巧合发现了……”
听着听着,李怀的眉头渐渐皱起,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
只是不等他细思一番,魏梢就已经忍不住道:“侯……兄长,”他小心翼翼的说着,见李怀没有反对,不由欣喜,然后说道,“我这边也有消息!这事直接关系你的安危!有人要对你不利!”
“哦?”李怀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先前的思考也扔到了一边,毕竟小命要紧!
“有人这么大胆!”他眯起眼睛,“我可是勋贵重……人!”他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职位,和重臣似乎不沾边,临时改口。
“您还记得辛离、戴坎么?”
“他们是谁?”李怀一脸茫然。
“……”
经过提醒,他才想起来,这俩人是当初在青楼之地陷害原版李怀的那两个太学生。
“原来是他们两人!哼!”李怀冷哼一声,装作愤怒的样子。
“……”
魏梢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还是继续道:“这二人当初被兄长一顿揍,事后又被家父训斥警告,差点被赶出太学,因此怀恨在心,我早就有心留意,所以很是笼络了一番,暗暗将这两人的心腹刘勇、高瑾招揽过来,因此才知道,前两天居然有人找上他们,询问您的消息!更是隐隐透露恶意!”
“你做的不错!”李怀不由意外起来,他着实没想到,自家这个小舅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还是个狠角色,不声不响的,居然将敌军的心腹给拉龙成了眼线,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甚至有点好奇,不知魏梢是用了什么法子。
第一百一十章 串不起来?先回档再说!
“……我让刘勇、高瑾追踪,自己也叫上了一个好友,让他帮忙盯梢,我那位好友身手不凡,得他之助,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我那好友还与辛戴二人的帮手交手了!”
魏梢接下来便讲述了一番,重点当然是着重于自己的贡献,不过细节倒是没有多少缺失。
他接下来的话,让李怀在意起来。
“那些人当时在侯府周围窥视,被我那好友撞破之后,双方就起了冲突,最后那些人打塌了一座木架,挡住了我那好友,才得以脱身!”
“倒塌的木架?”
李怀心中一动,回想起自己乘坐马车离家的时候,不远处倒塌的木架。
“你说那两个太学生有帮手,而且身手不错,在侯府周围监视?”李怀不由重视起来,这事可直接关系到了自家安危,任谁被这样惦记着,都不可能坦然处之!
“正是如此!”魏梢见李怀的表情,更是精神一震,下意识的瞥了李慎一眼,挺了挺脖子继续道,“好在我那好友见识不少,看出了对方的一点跟脚,觉得不似中土之人,所以虽然失去了踪迹,我们还是找去了我那姐夫处。”
魏醒明白过来,就道:“修贤所在之处,也算礼部所辖,也时常行走理番院,是能够辨认出来的。”
“正是如此,不过修贤姐夫到底刚去衙门不久,因此尽管得了提醒,也不能立刻确定,但一知道这件事事关兄长,便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事,跑过去查阅纪录和文献了,还让我先来通报您,防止发生意外,没想到半路就知道这里也发生了大事,如果不是正好碰到了族兄,恐怕已经被人带走问询了。”
李怀点点头,然后问起了重点:“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魏梢便道:“说是来自一个叫黑齿部的部族,位于大宁西南边疆,是新近册封的土司,因其族人多满嘴黑牙而得名。”
“干得不错!”李怀默默记着这个名字,还不忘鼓励一下。
顿时,魏梢眉开眼笑。
李慎在旁边看着,莫名的一阵不舒服,尤其是在注意到魏梢不时撇过来的时候,这股念头更加强烈。
只不过,他想要有所表现,却无从下手,能说的都说了,至于什么黑齿部族,过去连听都没听说过。
“我听说过这个部族,”魏醒忽然接过话,“听说此族族人多数在山野丛林中长大,因此体格强健,稍加锤炼,就是一把好手,只不过不擅军阵之法,没想到他们居然想要行刺勋贵?这胆子也太大了!”
“没想到这么一个部族,你都都能知晓。”李怀颇为意外,要知,如今这大宁朝上下,也多多少少有些天朝上国的思想,加上交通和通讯手段的落后,对国朝远方的了解十分有限,尤其是勋贵子弟,多数只关心北疆,而对南方不甚了解,也不怎么关注。
“我当然没有这样博闻强记,只是因为此族擅巫蛊之术,还祭祀山神,你也知道,朝廷最近抓这个抓的严,稍微有点牵扯的,都会被记挂上,这黑齿族的来使中,就有气族中巫祝,因此和城中一些祭者有接触,因此被翻过底细!现在看来,果然是大有问题!”
“总之,我定然会小心一些的,对于这个部族也会着重了解!”李怀表情凝重起来。
魏醒却叹息道:“不过说到底,涉及到边疆羁縻,若无确凿证据,怕是难有结果,朝上诸公可不愿意冒着边疆动荡的风险,去为难土司使人。”
“这倒是,我也得搞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何缘由。”这么想着,李怀便又问起魏梢,“说起来,当时木架倒下,那些人是往哪个方向逃遁的?你将当时的情形,给我仔细描述一遍,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被这么一问,魏梢立刻感觉重担在身,同时格外兴奋,打起精神,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连比划带说,试图复盘当时的情况。
这么说了没有两句,就有人过来催促,说是上面下了命令,与今日林场无关的人,都得尽快离去。
“还得再有一番排查,我等回去途中,也会被单独拉去问话。”魏醒熟门熟路,“玄庆,这里便由你自己把握,我们该说的话都说了,该传达的也都传到了!”
随后,告辞之后,魏醒等人先后离去。
等人一走,李怀便眯起眼睛,表情严肃的沉思起来。
三叔之症、那些黑衣贫民、富户与贼人、还有太学生与黑齿族……
“这里面……”
他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感觉没啥联系啊!串不起来!难道是黑衣贫民拿着富户资财,来此处行刺?这贫民哪里能有什么训练有素?而且城中藏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表情终于绷不住了,李怀不由满心遗憾。
“还以为能靠着这些东西,拼凑出一个真相来,再来个回溯,岂不是就能摆脱当下的这场僵局?”
虽说没有确凿证据,但李怀本能的感觉到,经过这一场林场事端后,自己在很多勋贵的心中权重下降,甚至皇帝那边可能都失分了!
结果,想象中英明神武、抽丝剥茧的揭秘过程并没有出现。
“算了,虽说美中不足,但目前掌握的这些东西,也足够挽回一点了,咱毕竟要在朝廷混,名声还是要有的!”
这般想着,李屋忽然过来通报,说是小国公来了。
等赵畅进来,李怀笑着迎上去恭喜:“陛下刚才将你留下,必是一番勉励嘉奖吧!”
赵畅却是面色严肃,问道:“玄庆,你我关系无需多言,我只问你一句,你这背后,是否有哪位大家指点?”
李怀错愕,但旋即明白过来,这简单一句,已经透露出不少信息了。
“果然,这一步还是得走了。”
随后,他在赵畅诧异的目光中,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只是最后,一个念头在他心头浮现
忘了问魏梢那位好友姓甚名谁了。
下一刻,槽点迅速消耗,时光流转之间,淡淡的低语在耳边转过,在漆黑之中,他隐隐看到了什么……
只是,这些宛如幻境的景象转眼消逝。
李怀睁开了眼睛,旁边想要叫醒他的丫鬟顿时一愣。
李怀对她笑了笑,随后起身穿衣,洗漱后便就用餐,只是期间却先将乔其召了过来。
“去,将身手最好的护院都召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深不可测!
典雅屋舍之中,青衣人与卫井对坐,二人中间放着一张棋盘。
“公子,那几方今日就要动手了吧?”卫井面色凝重,“您就不担心一旦败露,让您暴露?”
“有何可担心的?”青衣人微微一笑,“我不过穿针引线,真正出手的乃是那几家,他们是盘上棋子,而我是这执棋之手!棋子可去,而手……长存!”
说着,他夹其一枚黑子,朝着棋盘落去!
啪!
“这定襄侯,感觉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离着定襄侯府不远的街角隐秘处,两道身影徘徊不去,其中一人小声说着。
“你看他这些天,也不见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衙门、侯府之间来回的转,流水账一般,而且没做什么惊人之举,那些说他如何厉害的传闻,估计都是以讹传讹吧。”
说话的这人留着虬须,身上的衣着与中土人相似,但在发型和衣服的边角上,还是能看出不同的,尤其是两个大男人,还带着耳饰,头上插着不小的头饰,格外引人注目。
说着说着,二人的耳朵微微耸动,然后各自轻巧翻身,便躲到了旁边的墙上,跟着一路行走,来到一处木架边上,小心的避开了行人。
按说长安乃是帝都,这里上到百官、百姓,下到黔首、贫民,皆是见多识广的,就算是见到二人,也不见得便有什么意外。
只是他们心里有数,自己现在是潜伏者,在侯府周围晃荡,一旦被人注意了,可是要出事的!
等躲藏好了,先前说话的那人又道:“中原人可真多,本来挑选的都是隐秘位置,这都有人能过来!”
另外一个人皱眉说道:“别抱怨了,中原能称霸,靠得不就是人多?不然我们岂会臣服?还是看好那个中土大官吧,如果真像那人所说,这个定襄侯是渎神之人,那咱们就得动手,将他绑走,作为祭品,取悦巫神!”
他的声音比虬须汉要尖细一些,而且也瘦削得多,留着细长的胡须,最古怪的是他的双手,比寻常人要细长的多,近乎过膝!
“对对!”虬须汉眼睛一亮,“就是这个,他们就是靠着人多,其实没什么本事!你看这个定襄侯,看着就是个寻常凡人,而且还一点威严都没有,还不如宁人其他的那些大官和公侯,能有这么大的名号,说不定是被人吹出来的!”品味着这两天的监视,他不由蔑视起来。
细须男摇摇头:“还是得小心点,否则那人焉能让我们留意?”
虬须汉又不满起来:“中原人就是无耻,总是想要要挟利用我们,哦?那定襄侯出门了……嗯?”
话尚未说完,这人猛然神色一变,然后猛地往前一扑!
咔嚓!
在他的身后,乌色光滑闪过,一把古朴无光的铁剑就砍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一小节木板断为两截。
“被人发现了?”细须男眯起眼睛,看到了那铁剑被一个面色普通的青年握着,也不多言,两条细长的手臂,便直接甩动过去!
两条手臂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内里筋骨舒张、延伸,生生又延长了不少!
两把匕首,出现在手中,向来人疾刺!
手握铁剑男子本在腾空,见着这一幕,忽而收缩四肢,整个人瞬间抱团,向下疾落,直接砸在木架子上。
轰隆!
整个架子震颤了一下,像是被重物砸了一样,轰然倒塌!
细须男站立不稳,两手刺了空,但他并不慌乱,腰背一挺,两脚擦在下落的木板上,靠着这一点借力,猛地挺直双腿!
劲力自脚底生气,节节攀升,借着膝盖、转胯、扭腰,直达两肩,然后猛然甩动!
啪啪啪!
他的双臂骨骼与大筋摩擦,发出声响,两条手臂宛如长鞭,就朝着那个团成一团的男人攻杀过去!
但那人也是猛然挺直背脊,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般,浑身一个激灵,劲力顿生,铁剑再次挥出,携着惊人力道,速度更快!
“不好!”细须男新生警兆,两腿交替,脚底的布鞋猛然炸裂,露出了又黑、又大、又粗糙的两只脚,十根脚趾快速弹动,然后同时抓地,再一放,让这人得以快速后退!
只是他退得虽然快,依旧快不过那把铁剑!
剑刃直指面门!
细须男头上的一缕长发跌落,眼看着便要被剑刃贯穿脑门,那青年却忽然收剑凌空翻转,将堪堪冲过来的虬须汉挡住,后者手握长兵,满脸狰狞!
哗啦啦!
直到此刻,周围的木胶残骸,才纷纷跌落在地上!
三人则隐隐对峙,都没有贸然动手。
这般动静,自是将周遭之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去了。
细须男提醒道:“暴露了,咱们先走!”
这番话,乃是用的西南土语,对面青年面露疑惑,而虬须汉却冷哼一声,满脸不甘,但还是配合着快速后退,只是走的时候,还忍不住留一句:“你等着,早晚杀了你,做成白饰!”
但迎接他的却是一道乌光,青年居然直接将铁剑掷出!
虬须汉吃了一惊,勉强挡住,还是伤了胳膊,但也借力后退,转身疾奔!
青年并未追击,而是默默走过去,将铁剑捡起,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两人逃遁的方向。
“那人什么来路?”奔跑中,虬须汉忍不住问道,甚至因为张嘴之后,浑身毛孔微微放开,速度都下降了几分,“不像是中土朝廷的人……”
“说不定是那个定襄侯……”细须男见人没追来,虽为放松,但还是开口回答了,速度也因此下降。
“那个定襄侯,怎么可能?他……”话没说完,他们忽然注意到前面路上有人拦截
这拦截之人为首的,赫然便是乔其,他同样一脸意外,没想到自家侯爷吩咐的命令,居然真的达成了!
“奉我家侯爷之命!你们两位,速速束手就擒!若是顽抗,到时别说你们,整个黑齿族都要倒霉!”乔其冷声说着,身边的十几名护院和家丁,纷纷举起兵器!
“怎么会?”虬须汉快速停步,“刚才那个也是你们的人?”
什么人?
乔其心中疑惑,但脑海中浮现出李怀面孔,立刻就释然了,于是淡淡一笑,道:“我家侯爷算无遗策,岂是你们能够测度的!”
嘶!
虬须汉和细须男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骇。
那定襄侯平时看着平平无奇,似无甚特殊之处,没想到居然无声无息之间做到了这等地步!
恐怖如斯!
当真是深不可测!
不好!先前误判!须得回去通报!
越是这样,他们越是不敢束手就擒,所以尽管胆寒,却还是转身便走,一个往西,一个往东!
居然是分散奔逃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坐而观全城
“跑了?”当得到乔其等人的汇报,李怀淡淡一笑,转身走上马车,“无妨,你等也不用介怀,准备一下,该往猎场。”
他自然不会在意,听着魏梢描述,知道盯梢的人不简单,之所以会让人出面,主要还是为了发出警告,让其人投鼠忌器。
当然,为了防止对方铤而走险,李怀还盘算着,今日找个什么机会,找个礼部负责人透露一二。
不过,坐定之后,他又出声道:“另外,派往三叔家中的那几人,再去叮嘱一番,不能让他们掉以轻心!几位大夫也都要以礼相待,实在不行,可去宫中请太医诊治!”
只是他这般淡然的表情,落到不远处抱着铁剑的青年眼中,却让这人不由点头。
“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只是这一份定力,就令人佩服,还有先前他安排的伏击,更仿佛早就算准了一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念头落下,青年深深看了李怀一眼,转身离开。
他这边走了。
另一边,那分散奔逃的两位黑齿族人,却是慌急无比,两腿快速交替,在屋檐、墙上急速奔跑,配合着脸上的慌乱表情,宛如两个奇行种一般,看之让人心惊。
他们这般明目张胆的跑酷行为,自是引起了长安治安部门的重点关注,很快就有捕快和巡查出现,想要抓住二人。
只不过,当下这长安城的治安情况十分堪忧,既要分派人手对皇家狩猎进行秩序维持,还要抓捕一伙流窜的盗贼,现在又多出两个破坏公共良俗的跑酷分子,一时之间人手捉襟见肘。
“怎么都在这个时候出来闹腾?”城防巡查的副统领李辛揉着太阳穴,听着下面的汇报,顿时一阵头大,但总算知道目前最关键的是什么,“也别调派人手去抓那两个飞贼了,首要任务是确保诸贵人安全,以及狩猎不受影响,为此,那队流窜的贼人,才是重中之重!”
正当他吩咐下去的时候,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发现了贼人踪迹,他立刻吩咐下去,调配人手,先去确认消息。
这道命令层层传递,很快就到了吴增的手上。
这位巡查小头目吩咐人将街道都封锁好,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两辆华贵马车,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注意到车边的一众护卫,便道不妙。
他可是知道今日有什么大事的,这漫长的勋贵都要乘车外出,万一因为自己封锁街道,而不满迁怒,那上司可不会问什么是非曲直,肯定是直接革职查办!
等他问清楚车马主人,更是骇得亡魂皆冒!
“一个是新锐将领小国公,还有一个是当今圣上面前红人、过去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定襄侯,若是被这两个追究,革职查办都是轻的!”
在惊慌之中,吴增顾不上其他,在众多属下同情的目光中,快步走过去,然后弯腰作揖,说明情况。
接下来的事让他松了口气,那位定襄侯体现了出乎意料的仁慈,让他不由喜道:“多谢两位贵人体谅!”跟着便要恭送拜别。
但没有想到,紧跟着那位定襄侯居然询问起那伙贼人了。
只是吴增满心都是要将这两位送走,况且也不认为这位爷能有什么见解,虽说最近很多传闻说他如何如何,只是上层那些事,他自认为还是知道的,无非就是相互吹捧,花花轿子人抬人罢了。
有着这样的心思,这描述的难免有些敷衍,不过到底不敢表现出来,所以大体上没有缺失。
“玄庆,你对这追究贼人,还有兴趣?”赵畅也不急着赶路,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
李怀转头道:“长安出现贼患可不常见,我估摸着,恐怕和最近京兆尹清剿京畿之地的淫祀有关,将原本潜藏各处的小股贼盗都逼出来的!”
赵畅一愣,思索片刻,称赞道:“言之有理啊!这般分析,乃是依势而言,将这各方之事综合在一起了,人坐在马车里,但城却装在心里!不简单!”
李怀连称谬赞,这种话,他现在听着古井无波,倒是对那有些意外的吴增道:“听你之言,城防已确定贼人便在这周围了?”
吴增点头称是,就听李怀跟着道:“先前被贼人偷窃的富户,都在名鱼坊,距离此处不远,若是消息为真,贼人果然在此,那他们并未远离,只是用了声东击西之法,来来去去不走,必有缘故,既如此,何必舍近取远,只要确定贼人踪迹,就召集人手过来。”
“但若还是贼人故布疑阵……”吴增忍不住说着。
“这也好办,这伙贼人为何不愿远离?”李怀眯起眼睛,将上一回得到的情报,改头换面的说了出来,“我看,兴许还和那几个富户有关,你们只要派人过去询问缘由,然后让他们配合着作为诱饵,贼人或会上当……”
吴增不解,只是道:“贼人跑还来不及的,还会再探?”
“我只是猜测,”李怀暗示了一句,然后提醒道,“况且,想要证实也不困难,你们知道富户为哪家,只要让兵卒装扮一下,看看能否引来贼人,不就可知?另外……”
他侃侃而谈,看似出谋划策,其实目标不在贼人,而是剑指那最先“失窃”的富户,按着魏醒说法,这家可是暗藏兵器,说不定就和永昌侯有关,就算没关系……
“哼!就只能你诬陷我,我不会学你?”
打定主意,先是胡乱出了一通主意,听着可行,但李怀压根不指望能行,主要还是为的让城防、巡查、捕快能接触隐藏起来的兵器、资财。
“我这路上,该想这个说辞,不管真假,都把这件事,扣在他永昌侯的头上!”
等一路吩咐完,辞别了吴增,李怀还在思量着,只是这思路却是被赵畅的声音给打断了这位小国公,像是回溯前一样,又不客气的上了李怀的车。
二人便攀谈起来,与上一回的内容大同小异。
另一边,送走了两位勋贵之后,吴增松了一口气后,却忽然回过神来:“先前只是敷衍着回答,怎的最后反而真的请教了?”
便摇头觉得反常,不过这心里却仿佛猫儿抓一样,骚动难耐,最后叫了几个人过来。
“你们去问问,到底是哪家富户失窃的,等知道之后,你们扮做他家的样子……”
这边吩咐了之后,吴增也不觉得如何,但是没想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之后,忽然传来消息,说是贼人上钩了,已经被围起来了!
吴增顿时一阵懵逼。
还真给抓住了?
那位定襄侯的计策,还真有效用?难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这边说着,早就有人将消息上报上去了。
与此同时,街角却有一名小厮神色微变,然后转身疾走,七绕八绕之后,入了一座庭院,来到最里面的典雅屋舍,恭敬敲门。
“进来。”
门被推开,露出了里面正在对弈的青衣人与卫井,前者淡淡笑道:“你我端坐此处,便可知晓全城!然后从容操弄!”然后夹起一颗棋子,头也不回的问道,“城中出了何事,说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隔空对局?吾无惧也!
“公子……”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感受着屋子里的这股子淡然气氛,觉得自己要禀报的事太煞风景了,只是这话又不得不说,“城外黑林的那一伙贼人……被城防给围住了!”
啪!
青衣人手上的棋子跌落下来。
但他表情不变,只是道:“哦?官府倒是比我预料的快了一些,真是有些能人。”
对面,卫井眉头紧锁,然后抄起白子,直接落下,道:“这贼人若是被抓了,岂不是要暴露了那两家?”
“暴露之事是迟早的,终究是自己蠢,想要利用盗匪,却分不清时候。”青衣人摇了摇头,拿起一枚黑子,看着棋盘,眼眸不由一颤,原来是他刚才不小心掉落的那颗棋子,正好堵住了自己的一波攻势,被卫井给抓住机会,开始反击了。
不过,青衣人棋力高超,并不在意这点失误,只是扫了一眼,就有了诸多翻盘手段。
没曾想,这时,那小厮又补充了一句:“虽是城防之人围住,但此计其出于定襄侯之手!”
“什么?”青衣人急切回头,手上一个不稳,棋子再次掉落在棋盘上,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便问起细节。
那小厮毕竟只是远远打探,加上来回询问,所以知道的并不全面,只是大概知道个脉络。
“这可不是小事……”青衣人眯起眼睛,柳叶眉纠结在一起,“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针对贼匪,还是那两家……”然后一抬头,便说着,“继续探查,我要更为细致的消息!重要的是确定真伪,以及城防是否已经动手!”
“诺!”小厮领命退下。
青衣人将注意力放回棋盘,然后眼皮子一跳,却是卫井已经落好了子,局势对自己更加不利了。
同时,卫井还满脸忧愁的道:“若是定襄侯出手,怕是这事就要变得复杂起来。”
“就算是那位侯爷,也不可能事事皆知!刚才也说了,是途中遇到了城防拦路,于是好奇过问,顺便出了主意,并非刻意为之!”青衣人淡淡一笑,表情恬静,“他不就没发现自己被人监视了吗?”
说话间,他又夹起了一颗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思索着破局之处,而后微微一笑,就要落子。
但这时,房门忽然被猛然推开,另外一名仆役满脸慌忙的说道:“主上,不好了!那黑齿族的人被发现了,一番打斗后,已经逃出去了!因为事出突然,他们二人又喜好藏头露尾,我们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知晓!”
“什么?”
青衣人猛的一回头,手上的棋子再次落下!
但他也顾不上了,便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给详细的给我说说!”
那人显是做足了准备,得了询问,便一五一十的讲了起来。
“先是埋伏了一个武艺高超之人?然后让人包围,却没有着力抓捕,而是放走了?”青衣人眯起眼睛,“这人打探清楚了吗?没有,速速打探,一刻钟内,我要他得到他的大概消息!”
等那人得令离去。
卫井满脸忧虑的道:“先前盗贼只是略有影响,毕竟您与那些贼人并未照面,可这次的齿人,那可是您穿针引线,真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被他们供出来……”
青衣人的目光也微微变化,他看着棋盘上,被卫井抓住机会围起来的大龙,忍不住就想着:卫井,你是真的担心局势吗?我看你的情绪明明十分稳定!
勉强拿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紧接着,青衣人淡然说道:“这事问题不大,我为何会选黑齿部?是因知晓这部族可以被引诱,他们最终动手,不是因为我的话,而是他们有这个需要,而且边夷使者,其族不大不小,人也有个几万,闹将起来,朝廷面子上不好看,只要不严重,多多少少会留有颜面的,况且,他们并不知晓我的真实身份……”
“既如此,那我就安心了,”卫井点点头,“还是公子事先准备的齐全,考虑周到……”
青衣人整理了一下情绪,露出一个笑容,转头道:“去黑齿部的公馆,给我打探清楚,他们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顺便替我传个话过去。”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又有人来。
“不好了!黑林贼人确定已被围拢,城防开始攻杀了!”
青衣人身子晃了晃,但这次总算拿稳了棋子,却没有放下,而是转过头,沉声道:“先不要派人过去了,防止被人怀疑!”
命令下达之后,他又眯起眼睛,沉吟起来,感觉这局势变化太快,以至于有些手忙脚乱了。
“定襄侯,看来你是出手了!你也察觉到了我的布局么?想和我隔空过招?也好,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棋高一着!我的棋局,你岂能尽知?而你的手段,我已看破!无惧也!”
话落,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这边,青衣人的命令吩咐下去,那边,吴增小队引诱贼人现身的消息,也早已经层层传递,没过多久,李辛匆忙赶来,同行的还有城防将领陈守静!
他们二人刚才得到消息,布置人手,操控局面,现在刚刚腾出手来,就赶来表彰。
“吴增!干得漂亮!”李辛一来,就称赞起来,“此事,你当记一大功!”
吴增顿时满心欢喜,但不敢隐瞒真实情景,赶紧如实相告!
李辛、陈守静二人听罢,都是惊讶的对视了一眼,道:“没想到还有如此一事!那这个人情,我们是要认下来了的,待今日之后,要去定襄侯府登门拜访!”
吴增闻言,这才放心,然后被勉励了几句,就顺势退去。
接下来,李辛、陈守静相互合作,互相调配人手,过去围剿那伙贼人,待得分配过后,又交谈起来。
“定襄侯这次出言相助,不知有何原因。”李辛的脸上有些疑惑,“方才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先前两个飞贼,似乎和他也有关联,先后两次……”他迟疑起来,举棋不定。
陈守静就道:“这位定襄侯最近名头很大,原本我还以为是刻意吹捧,毕竟他那丈人,也有些本事,现在他一番吩咐,吴增能诱得贼人,可见本事,那过去的传闻,八成也不是胡吹大气,若是如此,他既出手,必有缘故!这两者之间,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关联。”
得此提醒,李辛也有了主意,他点头道:“既如此,那两个飞贼就不能放过了!说不定抓住了询问,就能知道定襄侯插手深意了,实不相瞒,今天我这心里,总有股不祥预感。”于是转身就招人过来,吩咐下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若撬大势,不在此时
可惜,李辛低估了那两个“飞贼”,所以他派出去拦击和抓捕的人,全部都扑了个空。
这也是正常的。
黑齿部族的两人,能被选着派来长安,本就是族中佼佼者,因此身手矫健、敏捷,他们两人分散而行,但动作灵活,一路狂奔,中间没有停顿,在城防围拢前,就跑进了众羁縻部使人聚居的街坊,七绕八绕的,确定无人跟踪,才放下心来。
当然,主要还是猎场和贼伙牵制了不少人力。
值得一提的是,虬须汉和细须男这二人在侯府前分开行动,虽然一路上并未有过交集,但几乎是前后脚的回到了住着黑齿祭祀的宅院。
“不去盯着宁人侯爷,回这里作甚?还这般焦急?莫非有什么意外之事?”
屋里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然后一个散着长发,主着拐杖,穿着奇特衣衫的老人缓步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睁着昏黄的双眼,看着面前的两人。
“巫祝大人!那定襄侯已经看破我等!”虬须汉略显慌张的将自己与同伴的经历,告知了面前的老人。
这老人沉吟了片刻,最后摇头叹息道:“这么说来,这定襄侯早就发现了你等,却故意秘而不宣,提前准备,正好在今日动手!”
“是啊,好在我们跑得快!”虬须汉心有余悸的说着,但随后就换了老人的一声冷笑。
“跑得快?哼!”老人摇摇头,面色阴沉的说着,“你们怕是着了道了!”
“啥?”
两人都是一愣,那虬须汉满脸诧异,而细须男在疑惑之后,马上想到了什么,神色猛然一变。
老人眯着眼睛问道:“既然那位宁人的侯爷早就知晓你们了,还布局伏击,那为何最后反而要将你们放出来?”
两人听着在愣。
虬须汉就说:“还不是我俩身手高超……”
“不对!”细须男却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对?”虬须汉满脸疑惑,随即就注意到了老人脸上的嘲讽之色。
“他既然能招揽那等高手,又为了掩人耳目的等到现在,这显是用了心的,怎么会轻易将你们放跑?要无声无息的发现你们二人,这需要人力物力财力的布局,必不是一时兴起,”老人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目光,“这等布置,难道只是为了吓你们?这根本说不通!”
虬须汉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还有什么阴谋不成?”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便又道,“我们来的路上,看城里好像有什么事端……”
“这事与我们无关,倒是现在这个情况,我担心……”老人话说到一半,忽然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有人送来一封信。
那老人眉头一皱,冷笑道:“我大概是猜到定襄侯的目的了,无非是和其他人一样,想要拿着我们的把柄,然后加以利用!”
“中土人心里弯弯绕绕的,更是卑鄙无耻!”虬须汉登时就恼怒起来,“就想着利用我们、奴役族人!要是有机会,统统都要……”
“喊打喊杀无用!”老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还是先等等看,是否会有什么变化吧。”说话间,已经有人将送来的信奉上。
这巫祝老人拿起那封信,展开一看,眉头顿时一皱,最后更是脸色阴沉。
细须男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是那个人!”老人眯起眼睛,“他倒是给了我提了个醒!这定襄侯,留着你们两人,恐怕还和他的亲戚有关!”
“这话怎么说?”虬须汉满脸不解。
“最初那人能说服我,是说定襄侯乃渎神之人,加上永昌侯许诺的好处,但当时我根本不信前一种说法,于是没有真个让你们出手,只是远远地盯着,但现在才知道,这人的一个叔父,还有一个姻亲,都是最近大肆搜捕、追杀神仆的刽子手!”老人的表情凝重起来。
“那他放过我们……”虬须汉迟疑起来。
“必有图谋!因此那人建议我,将原本计划执行了!”老人的眼睛里流露出精光,“而且这件事不能拖,因为过了今日,他定襄侯腾出手来,必然要来炮制我等!”
“今日怎好动手?”细须男提醒道,“那定襄侯可是去了林场,那里都是中原的达官显贵,内外守备森严……”
“就是今日,才好动手!”老人微微一笑,“今天要动手的,可不止我们,有更大的事要发生,必然会闹得满城风云,到时候,是还会理会多死了一个?况且,还不一定会有风波,而且便是暴露,也容易推脱!”
细须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为何一定要杀他?未必没有其他解决方法。”
老人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道:“待他死去,你便明白了。”
巫祝在黑齿族中,显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他既下令,那两人不敢不从,便改头换面,再次出门。
考虑到城中的紧张气氛,加上目的不纯,二人尽管改了装扮,但依旧低调行进,行走在街角阴影之中,缓慢的朝着城外移动。
就在他们快要出城的时候,在一处偏僻的街道上,看到了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看他们的模样,两位黑齿族立刻就知道有问题,但他们任务在身,无暇他顾,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离开了。
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也落入你那三人眼中。
“刚才那两个人好生古怪,不会是朝廷的捕快装扮的吧!”三人之中个头最高、也最寿的男子嘀咕着。
“老三,别瞎想了!如果是朝廷的探子,还能犹豫,早就扑上来了!”满脸胡须之人反驳着,他走在三人中间,看着最为稳重。
“大哥,”第三人开口了,“这也不是个办法啊,这大当家和二当家他们都被官兵抓了,就咱们三个跑出来,东躲西藏的,也不是个事儿啊,到底怎么办,拿个注意吧。”
老三就附和道:“二哥说得对!”
那大哥沉默片刻,最后一咬牙道:“这事的关键,还在那个定襄侯身上!若不是横插一手,那巡城怎么能将咱们引出来?”
“是啊!”老二感慨起来,“最近时常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吹得,谁知道这么厉害,一个计策,把咱们给坑了!”
老三担忧起来:“大哥的意思是去找他报复?这……不太好吧,咱们……”
“蠢!”那老大斥了一句,“人家是公侯,咱们去找他报复,连人都见不着,就让家丁给砍死了!我是说,咱们想办法去申冤!”
老三一脸不解:“咱们怎么申冤?咱们可是贼匪啊!”
“蠢!”老大摇摇头,“咱们这次为啥进城?又为啥要逃跑?还不是那江川狼子野心!藏了金银也就罢了!还藏了刀剑弓弩!咱们只要把这个消息捅出去,那就是检举有功!”
“朝廷怎会听我等的?怕是先就抓了!”老三有些担忧,“而且那江川人脉那么广,万一……”
“所以要找定襄侯!他既然这么厉害,又指认了我等,这就有了牵扯,而且我刚才来的时候,听了几个人说,定襄侯的亲弟方才经过此处,去往城西一处街坊,咱们小心点,还能追上!关键是要快!”
他强调起来:“要是大当家的先说了,咱们再举报,可就显不出什么了!”
与此同时,被三人念叨的李怀正好抵达了猎场,见着了霍景、荀楚、向历、刘毅四人,于是熟练的拱手致意,转头和赵畅道:“这几人看着和善,就是不知里面存有多少真意”,跟着就在对方沉思品味的表情中,径直朝着中心大营行去。
对面四人也笑着行了礼,看着李怀的背影,又不由疑惑。
“陛下还未抵达,他过去作甚?”荀楚不解,朝刘毅看去,“难道有什么手段要准备?”
“我怎知?”刘毅微微一笑,“也不用将他想的太过高深,若他真是随便几手布置,就能撬动大势之人,此刻该是已经布局好了,绝不会此时才动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衣民
“皇帝出宫,哪怕只是出来狩猎,也事关礼仪,前前后后,十分繁琐,可能大半夜就起来折腾了,我便是一回溯,就送信过去,也是无用。”
来到大营不远处,李怀放慢了脚步,心里思量着。
“先在这里留封信,官家看了之后,等会集合就得点我的名,正好过去铺垫铺垫,防止被永昌侯趁虚而入,再让我背锅!不过……”
他的目光忽然扫过眼前的林木。
“那些黑衣贼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一想到这个问题,李怀就忍不住想起回溯之前,几个亲戚过来说的那些事了。
“方才路上,我做的那些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除了展现点先见之明,好像也没多大作用。一个是监视我的外族人,一个是贼人入城,都和林场离着老远,牵扯不到反贼……”
想着想着,他的思路慢慢落到了自家老幺的话上。
“要说和当下这些贼人最有关联的,还是老幺在城西看到的那伙人,但按着赵畅的说法,黑衣贼人都是精兵,想要训练出来,不光要操练好,还要吃好、睡好,更要有趁手兵器,城西平民一日两餐,不见富余,连个胖子都没有,怎么可能养得出精兵?”
想到这里,他顿时又觉得,得到的消息,好像都没多大用处。
“还是得在皇帝面前,提前打好预防针啊!”
这边感慨着,那边乔其忽然快步走来,在被两个御林侍卫拦住盘问、又得了李怀证实后,这位侯府的护卫首领来到李怀边上,低声说了个消息。
“老幺又去了?比上一回的时间还提前?”李怀皱起眉头,“不是跟他说了,探望病情即可,探查地址该派其他人去吗?”然后他想了想,又道,“不会是家中稍有身手的家丁,都被我给带来了,所以老幺无人可用?便是如此,更不该亲自过去!”
乔其就道:“说是三老爷府上派人跟着的。”
“去打探打探!”李怀眯起眼睛,“看还来不来得及,把人叫回来!对了,打探的人派多点,让府中闲置的护院过去瞧瞧!”
在他想来,无论城西的黑衣民与猎场的黑衣贼是否有联系,单说李慎描述的情景,就十分危险,不可不防。
得了李怀之令,乔其赶紧派了个人出去。
另一边,李慎却已经抵达了城西那处聚居地。
“就是这?”
看着面前死气沉沉的一片屋舍,李慎迟疑了一下,想起了兄长让人捎带的警告。
前方,乃是一片破败街道,屋舍低矮不说,多数都有破损,边缘则是不少泥土空地,堆放着诸多杂物,看着脏乱。
里面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几乎人人黑衣,多数骨瘦如柴,表情显得十分麻木,见着来人,齐刷刷的看过来,居然有几分惊悚。
这般景象,让李慎生出了退意,只是随后脑中闪过几条消息,又让他鼓起勇气,迈步出去。
“太学那边传闻,魏梢很得兄长欢喜,什么事都和他说,阿娘也提醒了,我若不再表现出用处,可能就要被兄长看低,反而便宜了魏家那小子!”
这念头坚定了李慎的意志,迈出了这一步。
护持在的家丁、仆役立刻就紧张起来,有人劝阻,有人戒备。
“吾意已决!”李慎心里闪过李怀的样貌,下意识的模仿着,淡淡说着,“三叔之事颇为蹊跷,他昏迷中尚且念叨此处,必有缘故!既然碰到了,自当一探虚实,也好为兄长分忧!”
话是这么说,可等他们按着向导之言,逐渐靠近目的地,越来越多的黑衣民聚集起来,拿着锄头、木棍,用漠然而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李慎一行人,不言不语。
气氛越发凝重起来。
沉重的压力之下,就算有强壮的家丁、护院护持,李慎依旧感到了不适,停下了脚步。
“你们做什么?”随行的小厮见着,一咬牙,上前道:“这位乃是定襄侯之弟!贵胄之身!来这里寻人,你们还不速速退去,万一惊吓了贵人,是个什么下场,自己思量!”
这话一说,人群总算有了些波动,但很快就平息下来,反而有更多的人聚集过来了,不再局限于挡在前面的路,连周围都慢慢有了人影,而且一个个面色不善。
粗略一看,有近百人!
“你们要做什么?”
众人越发警惕起来,将李慎护在最里面。
李慎也紧张万分,开始后悔不听兄长劝阻了。
这时,人群里走出了一个中年人,虽也瘦削,但精气神比之其他人要好上不少。
这人出来之后,冲着李慎等人拱拱手,说道:“我们这地方太过污秽,不是招待贵人的地方,诸位还是请回吧!”
见有人出来交涉了,李慎的那个跟班小厮有了点底气,正要说些什么。
但中年人话锋一转:“而且,我等都是粗人,过去乃是流民,好容易安顿,固然知道贵人尊贵,但野性难驯,真要是一时激愤,伤了贵人,便是事后惩戒,也换不来诸位完好!我若是你们,现在就回回转!”他微微眯眼,眼睛里闪过危险气息。
话中潜藏的威胁之意,震慑住了众人,护卫、家丁,还有小厮,都齐齐看向李慎。
深吸一口气,李慎勉强维持着记忆中兄长的样子,勉强淡然一笑,表情僵硬,说道:“既如此,我们先走!”
声音有些颤抖。
这边命令刚刚下达,那边立众人就匆匆忙忙转身离去,小厮还想说些场面话,但见着乌压压的一片人,还是理智的闭嘴了。
不过,心有不甘的李慎,在快要走出屋舍范围之前,弯腰捡起了一个扔在路边的木头雕像,他清楚的记得,方才这黑衣民的手中都拿着一个,或许藏着什么隐秘。
等离了街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就有人过来询问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那小厮气鼓鼓的道:“一群刁民!不知死活!定要禀报侯爷,让他们知道厉害!”
李慎听着,一咬牙,道:“走!去寻我兄长!此事,断不可这般结束!”
有了他这巨鼎,一行人便匆匆离去。
他们的背影,落到了方才发话的那个中年人眼中。
“找几个人盯着!看他要去哪!”他低语道,“这人和定襄侯有关系,他来这里,难保不是得了命令!那定襄侯……还是要防备一二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千军万马”往猎场
就在李慎等人离去后不久,就有人将消息传递到了典雅屋舍之中。
“公子,定襄侯派人去了城西!是他的亲兄弟,李家十郎,李慎!”
然后将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青衣人正要落子的手抖动了一下,但已经有了丰富经验的他,立刻将手中棋子扔到了棋盒中,然后皱起了眉头。
“连城西都注意到了吗?定襄侯!”
随着他的这句话落下,棋盘另一边的卫井无法平静了。
“莫非定襄侯已经注意到您了?”卫井说着,深吸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您最好暂时离开长安,否则万一被发现了……”
“被发现?以我的身份,很容易蒙混过关,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定襄侯的谋划!”青衣人轻轻摇头,眯起眼睛,“他先是出面吓退黑齿族人,又出手相助城巡,抓捕黑林贼,现在干脆将手伸到城西了?他想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定襄侯让李慎过去一趟,但又不痛不痒的走了,这……”卫井也思索起来,最后摇摇头道,“着实看不出其目的何在。”
“我能看出!”青衣人脸上没了笑容,“他这是在宣战,也是在警告!不知道张醒身他们会不会因此而乱了分寸!”
“那我等是否要提醒他们一下?”卫井问了一句。
青衣人微微思索,道:“有的时候,不干涉,才能不置身其中,当下这种局面,便是发出警告,也无法改变大局,倒不如听之任之。”
话音落下,他重新夹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这场隔空对弈,比的不光是谁会落子,还要比谁更沉得住气!”
张醒身。
这个被青衣人提及之人,正是出面与李慎等人交涉的中年人。
他出于谨慎,让人跟过去盯梢,但着实没有想到,这一跟踪,真让他得到了令人担忧的结果。
“你说,定襄侯的兄弟,是往城外猎场去的?”他看着回来禀报之人,先问了一句,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后,就眯起眼睛,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有人拦住了李慎的车驾,最后被拉上了车。
“看清楚了?是在江川家中驱赶的那伙贼人?”张醒身眼睛里则闪烁着寒芒,“不是说都被抓起来了么?”
然后他自己摇了摇头,道:“大概是漏网之鱼,又或是故布疑阵,有可能干脆就是官府与定襄侯联手,布下的一个局!”
“怎么办?”有人询问起来,“莫非不管不问?那些人可能发现了江川家中隐秘,要是透露出去……”
“如果是刻意布局,说明官府已经掌握了不少,不管不问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不是……”张醒身低下头,最后叹息道,“这是阳谋啊!”
随后,他叫来两个人:“张奔、谢勇,你们两个侍奉黑主之中身手最好的,跟过去!若有机会,将那几个小贼斩杀,如果不能……”张醒身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就去那猎场,通知潜伏的众人,让他们小心,朝廷可能知晓了咱们的动作!若事不可为,就潜伏着,不用出来了!”
“是!”
等两人一走,张醒身看着远方天际,低语道:“那人当初自己找过来,先说郑兴业乃是大敌,若要弘扬教义,就得压制郑生,让我们协助他,结果一转身,郑兴业就败于定襄侯之手,他反而不急着登位了,现在看来,这定襄侯才是大敌啊!”
一念至此,他又叫来了一人。
“我要写封信,你帮我送给一人。”
不说张醒身这边的动静,就说他派出的张奔、谢勇二人,都是身手矫健、耐力过人之辈,得令疾行,很快就跟上了李慎一行,观察片刻,对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
李慎这边的人数虽不少,但队列颇为松散,有机会!
念头刚刚落下,对面的街角忽然转出一群人,个个孔武有力、神色警惕,见着李慎这一行人后,便冲了过来!
为首那人抱拳道:“十公子!侯爷知你亲身涉险,很是担心,安排我等前来支援!您没事吧!”
李慎一听,心里感动,随后惭愧,道:“没能替兄长分忧,着实惭愧,不过还是有些收获的,想要面见兄长,亲自告知于他。”
那为首之人迟疑了一下,才道:“我等护送您前往城外!”然后一挥手,随同而来的众护卫、家丁立刻一拥而上,将李慎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
这一幕落在张咏、谢勇二人眼中,立刻让他们眼皮子狂跳,心里有一句mmp要讲,这让他们如何下手?
同样,被李慎安置在马车上的山贼三兄弟,看着这场面,也是心中忐忑。
他们三人正是被围贼人的三个漏网之鱼,那位大哥得到了消息,知李慎就在附近,所以小心翼翼的跟着,瞅准机会拦住马车,就说有要事要禀报。
李慎十分警惕,问了他们几个问题。
三人本来还想隐瞒身份,但事先没有船好口供,三言两语就漏了底,眼看李慎就要报官将他们三个抓起来,那老大急中生智,说了一番话来,才算止住了场面。
现在,面对两个小弟的担忧,这老大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侯府的十公子十分信服定襄侯,我先前说了,咱们这事关系到侯爷,他若擅自决定,真有个事,侯爷怪罪,那就不好了,该见了侯爷,让他老人家定夺,现在虽然人多了点……但在见到侯爷之前,咱们都是安全的。”
“希望如此……”其他两人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忐忑中,三人乘着马车,随李慎前往猎场。
外面,代表黑衣民而来的张奔、谢勇眼瞅着没有机会,就只能跟随,同样朝猎场奔去。
距离他们这一行人不远的街道上,改头换面的虬须汉和细须男,刚摆脱了一场麻烦,就小心翼翼的混出了城,也直奔那猎场而去!
在众人的目的地,猎场之中,李怀刚从满是公侯的营帐中走出,前方,圣驾抵达,喧嚣而热闹。
身后,众公侯看着李怀的背影,神色各异。。
“这位定襄侯,有些不似传闻中那般精明,莫非隐藏了什么?”襄阳侯在永昌侯身边低语。
永昌侯微微一笑,道:“或是藏拙吧,兴许人家就等着狩猎时,给诸君一个惊喜!”话似褒义,只是语含嘲讽。
襄阳侯笑道:“定襄君的名声,都是靠卖弄言语得来,这手上到底有无真章,着实不好说啊!”
另一边,荀楚、向历等人也匆匆赶来,远远地见了李怀,也不由低语道:“平时也就罢了,今日狩猎,得压他一头!”
后面,刘毅却道:“何必这般执着?我料他今日必会沉寂,诸位只管狩猎猎物便是!”
被众人所关注的李怀,这时则抛开了其他念头,则是最后一遍,回忆编排好的台词,既打预防针,又能甩锅,最好能把黑锅扣在他永昌侯头上。
“另外,还得提醒一下官家,这里贼人潜伏,但我不知道贼人是怎么突入的,就得模糊一点,显得模棱两可,否则事后反而要被追究,唉,这事真难协调!等和皇帝说了,还是得以低调为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想来你已有定计!【求首订!】
“诸位卿家平身,今日还是和往日一般无二,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帐之中,皇帝满是豪气的一挥手,“诸位且去,朕今日要看看,何人能拔头筹!”
“诺!”
随着众人应下,纷纷退去,穿着公服的勋贵、将领都去换上戎装,原本就做好准备的勋贵子弟们,则是快步出去,拿起弓箭和短刀,翻身上马,迫不及待的要去狩猎了。
比起他们,李怀就沉稳多了,因为他压根就没出去,那位九五之尊特地让他留下来。
“你留下来的那封信,朕看了。”皇帝的脸上,没了刚才的豪气,反而浮现出疑虑,他拿出一封信,“你真觉得,有人要在这狩猎中生事?要起风波?”
“臣亦不敢断言,但当下这局面,有那么几分意思。”李怀自是不能给个肯定的回复,否则事后皇帝反而要疑惑了,得问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凝神思索,忽的点头道:“朕懂了。”
李怀一愣。
您懂什么了?这编好的说辞都还没说两句,你倒是问啊,我还得继续说几句!
没想到,皇帝跟着道:“今日这局面,是你刻意营造出来的吧?”
李怀一愣,随后沉默起来。
他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皇帝则继续道:“先是传出分析之言,为的就是逼出躲藏在幕后的人,你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他们自是要有所行动,以作弥补,今日,便是他们挑选的机会?”
李怀一愣,好在这话还在预判的范畴之中,于是他赶紧打补丁道:“臣那日虽有分析,但并未让人外传,而且这流言,并非臣刻意推动……”
“朕知道,但在朕这里,你不用隐瞒什么,透露了就透露了……”皇帝摆摆手,“至于这余下的流言,乃是幕后之人为了搅浑水而推动,但未让人刻意制止,这么做的原因,你想来是懂得。”
李怀又是一愣,我是真没让人透露啊!
他感觉有些跟不上皇帝的思路了,长安流言四起,你这皇帝有啥好处?既然知道了,为啥不制止?
“今日你我君臣不妨便多说几句,当前这局面,除非朕能狠下心,将有嫌疑的源头都给抓了,宁可抓错,不能放过!否则这事便无法从根子上杜绝!”皇帝叹了口气,“可若是这般做了,要寒人心,更可能弄巧成拙。”
简单一句话,让一道灵光划过李怀心头。
不错,自己知道剧情,知晓永昌侯会反,但此世之人,无未卜先知之能,在他们的眼中,永昌侯乃是大大的忠臣,忠贞体国,卫国戍边,恭谦自省……好处能写一章。
这是人家永昌侯用了十几年、二十几年,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形象,区区一篇文章、一场分析,便是让人惊醒,有谁敢真下判断?
说一千道一万,奸臣太会装了!得好好跟着学学。
“你不觉得,你这弯拐得太急了吗?+1槽点。”
皇帝则继续道:“朕知你心里跟明镜一样,才会以这般曲线手段布局,当也是明白,如今朝中有些人,是对你不满的。”
李怀顿时一头雾水,跟着又警惕起来。
朝中有人对我不满?为什么?我只是个小官,还能被人惦记上了?
但皇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不能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于是只能是旁敲侧击的道:“旁人免不了被表象所迷惑。”就想着,等会怎么来表示内在,进一步引出话题。
皇帝却顺势说着:“正是如此!你先前被郑生冤枉,朕知你受了委屈,但事情传出去,在一些人眼中,这就是勋贵打压士林才子,自那之后,就有不少折子,明里暗里的说这事,但好在你是勋贵,他们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李怀一愣,随后就明白了。
敢情自己和郑兴业的私人恩怨,在别人眼里,成了勋贵子弟和预备官僚的矛盾了?
还有这种说法?
心里惊讶,但表面上,李怀则表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回到眼前这事,长安周围的藩镇多是勋贵掌握,你不好明着说什么,只能旁敲侧击,”皇帝说着,摇了摇头,“事未生,则罪不明,朕虽是天子,也不能违逆国法,否则秩序一乱,倒霉的反而是天家。”
归根到底,那些都是预判,没有发生!
李怀不仅明白了这点,他还意识到,若是一个不好,自己可就要背叛了阶级,在招惹了官僚后,又可能自绝于勋贵!
顿时,他不由后怕起来,想着到底是谁嘴碎,将魏府的事泄露出去!回去得赶紧查一查!
“若有小乱,反是好的,朕等的就是这个!”皇帝又挥了挥手,脸上重生豪气,“要趁着狩猎闹事?好!让他们搞!朕便在此处,看他们有何本领!这皇城一侧,皇林之中,难道还能领兵攻伐营帐不成?必然只是小打小闹,正好顺藤摸瓜,将隐藏起来的蛀虫连根拔除,旁人更是无话可说!”
陛下,您的嘴是开过光吗?
李怀心里嘀咕着,正想着要如何进一步劝说。
皇帝却已道:“这事既然都被李卿预料到了,那你必是有应对之法了,说来给朕听听。”
李怀又是一愣。
哪有什么应对之法?连那些黑衣人是从哪里攻来的,我都说不清楚!
更何况,自己跑过来说这些,是为了防止事后被人抓着使坏,先打个预防针,毕竟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有赵畅他们在,祸端一样能平息。
可听着皇帝询问,他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可先让帐外侍卫都警戒起来,加紧巡查,但不要远离,也不能乱了军阵,再着人给巡城守卫通报,让他们聚集人手,带着过来,等待即可。”
“等?”皇帝反问了一句。
“正是!”李怀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下,只要等待,那么剧情肯定会按着原本发展!
实在不行,也方便自己回溯不是!
“好,既然你已有定计!朕便看看你的兵家本事到底如何!”皇帝微微一笑,“可不要让朕失望,只是如此一来,你要坐镇于此,今日狩猎,怕要没什么收获了。”
顿时,李怀就感到身上担子一沉。
坐镇?
什么情况?
这里等会可是要变成风暴中心!
至于兵家本事……召唤赵畅,也算是兵家手段之一吧?
与此同时。
帐外,荀楚、向历坐在马上,远远看着大帐。
“定襄侯竟是在里面不出来了,也不知到底有什么要说的,”向历说着,瞟了刘毅一眼。
“别这般看我,我也不知。”刘毅摊手笑着,“但想来若是和官家再说一会,那定襄侯无暇他事,今日收获就要少了。”
“怕是刻意拖延,防止丢了颜面吧!当年狩猎,他是个什么模样,我可还记着呢!”向历说着拨转马头,“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先行一步!”
荀楚也是哈哈一笑,道:“倒是要和你比一比,到底谁猎得更多!”
“光看多少有什么意思?得看猎物是什么!价值几许!驾!”
第一百一十八章 要了命了【第二更】
勋贵子弟、年轻武将都策马而去,带走了不少家丁、仆役,让原本喧闹、拥挤的营帐,空旷、安静了许多。
不过,依旧有不少人在这周围徘徊,便是荣国公、定国公、襄阳侯这样的勋贵了。
他们虽正值壮年,但都算是上一辈的,不会在这种时候出风头,对他们而言,猎场是个社交场所。
“怎的这营帐周围,忽然巡查的越发密集了?”
因徘徊不去,自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变化。
“怕是与那位定襄侯有关。”襄阳侯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永昌侯,“罗兄,你觉得呢?”说话的时候,便就靠近过去。
罗致远笑道:“不好说,但这狩猎之时,定襄侯若不尽快行动,怕是要被旁人比下去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荀国公也从不远处走来,“定襄侯的地位,不用靠着狩猎,他如今的名号,便是在我等之中也是响亮的,是有本事的!”
“本事?”襄阳侯微微一笑,“指的是那篇文稿,还是那番分析?什么时候,咱勋贵之间的本事,要靠这些东西来评判高低了?”
荀国公一愣,然后笑道:“向兄,你太直接了。”
“不是直接,而是有一说一,”襄阳侯指了指不远处的荣国公,“他定襄侯若如赵兄之子那般,真能杀敌致胜,才是本事,否则说来说去,还是靠着一张嘴,什么人才是这样?不还是朝廷上,那些个只靠着嘴巴、半点能耐没有,却总想对我等不利的腐儒!”
“这话,我还是同意的、”永昌侯笑了起来,“可惜,定襄侯再怎么靠拢那些文臣,他们也不会念着他的好。”
“必然的。”襄阳侯点点头,“他一没有经过科举,二来,与郑生的那次,被官场不少人诟病,那些个文臣,不问是非,只看态度,只道他定襄侯打压后进为学,还成功了,若非定襄侯有位礼部的丈人帮着张罗,弹劾的奏折早就摆满了!”
说着说着,他看向荀国公:“这点,荀兄最有发言权的。”
“我可不敢多言。”荀国公赶紧摆摆手。
“他是要避嫌的,”襄阳侯摇摇头,又对永昌侯道,“这阵子留言满天飞,咱们一个个可都受了波及,不得不去官家面前表明心迹!之所以如此,还不是那所谓的魏府之策害得!这般随意言语,不仅害人,而且害己,真有个不好,出了差错,官家是断然不会有错的,那错的人是谁?”
荀国公也点头道:“确实有些不知轻重了,但是年轻人嘛……”
他们这边聚集在一起,自然引起了旁人注意,荣国公等人都注意到了,于是都慢慢靠拢过来。
“几位聊什么呢?”荣国公笑呵呵的问着。
“无他,正说你家那位,赵畅是有真本事的!”襄阳侯笑了起来,“他能领兵打仗,安定边疆,兵家俊杰也!”
“这是抬举他了!”荣国公赶紧谦虚起来,表示自家孩子还远远未够班啊。
其他人哪能放过他,便是一堆夸赞起来,这赵畅俨然成了别人家孩子的模板。
正好这时,荣国公目光一扫,看到李怀从皇帝营帐中走出来了,便笑着道:“你等太吹捧赵畅了,旁的不说,就说他那位好友定襄侯,比起他来就毫不逊色。”
襄阳侯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同,你家赵畅亲自领兵征伐,获得了大胜,这是实打实的本事,至于定襄侯……”
荣国公就道:“我知道你和他家有些误会,又何必这般?”
襄阳侯失笑道:“不是我刻意贬低,好些个人说他善于筹谋,我却不这么看,他若真能运筹帷幄,也不要多,只在沙场兵争上胜了一次,我便服气,与李家的那些龃龉,都能一笔勾销!”
“你呀你呀!”永昌侯罗致远微微一笑,“明知这可不是容易之事……”
这边说着,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插话,不远处忽起纷争,有兵刃碰撞的声响传来!
“怎么回事?”
众人虽道狩猎不免争锋,但不该在这附近发生,就纷纷看了过去,然后神色一变。
另一边,李怀好容易和皇帝说了一通,说是走出来看看局面,正想着是待着不动,等着变故,还是借口狩猎,远离是非之地,就看到了那群划水摸鱼的公侯们。
他心里念叨着,这些个人可真闲,聚在一起聊起天了。而后听着动静,他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骚乱,循声看了过去,不由心头一跳。
什么动静?不会是黑衣军的攻势,已经要开始了吧?
远处、林边,正有不少兵卒聚集过去,引人注目,有几名侍卫正快步赶来。
“怎么了?”
皇帝走出营帐,询问左右。
马上就有一统领过来,抱拳道:“启禀陛下,有巡查在林中发现了两人鬼鬼祟祟,于是过去盘问,那二人见了,立刻一言不合便就动手!”
“哦?”皇帝眯起眼睛,“这里已经靠近朕的营帐了,还能有闲杂人手?”说着,看了李怀一眼,微微点头。
点头?啥意思?
李怀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敢情皇帝以为这就是自己警告的“风波”?
这哪能比啊,可不能让皇帝因此放松了警惕!
这边想着,那个侍卫统领却猛然跪下,满头冷汗道:“请陛下治罪,是我等不察!”
“先不说这个,”皇帝摆了摆手,“去把人抓来,朕有话要问他们。”
那统领如蒙大赦,匆匆而去。
皇帝跟着便对李怀道:“只有两人来此,未免也太看轻朕了,李卿,依你之见,此举何意?”
李怀心想,我哪知道啊,上回我又没看到这个,说不定只是个插曲,比不得后面的黑衣军。
但这话是不能直说,他打算随便两句敷衍一下,再提醒皇帝不要掉以轻心。
只是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匆忙赶来的众公侯打断了
“陛下!”
“您受惊了!”
“我等前来护驾!”
荣国公、荀国公、定国公、襄阳侯、永昌侯等勋贵一个个拔出武器,冲了过来。
看着这一群摸鱼领导,李怀隐隐感觉不对。
剧情和上一回的差别有些大了!
他这边疑惑,那边刚刚抵达的荀国公看着冲突之地,忽然道:“那两人好高的身手,不好!他们冲过来了,保护皇上!”
却是有两人高高跃起,翻过侍卫阻拦,朝着营帐疾奔而来!
皇帝反而十分平静,笑道:“诸位,无需这般惊慌,此事皆在咱定襄侯的算计中。”
“哦?”
“什么?”
“还有这等事?”
众勋贵皆露诧异之色,朝李怀看去。
永昌侯更眯起眼睛,道:“不知定襄侯之计何也?”他看出李怀表情不对,不似皇帝所言,刻意问道。
李怀满心苦涩,暗道皇帝坑啊,自己哪知这是哪一出戏?永昌侯这奸臣,抓住机会就落井下石,剧情这是要暴走了啊!
要了命了!
心中哀叹着,他下意识的朝突出重围的两人看去,顿时一愣,脱口道:“此二人乃黑齿族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骑虎难下,就先抓了吧【第三更】
“大帐那边似乎出事了!”
荀楚刚猎到了一头山鹿,听到手下回报,第一时间策马而回,途中,碰到了同样得到消息的向历。
看着对方手上的野鸡,荀楚笑道:“向兄收获不小啊。”
“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向历看了山鹿一眼,直白回应,“还是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吧。”
等二人抵达,先看到了站在众勋贵边缘处的刘毅。
“刘兄,发生了何事?”荀楚走过去就问,正好听得皇帝说着“……皆在咱定襄侯的算计中”这句,不由挑了挑眉毛。
向历也走过来,低语道:“刘兄,不是说定襄侯都是机缘碰上么?”
“不错!”刘毅点点头,“这次事情的缘由,我看定襄侯自身并不知晓,他先前或以模棱两可之言,说了些话,所以让人误解。”
荀楚和向历都皱起眉来。
另一边,永昌侯正问道:“不知定襄侯之计何也。”
刘毅就笑道:“定襄侯怕是无法回答,只能顾左右而言其他……”
只是话还没说完,李怀已经蹦出一句“此二人乃黑齿族人”。
顿时,刘毅的话被卡在嗓子眼。
荀楚和向历一愣,继而露出怀疑之色,看着刘毅。
刘毅眉头一皱,沉思起来。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另一边。
李怀的话一说,几位勋贵都露出了意外之色,永昌侯更是神色剧变,但好在及时掩饰。
唯独皇帝,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听你意思,这两人早中了你的算计了。”
“这……”李怀心里翻江倒海,他十分疑惑,这两个家伙为什么会跑到这来?
早上离府的时候,自己特地摆了一场,就是为了警告他们,配合着魏梢的那位友人,把人给吓跑了,怎么一转脸,跟到猎场来了?
这么敬业?不怕被发现了?不对,这已经被发现了。
他这边想着,又有几个侍卫冲过去,拦住了冲出来的虬须汉和细须男,又战成一团。
有勋贵忍不住问道:“黑齿族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等身手?”
为了不让皇帝追问“自己的计划”,李怀抢先一步回答:“乃西南边陲的一小族,整个部族加起来,就只有几万人,族主算是一方土司,也派了使人入住长安,他们长期聚聚山林,与野兽厮杀,因此有善战之人。”这番说辞,就是准备转移话题的。
皇帝称赞道:“不亏是李卿,连边陲小族都如数家珍。”
李怀赶紧如实回答:“臣只是正好知道这一个。”万一皇帝还要考较他部族,他可就抓瞎了,话得讲明白。
“谦虚!”皇帝赞赏之色更盛。
李怀还能说什么?
襄阳侯则皱眉道:“这等小族,敢在这时冲撞圣驾?不怕举族夷平?而且边陲野人,能与这么多侍卫战个难解难分?又是如何潜伏至此的?”
皇帝也思索了一下,就道:“李卿能一口叫出两人来历,想来是有布置的,为何来此,你该是心知肚明。”
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怀心里呐喊,但看着皇帝和众勋贵看过来的眼睛,他知道,如果如实回答,那这名声、地位估计就全毁了!
真是骑虎难下了!
关键时刻,过往经验浮现心头,就见李怀淡淡一笑:“他们二人包藏祸心,常窥视在侧,今晨也不例外,其他时候也就罢了,今日我却不能让他们如意,于是派人驱赶,没想到他们这般大胆,居然铤而走险……”
这番话听着简单,其实已是他绞尽脑汁,说的都是实话,但模棱两可,尽量不涉及具体责任,至于后面怎么编……
“先把二人擒了,问他们几句,诸公便知……”
问两句,了解一下大概情况,实在不行就回溯吧,不然二人胡扯一通,说不定要糟。
“也好,把人擒了,让李卿来问。”皇帝一发话,侍卫首领权觉便要传令下去,聚集人手过去捉拿。
李怀赶紧阻止,道:“不过两个蠢贼,哪需要多少人手,统领还是不要杀鸡用牛刀了……”
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生龙活虎的二人,忽的就萎了,一下子趴倒在地,被侍卫一拥而上,给擒拿住了。
顿时,无论皇帝还是勋贵,看向李怀的目光都变了。
别说他们,就连李怀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和自己提前说好了的。
不过,等两人被押送过来,摆在李怀面前,看着二人身体表面,那隆起的青筋,和奇怪的纹身,李怀终于想起了黑齿族的另一个设定。
“早听说黑齿族擅巫蛊之术,方才你二人能那般神勇,和这方面有不少关系吧,现在怕是被反噬了,因此委顿。”李怀的语气不容置疑,就想着不管对方承认不承认,都给直接扣上帽子,难道还有人会为他们分辩?
未料这话说出,围过去的众勋贵脸色连变,纷纷退后几步,就连押送二人的侍卫,都是身子一晃,脸色苍白起来。
皇帝神色微变,冲身边的黄旗使了个眼色。
黄旗会意,道:“审问之事,自有诸公主持,陛下天子之身,不可涉刑地,不如入内等着消息。”
“也好。”皇帝点点头,冲李怀道,“交给李卿了,朕等你的消息,对了,着人去理藩院问问,那黑齿族的事。”话落,便转身回了营帐。
见到这一幕,李怀才意识到,这巫蛊之说对寻常人的影响,居然有这么大。
我是不是也该注意一下?
他正想着,被捆绑了的虬须汉挣扎着起来,冲李怀“呸”了一声,奋力吐了口口水!
心有警惕的李怀迅速后撤,其他人也纷纷避让,除了职责所限的侍卫硬着头皮不动,其他人都后撤了一大步!
虬须汉吐完,立刻喝骂:“尽耍手段的中土贼,设下处处陷阱,撒下这么大的网子算计我等,不得好死!”话中还带着点口音,更加深了李怀描述的正确性。
李怀听着一阵懵逼,又见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中,都带上了一点审视和戒备,不由气恼。
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不过就是趁机派几个人,唬了你们一下,至于么?
永昌侯更是趁机问道:“定襄侯,听这人之言,莫非他们来此,是与你有私人恩怨?”
上架感言
补上感言!
这几天因为公司的事,加上身体问题,来回跑医院,都和上架挤在一起,太忙了,连感言都没来及发,就匆匆上架了。
总之,感谢诸位看官一直以来的支持!
也感谢我的责编虎牙,帮我拖了一阵子,不然更早上架的话,估计情况更糟。
不过目前情况也不乐观就是了,希望诸位能过来支持个首订。
这本书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大概在去年底还是今年年初,当时我连递了几个稿子,都被枪毙了,最后确定了目前的题材。
当时风格和目前很不一样,因为我之前新汉写的比较不痛快,作为历史分类,哪怕架空,再配合金手指,但基础的物理法则还是要遵守的,只能从故事剧情方面着手,很多想法无法付诸于纸上,就很憋屈。
所以新汉还没完全结束之前,我就开了另外一本(好多人都知道了),虽说扑了,不过写的还是很爽快的。
受此影响,新书也想浪一波,于是弄了几个高武剧本,但由于超脱了历史的范畴,都没能过关(大王曰:你还是去仙侠吧)。
实际上,这几个剧本和新汉后记是有联系,只能等有机会再上了。
这里再次感谢一下责编虎牙大王,在她的提醒下,我左思右想,弄出了这么一个比较取巧的题材,在兼顾题材的同时,还能加入很多其他设定,层层累积。
在这里,先透露一句,这书会有超凡元素,当然是逐渐累加的。
事实上,我之前设定的几个魔改朝代,都回炉了,因为目前严打虚无主义,因此大纲做了调整。
说回刚才,虽然很早就确定了题材,然后开始正式存稿,但因为琐事太多,一直拖,一直拖,再虎牙大王的不断鞭策下,终于上传了。
只是由于各种原因,更新速度一直很捉急,上了几个推荐也不温不火的,考虑到这些,就想着等字数多点再上架,但现在实在也不好继续拖了,毕竟都三十万字了。
现在上架了,真的很需要各位的相助!
希望各位能订阅一下!
多谢各位了!
ps:第四更在十点之后,争取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