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一人之武勇
面对李怀的这番问询,在场的众人都是一脸疑惑与不解,只是听着那“国有”两字,这心里却本能的有些不安。
“诸位不用担心,这可不是什么强行没收,而是说,要让你们真正承担起各自的责任来,”李怀看着众人的目前,敏锐的感知已然捕捉到了众人心里的不安,于是便想着先安抚众人,“诸位,你们享受了诸多待遇,却没有承担相应的义务,这是非常不好的现象,长此以往,发展下去,说不定不光要成为反面典型,更是容易造成恶劣后果,令咱们大楚走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的本意是要暂时安抚众人,但不说还好,这些话一说出来之后,众人却是更加不安了,只是碍于李怀淫威,实在是不敢发作出来,甚至都不敢仔细询问。
而这个时候,已然画作忠心狗腿子的湖海盟主,其作用就真正体现出现来了——
“难得诸位因佩服殿下风姿卓越,聚集于此,还请殿下示下!”尤虑从座位上站起,前行两步,来到了大厅偏中央的位置,朝着李怀拱手,恭恭敬敬的说着,“我等有些事着实是看得不够通畅,只顾眼前,不谋全局,不如殿下您高屋建瓴,是站在整个天下的角度看待问题,难免有偏颇,如今既然有机会能聆听您的教诲,您千万不要吝啬!”
众人听得都是纷纷侧目,甚至有些人都忍不住露出了不齿之色来。
好些个人想着,你尤虑为湖海盟主,好歹也是一方人物,勉强也算是一处枭雄,怎的现在居然能这般不要面皮?
殊不知,尤虑却在心里暗暗冷笑,对于众人的鄙夷倒是甘之如饴,甚至还希望他们来得更猛烈一些!
“你们这群目光短浅之辈,还没有真正见识到太子有如鬼神一般的施为,只是以为太子武功盖世!却也没有想过,太子本就有了这等功力,还是大楚储君,有这等底子,他若是真想要做什么,难道你们还能地当不成?现在你们这班鄙夷我,最好是孤立我,让我成了一孤臣,那在太子看来,我便更加可信,说不定很快就能成为心腹!到时候,难道还能少了好处?说不定,成就还要超过我过去的谋划!”
想到这里,他心里暗暗冷笑。
另一边,李怀听着却是心里舒坦,不由朝尤虑投去欣赏的目光,微微点头,然后才对众人继续道:“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教诲,只是想说,如今这天下并不平静,北方还有大敌,诸君该是都知道的,而且我还听说,好些个壮士忧国忧民,甚至还组织过义士北上,狙杀北地的奸佞,对于这些,我都是十分佩服的。”
人群中立刻就有了低语喧哗,好些个人都朝着一人看去,那人却是个光头,宝相庄严。
李怀也好奇的看了过去,认出来,那人正是昨日被自己暴打了一顿的普陀山方丈,听说乃是南方武林的泰山北斗之一,更是佛法大家,好像还师承什么宗来着。
武功确实是很高,毕竟在自己手上走了两招,虽说第一招是自己轻敌了,不过即便如此,之前可都没有哪个真正能在自己轻敌的前提下有所做作为的。
“看诸君这样子,莫非当时纠结诸位壮士的,就是这位……方丈?”
李怀说着说着,却是感到有些不对劲了,这纠结武林豪杰北上打异族高手的是个大和尚?这剧情怎么感觉有些耳熟啊!
“算了,反正这个世界的各种剧情既视感都非常浓烈,也不缺这个了。”
他在心里嘀咕着,嘴里却直接对那和尚道:“方丈,您便是当年的带头大哥?”
“阿弥陀佛,”那和尚见众人看过来,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顶着脸上的青肿,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贫僧怎么能算是带头大哥?无非是得了好友消息,知道北地有阴谋,所以与诸多通道一起过去除魔卫道罢了!”
“除魔卫道,说得好!”李怀点点头,暗道这沙门就是不一般,果然会包装,果然是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是要好生学一学的,未来也好树立灯塔,只是这佛教的教义,却是不能拿过来,防止去了族人血性,“既然当年的事,有人现身说法,那是最好的,还望大师讲述一下当年的经历,也好让我等知晓过程。”
那老和尚有些为难,明显是不想深言,于是支支吾吾的敷衍着。
李怀眉头微微一皱,想着莫非里面还真有隐情?
于是他就忍不住,想要问一句,当年除魔卫道之后,是不是还留下来一个婴儿什么的,被送到普陀山下的哪家农户养育,后来又被少林……不对,是被寺中高僧传授了武艺。
好在他也知道,这时候要是问出来,真有这么一个人,等于是提前曝光了,必会节外生枝,于是不得不强行忍住。
只是旁人看着他这幅模样,却是误会了其意,以为是不满意老和尚的态度,立刻焦急起来。
要知道,他们之所以聚集在这里,哪里是因为尤虑所言的太子威望?而是生生被太子的拳头给捶过来的,个个都吃了打,一见太子皱眉,这皮儿就有几分颤抖!
于是,立刻就有一个大汉站起来,拱手道:“殿下,当年的事,在下也有参与,便由在下来说吧。”
李怀也记得此人,知道是岭南那边的虎门门主,这次是接到普陀山求助过来助拳的,被一并打趴下了后,一起擒拿过来,想来两边确实联系紧密,不如就让其人来说说吧。
而后这虎门门主就讲述起来。
这人不是个擅长演讲的,说的磕磕绊绊、平铺直叙,不光没有什么悬念,也不见多少抖包袱的桥段,甚至好些个在李怀看来,可以作为爽点发挥的地方,都没有深入挖掘,但好在他到底是亲身经历了,因此倒也将当年的事说了个清楚。
和李怀猜测的一样,内容和他知道的相似故事一样,都是老和尚接了个好友传讯,说是北地谋划入侵南朝,于是组织人马过去截杀,但不同的是,对方确实是有些动作的,不算是杀错了人,只是一方交战下来,两边损伤不少,最后各自惨淡,这才退去,至于里面有什么那个孤儿被收养,那虎门门主没有提及。
当然,李怀让他们讲述,也并非是出自好奇,而是有着自己的用意的,于是等话音一落,他就直接开腔道:“诸位的所为,确实令人敬佩……”
他先是大肆褒奖,给了一个不错的评价。
众人听着不由心中稍安。
不光李怀本意如何,他到底是朝廷储君,现在开口夸赞,等于是官方给了当年行动的一个评价,盖棺定论了。
只是李怀随后却话锋一转:“只是诸位,诸位当年这般奋进,甚至不顾安危,潜入敌境与人厮杀,不知自那以后是否便绝了后患,南北两边是否就止了干戈?我大楚的国力,是不是就此增长了?”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有些人忍不住想提醒,当年那南朝还不是你家大楚,却理智的生生忍住,知道这话不仅得罪人,而且还不是重点。
第七百三十六章 太子这野心,太大了!
“个人的奋斗,如何不能结合历史的进程,难免事倍功半,甚至无法真正有成效!”
见众人都沉默下去,李怀以为是自己的问话,震撼了他们的身心,不由就觉得加把劲,多说几句振聋发聩的话来,给面前的众多江湖地主开蒙!
“这一时的争斗,终究只是杯水车薪,是无法真正改变双方力量对比的,甚至因为这一次一次的厮杀,反倒是平添了死伤和仇怨,闹到最后,说不定反而要牵扯和连累两边的无故百姓!”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郑重起来:“要知道,那北地本来也是我汉家之地,那里的百姓算起来,也是大楚子民,是我等的同胞族人,真要是闹出连绵厮杀,他胡人便要驱使着我等的族人,来与我大楚交战,让我们相互消耗,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众多武林人士听着听着,心里也有几分感触,只不过他们到底不是真心聚集在这里听讲的,心有抵触,更是防备着太子后续举动,因此不可能真正深入本心,最多表面迎合,点点头,表示是这么一个道理。
李怀却不疑有他,继续发表着暴论:“所以说,真正想要扭转局势,还要看南北两边,整体国力的改变才行!而一个国家的国力,要如何体现?眼下无非就是双方兵力、战力的对比,毕竟严格说起来,咱们大楚的文化、学术、道统、学说,本就是强势,相比较于北地那些异族所建国家,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以至于他们都要模仿我等的制度,学习我等的学说道统,甚至为了对抗,还不得不引入沙门之说,来进行平衡,妄想替代我中土正统之学!”
说到后来,他仿佛穿越回现代社会,再次化身键盘争执局常委,暴论一时爽,一直暴论一直爽!
却没有注意到,那在场众人里面,不少和尚听到这里,都不由有些尴尬起来,尤其是那普陀山老和尚,隐约是在场佛门之人的头领,这会更是手足无措,脸憋得通红,显然是有心要反驳,偏偏又不敢随意开口,颇有几分进退维谷的意思。
但人群中,也有不少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比如那血煞楼主,还有就是本是与李怀随行,将自身定位为幕僚而不是打手的宫锵、聂不下、华作父等人。
“引入佛门学说,是为了……替代和平衡中土学说平衡?”
这个角度,过去显然没有人真正提出过,至少不是举世皆知的阴谋论。
但李怀穿越之前阴谋论看得那真是足够多,在加上好些个分析,都是立足于千年视角,结合前后朝代和后续影响,更涉及到社会形态等不同参数,给出了一个结论,哪怕他并不精通,但只要开了个头,就足够给人以警示。
现在,他见众人对这方面似乎颇为在意,便暂时按住了节奏,在这个上面多数了两句:“须知咱们中土之学,往往讲究一个经世致用,或者陶冶情操、修养身心,也就是说,往往是先要管好自己,才去管理旁人,可这沙门之说不同,讲究让人指望来生,立足点与我等不同,其中固有可取之处,但到底是外来的经文,等于是来做客的,那就该因地制宜,试着来适应咱们中土,哪里有强行扭曲我等意志,去适配他们的?说到底,中土学说,立足中土,是前人体会了中土方方面面,才总结出来的,该是最适合我等的……”
而后他洋洋洒洒一顿话说下来,引人深思的地方越来越多,让好些个本来心存警惕和抵触的人——主要是世家出身有一定的学说基础的——开始思考起来。
连带着,不少人对太子的看法,也都有了改观。
本以为这位过去名声不佳,是在隐忍、伪装,其实是个拳头很大、城府很深的未来储君,现在看来,居然还有一番政见?而且听着虽然有几分匪夷所思,但居然还有一点道理?!
不过,不管众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李怀的本意可不是将南北思想史,而是借此为跳板,一步一步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因此在绕了一圈子后,他终于旧事重提——
“……说到底,那北地胡人的国度,目的是要转化,和谐演化,将中土之人的认知扭曲,转化为认贼作父,以为贼为荣的地步,而这一步的目的,正是要聚集民意、人力,有了民意、人力,他们无论是征兵,还是征税,都会事半功倍,真正将北地人口的优势体现出来!一旦到了那一步,局面对咱们可就非常不利了!”
“……国之力,在祀与戎,这祭祀代表的就是人心和正统,统一了人心,得了正统,有了人力和钱财,这人力可以编为兵卒,而钱财可以运作朝廷官府,进而塑造工程、城墙、兵刃铠甲,结合起来,便有了武力,有了戎,能够南侵,能够阻挡北伐,长此以往,南北便成了两个局面,有不同的风土,不同的学术,不同的认知,最后真正成了不同的两边,再也难以一统!”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各位,再怎么组织人马去刺杀、去厮杀,也是于事无补了!”
李怀的表情严肃起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然后用坚定的语气,问道:“你们能杀一个奸佞,能杀一个凶将,能杀一个豪强,甚至能杀一个汉奸,但能杀光北地千万百姓吗?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发自内心的拥护北地胡国,以胡为荣,崇胡媚虏,以汉家为耻,甚至和胡人一起贬我汉家为两脚羊,你们该当如何?还是靠着手中刀剑,去与之厮杀吗?”
他这一番话说完,现场再次陷入寂静,哪怕是那几位佛门中人,都不由面色剧变,陷入深思,甚至有些年纪较轻的,脸上都流下了冷汗!
哪怕是对太子再怎么抵触,但真的听到这一番推演、描述,他们都不由感到一阵心寒。
毕竟,李怀所说的,可不光是推演和暴论,而是在他穿越前,已经被验证过的话!
见着震住了众人,李怀暗暗点头,觉得是时候转进下一个篇章了,只是他心底还是有几分遗憾,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配合着请教,那可就十分完美了,但现在只能靠着自己强行转进……
他正遗憾,那边尤虑忽然再次起身,越众而出,满脸惊恐的道:“若是如此,则神州沉沦之日不远,还望殿下指点,该如何避免!我等又能做些什么!”说到后来,言语铿锵有力。
李怀眼中一亮,对这位湖海盟主的好感蹭蹭蹭的上涨,不由微笑点头,然后顺势说道:“这对比之法,也不能行奇诡,而是要靠着堂堂正正,与之比拼,依旧也在祀与戎,在人心正统与钱财兵马,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由朝廷来收拢地方之力,梳理各地人心,也就是去掉兼并土地的威胁,再汇聚豪杰之力,聚拢南地钱财,具体道诸位,便是我之前提到的,国有门派之说,具体来做,就是诸位让渡一部分利益,我知道这很难……”
在这之后,李怀逐步言语,说出来的,其实就是穿越之前,大部分人都知晓的要点,但听在这些武林地主的耳中,却让他们的脸色,从原本的忧国忧民、群情激奋,慢慢变得阴沉难看、忧心忡忡起来。
就连那十分配合的湖海盟主尤虑,都听得暗暗咂舌,惊讶于这位太子的野心之大,着实是自己不能比的!
第七百三十七章 千年于身乃当归
“太子的野心,着实是惊人啊!”
阴影之中,苍老的声音感慨起来。
在这人的对面,沃忠与徐泽这两兄弟则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是这眼中,却是透露出疑惑与不解。
“怎么?你们看不明白?”那阴影之中的人呵呵一笑,“也对,你们过去不过是两个小混混,如何能明白,太子白日里这一场论道中,谈及的野心与愿望?”
沃忠、徐泽这两个如今若是算武力、功力,在整个武林中都是数得上号的,便是在被太子“聚集”起来的这伙人里面,这兄弟两人也足以称之为顶尖人物。
不过,他们过去只是两个小混混,没有身份地位,突然之间脱胎换骨,也没有被多少人发现,在这武林集群中,根本算不上拔尖人物,根本没有资格参与白天李怀所召集的会议,能够参与的,无不是武林大佬、门派高层!
只是,他们在这队伍里面混的时间长了,隐藏的功力逐步被几个亲近之人知晓,自是被人推崇,然后靠着这种联系,结交了不少能人,于是在会议过后,靠着人脉联系,在会议之后,将那会议中发生的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结果不等他们有什么讨论,当天夜里,那位神秘的“义父”便出现在角落阴影,并且向他们询问。
二人本来便知道其中凶险,并不愿意作这位神秘老者的探子,有心要敷衍、拖延,奈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居然被动的成为探子,面对老者的询问,他们如何能够反抗、拒绝?只能是在无奈中,如实禀报。
等一番话说完,听着那阴影中老者的论断,二人却又忍不住疑问。
“老……义父,”徐泽硬着头皮问道,“太子之言,如那沙门东来、百姓之心扭曲等,听起来乃是忧虑北地局势,担忧天下翻转,似乎是出自公心,您为何要说他乃是野心过人?”
“是啊!”沃忠也在旁边点头,“太子本来就是储君,只等着未来继承皇位,旁人有野心,无非是要坐在那个位置,但他没有这个必要啊,顺风顺水,顺其自然,便能得偿所愿啊!”
“嘿嘿嘿!”那阴影老人笑了起来,“寻常之人的野心,得到龙椅乃是终结,但这位太子的野心,坐在龙椅上才是开始!他看着是说北地局势,但真正剑锋所指的,其实是南边这些个世家豪族!是看上了他们的土地钱财,是要刨他的根!简直是胆大包天,是野心大得没了边!不,不仅如此,他说北地,不光只是说辞,怕是真的有心北地,想要以南统北,重新混元!这等欲想,用一个欲壑难填都不足以形容!着实是让人叹为观止,叹为观止!也难怪,他年纪轻轻,便能有这等功力,都快要赶上老夫了!”
这话一说,对面两人又是一阵诧异愕然,越发不知其中缘由。
只是沃忠还是忍不住道:“义父,太子那本事通天彻地,我等也都是见识过了一些,自问是比不上的,您老人家不知道是否见过?毕竟,您之前是待在地窖里的……”
言下之意,太子的厉害,他们看在眼里,你这老人过去躲在地窖,大言不惭的说太子都快赶上你了,也太是满嘴跑火车了吧?
那阴影之人嘿嘿冷笑,然后道:“是否如此,你们两个不必知晓,但老夫能轻而易举的造就你们,这本事他太子就没有,没有千年道行,他就还差得远,至于其他,你们也不用多问,只管继续探查便是!”
“义父,您总要让咱们两个清楚一下您的目的,未来也好有针对性的探查,还望能够说明!”沃忠小心翼翼的试探,希望能摸清楚这老儿的一点脉络。
只是这话问出去,却已是得不到回应,疑惑之中,二人定睛看去,却见那角落之中,已经没了模糊人影,不知道何时,那老人已经离开!
“这可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了,就这一点,怕是太子还真赶不上。”沃忠叹息起来。
徐泽则道:“咱们这位义父,实在是高深莫测,宛如深潭,隐藏了什么,咱们半点也不知,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甚清楚,如此一来,就算白日里他就在咱们面前,恐怕也认不出来!”
“难道你觉得,他其实隐藏在太子召集的人手之中?”沃忠一下子就感到毛骨悚然。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徐泽低语起来,同时看向角落,他人一离开,就说这些,本意就是试探,但角落已经空无一人,“只是那些江湖名宿都是成名很久,很难被替代、伪装,所以这位便是有心隐藏人群中,应该也只是寻常人,而且他虽然嘴里看轻太子,但应该还是顾忌的,否则就无需咱们探查消息了!”
“不错!”沃忠眼中一亮,“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若他真的神通广大,自然能隐藏在太子身边探查,何必在哪买传话!”
徐泽又道:“但也不排除是在试探我等。”
“……”
沃忠无语半天,才道:“你这来来去去的,话都让你说完了,没一句有用的,和没说一样!”
徐泽苦笑道:“这有什么办法,咱们不知道的还是太多了,而且看着现在厉害了,其实是借助外力,对于真正的顶尖人物的本事,还是一概不知!”
沃忠点头道:“这倒是,最起码方才老义父说的那句千年道行,就着实骇人了,难道他有千年功力?若是这般说来,太子确实比不上他,毕竟太子才多大年纪,岂能有千年功力?能有个百年就不错了!”
——————
“呼……”
李怀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缠绕在他周身的澎湃气血红光慢慢收敛,融入浑身上下的毛孔中。
顿时,李怀精神一振!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夜色,颇有几分无奈。
“大半夜的,我却是越来越精神了,今夜难道又要失眠?”
一念至此,不由摇头失笑。
“不过,失眠换来的收获,着实不小,这些天来扫荡沿海,那些门派和不少驻军有牵扯,让我不得不过去一一拜访诸多将军,与他们的军阵对决,吸纳血勇之气,转化为功力,聚少成多,现在和原本功力加起来,怕是早就破了千年功力,现在不知道该算多少,一千三?还是一千四百年?”
这般想着,他耳朵微微一动,然后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坐下。
屋外,很快就有翅膀的声音,而后信鸽落下来。
李怀从那鸽子腿上取下一张纸条后,又颇为情不自禁的抚摸了一下鸽子头,觉得这鸽子真是可爱。
那鸽子缩了缩脖子,很快飞走。
李怀则是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笑了起来。
“张一景倒是给我带来个有趣的消息来。”
这时候,又有人进来禀报,说是永王李果求见,说其人得了些许朝中消息要禀报。
李怀挥挥手,让人将永王领过来,同时微微一笑。
“是时候回朝了呢,只是这次要一并带回去的人,着实有些多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怒与愁
“把那个混账给朕叫回来!”
气急的九五之尊看着手上的消息,依然是满脸怒意,更是丝毫也掩饰自己的恼怒。
在皇帝的对面,几个朝中重臣则都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沉默,只是这沉默与沉默之间,依旧还是存着些许的不同。
比如那太尉罗明的沉默中,就带有一丝意气风发,这一点从他飞扬的眉宇间就能看得出来,至于那司空王许则是有着可有可无的神色,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笑。
相比之下,司徒冯僧辩的沉默中就带着一丝沉重。
他的这股沉重,一直持续到了离开御书房、离开皇宫,抵达自家的府邸时。
等回到了府上,冯僧辩先是叫来了几个儿子。
“叫你等过来,是要提醒一句,最近这段时间,最好是不要和之前来往的那些人接触了。”
听着其父的吩咐,冯僧辩的几个儿子都露出了疑惑之色,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忍不住就道:“大人,我等之前接触的人,都是有意辅佐殿下的人,是您不便直接联系的,现在突然让我等不再接触,莫非是太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具体是不是出了事,还不能确定,”冯僧辩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毕竟太子人在外地,并不在建康城中,关于他的消息,都要从其他渠道了解,问题是咱们这边的渠道,终究是比不上兵家那边的迅疾,因此那边拿出诸多消息,咱们这边是难辨真假的。”
另外一个儿子直接问道:“那父亲,到底有什么不利于太子的消息?”他留着一撇小胡子,表情中有着一股恼怒。
冯僧辩看了这个儿子一眼,说道:“说太子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得罪了不少兵家将领,更是刻意结交江湖人手,给他们许诺土地,说是未来会在各地划分出一些土地,交给武林门派,让他们经营!”
“这是僭越了,”那小胡子眉头一皱,“他只是储君,是未来能掌握权力,并不意味着眼下就有权柄,居然敢得罪实权将领!这沿海之地的将领,如今隐隐自成一派,而且实力雄厚,就是朝中要下令,都不敢太过随意,多数都是拉拢,他居然仗着一个名头去得罪?更不要说妄自划分土地,莫说他只是储君,便是……便是有了变化,也不能随意拿土地出去划分!”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恼怒之色越发浓烈、明显,颇为直白的道:“大人,当初您说要辅佐太子的时候,孩儿就曾经劝过,太子太过无状,便有大义名分,也是不可持久……”
“好了!”冯僧辩摇摇头,语气郑重森严,“这个不容讨论!”
话落,他见不止一个儿子有这般神色,又叹了口气,道:“为父身为太子太傅,本来就该辅佐太子,莫非冠着太子师的名头,反倒去反对太子不成?”
见那小胡子儿子还待再说,冯僧辩摆摆手,道:“你不要做那随意之言,你以为陛下为何给老夫这个名头?无非就是知道太子无状,又担忧未来局面,这才让为父得此位置,辅佐太子,若是为父不遵,哪里还有如今的权势!这想要有得,必然要有失。”
“那如今又是何故?”年龄最大的那个儿子追问了一句。
冯僧辩还是叹气,说道:“陛下的心思可能有变,这一点还不确定,因此要观望,是以先前的行动,要暂缓施行。”
“孩儿等明白了!”
一众儿子离开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带着忧愁。
而等人一走,冯僧辩也是长出一口气,原本挺直的腰杆弯曲下来,仿佛又苍老的几岁,揉了揉鼻梁,闭目思量起来。
这个时候,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太子少傅萧庭过来求见。
“让他进来。”
等人一来,冯僧辩看着来人,笑道:“你可是不常来。”
他们二人,一个是名义上的太子老师,一个则是实际上的太子老师,但双方在理念上却存在着一些出入和分歧,在加上地位都比较敏感,除了官方组织的交流之外,私底下是很少走动的。
不过眼下这个时候,冯僧辩自觉是危机时刻,两边走动的勤点,倒也不算什么不可接受的事,传出去,也有说辞。
“你这次过来,是因为太子的这次危机吧?”等萧庭坐定,冯僧辩又问了一句。
未料萧庭则是摇头道:“如今传入陛下耳中的些许,不过都是谣言罢了,殿下何曾有危机?”
冯僧辩立刻皱起眉头,以为萧庭是要以这等言语开局,来阐述自身的观点,就摇摇头,想着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能有这些个手段,还是开诚布公的比较好。
却没有料到,萧庭却是从衣袖里面取出一封信封,递交上去。
“这是什么?”冯僧辩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打量着信封。
这信封看着十分厚重,里面封存着的书册必然众多,而封面上却是空白一片,没有任何笔迹、字迹。
“这是太子让人送来的名单和陈列,里面详细记录着太子南下之后的诸多成果,特地送过来给您过目。”萧庭见冯僧辩要出言,就直接说道,“我亦知道如今的诸多传闻,对太子很是不利,但那不过是些许人不知深浅的胡乱揣测,目的就是混淆视听,为的就是坏了殿下的名声,您看过了这个之后,自然知晓。”
冯僧辩点点头,也不多说了,准备看过再言,于是他接过来,只是想到一件事,还是忍不住道:“太子是通过什么途径送来的消息?要知道,当下那罗明很是联络了一些人,这传驿之间,怕是难免有些隐患。”
“太傅放心,”萧庭笑了起来,“这是通过兵家渠道传来的。”
“兵家!”冯僧辩挑了挑眉毛,“那可是更要担忧一番了!”
“传闻之中,太子得罪了不少地方将领,”萧庭笑容不变,“但实际上情况截然不同,是以在下才说,那些多是误传,或者刻意污蔑,只是担忧陛下会先入为主,是以太子才会先传来这么一封信件。”
冯僧辩将信将疑,但却没有继续提问,而是点点头,撕开了那封信,直接看了起来。
不过,等他看过激烈之后,脸色便猛然变化,愕然抬头:“这上面所言为真?”
萧庭点点头,知道面前这位长者为何诧异,直接道:“自然为真!在下已经确认过了!”
冯僧辩深吸一口气,又低头看了几眼,过后点头道:“说得通,说得通,应该是出入不大的,如此一来……”看到最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这些内容若为真,可见太子胸中丘壑,而且明显是有一番打算的,不过里面也有犯忌讳的地方,只是说起来,给人的感受却不同,陛下必然不会深究、追究。”
萧庭则问:“太傅是否现在便要将消息,提交给陛下?”
冯僧辩再次沉思,最后缓缓点头,笑道:“这个时候反倒不急了,可以先留存下来,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甚至等太子归来的时候,由他亲自交托,毕竟……”
他眨了眨眼睛:“眼下可是一个难得的,能一窥敌我的机会!”
二人这次等待的时间不长不短,约莫半个月后,太子归来的消息,就在建康城中传开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风雨欲来
太子将要归来!
这个消息在各方势力的共同推动之下,可谓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得建康城人尽皆知,无论朝野,都有了准备。
“没想到殿下在建康城,竟有这般影响力,人还没到,就已经是街巷可闻了,而且无论是老幼,皆关心呢!”
走进了建康城的城门之后,看着繁华街道,沃忠忍不住感慨起来,对身边的几个同伴低语着,因为他刻意用很气约束声音,因此这句话只有周围的几人才能听个清楚。
他的一众同伴里,除了徐泽之外,还有这段时间结交的些许武士,其中便包括了那面色凶恶的拓跋迥,因此他们这一群人这么一入城,立刻就被人留意起来,但却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反应。
徐泽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感慨起来:“到底是都城,便是寻常百姓也都是见多识广,见着咱们,不见半点反应。”
那拓跋迥笑道:“这个自然,此处本就是南北要冲,更是天下繁华所在,不知道多少商贾、豪侠、墨客来此游历,此处的百姓,一年四季不知道见过多少奇人异士,早就见怪不怪了。”
几人说着换过文书,便朝着城里走去。
徐泽这时便道:“咱们也别光顾着看此处繁华,莫要忘了正事,还是要探查一番的,虽说殿下万邪不侵,但总要防止宵小算计!”
“哪里是我们在看,分明就是你们没有开眼呢!”拓跋迥笑骂起来,“你们两个长这么大,怕是都没有看过这般场景吧?”
沃忠和徐泽闻言,不免尴尬而笑。
他们这一行人,自然不是平白无故过来的,而是奉了魏振士的命令,先过来打探一番的。
眼下,随着李怀强行搜刮南方武林,收拢了大量人手,魏振士也是水涨船高,手底下有了不少可用之人,只是在魏振士眼中,手下的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些人能用做打手,却不可轻信,但有一些却是可以培养的。
那些大门派出身的,哪怕身手再好,表现的再顺从,魏振士也不会真个信任,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人有着自身利益,再加上其背后门派根基,其实已经被自家主子动摇了,若不是主子用盖世功力镇压着,怕是早就一个个反了,便是现在,也难保这群人背地里不做一些谋划。
相比之下,倒是沃忠、徐泽这样的江湖散人、没有什么根基的,可以培养利用,未来发展成太子的鹰爪,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而这一次的探查,其实就是一次考察和培养。
当然了,若是按着李怀的意思,根本不需要什么探查,自己回去便回去了,真有什么情况,直接碾压过去也就够了,要是还不够,那就倒带读档,外挂这么多,都快用不过来了,怕的就是风平浪静没有意外。
但魏振士却不这么认为,坚持要先探查,然后总结情报进行分析。
“魏公公为怎么争取了这个机会来,可一定不能浪费掉,不然下次再有,可就不容易了。”
等找到了一个安顿的客栈后,几个人再次碰头,徐泽便忍不住叮嘱起来。
沃忠却不以为然。
看着自家兄弟的模样,徐泽不由叹了口气,再次强调道:“我等该知道,殿下其实并不怎么乐意探查,毕竟殿下热衷的乃是堂皇正道,讲究一个堂堂正正,不以奇胜,亦不纠结些许小道,若非魏公公争取,咱们根本便不会被选出来!”
沃忠点点头,却有些不解的道:“但是魏公公为何要这般坚持?他不是最为听从殿下吩咐的吗?”
不等徐泽回答,拓跋迥就当先小道:“这还看不懂?魏公公固然对殿下忠心耿耿,但也知道,唯有表现出有用之身,才能长久,若事事都是殿下前行,那要我等何用?”
“原来如此!”沃忠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那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去探查吧?刚才在路上,咱们就听有人谈论太子归来,似乎众望所归,但毕竟还不详细!”
拓跋迥笑道:“正该如此!”
有了决定后,一行人也不啰嗦,便就行动起来,并且立刻分头行动,各找渠道、门路。
他们这些人多数都是江湖老手,自然知道什么地方便于打探消息,便是徐泽、沃忠,过去为帮派小混混,也有自己的经验,是以很快就都选定了地方。
这两兄弟挑选的,乃是一处茶肆,最里面有人说评书,外围则围着一个个无所事事的男子,多数是大腹便便、提着鸟笼,神色从容。
徐泽、沃忠找了个桌子坐下,立刻运功于耳,开始搜捕周围人的谈论。
他们很清楚,这个地方真是那些有些小钱、亲戚众多、闲暇时间也多的人聚集之地。
这群人本事不大,但却喜欢彰显见识和人脉,往往以知晓内幕、时事为容,最喜高谈阔论,往日里他们打探消息,就喜欢这种地方,即使不刻意倾听,也能得到不少,如今功力在身,凝聚在耳,更是近乎过目不忘,更是得心应手。
果然,很快诸多消息便入二人耳中,可听着听着,他们的表情却有些不对劲起来——
“知道了吗,说是圣人最近对储君很是不满,可能动用了某些念头。”
“禁声!找死么你!若是被人听了去,说你妄议朝政,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这有什么,如今还有哪个不知道,真要是抓,抓得过来吗?再者说来,太子在南边闯了祸,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了,他现在要回来,早就成了议论焦点!”
“你们俩说什么呢?嗨!若是按着我的看法,当初就不该将太子放出去,你们想啊,当初太子在建康的时候,可就不干正事,整日里闯祸,但到底还有圣人压着,文武百官也没有一个善茬,但就是如此,还闹出了那般局面,现在放出去了,没了约束,肯定要反了天啊!”
“你这话说得,若是不放出去,还不是在建康城祸害我等?正事要他出去才好,这不,最近几个月,咱们建康城是不是安稳了许多?”
“这话不假!”
“其实你们也不用多想了,这次太子出去,闯了大祸,回来之后地位不保,以后也没有什么嚣张的资本了,说不定以后的殿下,就是那位永王了!”
“真的假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自然有自己的渠道,但是不便告诉你们!”
……
沃忠与徐泽听着听着,最后面面相觑,等听到最后,都不免有些感知错位,觉得这群人所说的那位太子殿下,似乎和自己认识的不是一个人一般!
“难怪时常听几个大派掌门说殿下城府深,过去果然是在蛰伏啊!如今才是蛟龙出海!”
最后,徐泽忍不住用传音入秘的法门,与同伴交谈着。
沃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也回了一句:“除此之外,还能看出来,那永王是包藏祸心啊!他肯定是刻意接近殿下,咱们算是得了有用消息!”说着,不免兴奋。
等当日晚上和拓跋迥等人汇合,交换了情报之后,沃忠不由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便急切着要回禀。
徐泽却拦住他,道:“殿下最多还有三日归来,在这之前,还该多探查一些消息,看看那永王到底有什么图谋,最好能探查到,他是和什么人联手在一起的!”
拓跋迥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见众人都看过来,他得意一笑,“你们只是听了关于殿下和永王的消息,我却还听了一些关于太尉、司空的消息!”
第七百四十章 故人
“太尉和司空?那可都是朝中的大人物啊!”
沃忠眼中一亮,立刻便追问起来,他原本就是个江湖混混,能接触到的官吏都十分有限,对大楚整个官场的结构体系不清不楚,可但凡能让他知道的官职,那必然都是一顶一的高官。
徐泽则是脸色凝重,忍不住就问:“你说太尉与司空也有消息,莫非是不利于殿下的消息?”
他们这些个人聚集于此,本来就是因着打探消息。
而一天下来,所谓消息的内容分析起来,就没有几个是说太子好、对太子有利的,这基本上算是奠定了基调,这时一听说太尉和司空这样的大人物,徐泽这心里自然有些不安。
拓跋迥没有绕圈子,点点头,脸上居然还带着笑意,道:“不错,说是这两位对太子颇为敌视,最近放出风声来,说是要参太子一本!”
“他们好大的胆子!”
沃忠立刻摇摇头。
甭管这两位在他心中是多大的官,但那终究只是官。
在沃忠看来,只要是官,那就有下台的一天,但太子可不同,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天家血脉、未来至尊,哪里是两个迟早要告老还乡的大官比得了的?就这样还敢说大话?
“有道是人言可畏啊!”徐泽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今日一天下来,得到的消息都对太子不利,明明太子在南方可谓所向披靡,怎的到了这京城,居然被这般说道?着实是让人想不明白!”
“这些该是都在太子的谋划之中,”拓跋迥却是神色如常,居然半点都不意外,“再者说来,太子这次裹挟了众人归来,又有诸多战绩,甚至连倭寇都端了几个,更是与各地驻军都有了约定,让他们一同上书,为的是什么,你们可曾想过?”
沃忠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粗犷男子,觉得他与过去的样子,有了很大不同,那貌似凶恶的面孔上,过去显得憨厚的目光,此刻却是精芒闪烁。
不由得,沃忠居然想到了自己那位义父,这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触。
“你们也不用担忧,这些本不该我等操心,只要将消息回报过去,那就足够了,不是么?”
拓跋迥说话间,便招呼了两个人过来。
他们这一行人过来,固然是各有千秋,但真正能写出一手文章的终究还是少数,眼前这两个,便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接下来,便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然后让两人草草纪录,最后再总结、归纳一番,把个今日的所见所闻,都给分说了清楚。
只是他们两人写出来的书信,并没有被立刻发出去,也无需寄出,而是被装了起来,藏好、放好。
而接下来的两人,这群人依旧还是这般施为,一边刺探、打探消息,一边则是记录下来,封装好、隐藏好。
等到了第三日的凌晨,终于有人抵达。
那人赫然便是最早跟在李怀身边的唐编!
这唐编来到之后,左右之人都向他行礼,态度恭恭敬敬,如那拓跋迥等人,更是隐隐透露出讨好的味道。
这投靠之人之间,却还是不同的,比如这拓跋迥等人,算是跟着一群大佬投奔太子,乃是边缘人物,想要好出头,必须要如眼下这般深入陷阱,又或者是在与那倭寇对峙的时候出生入死打探消息,才能被逐渐吸纳——
以太子的实力,自然是能够直捣黄龙,不需要这般复杂,不过倭寇毕竟零散,隐藏各处,一个不小心打草惊蛇,后续想要捉拿就不容易了,而同时,如魏振士等人,也要靠着这些行为筛选人手、心腹,否则不敢轻易信任。
相比之下,如唐编这样,在太子离开建康城之时,就跟随在身边的,毫无疑问就占了老大便宜,莫说是他,就连那江上、何夏这般武林龙套,现在也是水涨船高。
是以这时他一露面,众人纷纷表现出恭敬与听从的模样。
唐编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和不习惯,毕竟当年他为拜火教右使的时候,亦是见过这等阵仗。
“殿下下午便会抵达,在这之前,你们还是先潜伏起来,但也无需太过小心谨慎,因为殿下的意思很清楚,也不怕旁人说道,只是想省去麻烦,若真有人给你们找茬,那也无需客气,只管对抗便是!真有什么事,自然有殿下为你们撑腰,无需担忧!”
“这可是太好了!”沃忠一听顿时大喜,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简直是将心头的欣喜都给表现在了脸上,“这几日我已然是看了几个人很是不顺眼了。”
徐泽则道:“我等固然是有殿下撑腰的,但反过来,我等也代表着殿下的脸面,也是不该给殿下丢脸的,所以刻意不怕事,但也不能惹事!”说到最后,他狠狠地瞪了沃忠一眼,后者顿时讪讪。
倒是那拓跋迥哈哈一笑,道:“有了唐兄这句话,我等心里可就有数了,知道自己也不是那无根浮萍了,是有人撑腰、有靠山的了!过去咱们在江湖中刀头舔血,这心里多多少少都有担忧的,可今后便不同了,会约束自己的!”
“对对对,正是这个理!”
旁人也忍不住点头附和。
唐编默默点头,看着徐泽与拓跋迥这心里颇为满意,暗道这两个人都是有眼色、知道进退的,其实是可造之材。
他过去为大教高层,也是见多识广的,见着几人表现,心里自然有一番计较和评判。
而后,他又简单吩咐几句,有些是李怀的命令,有些则是根据过往经验,给予的提醒,而后又将几人手上总结的情报、信息收拢过来。
随后,他告别几人,将那情报整理一下,就交给了特别安排的人手,让他们快步送回去。
这几人都是特殊挑选出来的,经过魏振士的考验不说,本身还擅长轻身功法,这时各自携带一部分书信离开,就迎着李怀一行人而去。
但唐编却没有离去,而是在城中行走。
这倒不是李怀给他的命令,恰恰相反,这一步是唐编在李怀面前请求,这才能得来的机会,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只要在城中露面,很快就能有人发现,然后就会有人过来邀请。
果然,不出他之所料,这边走了一小会,他就发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身后跟随,但唐编不动声色,在走了几个街区之后,他才猛然一转身,走入了一条无人小巷。
身后跟随的几个幼小身影见状,在左右探查之后,见没有什么危险,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等他们一转身,到了那条小巷,往里面一看,却见是一条死胡同,只有唐编一人站在尽头,正在缓缓转身,目光落到几个小儿身上。
几个小儿先是一惊,随后便回过神来,纷纷拱手,用还待稚嫩的声音道:“给右使见礼。”
“走吧,带我去见教主。”唐编淡淡说着。
第七百四十一章 言尽于此,自思量
“唐兄,未料到你我这般快,就能再次见面。”
还是那一间厅堂中,前拜火教教主张寡断放下茶杯,淡淡一笑。
唐编坐在堂中一侧,闻言也放下茶水,点头道:“是的,某家亦没有料到,会这么快便再次见到教主。”
“这次该是你主动回来的吧?而且你在街上行走,也该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让我派人过去寻你吧?”张寡断语气中的淡然气息逐渐消失,“只是这般行走,不光能引起我的注意,也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唐兄,你该是知道,目前还是有些人并不愿意放过你。”
“这个某家自是清楚的,”唐编点点头,“之所以这般行事,就是为了引出教主之外的一些人,只是没想到最小找到我的,居然是教主的人。”
“是我先找到了你?”张寡断露出了意外之色,“原来如此,难怪你没有亲自过来,而是在街上游荡,本来我还道是有什么隐秘之事,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以至于你不得不如此作为,但现在听你的意思,乃是刻意为之?”
“正是!”唐编点点头,并不遮掩。
但张寡断露出思索之色,没有继续接话,堂中一时之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最后打破了这安静的,乃是张寡断的那位夫人白杜。
“唐右使,妾身记得,你之前是跟随太子南下了吧?”白杜说话的时候,微微挑起眉毛。
唐编闻言,点点头,正色道:“正是追随了太子殿下。”
张寡断神色微变,他听出了唐编话语中的恭敬之意,而这股态度先前离开的时候,并不曾出现在唐编身上。
白杜自也注意到了端倪,就道:“妾身记得,当时唐兄弟提到过,南下也是迫于无奈,与太子同行,是为了以太子为挡箭牌,用以挡灾祸,可不是为了真心归顺,是也不是?”
唐编又点点头,说道:“当时是有这个打算。”
白杜这时表情严肃了几分,道:“但现在听唐兄弟话中的意思,已失了几分托避之意,倒是有了些真正的追随的意味,莫非已是被太子权势蒙蔽了眼睛,要背叛我家张郎了?”
“非也!”唐编摇摇头,“我并非背叛教主,但却是真正归顺了太子殿下。”
白杜的脸色登时变了,很是难看,那双目露出了严厉之色,张口就要斥责。
但张寡断抢在自家夫人之前开口打断,道:“唐兄弟能够想通,本是好事,我一直也劝着几位老兄弟能放下成见,不必再强求过往,毕竟张某本就没有什么争霸之心,亦无心权势,本就不该有人继续追随……”
“张郎!”白杜闻言气恼,一副焦急模样。
张寡断却只是摇摇头,对唐编继续道:“不过,那太子并非人君之相,之前他也曾经让人邀请于我,你也是知道的,但我并没有答应。”
“你拒绝之后,本该去寻那永王的!”白杜在旁边有几分阴阳怪气的说着。
张寡断笑了笑,对自家夫人道:“夫人莫怪了,那永王固然得势了,但我本就无心仕途,也不愿意沦为旁人打手,这一身武功难道还要成他人之尖刀?那我自北方来,又有什么意义?怕是一样不得善终。”
白杜苦恼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一幕落在唐编眼中,却是引得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白杜这时对他已有成见,处处皆有不满,听闻此声,立刻冷冷看过去,问:“你笑什么?莫非还以为那太子能为后台?你大概不知道,最近这建康城里,对那太子有诸多不利言论,说他此番在南方一番胡作非为,其实不利……”
“我笑的是,当初教主没有听从你的建议!”这次,唐编没有等白杜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若是听了你的话,真要去投奔什么劳什子永王,那可就是弄巧成拙,不知是个什么下场了!毕竟……”他看了张寡断一眼,“教主必然是拉不下脸面,来随意改换门庭的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杜不等张寡断回应,就当下喝问,“莫非跟着那永王还得改换门庭?若是按着你的说法,岂不是永王门下都得作鸟兽散?但据我所知,当初太子离京的时候,想要招募江湖人手,却几乎未能如愿,相反,永王倒是收获颇丰,手上聚集了一大帮人物,连那位漕帮帮主都表现出了倾向,派人跟随!”
张寡断叹了口气,也忍不住顺势劝道:“最近城中有不少对太子的议论,也传来了一些太子在南方的功绩,只是多数都不信,就是考虑到他当初招揽人手很是不顺,觉得这诸多战绩,肯定是水分太多,不足为信啊!你跟在太子身边……”
“永王已然投靠太子,如今在太子麾下奔走!”
面对众多劝说,唐编也不多言,直接甩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
张寡断顿时愕然。
“这怎么可能!”白杜亦忍不住出言,眼中满是不信。
“这件事有什么可作假的?”唐编摇摇头,站起身来,“我这次过来,主要就是要通报此事。”
张寡断也忍不住站起身来,追问道:“难道这是真的?但这怎么可能?”
唐编站定脚步,转头问道:“教主,你方才提到了城中有关于太子的传闻,还涉及到战绩、成绩,不知里面内容为何?”
张寡断迟疑了一下,最后道:“这……说的是太子本身便有不错的武功,压服了南边的武林盟主,更是横扫了几个门派,逼迫着他们臣服,还说有不少倭寇窝点都被连锅端起……”
白杜也道:“这些本就是太子和永王南下,得令之事,结果这一回来,就说太子尽数都做到了,谁人会信?”
“这些若都是真的,你们觉得会如何?”唐编意味深长,“若是如此,那此番太子归来,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话落,他再次迈开脚步,“言尽于此,到底该如何抉择,教主还是自己思量吧。”
唐编这一走,就没有回头。
张寡断也没有再次阻拦,而是和妻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第七百四十二章 李怀的猜想
“现在回想起来,离开建康城之日,仿佛就在昨天。”
远远地看着那座逐渐清晰的城池,何夏忍不住对江上说着。
后者点点头,亦同意,并道:“离去的时候,你我不过是江湖小卒子,算不上什么人物,你我的名字便是说到江湖上,也根本没有人知晓,但现在却是截然不同了,不说其他人,就说那诸多门派里面,你我的名字说出来,也是非同一般了,那些个大门派的掌门也要点头回应、问候!”
想着自己二人从原本的江湖龙套,一跃而成了有名有姓的人物,二人这心里着实是感慨万千,并且深刻的意识到跟对一个老大,是多么的重要!
尤其是这个老大,很有可能会成为所有人的老大!
老大的上面不再有其他的老大,那说不得自己这些最为亲近的心腹,就要成为一人之下,无数人之上了,必然是要去成为其他人的老大的。
“想起来这次你我得以投入太子门下,都是多亏了那几人的挖苦和讽刺,若非如此,以你我二人的胆量,如何敢去试探!”
说着说着,江上忽然就想到了这件事,这边说着,又话锋一转:“等有了机会,一定要去问候一番才是。”
何夏听闻,深以为然。
然后,二人就收敛了心思,将目光将那城池上收回来,重新落到了身边——
他们这支车队正在缓慢的靠近城池。
“说起来,方才眺望的时候,倒是不曾见有人在城外列队迎接殿下。”何夏嘀咕了一句。
江上冷笑道:“这自是自然的,这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殿下心存恶念,就想着看殿下的笑话呢,如何会出来迎接?说不定还在串联着,想要对殿下不利呢!”
何夏笑道:“他们却不知道,殿下此番回来,已然不打算蛰伏,而是要将自身之锋芒,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我倒是好奇,到时候这群人要如何自处,又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这般想着,二人目光一转,同时落到了车队中间的那辆马车上,随后下意识的露出了敬畏之色。
不光是他们两个人,这车队之中的,无论是来自朝廷、官府的官吏、兵卒、武士,还是来自武林、江湖的大侠、任侠,在目光扫过这辆车的时候,都会露出相似的表情。
这不光是源于他们的记忆,更是因为那辆马车仿佛是一个黑洞一样,给人一种正在收敛、收摄一切的感觉,甚至连周围的光线,在经过这辆马车的时候,都有几分扭曲、弯曲,以至于在其他人的眼中,这马车周围的光亮明显要比其他地方暗淡许多,就像是一块随意移动的阴影一样!
陈止,正在那辆马车中盘膝而坐,低头闭目。
这马车中没有其他人,但是隐约之间却好像有诸多人影腾挪、闪躲、前进、后退……
蓦地,李怀睁开了双眼,他那中金光一闪,令原本的有几分黑暗气息的车厢中,顿时那阴暗气息被一扫而空!
连带着,马车外面几分扭曲的光线,也随之恢复正常,那马车也立刻就变得和车队里面的其他马车一般无二。
但是因为之前的惯性,这丝毫没有让车队里面其他人对马车中那位殿下的敬畏消散,反而更加证明了之前的异象并非个人幻觉,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这几日连着又横扫了几个门派和兵营,将他们原本的气运、血勇之气根源斩断,嫁接过来之后,化作功力吞噬,我这功力要是换算成年,怕是也要有一千七八年了吧?连带着冥想的时候,似乎精神意志都能凝结成实体,直接干涉周围了,这或许就是那位武林神话所说的武道意志了?只是我这意志还有几分薄弱,或者是因为没有安定下来,不够明确,因此难以凝结成型,不过……”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感受着那虚空之中的某种脉动。
“深沉冥想的时候,隐约能够触摸到一种奇特的感应,像是在这真实世界的背面,还隐藏着某种空间?次元?里面似乎又一股能量能被吸引,只是我现在还达不到要求,不知道是功力,还是所谓的武道意志,总之是只能感应,但一旦拼命的想要触摸到,就有几分力有不逮了,使了老命还是难以将那能量拽过来!”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
“该去问问那位武林神话,他是否也有类似的感觉,他的功力不如我,但所谓的武道意志却超乎想象,以至于当初我只有接近千年功力的时候,他用着只有我十分之一左右的功力,却依旧能在一段时间内平分秋色,他若是能感受到,就说明这是和精神意志有关,若是不能,那八成还是靠着功力累积……”
想着想着,他抬手撩起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
“刚才我在试图触摸的时候,感应到周围的光亮都受到了牵引和影响,形成了一小片阴影,那等我真正能够触摸到的时候,说不定真就是随身带着一团黑影了,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黑暗,这谁受得了啊!”
想到这里,李怀忍不住失笑,觉得那着实有些诡异、滑稽了,并且他也不认为真有这般人物存在,毕竟自己这还是靠着诸多机缘巧合,甚至按照李怀的猜测,正是因为他有着穿越多个世界的能力,更是在每个世界都折腾了一圈,才能转化出这般功力,其他人没有这个条件,想要拥有他目前这般功力,那是非常不现实的。
“若不是因为精神意志,我这一千七八、接近两千年的功力,都触摸不到,这能触摸到的人,该是多么厉害?得有多少功力?这样的人,若是存在,那这个世界估计就真的要修仙了吧!”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并不现实,甚至连那种背后世界的感触是否错觉,都难以确定。
“如果真的存在,那按理说,我这个作者理应与之有联系才对,以后可以列为课题,慢慢研究研究。”
他这边念头落下,那边便有人过来通报消息,说着城中的局面,以及得到消息之后,宫中传来的命令。
等听过之后,李怀微微一笑,道:“这样一来,着实是省去了不少的事,正好进攻去见见父皇,至于诸多好汉,就先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处。”
“喏!”魏振士瞬间就领命回应。
他这边声音落下,前方的道路上忽然扬起灰尘。
第七百四十三章 吐纳间有龙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我等奉命起来迎接殿下!”
七八个熟悉的面孔,伴随着扬起的灰尘一同到来。
李怀只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些都是护卫在皇帝周围的宫中侍卫,其中甚至还有几个是当初皇帝病重,自己入宫的时候,在皇帝寝宫外面阻挡自己进入的侍卫的。
现在这一个个人过来,停马立足之后,看着自己的目光中,都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只是思虑一下,李怀便能猜到,这应是因为这群人跟在皇帝身边,护卫在一侧的时候,甚至能听到最为隐秘的最新消息,他们的态度,很多时候就是皇帝和诸多重臣的直接映射。
“这般看来,目前对我的主流态度,十有**不是什么好事,否则这些人纵然会不客气,但总不至于是这般模样。”
若是从前,李怀或许也就听之任之了,不会有太多干涉。
可眼下却不同了,他这次归来有一个设想是要验证的,而要验证这个设想,就不能重走低调之路,反而要大张旗鼓,要获得与自身名头相应的位格,甚至还要超出才可以。
所以李怀在微微一笑之后,便将那真气运转起来。
顿时,几个骑士刚刚下马,便看到前方的马车车帘无风自起,直接掀开,然后那位太子殿下就这么凌空飘飞出来,宛如降世谪仙,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不过,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那脚底与地面的尘土之间,居然还隔着一点距离,没有真个落下来的,居然就是这么凌空悬浮的!
这等景象,莫说过去是否看过,几个侍卫连想都没有想过,更不会料到,这样神乎其神、近乎神仙的手段,居然直接出现在太子的身上!
一时之间,几个人居然都惊骇的愣在了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你们不是来迎接我的吗?”李怀看着面前几人,淡淡说着。
他的话声音不大,却宛如惊雷一样,直接在几个人的耳边炸开,让他们一个个都露出了惊醒之色,然后纷纷躬身问候。
“见过……见过殿下,我等……我等就是来迎接您回宫的。”
“你流了很多汗,”李怀微微一笑,看着面前之人,认出这人就是当初在寝宫外面阻拦自己去路的那个侍卫,于是有心逗弄他一下,“莫非这次说来迎接我的假的,实际上你是和那郑贵妃、魏公公已经说好了,打着名头来召我,等转身我与其他人离开,就要一拥而上,将我五花大绑,送去法场?”
“!!!”
几个侍卫一听,浑身冷汗便“刷刷”的落下来了,然后一个个两腿一软,居然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然后个个脸色大变的表示绝无此意,太子何故如此说辞之类的车轱辘话,甚至已经有几分慌不择言了。
“不用这般郑重,我不过就是随意一说,活跃一下气氛,你看看你们,怎的突然都这般郑重了?”李怀摆摆手,然后也不再看几个宫中侍卫,转身交代了魏振士几句,便表示要给这几个侍卫上路。
那几个侍卫见状,相互对视一眼,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这心里却是越发忐忑不安了,不知道太子方才那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源自厌恶!
要知道,他们作为宫中侍卫,自然是没有什么对太子的恶意的,最多是基于皇帝立场,和自身判断,而又一定的侧重点,但那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种投机,所以过去在一些不痛不痒的事上会有所表态,给其他势力一些信号。
但过去那时候,因为是看不上太子,又或者是因为太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根本就影响不到他们,所以难免就忽略了一些,可现在看着太子这神仙一般的手段,就不免要多想一些了,真要是因为过去不痛不痒的表态,直接被这位当场打死,或者直接记恨在心,有事没事讽刺一两句,那谁受得了啊!
好在李怀接下来都表现的如常,跟着为自己准备好的皇家马车,就这么一路疾驰。
不过,等马车真正驶入建康城的那一瞬间,李怀却是浑身一震!
而后,便隐约感觉到了,在那虚空之中,仿佛有一个汹涌澎湃的瀑布,朝着自己直扑而来,朝着自己劈头盖脸的压下来!
若是过去,李怀最多只是略有察觉,然后不明所以,甚至在其他事的影响下,很快忘却此事,可眼下李怀却是不同了。
他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运转功法,张开了双臂,这么凌空虚抱!
就像是一下子抱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神龙一样,然后开始吞吐、吐纳!
体内本来已经浓厚的、近乎粘稠的真气,随着的他一呼一吸,居然又一次开始猛烈的增长!
“果然如此!”
接下来,李怀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见好就收的一半,在吸纳了一些个功力,也就是呼吸间增加了一个百年功力之后,便停止了吸纳,同时出声马车,让外面的人先停一停。
若是从前,太子的这一声吩咐,外面的侍卫有十九种方法拒绝,顺势再给返回去,但现在他们却是屁话都不敢多言半点,就老老实实的停下了马车,然后一副等候、听从的样子。
这一幕,第一时间就被一些个有心人派出来的探子,给直接看到了,然后纷纷纪录下来。
李怀其实已经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窥伺目光,到了他目前这个功力,体内的真元、真气已经浓郁的近乎要满溢出来了,若不是从头到尾融合的,都是和自己有关的气运、血勇之气,而非只是但是吞噬真气,恐怕现在的他已经快要爆体而亡了!
但即便如此,溢出来的真气,也在时时刻刻的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化作了他感知的延伸,便是旁人一些蕴含着强烈情绪的目光投注过来,都能第一时间便有所察觉。
不过李怀没有理会这些窥视者,因为他早已料到如此,此番出来,第一时间就朝着天空上看了过去。
在他的眼底,金色的光芒闪烁之间,倒映出两条神龙的身影。
“果然是这样啊,这么说来,那位便宜皇帝老子的病症,或许就是因为我在这里的缘故,那么他老人家和会的身体,应该也不太好吧。”
第七百四十四章 御前怼
“咳咳……”
皇帝捂着嘴巴,轻咳了两声,然后看了一眼刚进城、就被召唤到面前的太子,呵斥道:“看看你做的那些个好事,可是把地方上的驻军都给得罪了!”
他似乎也不怎么在乎旁边站着的几位朝廷大员——
司徒冯僧辩、司空王许、太尉罗明等朝廷的核心决策者,此刻都列于一旁。
皇帝丝毫也介意在朝臣面前谈论地方上的痼疾,那原因自然是这些本就不是秘密,朝廷上下都有共识,甚至过去很多事,皇帝与几个中枢朝臣都曾经谈论过。
更不要说,就连李怀都已经猜到、明白自己那些不利传闻,便都是这几位朝臣中的部分人散播出去,以及在皇帝面前参了自己几本的,也和这几位朝臣脱不开关系。
但是,面对询问,李怀却是笑眯眯的,丝毫也不慌乱,更不直接回话。
从他走入城中,在几位侍卫的引领下,直接走入宫中,便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皇帝看着他的这个样子,这心里却也有些复杂。
“好嘛,你这出去转了一圈之后,其他还没见着学了多少,倒是能沉得住气了,只是现在这地方上的事……”说着,他像是一口气没有上来,脸色一下子有些铁青,看的旁边的魏忠忠赶紧过去搀扶、抚胸捶背。
这一幕,倒也是看的几位中枢朝臣心头震颤,不免又担心起来。
这皇帝的身子才刚刚好转没有多久,结果因为这位太子的事,居然又要被气出个好歹不成!
这么一想,几个重臣看向太子的目光,便越发显得有些不快了。
就连私底下对太子多有维护的司徒冯僧辩,这表情也有些许变化。
尤其是这几位想到,之前是太子离开前,皇帝病入膏肓,结果是太子离开建康城后,皇帝的情况便迅速好转,眼看着就要恢复如初了,结果太子一回来,配合着几个消息,就要气出个好歹?
这谁顶得住啊!
想到担心之处,那司空王许主动开口道:“陛下,这次的事,确实是太子有错在先,但太子毕竟是初犯,而且也没有多少经验,犯错在所难免,您也无需太过指责,好在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局面,未来避免掉就行了。”
此言一出,其他几个朝臣都是神色各异。
那以罗明为首的几人,是直接低下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反观冯僧辩那边,反倒是眉头一皱,哪怕表情如常,但眼睛里还是露出了一点焦急之色。
他心里很清楚,王许这看着是在替皇帝父子解困,但实际上……
“你这是笑面虎啊王司空。”李怀轻笑一声,直接开口说道。
他这一出声,倒是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场面顿时一静。
“怎么说话的!朕是这么教你的吗!”皇帝在愣过之后,立刻便气不打一处来,训斥起来,“王许在职位上乃是司空,在年岁上更是长辈,于公于私,你都要对他持之以礼,怎可如此?还不给王司空道歉!”
“不碍事,不碍事!”王许是众人里面最先回过神来的,毕竟他乃是一个当事人,看向太子的目光却不见多少恼怒,反而多了一丝慈祥,“殿下年幼,不懂得收敛情绪,没有太多历练,犯一些错误,总是在所难免,只要未来不在正式场合再犯,那便是好的,现在表现出来,也好指正、规劝,相比之下,老臣受一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啪啪啪!
李怀忍不住鼓起掌来,他看着王许,笑道:“王司空啊,您老人家说话,还真是目标明确,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给我父皇以暗示,这拿捏父皇心思、借以利用的手段,旁人是半点都比不上啊,怎么?你这个表情,是本宫冤枉你了?”
其他人听到这里,忽然都是噤若寒蝉,便是皇帝自己,都是神色一变。
王许则先是一惊,继而再次露出愕然之色,旋即摇摇头,一副失笑表情,还待再说,却是先一步就被李怀打断——
“表面看起来,是为我说情,但是话里话外,却都在贬低于我,先是说我初犯,那就是说,我是犯了错的,还说没有到最坏的局面,那就是说,已经造成了一些坏的影响,厉害,厉害,无形之中,就在父皇心中,为我塑造了形象,潜移默化的影响,最是让人防不胜防,长此以往,就要在心里给我定性了。”
李怀说话间,看着对面笑容逐渐消失的司空,顿了顿,又道:“这也就罢了,那后来这一番话,就有些诛心了吧,本宫今年也二十多了,到你口里就是年幼无知,这什么意思?说本宫没有经验?这都算轻的,分明就是暗中来说本宫这般心志,眼前的事都做不成,更不要说去做这储君了!本宫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那是对大楚不利啊,是不是啊,王司空!”
“太子殿下何至于此,何言于此啊!”王许一脸无奈和冤枉,可这心里却是忍不住警惕起来。
按说,他今日所言,其实与往日没有太多区别,但往日里自己说这些,太子是决计听不出这背后深意的,可今日他居然当众就这般反驳!
这里面着实古怪!
要知道,这次的矛盾,本是那罗明与太子为主,他王许不过是个敲边鼓的,只是涉及到一些边贸利益的争夺,家中晚辈与那冯僧辩隐隐夺利,才会出来。
今日不过是习惯性的贬低太子,谁知道自己却一下子被抓住,成了靶子!
一念至此,这王许心里对太子在警惕中又生埋怨,同时抬眼却看那位太尉,却见后者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由暗恨。
李怀却似不够过瘾,砸了咂嘴,正要再说。
“够了!”
关键时刻,还是皇帝出言阻止,他瞪着李怀,剧烈喘息着说道:“你出去一趟,不光会动手了,这嘴皮子都利索了?都知道如何在朕跟前狡辩了,甚至还敢这般非议朝廷命臣?”
李怀摆摆手,道:“父皇你别生气,不值得为这种小事气坏了身子,我和司空好着呢,刚才不过是说两句话,调节一下气氛,其实我也知道,各位大臣都是长辈,说这些话是体贴我,提点我,也是为我好,不然他们干嘛不去说永王?对吧?永王做得荒唐事,也不见得比我少吧?”最后,他却是看向了那罗明。
罗明却是继续沉默,他心里则在思量着太子这话,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不可能,自己和永王的通信,总不至于落到太子手上吧?而且现在也不是自己开口的时候,还是要等到关键时刻……
他正想着,那边皇帝再次斥责。
李怀则是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沓信件,笑道:“父皇,孩儿可不是胡说,而且为何反驳诸位大臣?这也不是恼羞成怒,而是因为啊,诸位如今消息不够畅通,不知道此番南下的真正成果,难免被有心人利用,是以今日过来,就是要以正视听,让诸位知晓这前后因果,更明白孩儿此行的诸多成果,到底有多少!”
不知为何,看着李怀手上信件,这御书房中的好些个中枢重臣心里猛然一跳!
第七百四十五章 以理服人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皇帝让人接过来,经过简单的检查之后,送到面前查看,只是看了几眼之后,他便满脸惊奇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独子。
“你说这些将领都愿意配合你行事?那些诸多武林人士,也都愿意归顺,组成这个什么……演武堂?”
他的话语中充斥着疑惑和不解,但从其人的面容来看,虽然还是以疑惑为主,但还是能看出一些期许和希冀的。
很显然,这位九五至尊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不是众人口中的无能之辈,而是有些能力的。
“各地的驻军守将都没有什么越界的地方,也不能说是配合吧,”李怀拱拱手,嘴角含笑的说着,“他们也是知道的,我作为储君,身份是有一些敏感的,就算有父皇您的口谕和指示,也不敢真的给予兵马支援,最多只是给一二个承诺,要是孩儿出现不小心误入了险境,才会提供一定的帮助。”
“可是,”皇帝的目光扫过几个重臣,见他们一个个都是面露疑惑,看着皇帝手中的书信、折子狐疑不定,“有人可是说,你得罪了各地的将领。”
“哦?”李怀眉毛一挑,“不知道这各地将领是如何描述的?可是有什么真凭实据的书信?”
“这个……并无。”皇帝点点头,忽然便明白过来,这恐怕又是一些将领的骑墙表现,哪怕是在太子那边又所表示,但碍于太子过去的名声,以及朝中其他派系的威势,还是免不了两边下注,互相不得罪。
只是不知道为何,本来是各地将领用来敷衍的话,居然被当真了——也不能说是当真,而是考虑到太子过去的名声,这建康城得到消息的人先入为主的觉得太子必无作为,这联系之下,自然也就显得各地将领的骑墙之语,就成了投效、表明的话了。
不说旁人,就算是他皇帝本人,不也因为太子过去的言行而有所怀疑,进而直接认可了几个朝臣的言语?
一念至此,皇帝这心里,不有又有些怀疑,于是问道:“你说这些将领都愿意配合?但据朕所知,他们可多数都是桀骜不驯之辈,便是朝廷一些政令,有的时候都阳奉阴违,怎的到了你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书信,似乎是要确认一般,“居然这般配合,甚至还愿意留下字据凭证?这……”
这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那东南沿海之地,因为涉及到海贸,再加上世家大族的影响诸多,其实已经形成了几个地方割据的利益团体,说对政令阳奉阴违都是好听的,便是朝中重臣作为天使钦差前往,往往都要碰一鼻子灰,甚至会有不测,怎么一个并无实权,甚至连人马都没扯出来的空头太子过去,居然能有这等收获?
“关键是要以理服人!”
李怀重重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郑重说道:“有道是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孩儿深以为然,是以此次前往,处处以理服人,坚持用真理说服敌……说服各地将领,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孩儿的不断努力之下,终于感化了各地将领,让他们明白了大局为重的道理,才会予以配合!”
越说,李怀自己都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了,毕竟物理也是理,怎么就不是以理服人了?
于是逐渐来劲,但见皇帝的表情,知道对方还有疑惑,为了增加说服力,又加了一句:“这事孩儿一张嘴如何能造谣,父皇只管宣将军们进京询问,一问便知,又或者是直接去信验证,在这上面,孩儿万万不敢说谎!”
“以理服人?”
皇帝面露古怪,当然不信此事,要真是靠着讲道理,就能说服各地的割据团体,那世间哪里还有纷争,怕是就连大楚也早就太平了!
只是看着自家独子那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偏又不好有太多反驳,想着或许是手段有些不好当众说出,于是就不再追问,这目光就落到了叙述诸多武林门派的地方,想要再问两句。
结果几个重臣这时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本来站在一旁,都以为今日该是一个喝问局,太子最多是开头嘴硬,甚至倒打一耙,但到底是不占理的,就连那司空王许,方才被李怀当面怼脸,也是一副好涵养的模样,原因就是心里已经将太子当做秋后蚂蚱,犯不着生气。
结果,这位太子忽然掏出一堆书信折子,往皇帝面前这么一递,居然就让后者开始意志动摇,原本的怒火都眼见着消散了,反而开始在那里问起来什么将领、武林的事了,听这意思,是又相信了太子的那一套说辞?
这是要父慈子孝不成?
果然,皇帝还是耳根子软啊,见了自家亲儿子,几句话就被忽悠的找不着北了,也难怪过去太子能那般胡作非为,偏生无所顾忌,碰上这么一个溺爱为主的父皇,换谁都要嚣张!
只是皇帝能缓解怒意,但那太尉罗明却不能放任,毕竟他这边还等着扫除太子影响力和阻碍,从而让自己支持的主战派宗室上台,借此来完成诸多谋划呢!
于是这位太尉直接询问:“不知殿下带来了什么消息,可否让我等一观?”
不光是这位主战派头子,就连那原本可有可无的王许,此刻也有些焦急了,不愿意让皇帝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可不是因为方才太子对他不敬。
往小了说,这是他们这一些个在政治上的挫败——毕竟他们推动了对太子的追究事件,这么长时间以来炒作、渲染、铺垫,今天正是要一鼓作气大决战,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结果一转身,太子拍拍屁股,没事了,那对他们的威望打击可着实不小,等于是政治斗争失败了!
往大了说,那可是他们背后利益团体的失败——最开始他王许是不怎么参加的,只是略有倾向,因着和那位司徒冯僧辩有政争的苗头,可随着事态发展,冯僧辩一方居然开始收缩政治影响力和布局了,王许立刻就按耐不住了,开始主动增加筹码。
要知道,这北伐也好、偏安也罢,甚至是战是和,其实都是生意,过去冯僧辩一派占据着边贸,赚的盆满钵满,自然不想擅自开战,而这块利益,王许等人眼馋已久,奈何难以插针进去,除非重新洗牌。
只是之前势力划分凝固,着实不好操弄,现在眼看着有了机会,王许如何能按耐主,已然开始参与进去,也期待着太子栽跟头,自己背后势力插手洗牌后的边贸。
尤其妙的是,他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坐在后面,看罗明一派冲锋陷阵,自己一方甚至不需要摇旗呐喊,只要默许中立,就能得到好处,因此乐见其成。
这也是他方才主动出面的原因,不是要冲锋陷阵,只是要在这个决战的时候表个态,事后好分蛋糕。
可现在,见着局势有变,也急了,见罗明终于出声,也顺势帮腔造势,道:“是啊,殿下南下,本来是携陛下之望、朝廷之盼,若真有什么建树,于国也有好处,只是后续还需思量,我等知晓清楚,才方便配合!”
皇帝看了几人一眼,微微一笑,一挥手,道:“给他们也看看吧。”
第七百四十六章 你不同意,你算老几?
“喏!”
魏忠忠点点头,神色如常的走上来,捧着书信,就朝着几个大臣走过去。
整个过程中,他与往常没有半点区别,只是那眼珠子却是滴溜溜的转着,匆忙之间,将其中内容粗略一扫,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跟在皇帝身边这么久,他早就练出了一套粗读能耐,虽然比不上了量子速读,可其中大概和关键,还是能迅速分辨出来,抓住要点的。
于是这里就不免打鼓!
原因无他,他是知道的,即便太子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给皇帝上书中造假,至少不敢太过夸张,就算太子敢,给太子捉笔的幕僚,也知晓厉害,会有所收敛。
因此,这上面的内容,倒是能信个六七成。
即便是六七成为真,也已经很要命了!
若是这上面所写的为真,那他之前的诸多谋划,根本就是一场笑话,因为前提都不复存在,而郑贵妃的诸多野望、期盼,也就都成了无根浮萍。
不,甚至有可能化作取死之道!
不光是贵妇取死,自己恐怕都落不得好!
终于,他的心思升起了一丝悔意。
自己,过去是否太过自以为是了?
可此刻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这些念头说着多变,其实不过转瞬,老太监还是保持着稳健步伐,来到了几个重臣面前,神色如常,只是额头却有冷汗。
好在这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书信折子上,没有谁注意老太监本身——
不等魏忠忠将书信递出去,那罗明就有些急不可耐的拿过来一看!
他这边展开,那边冯僧辩、王许也都不客气,直接凑过去围观。
三个老家伙这么凑在一起,先不说挡住了其他人围过来的空间,就说几人的资历、位格,其他人就不好与他们推搡,只能是在旁边干着急。
随后,就见三个老家伙同时瞪大了眼睛。
“这……”
瞬间,三个利益各异、立场不同的老臣都是脑子里一团乱麻。
按照这上面所言,李怀这次南下,可真是收获巨大,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了——
那南方武林居然有七八成的人士,都认怂了,愿意归顺朝廷新设立的部门——演武堂。
说是归顺朝廷,可众人心里门清,依照武林江湖人士的尿性,这分明就是向太子一个人效忠的意思,否则别说一个演武堂,就算是专门设立一个衙门,恐怕这些人都不会愿意归顺,这里面的缘由十分复杂。
你要说江湖之人不愿意被朝廷招揽,那也是假的,毕竟愿意天天刀头舔血的人还是少的,而且就算是亡命之徒,其实也不排斥有个官面身份做遮掩,以后名正言顺的用正道名义却杀人放火!毕竟,地方上不乏这般官兵将领,多一两个武林之人,真不算个什么事。
可说到底,归顺朝廷名声上总不好听,还有诸多管制,甚至影响利益团体。
要知道,这地方上的很多大门大牌,其实和地方割据利益团体,是有直接联系的,双方往往相互依仗,一个提供保护伞,一个提供拳头!
这等情况下,归顺太子,等于是直接向中枢认怂,怎么想都不可能!
想到此处,三个老家伙面面相觑,都是满脸不解。
于是,也顾不上派别之分了,冯僧辩靠着和太子比较近的关系,直接就问道:“这些武林门派,都……都愿意归顺?这是如何做到的?”
“以理服人!”
李怀还是那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笑道:“这些江湖壮士,其实都是很有血性之人,有着拳拳报国之心,对咱们大楚很是认同,更是看不惯北方异族肆虐,过去是没有人组织,他们只能分散各地,如今本宫亲自出面,他们纷纷表示终于找到了组织,一颗报国之心终于有了盼头,踊跃报名参军,挡都挡不住啊!其实,按着本宫原本的意思,就是要地方禁武,倡导秩序,那演武堂本来该是叫禁武堂,结果一看这些人如此上道,差点就跪在地上,抱着本宫的大腿,表示愿意归顺了……”
李怀穿越前就是个动笔头子的,最是擅长这般丰富细节,如今好长时间没有重操旧业,一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分不习惯,结果这说着说着,慢慢就来了感觉,舔了舔嘴唇,越说越是上瘾:“本宫看他们这般模样,也是有些恻隐之心的,于是这心一软,就答应下来,这才有了演武堂。”
说到了兴头上,他冲着皇帝一拱手,道:“父皇,不光是这些江湖散人,就连那些江湖门票,尤其是大门大派,更是表示,他们过去不纳税、不服役,偏生享受着诸多便利,简直是国之蛀虫,很是羞愧,现在都表示愿意在演武堂的管理下,慢慢改制,上税、服役……”
“不可!”
听到这里,王许一个不小心,下意识的出言。
李怀眉头一皱,看过去,语气不善的问道:“怎么?司空觉得这些门派知错能改,还不行了?想要真追究到底,不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不是本宫说你,这样赶尽杀绝,不走以理服人的道路,这就是逼他们反啊!他们虽然分散,但……”
“殿下误会了,”王许一看自己出声,其他几个老狐狸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出面,“而是说逼迫他们纳税不好,须知道,此乃祖制,不是对江湖门派优待,而是因为这些门派往往有豪绅世家在内,所以不是优待门派,而是优待士绅,这是祖宗之法,若是动摇了……”
“荒谬!”李怀直接驳斥,“连p社的祖传单核都多核优化了,爷青都结了,到了你这里,反而祖宗之法不可变了!再说了,本宫这是要变法吗,这是他们门派自己同意的,是自愿的,都签了字句文书的,人家自己都愿意,你不愿意,你算老几?”
王许这下子,终于被说得涨红了脸,却只是看向皇帝,道:“陛下,您看这……”
“先听他说说。”皇帝一副仲裁者的模样,并不表态。
倒是冯僧辩有些不确定的道:“殿下,这件事是真是假?”他虽说是期待太子上台,可终究在地方上也有利益,是以也不是乐见这般变化的。
“我就知道你不信,”李怀点点头,一副爷早有预料的样子,“是以不光让他们签了字据,还各自派出足够分量的代表与我一同来到建康城,就等着你们召见询问呢。”
“足够分量,有多大分量?”罗明语气冷硬的问了一句。
李怀一挑眉毛:“原则上都是他们各自的门派掌门、掌教,除非那些出远门联系不上的、或者病入膏肓,话都说不完整的,会派一些长老和继承人过来,其他主要的都是掌门,大概有七成吧。”
“……”
众人听到这里,都沉默了。
就连皇帝都一脸无语。
他们对江湖门派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些门派个个拥有足够武力,好似各地拥兵自重的将领,所以最要避免的就是将领本身被选召进京,就算是朝廷又明亮,也是先拖延,拖延不了的,便阳奉阴违,找理由不来,反正不可能老老实实过来的。
门派掌门也是一个道理。
结果到了你这里,直接有违常理,那不用多说,这些掌门也好,还是那写下字据也罢,甚至连所谓自愿,也都是被“以理服人”强迫的。
一瞬间,众人感觉自己都开始有些不认识“以理服人”这四个字的词语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怎么还中央集权了?
“行了。”
尴尬的沉默过后,皇帝见几个重臣固然有心询问,却一副开不了口、不知道该怎么切入的样子,心头暗笑,也知道他们的担忧在什么地方,这一点,他这个皇帝肯定是站在太子这边的,于是轻轻敲了桌面。
“既然太子领着人过来了,那就依他所说,等事后去询问一下,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个事就先带过去,先不用深究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先问要紧的。”
他看着众臣意有所指。
这当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因为李怀所呈上来的这些书信、折子,乍一看大部分都在说如何降服了武林门派,但实际上,这些根本不是关键所在,至少对于朝廷来说,武林之事终究是次要矛盾,里面最关键的,其实是最开始几句话,被李怀一笔带过的内容。
也是皇帝方才忍不住仔细问的地方。
果然,听到皇帝这般一说,几个中枢重臣先后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太尉罗明当先打破了沉默,问了出来:“殿下,您说各地的将领都与您先后交谈过,并且表示愿意予以支持,不知……是如何谈的,又会支持到什么地步。”
此言一出,整个御书房再次安静下来。
甚至比之前还要安静。
那些没有挤过去,看过书信折子内容的,一个个也都安静下来,有些甚至露出了惊讶表情,纷纷将目光投向李怀。
原因无他,这件事可大可小。
小,可能只是闹着玩。
但如果是大,那可就有些不得了了。
哪怕罗明这位一心想要扳倒太子的忠臣,都不敢等闲视之,甚至一旦太子所言之事乃是属于大的那部分,他都要重新思量一下与太子之间的立场。
因为这个说法,实在是有些吓人。
“也不是各地,”李怀先是给了一句,顿了顿,才道:“而是我到过的地方,当然,大部分都是沿着海边的驻军,比如张一景将军这样的,都是当面和他们聊一聊,表示本宫此行,其实代表皇室、宗室,希望他们不要再向过去那般耍心眼,没什么意思,该真正发挥作用,他们都表示理解和支持。”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没有什么添油加醋的地方,更不似方才那般被李怀添油加醋的增加细节,可偏偏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刚才大致问了一些的皇帝,都是眼珠子一颤,看着自家独子,生出了一点陌生之感。
因为在场众人都很清楚,若李怀这话没有作假的话,那背后意义着实太大了。
这等于是他借着围剿武林这个由头,将东南沿海拥兵自重的将领梳理了一遍,个个谈心,让他们表态,来对中枢,不对,是对皇室表忠心!
要知道,之前反复提及的东南地方,因为各种原因,已然形成了事实上的利益割据团体,对朝廷来说,这些人是蛀虫,会让大楚持续失血,但同样的,这些人也是国家的支柱,掌握着国家的诸多资源,靠着他们与皇室的一起配合,才能维持大楚这个摊子。
说白了,这南朝的局面,就像是一个武林大会,皇家李氏看着好听,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武林盟主,比其他世家是高了一些,但也有限,最多不过是高上半级,是以各地对皇室的尊敬有限,中枢对各地的制约也有限。
这都是有历史渊源的,最早可追随到南朝的根源——大成王朝。
那大成本身得国不正,是权臣做**着前朝皇室禅让,而不是靠着拳头镇压天下。
更要命的,那大成皇室因为种种原因,还不是一代篡成,而是前后三代四人,历时近四十年,才真正篡位成功的。
第一代权臣也就罢了,后续那继承者往往威望不够,而且他大成皇室可以臣子身份篡位,其他大族为何不可?
实际上,当时大成建立,一个将领入蜀作战,缕立大功之后,就起了不臣之心,大成皇帝知晓之后便大惊失色,更是疑惑,自己明明对此人恩宠盛隆,何以如此?
深思之后,才明白是自家先祖做了榜样,其他人有样学样,这才有了恶果,偏偏无法纠正。
毕竟第一代权臣是死了,和与权臣同资历、同辈分的朝臣众多,权臣前后三代继承权势,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又不是继承皇位,为了保住位置,不得不疯狂让利,给诸多大家族好处,笼络住他们,这就导致尾大不掉,难以根除不说,还处处受制。
也正是因为这样,大成难度之后不过十五年,便被南吴篡位。
而这大吴一样局面,反复让利,最终却还是被大楚取代了。
这一来二去,地方世家慢慢做大,利益世袭,连带着军头也无从根除,更是不会表态,都是骑墙派。
结果你太子这一趟南去,回来就说梳理清楚了,那下一步岂不是就要聚拢军权了?那接下来再怎么发展,还能中央集权不成?
不是,你不是去武林折腾吗?怎么一圈回来,要中央集权了?
别说是众臣了,便是皇帝本人,都有些惊疑不定的。
只不过他作为上位者,喜怒不能行于色,尤其是眼下他要作为一个仲裁者,站在众人中间,去评判和平衡,于是这会不管这心里有多么难以确定,都不免要保持笑容。
最后,发出了询问的罗明再次开口,有些艰难的说道:“不知,殿下能否有实证……”只是他这声音已经多了一丝干涩。
不过,其他人已然顾不上这些个细节了。
“怎么你们翻来覆去就是实证、实证,”李怀摇了摇头,态度依旧十分欠揍,“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实证你们自己去问,你只管写信,或者召集那些将领过来,问他们,当初你们答应了太子的要求、要劲力协助朝廷处理地方事务,是否还算数便就行了,哪个说不算数,就把名字报给我,我去和他们谈谈!”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冲着众臣道:“除了这件事之外,那些江湖门派的人,都是跟我来的,你们直接去问他们即可!”
听得此言,众人面面相觑。
太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话中的意思也很清楚了,这事他已经理顺了,各位将领也都答应了,若是谁人不认账,他太子就要去找人算账了!
这般底气,几乎可以说是这事已是板上钉钉了,只是让他们不解的事,太子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凭的是什么?
想不通啊!
“怎么?还有什么疑问?”李怀看着一众沉默和犹豫的臣子,再次询问了一句,只是让他有些遗憾的是,自己身前没有桌子,不然的话,他就能两手支在桌上,然后霸气询问“谁赞成、谁反对”了。
这般想着,李怀神色微微一动,目光落到了便宜皇帝老子身前的那张桌子上。
皇帝忽然一个寒颤,但旋即回过神来,看着众臣那惊疑不定的面容,再扫一眼太子,这心里居然老怀大慰。
“这事便到这里吧,”皇帝开口说着,“太子这次回来,主要还是要回报一下他南下的收获的,先问问这个,其他的,何必多言?”
那王许见状,满心不甘,但见连罗明都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只能是徒呼奈何,但听到这话,忽的心中一动,便道:“这件事,其实还要等一个人……”
众人不由朝着他看过去。
王许淡淡一笑,正要吐出一个名字……
“李果是吧?”李怀已经先他一步开口,“这小子如今已然服我,协助我处理国有门派的改组工作,也跟着回来了,有什么要问的,我让人传个话,他立刻就能过来。”
说完,他看着众人。
屋子里,众人瞠目结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之中。
这一次,就连皇帝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起于一念
“查!”
御前会散,一回到自家府中,司空王许换上便装,就召集了几个心腹和门客过来,用强硬的语气下达命令。
“给我一查到底,老夫要弄清楚,他太子这次南下,到底是得了谁人的青睐,难道真能一帆风顺不成!”
“这……”一个门客闻言,面露难色,因为他正是负责情报消息这一块的,自家主君的这个命令一下来,等于是直接给他下了个繁重任务,自然是想要挣扎一下的。
结果王许一个冰冷眼神递过来,不等门客叫苦,就直白说道:“这事若是你能办,那就不用废话,立刻给老夫去办,若是不能,那老夫就换上能办的人上来,省得有人尸位素餐!”
那门客一听,立刻便吓了一跳,浑身一个哆嗦,却是什么都不敢多说了。
其他人也都是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低眉顺眼。
眼看着镇住了局面,王许便不再多言,直接吩咐道:“除此之外,给我将全有、兴科他们都给老夫叫过来,老夫有话要问他们!”他看着众人,强调了一下命令,最后问道,“怎么样,都清楚了吗?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那退下吧!”
得了令的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后退撤出。
等几个人一走出来,那之前被训斥的门客长出一口气,道:“今日主君怎的这般暴躁,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边上就有人嗤笑:“亏你还是统领消息的,居然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莫非不知道今日太子好一番威风,在御书房中、圣人跟前,将一干重臣的威风都给抖落了,咱家主君……”说到后来,他反应过来,不该议论主人,便住了嘴,但话中的意思却已很是清楚。
先前那门客也不是蠢货,立刻明白过来,嘀咕了一句:“原来是太子,我是知道太子归来,但先前有不少消息都是不利于他,我亦知道他过往名声,再加上这建康城不比其他地方,其实不好布置人手,消息有延迟也是难怪,如何能比得上你们这些本地人。”说着他便摇摇头,满脸无奈的快步离开。
这一些人离去之后不久,就有一伙年轻男子聚集过来,朝着王许的家中独院走去。
比起之前那些门口、下属的严肃面孔,这些人就轻松许多,还有些人说说笑笑。
不过,等他们走进屋中,见着坐在主座上满脸严肃的王许,这一个一个的年轻人立刻赶到屋子里的气氛凝重,似乎连空气都浓厚了几分,纷纷收起随意笑容,做出了恭敬倾听的姿态。
伴随着他们的态度的变化,众人个立刻分好位置,在王许的一声令下,接连坐下。
这下子,就能看出来这群人中的领头着,乃是一左一右坐在前排,离着王许最近的两个年轻人。
“今日叫你等过来,为的是前不久,老夫与你们说过的话!”
“叔父放心,”左首的那个年轻人先开口了,此人名为王全有,乃是王许的侄子,三十出头的样子,“都已经安排下去了,也联络了咱们在北边的族人,很快这边贸就会开启,而且有办法弄来一些好马,到时您供给朝廷,不仅是一笔丰厚收获,更能得圣人认可,真正将这块的主导权拿到手上!”
“停下!”
王许等那青年说完,立刻摆摆手:“相关的疏通,都先暂停下来。”
“这……”王全有本来说着说着,脸上带着笑容,一副顺畅模样,听得此言立刻卡壳了,“为何?”
“情况有变!”王许摇摇头,随后也隐瞒,将今日在御书房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自然是隐去了自己吃亏的那部分,但大体的脉络,还是说的非常清楚的,等叙述完毕,他便道,“太子这般又信心,这事便不是十成十,也肯定让他做成了五成,里面固然有诸多疑点,可牵扯众多,我等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先不忙着动手。”
“那已经联络好的……”王全有也知道厉害,但见叔父一瞪眼,还是理科低下头,“那就先让他们重新潜伏起来。”
王许沉吟了一下,却道:“已经联络的族人,可以继续沟通,这个不算是犯忌讳,更何况北伐之说怎么都不能是错的,只是其他的事,先不要有太大进展,这边贸的油水固然大,但咱们王氏也不是缺了这一项就不成了,过去也就这么过来的,边贸不过要跟进一步罢了,可以先缓缓,不是说不做了,等局面清晰了,还是可以继续的。”
王全有心中一动,忽然问道:“叔父您的意思是要投靠太子?”
王许眯起眼睛,想到今日在御前太子那一副欠揍模样、尤其是对自己的诸多嘲讽,立刻就是一阵牙疼,于是不置可否的道:“这件事也要从长计议,太子这次便有功劳,可他性子太过张扬,得势不饶人,得罪的人更多,不会因为一时而变,即便他是太子,未来可能会坐上那个位置,可当初这南部的半边江山,可也不叫大楚,倒也不必太过忧愁……”
这话毫无疑问是很犯忌讳的,但正像前文所言,这如今这个时代,却也不算离经叛道,很多大家士族都不忌讳谈论,因为他们看到皇家的角度,和完全的大一统王朝是不同的。
众多子侄倒也不怎么因为畏惧,反而都是点头称是,唯独右首那个青年面色有异。
王许也注意到了,于是便问道:“兴科,你那边莫非有什么变故?老夫记得,只是让你去搜集太子罪证,联络一二有用之人,这才多久,你该是没有太多收获才是。”
这右首坐着的,乃是他的幺子,名唤王兴科。
这王兴科听着自家父亲之言,犹豫了一下,才道:“是收拢了一些人手,还联络了几人,但都是些小角色,本意是靠着他们顺藤摸瓜,慢慢招揽有用人手的……”
“这样最好,”王许点点头,不以为意的道:“既是无关之人,遣散了就是,如今犯不着与他太子有什么太大的冲突,也不用动他的人,那等于是打他的脸面,不仅毫无意义,还要为那罗明分担压力,何苦来哉?还是观望为主,这也不是说老夫怕了太子,只是防止节外生枝。”
“孩儿懂得。”王兴科点了点头,眼底有着忧色。
只是此刻,无论是他,还是那王许,甚至是这南朝高层与那北朝权贵,都没有想到,因为这王兴科的一念至此,居然会引出那般局面,否则王许或许此刻就立刻就要让人将自家这个儿子当场打死。
但王许毕竟没有回溯只能,于是又吩咐了几句之后,便总结性的道:“无论如何,太子这次强势归来,首当其冲的还是罗明一派,咱们之前有所动摇,但终究还是边角,潜伏起来,坐山观虎斗,方为上上之选!”
第七百四十九章 只做这一次……
“这次回来,你我可谓扬眉吐气!”
偏僻角落的街巷之中,江上与何夏走着,表情轻松。
那江上说话间更是眉飞色舞,一副兴奋模样。
何夏也是满脸得意,道:“正是如此,先前殿下就说过,若是锦衣夜行,那着实是太过憋屈,所以你我这次回去,便该是将这光耀之事,彰显在他们几个人面前!”
江上重重点头,满脸的赞同,笑道:“其实这件事,还要感谢他们才是,若不是被他们所激将,你我如何能得这般好处?去跟随太子?”
“正是,本来你我也是不愿意去趟浑水的,没想到居然因祸得福了!”何夏哈哈一笑,“正像殿下经常说的那般,一个人的成就,既有个人的奋斗,也要看历史的进程啊……”
“哟,什么事,你们这般高兴?”
二人正在说着,忽然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而后就看着一群人从巷子另一头的拐角处走出来,一个个面带笑容,眼中流露出不怀好意的。
但见着这一群人,江上、何夏二人不惊反喜。
“何冬!”
那何夏更是哈哈一笑,哪怕看着对方人多势众、还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却还是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嘴里说着:“这次南下,你们定然想不到有何等遭遇,如今我等可都是有了出身,还真是要多谢你们!不过,你放心,你我毕竟是族亲,我既然有了出头之日,那肯定不会让你继续落魄!”
江上也走了过去,只是他靠近了两步之后,忽然心中一动,露出了一点戒备之色,嘴里则说道:“何冬,你们也听说了吧,太子此番立下大功……”
“太子得了什么功劳,那也只是他嘴里说说罢了,”对面为首之人不等二人说完话,便一挥手,让身后的人一拥而上,“但旁人能上当,咱们背后有人,知道真正消息,却是不会被一时消息蒙蔽了。”
“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不要做错事,简直荒唐,速速放开我等!”
一阵混乱之后,江上与何夏都是满脸青紫、身上衣衫混乱,被五花大绑,三四个人押着,来到那何冬面前。
“何冬!将我们放了,不然你铸成大错!”
何夏此刻也没有了笑容,满脸担忧与惊惧,眼底更是压着怒火,呵斥起来。
这何冬咧嘴一笑,却道:“那些消息,外地那群蠢货听着当真也就罢了,我等可都几年之前,就都成了建康城人,如何会被蒙蔽?那太子是个什么货色,建康有人不知道吗?蒙我?笑话!给我带回去!”
“你不要自误!到时候……”何夏还带劝阻,这时候怒火已经压抑不住,腔调也显得很不客气了。
“把嘴给我堵住!”何冬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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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这局面有些不对!去把那何冬等人给我叫过来的,看他们是否真的行动了!”
从自家父亲府上归来,已然分家立府的王兴科却是有些坐立不宁,立刻将手下心腹谋士召集过来,将刚才在父亲府上得到的消息告知。
那谋士一听,也是一惊,赶紧道:“那咱们这边得赶紧停下来!”
“话是这么说,可之前本想着靠着父亲这个命令,顺势扩展一下咱们的消息渠道,”王兴科满脸的不甘心,“而且那边疆贸易的油水有多大,你当初也说了,咱们好不容易也搭上那边的线,不过告知对方一些消息,就能得到白花花的银子,这种事为何他王全有能做,我就做不得了?”
“话是这么说,但之前有老大人的吩咐,咱们搞一些小动作也无妨,可现在……”那谋士还待再说。
忽然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有急信送过来,信封上有一道标红。
王兴科一听,眼皮子就是一跳,看着自家谋士,苦笑道:“恐怕现在想要结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谋士则道:“先看看那信封上说了什么。”
“正该如此。”王兴科点点头。
等他拿到了那封信,展开一看,脸色顿时连连变化,等看完之后,交给了谋士,苦笑道:“这银子倒是快到手了,可却有些烫手,而且对方指名道姓,就要知道太子的消息,你看这该如何?”
“这……”谋士看过之后,眉头紧锁,“其实不算最坏的情况,因为不涉及到国朝安危,太子毕竟只是储君,还不涉及到机密,对面就算想知道,最多也是为了日后做决策用,毕竟对面那人据说也能上达天听,那被朝不可能不关注太子……”
“你的意思,是可以透露一些?”王兴科顿时又有了精神,“也是,太子的事,关系的是未来,也不是当下要紧的,透露一二倒也没什么。”
他这边正在和谋士商谈着,忽然就有人过来回报,说是何冬等人被喊过来了。
王兴科便停下话,有了一番计较,道:“这何冬也是小角色,招揽他的原因,就是他有个族兄弟在太子门下行走,听说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现在父亲了有了吩咐,就该直接打发了。”
他本来存着这样的念头,可等见了何冬,听了他的一番叙述后,这念头却倏的就有了变化。
“你说,你抓了那个太子门下之人?”
王兴科眉头一皱,心中一跳。
现在起父警告了自己,说是太子不好惹了,要暂避锋芒,结果一转脸,自家的人就绑了对方门下人物,这事顿时有些复杂了。
只是刚想要斥责,忽然又想到了刚刚收到的那封信,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以及对方许诺的诸多好处,在想着那两个投奔太子的江湖人物,本来就没什么本事,不算什么重要人物,此番被擒拿下来,未必是什么大事,反倒是他们既然在太子面前行走,那太子又是个口无遮拦的,说不定还就知道什么消息,如果打探了一二,直接告知北方,那这一来一去,不是正好么?
“莫非是老天眷顾?要让我得此好处?”王兴科喃喃低语,“这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不成?”
这般想着,他这念头就有了一些变化,等见了那何冬之时,不仅没有呵斥,反而是和颜悦色的一番吩咐。
何冬本来能攀上王家,就已是受宠若惊,如今正想着借着抓捕自家族兄的机会争功,所以一听命令和吩咐,立刻便来了精神,当下就拍着胸脯做出保证。
“公子放心,有在下,必然让那二人开口!”
王兴科听着,又嘱咐了一句:“不要做的太过分,防止有隐患。”
何冬却是会错了意,愣神过后,立刻点头如捣蒜:“公子放心,必然干净!那二人根本就是凑数之人,太子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兴科一听,终于放心,挥挥手,当人领下去,转头就对心腹谋士道:“做了这一次,也算是给那边一个交代,后面找个机会暂时中断联系,也不算突兀,况且,只做这一次,该是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