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你可真能吹
李傲顿时便有些难以为继了。
甫叔也不由瞥了面前两位李氏血脉一眼,他自是记得李傲之前的那番见解,也知道对方为何要以此言开篇,无非就是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展露自身才华、见识,这幅李怀。
只是这开篇就有些不太顺利啊。
“不错,”李傲在经过最初的惊异之后,很快就恢复正常,他这一路走来,靠着从那几本书中的学来的见识、说法,不知道震惊了多少人,从而一路顺风顺水,彻底收服了李氏核心的几个支系,坐稳了嫡系之长的位置,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也遇到过不少的意外,类似的局面,并不是没有见过。
和之前不同,如今的李傲有了丰富的应对经验,虽然十分意外,李怀这样比自己还年轻的小子,竟然有这等见识,但旋即想起之前甫叔的提醒,意识到自己这个族弟,再怎么说,都跟在龙骧将军身边学了不少时日,这点能耐还是该有的。
“你在龙骧将军身边学得不错,”一念至此,李傲立刻就做出了一副欣慰模样,“这是好的,未来咱们李家要复兴、要再次崛起,重新夺回这天下,还是缺不了咱们这些李氏子弟的力量,你将会是个不错的臂膀……”
李怀听到这里,眉头下意识的皱起,觉得对面这人,还真是不会说话,这里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地盘,便是寻常人家也知道,所谓的客人来到主人这里,哪怕是亲戚关系,总也要有些礼数和注意事项的,怎么对方这语气,立刻就反客为主了?
只是李傲显是这般作为习惯了,或者根本不去在意李怀的反应,依旧是自顾自的说着——
“看起来,你对兵家之法,还是比较熟悉的,向来是龙骧将军教了你不少东西,正巧,我对这方面也有一定研究,今天就碰上了,不如便交流交流,如何?”
李怀听闻,没有立刻回答,转而笑着问甫叔,道:“甫叔,今日诸位过来,该是有是要说的吧,为何又要在这里交涉兵家之法?这等论道的事,若是谈玄论道,那也就是了,这兵家终究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用嘴说的,终究不是正道,是纸上谈兵!”
甫叔闻言一怔,而那李傲则是愣过之后,立刻就露出了怒意!
李怀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在当面打她的脸,而且还直指问题核心!
他李傲有没有打过仗?
确实没打过,毕竟李氏本就被各方排斥,先前天下稳定的时候,甚至朝廷都经常组织人手扫荡、搜查,乃至曾经为了追讨逃亡海外的李氏血脉,组织了大型船队下南洋,这种环境下,李傲作为嫡系血脉,又自幼受到重视,怎么会被放出去冒险?
“兵家之说,有的时候看的就是庙算!”只是在嘴上,李傲当然不愿意落下风,让别人在自己面前逞威风,“族弟,你莫非没有看过兵圣之言?不知道两军交战,庙算多者胜,算的少的,那就只能败亡!这所谓的庙算,其实就是一种推演、运筹,并非一定要到沙场上去取胜。”
甫叔本来还要开口,只是被李傲抢了先,他倒也不急了,反倒是安静的观察。
“运筹也是有目的的,还是为了取胜,”李怀摇摇头,“还想请问这位族兄,您是在哪场战役上取得了运筹之胜?说出来,也好让我参详、学习。”
李傲顿时眉头紧锁。
李怀看得出来,对方有些恼怒,但强行按耐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长出一口气之后,那李傲才再次开口道:“我知道你最近吹风得意,以至于都要忘本了……”
李怀眉头越皱越紧,感到对面这人简直太会扣帽子了,自己大老远的赶回来招待,结果对面没有几个好脸不说,还处处都要反客为主,现在居然还说自己要忘本,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连带着,李怀对领着对方过来的甫叔,都生出了一点埋怨,看了过去。
“你不用求助甫叔,”注意到李怀的样子,那李傲明显是会错意了,“他并没有在宗族大会上说你什么,恰恰相反,虽然你离群而居,在荆州安定,是甫叔抚养你长大,对咱们李氏你贡献不大,也没有什么紧密联系,不过甫叔一直以来,在族中都是全力维护你的,否则你以为能安安稳稳的,在龙骧将军门下,在那明镜竹林之中,过这么多年?”
什么鬼?
李怀眯起眼睛,从对方的话中,品味出了不少信息,但他不动声色,也不急着打脸,准备让对方多说一些,自己综合一下局面,因为按照过去的经验,这些内容,就算是问甫叔,对方恐怕都不会完全告知,反倒是面前这人,明显是急着装逼,那透露出来的内容,该是比较靠谱的。
“……我知道你最近得了胜,但你胜的那个部族才多少个人?他们更无建制,一个一个怕是连铁器都没有几个,再加上所有的基础,甚至包括了这前置的营地,龙骧将军都已为你准备好了,根本就不用花费多少功夫,便可如愿,这又能体现出什么兵家本领?这不过是在人搭建好了的舞台上,挥舞手中的兵刃罢了!”
李傲说的义正言辞,但见李怀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终于有些定不住心了,忍不住问了一句:“说这些,你怕是还不服气,我只问你一句,你用了多长时间打下了那些异族?又打了对方多少人,自己损失多少人马?对比一下双方,再想想你掌握的兵马资源,你该知道……”
“一夜。”李怀竖起一根手指,“我只用了一夜,长途奔袭,破了五个部族的营地,对方的兵马有多少不好算,不过最后俘虏的人马,少数也有五千人吧,至于自己的损失……”他顿了顿,“伤了几十个兵卒?这块,若是你感兴趣,我可以让军中记事过来,给你稍微说一些,只是详细的就不能透露了,还是隐秘。”
“什么?”
本来侃侃而谈的李傲,顿时像是卡壳了一般,整个人凝固在原地,随后他就直接恼怒道:“你为了维护自己的一点脸面,连这样的假话都说得出口?一夜奔袭五部,俘虏五千人?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怎么不说,自己直接连那五部的首领都策反,让他们领着族人过来投奔你的?这等消息传出去,何等可笑!你不要自误!”
“虽然过程有些不同,但现在五部族长确实都在我的手下,他们的族人也来投奔了。”
李怀点点头,实话实说。
“接着编!这些东西,根本瞒不住,你以为可以用来压我,殊不知这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李傲嗤笑一声,半点详细的意思都没有,“但你要知道,除非你日后能成为一代名将,否则你虚构的这个战绩,就不是荣耀,而是耻辱,会伴随你一辈子,甚至殃及我们李氏!”
那话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你小子可真能吹,也不打个草稿,更不结合实际!
李怀摊了摊手,一副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的样子。
李傲却是觉得,李怀果然是在撒谎,现在是无言以对,正要再说什么,冷不防的,甫叔这时候开口了。
“怀哥儿,我有些话,想要和你单独说一说。”
第六百零一章 帝系
叔侄二人相对而坐。
有仆从自旁边摆上茶具,然后在旁边煮茶。
甫叔转头看了一眼,笑道:“当初便曾经将教过你茶道,只是你并不怎么感兴趣,本以为此次过来,能吃到你亲手煮的茶,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甫叔,这茶道一事上,我还是不甚擅长,你这次可就不能尝尝我的手艺了。”李怀哈哈一笑,也不遮掩,“更何况,我对此事确实不感兴趣,日后怕是也不会有什么精进,但亦不打算在这方面有什么建树。”
“李氏……”甫叔正要说着,却见了那仆从一眼,停下话来。
此刻,李怀已经应了甫叔的要求,让其他人都退下,同样的,也将李傲等人留在了之前的屋子里,与甫叔一同来到了另外一间屋子,这屋子里除了这叔侄二人之外,还有四名仆从侍卫。
李怀注意到甫叔的表情,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挥挥手,让其余众人暂且退下。
众人一听,却还有些不情愿。
李怀就笑道:“莫担忧,这是我本家的叔父,大将军那里都知道的,曾为将军府上座之客,若是连我这位叔父都不信,这天下便无人可信了。”跟着又道,“也不让你们走远,都在外面守着,不许旁人靠近、进来,有什么及时通报。”
“喏!”
众人这才退下。
“看得出来,你颇有威信。”
等众人退下,甫叔便感慨了一句。
李怀则道:“无非是狐假虎威,靠着的是将军的威势。”
“我是经历过战阵,也曾经领过兵马的,”甫叔意味深长的说着,“这人是因为碍于权柄而遵从,还是慑于威势而臣服,是有区别的,方才那几个人看你的眼神,不是遵从,而是敬畏,他们也不是碍于职责,而不敢离去,而是真的担忧你的安危。”
李怀听着这位亲近师长这般言语,也不免有些得意,但还是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心里则想着,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什么话,才显得云淡风轻,逼格满满。
没想到他只是这边思索了一会,那边甫叔就点头满意道:“不错,沉得住气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确实是和过去不同了。”
“……”
好像给他俩槽点。
李怀心中嘀咕着,但自然不会自己拆台。
“李氏毕竟是有传承的,乃是皇室,所以自幼,我就让你学那些东西,并非是有意要为难你,只不过……”甫叔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你这天赋其实一般,学得东西也慢,我本来想着,或许要等你再大一些,教一些权术,也好让未来有一技傍身,但你突然说自己想要学兵家术,说实话,我本来并不看好,并不认为你能在兵家上有所作为,但着实没有料到,你居然在这一条路上,真的走出了成就。”
“没有没有,”李怀摆摆手,他还真有些不习惯被熟悉的人,尤其是记忆中颇为深厚敢情的人,这般直接的夸赞,“甫叔这是谬赞了。”
甫叔摇了摇头,笑道:“李氏即将复兴,这气运落到每个人的身上,自然有所成就,这是几百年来,李氏所累积的底蕴,正在逐步转变成实质性的影响,落到诸李子弟的身上,造成最为直观的表现,就是出现诸多杰出子弟。”
李怀一听到这,也就明白过来,意识到了正戏来了,先前的叙旧,无非是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
“如今,李氏有些局面,和过去不同了。”甫叔开篇明义。
李怀也不绕圈子:“这我知道,说是李氏之中出了气运所钟之人,整个李氏的气运都在升腾。”
甫叔也不意外,反而点头道:“你跟在龙骧将军身边,这些消息自然能够知晓,那我没有必要多说什么,刚才你所见的那位李傲,他便被众多宗族长老认为,是那气运垂青之人。”
李怀也不意外,直白问道:“那他为何能称为嫡系?若是我所知无错的话,我那位遗腹子父亲,理应是帝系苗裔,莫非他还有其他子嗣,若是如此,那我就不该是李傲的族弟,而该是胞弟,或者是血亲弟弟。”
甫叔叹息了一声,沉吟片刻,说道:“你父,乃是我主,若无意外,我自是希望你来继承,而你父也确实是帝系苗裔,正统继承之人,按理说,不该有什么人能凌驾其上,只是李傲的祖上也非寻常之人,乃是当初我朝立国时,废太子的后裔!”
“立国时候的废太子?”李怀瞪大了眼睛,满脸古怪之色,“这么久远的血脉,也能拿来说事?”实际上,他对这段的历史并不十分了解,甚至于对于前朝的、李氏当家的那阵子历史,知道的都不多,毕竟,他虽是前朝皇室后裔,但已然落难,而前朝为大周禁忌,武氏自是禁止了诸多历史记载,哪怕是明镜先生那边,其实所余这般帝王史书也不多。
如今固然是天下大乱,朝廷权威旁落,对前朝历史的压制有所松动,但这凡事松动总有个过程,先前惯性尚在,哪里能轻易被取消。
“寻常时候,自是没有影响,而且也不该有影响,因为自太宗始,帝系稳定,又有诸多盛世,这帝王气运本就凝聚于其上,可眼下局面不同,那武周叛逆,在行篡位之事的时候,为了最终能够成事,行了那截取龙脉的邪术,将太宗以降的帝王龙脉之气运,尽数吸纳到了十二铜人之中,从而镇压天下,乃有传承,以至于李氏气运,近乎干涸,如今气运回流,但铜人尚在,自是难以留存,而李傲一系,因废太子死后,逃难西方,反而逃过一劫,在武氏篡位后归来,抵定了气运根基,如今气运重兴,自然也会落到他们一系的头上!”
“还有这种操作?”
李怀顿时瞪大了眼睛,但旋即冷静下来,他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好像是说得通,毕竟那李傲再怎么眼高于顶、傻缺脑残,但总归是正统苗裔,从里到外都是李家纯种,那气运再怎么眼瞎,也不至于落到自己这个外来户的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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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叔侄二人交谈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关中西都之中,正有二人缓缓走入一片宫室群落之中,在他们的前方,竖立着十二根巨大的铜柱。
二人驻足,远望过去,都是心生感慨。
其中一人更道:“今日,若是事成,他李氏再兴之气运,也要被篡夺嫁接到我武家头上!这天下重新安定,江山社稷不复倾覆,亿万黎民便能重享太平了!”
第六百零二章 不当也罢!
这两人一大一小,一个年龄看着五十多,一个最多只有二十。
那出言感慨的,正是年龄大的那人。
其人话音落下,另外一个年龄稍小的,便忍不住道:“李氏已然衰落,为何皇叔还要大张旗鼓的将之列为威胁?依侄来看,那司马氏才是真正的大敌,其篡位之心,几乎是路人皆知了,若是放任下去……”
那年龄稍大的皇叔,便道:“司马氏固然是威胁,但当今天下,处处皆有豪杰称雄,司马氏看着凶恶,其实难以镇压天下,因其德不配位,无法真正号令群雄诸侯,他就不敢行篡位之事,说到底,还是一个气数,气数者,天时地利人和,那司马氏占着的,不过就是一个地利,掌控了朝廷罢了,更好可,我等如今在关中,此处眼下被那郭集和李干掌控,司州那边的司马氏,我等使不上力,因此只能先做能做的事。”
“便是这十二铜人?”年龄小的便朝着不远处看了过去。
说是铜人,其实更是铜柱,每一个都有两层楼那么高、三人合抱那么粗大,即使离着很远,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这铜柱并非是表面光滑,而是有凹凸纹路,隐约能看到最顶上的人脸纹路,以及遍布铜柱各处的手脚,虽然颇为抽象,有的方,有的圆,有的更是繁杂,但依旧能分辨出大致的模样。
那皇叔就道:“不错,十二铜人,这十二铜人,当初建造的时候,本来就是为了镇压和篡夺他李氏的天下,要彻底截取气运,从而让我武氏名副其实,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自此高枕无忧,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是用了一些个说辞,甚至还用上了几百年前,异族祈运诸铜像的说法,最终才在重重干扰之中成功,否则的话,如今我等如何能享荣华富贵?”
“既然如此,那李氏本就彻底没落了,又为何还要担忧?”
“本来如此,但眼下又有不同,乃是阴司托梦,说了关系厉害,那李氏确实又有人秉承了大气运,乃至有逆天改命的可能,”说到这里,那皇叔微微一笑,“若是其他家族也就罢了,想要镇压篡夺气运,还要去寻其祖坟、下葬之墓穴,可李氏不同,其历代祖先之陵皆在我等掌控之中,甚至每年还借着祭祀的名义不断加固、打压,而且十二铜人还在此处,只要再次祭祀行法,自可故技重施,是以我废了好大功夫,才终于说服了郭、李二人,让他们准许法师来此。”
“但为此还许诺二人勋贵爵位,是否太过?”年轻人还有些不忿,“这二人的出身……”
“他们再是寒门出身,如今也已经披了一层世家的皮,那就不是你能置喙的,更何况,事到如今,我武家的局面如何,天下诸侯皆知,能有爵位就拉拢到的,已是我等占了便宜,至于其他的,还是等日后重续气运再说吧。”皇叔说到这里,脸上并没有忧愁,反而多了几分笑意,“那李氏也是我武氏的福星,当初送了国朝气运,如今眼看着天下将倾覆,他李氏又有大气运降生,可惜却要白白便宜了我等。”
年轻人明显还有担忧:“李氏既有气运再起,那日后难保不会反噬啊!”
“这件事,我已经请教过法师,你无须担心,”那皇叔眯起眼睛,“等几日之后,随同法师同来的,还有最近跳得很欢的几个李家子弟,他们处处联系,分布天下,直接送死,被生擒活捉,到时候运送过来血祭,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在如今的李氏宗谱之上,有他们作为血祭,气运篡夺之后,但凡是在他李家族谱上的,不管远近亲属,其气运尽数都会被我朝掠夺,乃是真真正正的为我武氏做嫁衣,不会有什么例外!”
年轻人一听,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又有些担忧的道:“只是李家原本衰败,现在骤然复起,难保不是回光返照,万一这截取,将李家那衰败气运也给截取过来了……”
那皇叔见状,有笑道:“你也别费心太多,咱们皇家一直都有供奉,每月都要去那李氏陵墓中镇压气运,观其族中气运变迁,便在不久之前,他李氏还是彻底衰败的气运局面,乃是凋零之局,如今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道,居然有转变,已成定势,只是还不稳固,所以刻意谋划,可一旦这转变被咱们取来,他便要恢复那衰败局面,继续凋零,乃至根基动摇,崩毁更快,绝无意外!”
这时候,又有人从后面快步走来,到了两人跟前,便拱手道:“启禀司徒,那位顾天师,已经应允下来,即将启程前来,说是最多十日,便可抵达。”
这一老一少听了,都是露出了喜色。
那皇叔更是点头道:“顾天师亲来,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当初立下铜人的诸多法师里面,就有这位天师的祖师,如今他亲自前来,这事也算是十拿九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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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对叔侄的对话,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气运之说,是否太过缥缈?”
因为话题已经说开了,李怀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抒胸臆:“莫非那李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诸多宗族长老,就因为一个气运之说,便要高看那李傲一头?便是甫叔,您也不例外?”
甫叔眉头微微一皱,然后舒展开来,摇头叹息。
李怀眯起眼睛,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方才,侄儿来了之后,便注意到甫叔您对那李傲的言语、态度,与当初对我,是大有不同的,现在回忆起来,我这自幼被您养育,按着道理,理应是那故国少主之流,但从头到尾,似乎都不受重视,若是李家真有诸多族人分散各处,哪怕是难以轻易联系,也不该是这般情况吧?”
这话,他说的半真半假,乃是依托于穿越前的所见所闻,直白问出。
甫叔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然后说道:“无论如何,这气运复兴之事,乃是天地注定,而族中众人连同诸多仆从、附属,也都被联络,经过诸多考验之后,已经将那范围圈定在很少的一部分,那李傲便是其中之一,我为臣属,有的时候身不由己,不得不从。”
“那我倒是好奇了,”李怀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快的,“是怎么确定他便是气运所钟?其他人都是配角?就不可能是我……是其他人?”
李怀本来顺嘴了想说自己,但一想,自己一个外来户,那肯定没有可能,于是中途改口,只是那话中之意,却早已经表露无疑!
甫叔还是叹息,知道李怀心有怨言,并不回答,而是道:“那李傲的性子,我亦知晓,算是睚眦必报,他如今在族中影响很大,而且对于不愿意相助他的人,都是强行打压,防止族中分裂,先前便有北方一人,因完全不理会他的书信,被他在族中上下活动,将其人名字,从族谱上勾去,如今你若是招惹了他太过,他必然也会生出这般念头,如今李家气运将兴,正是分润气运的时候,哪怕那气运中心非你,也可以雨润均沾,借势而起,切莫因为口舌之争,而白白失了机会啊!”
李怀一听,这心里越发不快起来,他本来就身怀外挂,更有诸多便利,这李家的身份,说实话,只是用来穿越时作为背景的,如今这背景板,居然要反客为主,来限制自己,这也就罢了,若是因为顾虑了一个背景身份,反而要去迁就那一看就是用来给主角打脸踩踏的脑残李傲,那这李家子……
“若是所谓要行气运,便要侍奉那等人物,这李家子……”李怀嘿嘿一笑,看着甫叔已然变色的面容,干脆而又满是嘲讽意味的笑道:“不当也罢!”
第六百零三章 玉碎(一)起于人心
“他真的这么说?”
冷清的房间里,李傲坐在椅子上,脸色凝重夹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而在他的对面,则是一个看起来很是沉稳的青衣仆从。
“小人方才过去,刻意伪装成了李甫的亲信、亲戚,因此那侍卫固然还有阻碍,但到底不好直接拒绝,我也说不会进屋,就在外面传话,便在那门边听了一会,所以亲耳听到,那李怀不知好歹,居然口出狂言,不仅贬低侮辱少主您,更是大放厥词,说若是要侍候……侍候您,那这李家子他不做也罢,您听听,这是人话吗!是人话吗!”
说到最后,这个看着沉稳的汉子,居然有一些情难自已,忍不住暴喝起来!
“安静一些!”
最后,反而是同样满脸怒意,甚至表情都有些狰狞的李傲,眼看着不远处几个李怀的护卫亲兵看了过来,便赶紧压下心头的怒火,反过来提醒对方。
那人一听,立刻就收敛表情,压低了声音,好一个收放自如的模样。
而李傲则是压低声音,冷笑道:“这个李怀,着实是嚣张啊,他莫非不知道,我在李家,是个什么情况?几位宗长都看好我,支持我,他李怀算个什么东西,也想有和我一样的待遇?他为李家做了什么?不说他做了什么,就说眼下,只要他点头支持,日后好生辅佐我,也算是对李家有贡献了,结果这小子却不识好歹,不仅不愿意,甚至当面驳我面子,这等人,我们李家能要吗?能留着吗?”
对面那人一听,立刻会意,赶紧附和道:“正是,这等人留着,那就是个祸患,有这等心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咱们自家给卖了出去,换取荣华富贵!”
李傲听到这里,冷笑一声:“他有这等口气,依仗无非就是目前被那龙骧将军看重,但他却不思量,为何它能被这等人物看中?无非还是有着李家的出身,现在居然反过来,觉得能看不起我李家之名号了,太过于狂妄自大了!既然如此,那就得让他知道厉害,让他尝到苦头,敲打之后,日后才好琢磨!”
“妙啊!少主果然高招!不愧是被诸位宗长寄予厚望的李家希望!”
李傲笑了笑,道:“你也不用奉承我,我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多少还是知道的,还是有一些欠缺的,但是对于机会的把握,没有人比我更懂!就如眼前,他李怀不是大放厥词吗?好!我就让他如愿以偿!等他失了李家身份,知道这世事艰难,寸步难行了,我再来重新接纳他,那时他也就没有什么怨言了,对于如何让人臣服,没有人别我更懂了!”
“精彩!”旁边那人立刻奉承起来。
“别在这里奉承我了,该是做正事的时候了,我马上修书一封,你让人送去宗长,争取让那李怀尽快求仁得仁!”
说着说着,李傲笑了起来,心中满是得意。
另一边,李怀与甫叔这对叔侄也已经结束了对话。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甫叔轻轻叹息,喝了一口刚刚煮好的茶水,“只是凡事不可鲁莽,要三思而行。”
“我记住了。”李怀也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等放下茶杯,他忽然说道:“甫叔,若是一个人,看着明显是德不配位,那为何他能得到众人推崇?莫非这其他人,都是蠢了不成?”
甫叔一愣,然后道:“有的时候,不是那个人有本事,而是那个人可以将各方联系在一起,维持平衡的同时,让所有人都得利,至于其人蠢还是不蠢……”他顿了顿,才道,“一旦他走到了那个位置上,同时背后又有实力支撑,那么他所做的事,哪怕看起来再匪夷所思,也会有人觉得是高深莫测,内有深意!”
末了,他语重心长的道:“需知,有的时候,结果和后果并不会立刻展现,往往要过一阵子,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才能看得出来,只是那个时候,可能就已经积重难返了,是以从古至今,能看到十几年后的便是人杰,若是能看到百年之后,并作出影响,便足以名传千古!”
此言一出,李怀心中一动,立刻就有灵光闪过脑海——
“原来如此,之前是我陷入了思维盲点,可不是么,我眼前的这个虽然是小说衍生出来的世界,但小说需要逻辑,现实世界却不需要,毕竟穿越前都有懂王这样的例子,消毒水注射肺泡都有人洗地、有人舔,更何况是这个气运显圣的世界?现在既然人人都觉得李家气运将复,而李家都将那李傲看做救星,其他势力说不定也要被影响,这人人影响之下,就像是皇帝新衣一样,没人敢进一步说破了。”
接下来,随着叔侄二人的对话告一段段落,甫叔也就暂时离去。
接下来,李怀为这李家来的几人安排了住处,倒也是礼数周到,只是却不再与几人见面。
而李傲倒也沉得住气,就这么一直带着,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无视,他收到了一封快马送来的书信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与此同时,正领着兵马在那山谷中安置五部之人的李怀,忽然听到腰间一阵清脆碎裂声响,循着声音摸过去,拿起来一看,不由皱眉。
“怎么这裂痕,骤然增加了这么多?”
却是明镜先生送来给他遮掩气运的玉佩,竟是又碎了几分,细微的裂痕几乎遍布了小半个玉佩,仿佛一不小心再触碰一下,便会整个崩溃解体一样。
“这东西对我用处不小,可以用来遮掩气运,防止被人发现,莫非是因为有这般功效,需要时常补充什么外力?法力?魔力?因为明镜老师不在身边,得不到补充,所以这就要碎了?这可不好了,但眼下我可是抽不出空回去,而且荆州也不安全,除非……”
他思量起来。
“我能像打下这五部驻地一样,尽快将竹林周围的地盘都给打下来……但是这不可能,不,正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或许才有一点机会,我得想象……”
这般思量着,他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周围的护卫也大概摸清楚了这位的习惯,见此情况,根本见怪不怪,无人打扰不说,还主动分开守卫,防止旁人过来干扰李怀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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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武序果然如你所料一般,去请了法师来做法,听说几日之后就到!”
几乎就在同时,长安城的高府大院之中,执掌关中权柄,但隐隐敌对的郭集、李干二人,正相对而坐,脸色浓重的对谈着。
那郭集先说了一句,继而话锋一转:“我们之所以答应他,无非是知道李家将要再兴,想要利用他武家血脉的联系,谋夺好处,但如今其他各方提出利益均沾,这和咱们最初的谋划不同,必须要慎重对待,你看如何?”
第六百零四章 玉碎(二)人心皆有算计
“我看如何?”李干冷笑一声,“你郭大将军,不是已经有了打算吗?何故还要问我?”
郭集也冷笑起来,道:“我知你之意思,当初与我妥协,就是说好了要借势而为,只是他司马氏,可不是我能轻易抵挡的,难道你愿意和他们交恶?”
李干反问道:“司马氏在司州,你我在关中,一东一西,皆占了这龙首之地,又有什么区别,他司马烨也没有统一北方,过去给我们封了几个虚职,就想要借此要挟、利用?若是能被几个虚职就给蒙住,还不如就安心应下这次武家给的爵位,还争什么?”
“谁人不知此事,但哪里有那么容易摆脱?你我说是占领关中,但各自领着一队人马,彼此牵制,又能发挥多少力量,更不要说,这关中四方出口,几乎都被堵住,哪里能够施展兵马?”郭集眯起眼睛,语气中有着一股感慨之意,“不说那凉州的苗谨,就说陇西的涂谷戎,还有草原那边不断侵袭而来的驮卑人,哪个是省油的灯?之前南下汉中,又被那范皆养给挡住了,这天下虽大,你我根本无从下手!”
“为何难以下手?还不是你我出身比不过旁人,有没有大族帮衬,只是靠着几个小家族,能有什么出息?归根到底,是气运、底蕴不行,所以才要接住机会,从武氏的十二铜人身上扒层皮下来,结果你还要和他人分润?简直糊涂!”李干则干脆问道:“你私底下找的几个法师,又怎么说?我等近水楼台,难道还能被他洛阳的司马氏抢了名头过去?”
“那几个法师说要做法,便还有些要求,未必便一定能成!”郭集压低了声音,“这本就是隐秘事,不好召集太多人,更不能大张旗鼓,否则立刻就要泄露出去。”
李干听了,冷哼一声,又说了些琐碎之事,但并没有提出太多反对,最后告辞离开。
等人一走,那郭集便立刻召了一人进来,对他道:“李干差不多已被我说服,丞相若是信守承诺,此事必然可成!”
那人听罢,立刻就道:“郭将军放心,丞相之言,乃是金口玉律,必然不会有变!”
“既如此,那我无虑也!”郭集点点头,“就等着那武家嫡子尽快被送来,便可真正行事!”
那人闻言大喜,连连称是,最后告辞离开。
那人本是在长安城府之中见了郭集,告别之后,他径直出城,到了城外一处村镇之中。
这村镇里面三教九流汇聚,来往行人众多,看着颇为混乱,也方便隐藏。
很快,就有两匹快马从村镇中疾奔而出,直接前往东方。
这骑手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甚至直接累瘫了两匹骏马,却是用了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几乎只是一日一夜,就把一个消息传入了东都洛阳之内。
那大周王朝名义上的皇帝,不久前便回到了洛阳,坐镇这座古都,深居皇宫之内。
不过,天下之人却都知道,那皇宫并不是帝国的核心,真正掌握了朝廷实权的,乃是皇宫之外的那座丞相府。
眼下,这丞相府中,就聚集了诸多文武,都是各个衙门的顶部人物,本应在皇宫之中,在那御书房内,为皇帝提供建议,共议朝事,但眼下却尽数聚集在成型府中,与那位坐在最里面、面容白皙、神色从容的司马丞相、大周晋公提供思路。
众人在此处谋划天下,指点江山,很快便有几个政策确定下来。
正当群臣说得正欢,还有两人因为政见冲突,隐隐相对,那话中都浮现出火药味的时候,忽有从者走了进来,在那位丞相耳边低语两句。
司马丞相神色微微一变。
这屋子里的众人,别看都在说话,但几乎每个人都在时刻观察着丞相的表情、神色,这时见其人神色有变,纷纷停下话语,目光集中到了那位丞相的身上。
司马丞相对这个场面并不陌生,微微一笑,道:“诸君,今日家中有些事,要提前散会了,不过刚才刘君、郑君提出的思路都很清晰,对下一步收拢北方权柄、重塑朝廷权威,都很有作用,只是在细节上,还有需要琢磨的地方,所以你们回去,可以充实一下这方面。”
“我等谨遵丞相之命。”
随着众人告退,丞相府恢复了平静,而丞相司马烨则是离开了之前议事的大书房,转而进入后院,招来了几个子侄。
“你们去安排一下,将那几个投靠过来的武家嫡系招来,明日,我有话要对他们讲。”
“喏!”
待众子侄离去,司马烨又传下命令,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七老八十的老人过来。
“诸位叔伯,”司马烨坐在椅子上,语气恭敬,“请诸位过来的原因,想来诸位也知道。”
被他称为长辈的几个老人,却是连连拱手,神色恭敬,纷纷点头道:“知晓,知晓,是要去告知祖上。”
“不错,”司马烨点点头,“消息来得突然,诸多准备也略显仓促,但机会却十分难得,因此这次祈告不能真的放到祖地宗堂,因为一来一回,就是几日时间,消息传播的太慢,就要误了大事,因此只能在我这府上,请来灵位,告知列祖列宗,也好让他们保佑,能及时获取龙脉,奠定万世基础!”
“应该的,应该的!”
众老人连连点头,哪怕在这其中,有人清楚的知道,自家这位了不得的后辈,其实是想要借此机会,将本支血脉扶正,变庶为嫡,却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既如此,那便请诸叔伯准备一下,”司马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长身而起,“今夜,便要告知祖宗,也好让他们知晓,那武家与李家的龙脉底蕴,马上都要为我司马家而得!这天下……”
他顿了顿,最后笑道。
“舍我其谁!”
随着这一句话语落下,几个时辰之后,城中另外一边,司马家的私邸后院,便在深夜中亮起了灯火。
与此同时,在那阴司之内,诸多低语流转。
前朝李家所在的唐城之中,却是响起了一声满含着疑问与愤怒的怒吼——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前几日还不断升腾的气运光辉、气运支柱,转眼之间便断裂、崩溃?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那阳间的那群败家子,到底是做了什么?莫非是没有做好保护,让人将我李家的气运子给打杀了不成?不是前些天才说,已经确定了何人是气运所钟吗?正该是好生护持的时候,怎么突然就急转直下了?”
第六百零五章 玉碎(三)阴司怒火
贞阳侯带着新猎到的灵性血食,来到正堂之外,还未进去,远远地便听到了满含着怒意的话语。
方才他还没有回城,就有人冒死过来通报,让他赶紧归来,说是有要事要相商,没想到却是迎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在这位皇亲勋贵的印象中,那位开国太祖,几乎从未有过这般气急败坏的时候,或许从前有过,又或者被其子逼为太上皇的时候有过,只是那时,贞阳侯是未曾见过的。
不过,在细细品味了那话中之意,明白了背后意义之后,贞阳侯这心里也是一跳。
怎么?难道说,咱们李家未来之基,出事了?
这般想着,他忽然注意到,自己周身的气运灵光,正在快速衰退!
方才在唐城之外,那幽冥鬼魅之林中,尚且不觉得什么,因为那时这幽冥的阴冷之气充斥各处,侵蚀灵体骨血,压迫有限的阴灵气血,要时时抵抗,而那气运灵光内蕴,也是抵抗的重要力量,却因周遭环境时时侵袭,无法仔细感悟。
现在回到了唐城之内,外界阴冷被阻隔在外,这内蕴的灵光气运彰显出来,立刻就让人感到不一样了。
“真的出事了?”
贞阳侯心里也不免着急起来,毕竟李家一脉,气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先前气运突然大涨,贞阳侯也体会到了好处,甚至眼看着就要腐朽崩溃的唐城,都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
“若是这个时候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对整个李氏的影响,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这般想着,他将刚刚打到的猎物交给旁人,简单嘱咐了一下,便快步走入广阔的正堂之中。
高塔之上的龙椅上,几位帝王皆坐于其上,与之前相比,其人身后隐隐能见到真龙虚影,那本是气运凝结而成,彰显了李氏的未来之光。
本来这些真龙虚影,早就已经消散几十年了,代表着李氏的王朝之运已然崩毁,结果因为前段时间气运暴起,整个局面便又有了变化,真龙虚影重现,让整个阴司李氏都看到了希望。
但现在……
那几条真龙虚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凋零!
真龙虚影崩溃的同时,那位高居龙椅之上的太祖,依旧在怒吼,甚至话语中,已经有几分气急败坏了:“简直是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啊!好端端的逆转局面,为何突然之间这般模样?阳世的那些孙子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做了什么!给朕去查!清清楚楚的查出来!然后托梦,全部人都去给朕托梦,但凡有点血缘关系的,都去托梦!”
眼瞅着自家这位奠定王朝根源的祖宗,在上面暴跳如雷的说着,这下面的一众血脉宗亲便都低着头,噤若寒蝉,只是听到这里,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等父子、侄孙之间,好些人的血脉后裔重叠,这若是都托梦……”
“朕不管这些,人人皆要托梦,方能让那些阳世的不肖子孙知道厉害,然后将情况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听着这些话,众人只得苦笑点头。
就连贞阳侯都不免有些无奈,知道这位祖宗,恐怕真的是恼怒到了极点,甚至都透露出惶恐之意了,相信若是这位还在阳间,立刻就要血流成河,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在这盛怒之下,人头落地!
这还是传闻中、史书上,都称道的厚道高祖,若是换成了那位留下偌大功绩、杀伐果断的太宗……
这般想着,贞阳侯这目光不由又落到了那位太宗的身上。
过往之时,这诸多消息和态度,又或者发号施令,往往都是这位太宗来表达,而其人亦是从容不迫,哪怕是李氏最为黑暗的那段时期,太宗依旧没有削减明君本色,结果眼下这位英武至尊,却是面色阴沉的坐着,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眼睛,却满含深意的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其中所蕴含的复杂情绪,便是贞阳侯,都无法完全解析出来。
随后,他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殿中的众人身上,这才注意到,但凡是能叫上名字的李氏之人,几乎都聚集在这里,距离最近的那两人也是熟人,不久前还曾经同行过——正是李琦、李乾父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可贞阳侯还是不知晓具体情况,靠近几步,便询问父子二人。
李琦叹息一声,就道:“这局面,君侯必然能有所感应,咱们李家原本气运如鸿,眼看着就要复兴,这阴司上下都憋着一口气,哪怕是耗费众多灵性,给那阳间传递消息、托梦,也都毫不吝惜,甚至很快就锁定了几人,猜测乃是那气运来源,以至于那位太子的势力,在阴司也有扩大,连太宗都挡不住……”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一扫,落到了太祖那座龙椅高台的下方,那边正站着几人,只是每一个人脸上的怒火,都快要凝结成实质了——这并非是夸张的修辞,而是在这阴司之内,人之意念本就可以显化,纷乱为暴猿,杂乱如奔马,一旦失去了情绪控制,便有可能彻底混乱,乃至影响身形。
过去不乏有好端端的生人转生,因思绪混乱,难以自控,身形扭曲,转变为难以描述之怪异,眼下因为愤怒,意念在面孔上扭曲如火,并不让人意外,但足以说明其心中激荡了。
一念至此,贞阳侯也不绕圈,便干脆问道:“确定出事了?”
李琦苦笑一声:“这不是太祖下了命令,人人托梦么?无非就是要从众人那梦中心念中获取真相,只是可惜了,眼下这情况,十有**就是不能善了了。”
贞阳侯也叹了口气,随后看着面前父子道:“这事,也得有个了解,只是可惜我李家的气运了……”
虽然两人的交谈没有涉及消息真假,但阴司本就依托于阳世,如今气运大跌,那真相如何,其实人人心知肚明,之所以不说出来,无非是看到至尊暴怒,不敢触怒罢了。
实际上,便是至尊自己,也该明白其中缘由,却还是这般吩咐,无非是难以释怀罢了。
“这种事,又有谁能释怀呢?”边上,李乾摇头叹息了一声,满脸落寞。
贞阳侯见着,知他是想起自己算是帝系终结之处,便有心安慰,只是话未出口,又想到一事,忍不住问道:“这若是人人皆托梦,怕是这众人仅剩的灵性,尤其是尔等这般……”
“那几位祖宗在上,下面有诸多分支,真要是都去托梦,他们损耗诸多,我等父子……”李琦说着,自嘲一笑,“真正能联系到的后辈又能有几人,又有几人成器?更何况,那托梦台,先要让几位祖宗坐镇,轮到我等之势,怕是都要隔天了!”
贞阳侯听罢,也觉得有理,点头之后,便有人过来喊他,说是几位至尊有话要问他。
于是贞阳侯拜别父子二人,转身走去。
看着这位君侯远去的背影,李琦又叹了口气,转身对李乾道:“你也不用耽搁,先想想托梦内容,以及顺序吧。”
李乾苦笑道:“父亲,我这边能有什么顺序啊,子嗣算来算去,还能有谁?”
第六百零六章 玉碎(四)阴阳相隔难辨真
灰蒙蒙天空之下,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伫立在前。
李傲看着那座宫殿,脑子里先是一阵迷糊,继而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记忆自心底深处浮现出来,李傲便想起来,他不久之前就看过类似的场景。
“我是在做梦!之前便是做梦,梦到了祖宗,被告知了家族剧变,知晓了我李氏气运再起,将要重回巅峰,现在居然又出现了,莫非是又有了什么好消息?”
一想到这里,李傲浑身激动的颤抖起来。
要知道,他原本在李家虽然也有些根基,受到一部分重视,但那种重视,依旧还是被家族管辖下、给予部分资源倾斜的重视,但在那次托梦之中,李家众人皆惊之下,不断筛选排查,最终确定了自己为气运所钟的几人之一,随后这境遇便急速改变,与过去堪称天壤之别了!
甚至于,原本掌握了很大权柄的宗老,如今都必须要考虑自己的意见了,像是这次,他一封信过去,说把那李怀开除出族谱,就会被开除出去,哪怕那李怀在荆南之地,已经有了根基,未来对整个家族事业,是有促进作用的,但比起自己的建议,还是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这一切,都是上一次托梦带给我的变化,那么这一次,是否会给我更多的惊喜呢?”
带着这样的期待,李傲毫不犹豫的迈开脚步,朝着那宏伟的宫殿走了过去。
他还记得上一次,自己走进那座宫殿之后,立刻就被其中的富丽堂皇、典雅华贵震惊住了。
因为出身的关系,他李傲虽然是皇室后裔,但委实没有见过几次宏伟皇宫,而且听其他被托梦的族人说起,也知道了,那梦中宫殿的宏伟,比之真正的皇宫,犹要胜上几分!
如今,有了故地重游的机会,他也想要再次观赏那宫室之中的宏伟!
只是走进几步之后,情况却有些不同了。
“怎的这般冷清?记得上一次,这两边路上,分明有孔武有力的黄巾力士分列,个个威武雄壮,看着人心潮澎湃,而这次却不见半个人影?”
越走,这心里头的疑惑就越是清晰,毕竟寻常时候做梦,梦醒时分,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而那次托梦,醒来不仅记忆如新,甚至还能有其他人的梦境与自己印证,越发让他知道祖宗显圣、举头有灵!是以那梦中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一个细节,都经常回忆品味,以作荣耀象征。
正因如此,这次过来,见着诸多情景和上次比起来,竟有诸多变化,这心里难免就有疑惑。
只是想着这祖宗显灵之事,本就是高深莫测,或许是人心不同,这梦中的景物也就不同,只要里面的祖宗还在,还是支持自己,还认可自己,那便足够了。
可是等他见到自家祖父李影、父亲李惯举的时候,却见这两位并不似上次见到自己那般欣慰,反而是露出了诧异和不解之色,甚至那眼神和脸色之中,有着惶恐和失望。
这等变化,李傲自是清晰察觉,这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就觉得不妙,却又说不出个详细来,只得先耐着性子行礼,然后又恭恭敬敬的问起父祖此番托梦之意:“莫非又有什么指示?若是与我李氏气运有关,与我李氏崛起有关,孩儿必然义不容辞,并且第一时间通报于宗老。”
“你……”
对面一老一中年,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那李傲之父李惯举开口了:“你最近是否遇到了什么袭击、刺杀?是否受伤了,流落在外?又或者,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李傲被这番话给直接问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见了自己儿子,尤其是如今已在李氏之中有了莫大影响力和实权的儿子,却是问出了这般话来?这是亲爹该说的话吗?
这等冲击性的问题,以至于让李傲都顾不上疑惑,为何这次宫殿中不如上次那般雕梁画栋,而显得空旷古旧,转而将这心思,都集中到了询问之上。
只是既是亲爹问话,再加上如今自己这般身份地位,好些个是来自于面前死人的托梦,于是李傲可不敢将在李怀等李家子弟面前的那一套拿出来,只能低头道:“孩儿最近四处游巡,收拢和敲打李家势力,正在结合各方子弟,试图将他们与我自身结合在一起,也好将我的气运、将李家的气运,推动的更上一层楼!”
说到最后,他显得雄心万丈!
只是这幅表态落到了对面两人的身上,却是让两人的表情越发复杂起来。
“我儿……”那李惯举转过头,与其父低语,“既未曾有伤,又不见弥留,莫非……莫非他并非天命之子?”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语气中满含着难以置信,以及沉重。
那老头李影更是捶胸顿足,满脸的懊悔道:“在这阴阳交汇之地,难以窥见其肉身真实,说不定是我孙儿迷糊了,但若真非是他,那先前你我地位之升,岂不是成了笑话?这如何是好!”
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自有气运灵光化为屏障,阻隔话语,不让对面的李傲得知。
“先不管这个,还是我李氏的气运更为重要,若非是我儿出事,那难道是其他人……”李惯举说着说着,忽然一愣,“还有一种可能……”跟着,不等自己老父亲反应过来,李惯举便直接问道:“我儿,莫非你最近触怒了宗老,被从族谱上除名了?”
李傲闻言一愣,心底莫名的升起不安,脑海中闪过了刚刚被自己运作除名的李怀,继而摇头道:“几位族老都知晓我的重要,对我很是和善,我等亲密无间,如何会被从族谱除名,倒是……”
“倒是什么?”
“没什么。”李傲本想提到自己最近让几个不听话的族人被逐出族谱,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又说不出来了。
那边,李惯举与李影有嘀咕起来:“这,是否要直与傲儿说明,他并非是天命之子?”
李影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还是先别了,傲儿心高气傲,如今已是认定自己为李家救世之主,若是贸然说之,以他的心性,不知道会做出何等事来,而当下的重点,还是搞清楚缘由,既然不是傲儿之故,那我等如实上报就是,等找到根源,再告诉他也不迟,反正气运衰退,已是定局,现在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处?”
李惯举犹豫了一下,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最后对李傲道:“我儿,你先醒来,旁事无需担忧!”话落,一甩袖子,便将对面的李傲身影扇去!
随后,二人叹了口气,对视一眼,转身朝着宫殿深处走去。
这宫殿如今孤寂、冷清、空旷,原本的诸多华彩尽数退去,便是因为李家气运转衰,无法投影维持,不能心想事成了,只是宫殿本身,乃是与阳间联系的祭坛,因此还能勉强维持原貌。
这父子二人自那宫殿走出,就看到了后面排列着的众多同族。
这些人,都要一一进去,与自家直系血脉托梦联系,只是因为李影、李惯举二人的儿子李傲,原本被认定为天命之人,非同一般,这才能提前进去,没想到最后出来,才知道是弄错了。
众人见着父子二人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几分,却不说破,转而继续排队。
那父子二人苦笑一声,知道还要去给几位至尊禀报,因此并不停留,径直走去。
他们行色匆匆的模样,落到了队列末尾李琦、李乾父子的眼中,让二人的心头,忽然生出一丝念想。
“父亲,”李乾低语道,“按说,咱们这一系才该是帝系嫡传,结果被他们那一脉抢去,若他们两人……”
“还未确定,不要乱猜。”李琦打断了儿子,“且安心排队!”
第六百零七章 玉碎(五)五路围一
“呼!”
灰暗的房间中,李傲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
他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眉头皱起,思索着方才梦中的那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
“太古怪了。”
过了好一会,他忍不住嘀咕起来。
“和之前那次完全不同了,且不说先前那次,梦中宫殿何等富丽堂皇,处处皆有华贵之处,这次却显得有些冷清,便说我那祖父与父亲,最早那次的时候,分明对我很是满意,各种勉励和嘘寒问暖,怎的这次只是简单说了两句,便让我回来,而且那回来的方法,还这般粗暴?”
先前在那梦中之时,他便隐隐有不安之感,现在这种感觉更加浓郁了几分。
“与我交谈的时候,父与祖还私底下低语,只是有梦中障阻挡,让我难以听得清楚,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居然不愿意让我听到?”
想着想着,他越发的不安起来,顿时睡意全无,就从床榻上做起来,继而又坐不住,下了床,走到了门口,心头还在思量着。
“这事和之前那次一样古怪,只是那次是好的,这次,又会是什么结果?难道是我李家的气运复兴,出了什么变故不成?或许可以问问其他,毕竟先前那次,就是其他人也被托梦了,相互印证后,最终我才得以确定自己气运之子的身份……”
这么想着,他是半点睡意也无,匆忙推开门。
门外,乃是一座幽静的独院。
此处乃是长沙城境内,已然不在那李怀营地。
却是几日前,李傲靠着自身手段,给家中写了一封信,信中内容倒也简单,就是要将李怀排除出族谱,而即使没有得到回信,李傲同样自信,他的这个提议,一定能够通过,而一旦通过,消息传来,他觉得李怀肯定会恼羞成怒,但等对方平静下来,又会知道自己的厉害,反过来来讨好自己。
“我掌握了他李怀在族中的一切,好好敲打一番之后,慢慢驯化,将那人慢慢驯化的如狗一般,再给他扔个骨头,到时候他即便是继承了荆南,也会老老实实的,而后这荆南的军队、百姓都是我的,那李怀也会老老实实的为我耕作、征战!在这之前,我必须沉得住气,也不能随意见他,这叫熬鹰!”
这般想着,心里的一丝不安慢慢退去,李傲走出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他的随从立刻注意到了主子动作,举着火把,快步走来询问。
“你来得正好,”李傲点点头,“我决定不休歇了,咱们即刻上路,我有些事,必须要见了其他族人才能知晓。”
那随从固然疑惑,可见着主子这般态度,到底是不敢耽搁,立刻便去安排了。
这命令传达下去之后,没过多久,马队便匆匆离去。
——————
与此同时,在那北方,也有一人从梦中醒来。
李罡,前朝后裔,如今领着一伙人马,在北方流窜。
说是流窜,但实际上最近这段时间,他们越战越勇,而且因为措施、政策得当,不断得到流民、百姓的拥护和支持,队伍慢慢扩大,如今已经开始打下地盘,有了一定的根据地。
“托梦之事,居然又发生了,而且看我父的意思,分明是觉得我出了什么事。”
醒来之后,李罡没有立刻起身,他再次闭上眼睛,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他再次睁开眼睛。
“本来说我这个旁系中的旁系,乃是气运所钟之人,我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看来,分明是李家的气运又出了大事,所以才会有那般反应,怀疑我出了事,分明是认定我是气运凝聚之人,而气运出了问题,才来确定我的情况,但现在看来,一来我并非他们认定之人,二来,这李家的气运果然还是出了问题,这样一来,我原本难以抉择的事,倒是清楚了许多。”
这般想着,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不慌不忙的穿戴整齐,这才下了床榻。
推开房门,东方鱼肚白。
“去给我将几位先生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要与他们说。”
得了令的侍卫快步离去,而李罡则径直来到了正堂——他如今住的这个宅子,据说本是一名官员的官邸,占地不小,还有一大片园林,如今被他当做临时住所。
只是李罡这人并无什么家眷,一个人住不了太大,于是就让麾下的不少将领、谋士都一同住了进来,这会命令一传出去,众谋士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纷纷聚集过来。
“主公,这个时候召集我等,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
为首一人,直截了当的问道。
“正是,”李罡点点头,却是话锋一转,“丘先生,不知如今这外围兵马,有几路要来围剿我等?”
那丘先生闻言,不假思索的就道:“如今共有五路,除了北方章氏、胡人,还有南边的司马氏,那东边的陈涛率也派了人来,那冒称宗室的李泗,也带着人过来,兴许是为了沾点便宜,这些人自是不能放任咱们真的再有根基之地,肯定是要将我等围剿的。”
李罡哈哈一笑,道:“五路来,围我一家,他们倒是看得起我等!”跟着,他收敛笑容,道:“我决定突围!”
对面的众多谋士都是一惊,还是那位丘先生出面道:“这突围?先前主公不是打算据守城池,抵抗五方吗?他们看着气势汹汹,其实并非联军,实际上能够各自击破,或许……”
“不能抱着这般侥幸之心啊。”李罡摇摇头,“这凡事若总往好处想,哪里还有困苦?必须要做出最坏的打算,不要因为如今有了一城一池,就舍不得了,这城池看着是根基,但比起大城如何?其实根本经不起攻伐,真正要紧的,还是人,是兵卒,是百姓之心,我等的兵马熟悉转战,而不习守备,冒然行之,恐怕反而要弄巧成拙!只有放弃城池,主动出击,从最弱的那一路入手,方能打开局面,再者说来,他李泗什么东西,朝秦暮楚之辈,他那么点人马,过去见着我都要躲着走,如今怎么敢主动来了?还不是想要浑水摸鱼,就是看出来,据守城池,对我等其实不利!”
丘先生等人闻言,沉思片刻,又有人问道:“只是主公,您那族中不是说有支援……”
“靠人不如靠己!”李罡语重心长的道:“我有如今地盘,靠得是他李家支持吗?不能将他们算进来,还是要以我为主!好了,诸君,旁的不用多言,对如何出击、反击,需要一个章程,这也是我召集几位的原因。”
众人一见这般情景,都知道李罡已有决断,所以不复多言,转而开始分析局面,制定策略。
李罡坐在首位,静静聆听。
——————
另一边,经过漫长的排列,在即将天亮、灵性开始消退的时刻,终于轮到了李琦、李乾父子走入托梦殿。
那殿门口的守卫提醒道:“两位君侯,时间有限,还请速言。”
李乾拱拱手,表示知晓了。
第六百零八章 幽冥裂穹道踪露,定襄踏足长河显
李乾和其父,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那托梦殿中。
站在其中,立刻就有诸多阴冷的灵性从各处蔓延过来。
若是生者在此,这般阴冷便会如跗骨之蛆一般,那是甩也甩不掉,而且会逐渐侵蚀生机阳气,但对于这阴间之人来说,却可以滋补灵体,着实是大补。
因此李乾这边一走进来,立刻便深吸一口气,然后就感到通体清凉舒畅,甚至不自觉的呻吟出声来。
那李琦也是猛吸一口气,然后长吐出来,整个人精神一震,便对儿子道:“好生珍惜,如今咱们李氏的唐城,已然是历史不稳,诸多灵性早就反噬了,不久之前,那‘土地兼并’彻底成精,有了意志,最终离掌控而去,它离去之时,直接动摇了唐城的根基与结构,已然是将要倾覆,是靠着几位至尊的位格强行支撑的,大部分的阴风,都要被分解成灵性,填补到城池之内,咱们这等身份的人,可是没有几次能吞饮阴风的机会。”
李乾赶紧点头,说道:“孩儿知道其中关键,而且眼下马上便要天明,阴气退去,想要托梦可就难了。
“既然知道,那就不要耽搁了,不要因为吞饮阴风,耽误了正事,”李琦点点头,进而吩咐起来,“我先与你的那还活着的两个兄弟沟通一番,你则思量一下,是先联系你那几个私生子,还是联系那个化名之下,被李甫养大的嫡子!”言语之间,倒是有几分嘲讽之意。
李乾面露尴尬,却不敢反驳,只是唯唯诺诺:“先与几个庶子说下,我那嫡子……既是被李甫养大的,应该是有些本领的,最后详细通报……”
“日头将起,你将我那孙儿放在最后,莫不是想着简单吩咐两句?”李琦眉头一皱,就要呵斥。
李乾便赶紧改口道:“这就联系,这就联系……”
李琦也不先联系自己的儿子了,直接就盯着李乾,一副就要看你怎么表演的架势。
李乾无奈之下,只能走到前面的台阶上,左手拿出一把短剑,朝着手腕这么一划,便有黑色的血液滴落下来,直接落在高台地面上,泛起阵阵微光,然后这光芒……
就熄灭了。
“已经醒了?”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
李怀今日睡的很晚。
因为他计划了一下攻伐荆州的可能,并且找了几个副将、谋士商量一下——值得一提的是,当初被安排给三位公子竞争的副将,如今都被归入了李怀手下,只不过其他两位公子却不在这里。
对于李怀的提议,其他副将自然是大吃一惊,进而反对,那反对的原因自然各自不同,但每一个都说的很有道理,甚至于连李怀自己都很清楚,他的这个提议十分不靠谱。
“这可是文师都无法做到的,尤其是他几年前都做不到,现在即使有了荆南作为根据地,却是更做不到了……”
道理李怀都懂,也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只是反过来,若是所有人都这般想,岂不是就有了可供利用的地方?
“没有人有准备,也就意味着,只要行事隐秘,只需要一小部分人,就足以拿下荆州来,因为我的本意,也不是一定要攻伐荆州诸城池,而是要战局荆州,找明镜老师问问情况,所以我只要能把那位荆州牧搞定,也就行了,这一点对旁人来说很苦难,对我来说并不难,因为我可以读档,唯一的问题,反而是怎么说服其他人了……”
这个问题说难很难,说简单倒也简单,如果李怀一再要求的话,按照他眼下的威望,也可强行执行,只是众人心中不能通彻,念头阻塞之下,在执行的时候难免就有疑虑,积少成多,关键时刻说不定就是隐患。
“醒来之后,就得想个法子。”
这般想着,躺在床上的李怀困意来袭,终于沉沉睡去。
那边,天空中的光亮已然清晰了许多。
昏昏沉沉之间,李怀忽然眉头一皱,有所警觉。
不对劲!
他忽然睁开眼睛!
轰隆!
阴司冥土之中,忽然平地惊雷!
而后一轮红日隐隐在遥远的天边成型!
原本只是黑白两色的单调世界中,开始渐渐出现了一点其他的光彩。
只是伴随着这个光彩的出现,原本在幽冥各处浑浑噩噩游荡的阴兽猛然景象,然后痛苦的哀嚎起来!
此起彼伏的吼叫,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地!
便是那些一座座聚集着阴司之人的城池之中,也是人人惊醒,不少人的身上冒出丝丝白烟,而后同样惨叫起来,有些根基浅薄的,更是直接落地翻滚!
紧随其后的,便是诸多城池开始震动、摇晃。
其中,尤以唐城为最!
一时之间,幽冥天地,震荡起来。
滋啦!
便在此时,那灰色天空中,一道裂痕浮现,就像是窗纸之上,被人撕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后面的极致漆黑,一只眼睛淡漠的眼睛从中浮现,眼眸微微转动,星辰在其中生灭。
最终,这目光锁定在有些迷惘的李怀身上,一道光辉便从那眼中飞出,直奔李怀而来!
不过,这光辉飞到半途,却又陡然消散,然后那漆黑中的眼眸骤然破碎,出现了一名黑衣男子的身影,那人朝着李怀看了过去,轻笑一声。
“道友,请继续。”
话落,这人一张嘴,一只漆黑葫芦从中飞出,那葫芦嘴中飞出一点金光,直接落下,便融入了李怀的魂体真灵之内。
他猛然惊醒,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但灰蒙蒙的天空上万里无云,一切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见漆黑,亦无红日。
“古怪。”
嘀咕了一句,李怀方才将目光向前方投去,看到了那座古朴而威严、充满了压迫感的宫殿。
一种莫名的感触,在他的心底升起,隐约之间,他仿佛看到这宫殿前方的道路上,流淌着长河,那河中孕育着某种意志。
“这是你这嫡子第一次看到托梦殿吧?”
托梦殿中,远远地看着李怀,李琦、李乾二人低语了一句,他们这两位方才与众多后裔托梦沟通,已然用掉了不少时间,眼看着时候不早了,正打算转身归去,没想到忽的心血来潮,感到了李怀入睡,于是顺手就将对方给捞过来了。
“正是,之前那次时间有限,前面又确定了几个气运之子,咱们到底是没轮上。”李乾说着,又赶紧道:“时间不早了,方才更是天地异变,大人,我等还是不要耽搁了,先把我这嫡子叫过来,嘱咐一下……”
“不对!”李琦忽然眉头一皱,他指着李怀道:“他身上,并无家族气运缠绕!”
“嗯?”李乾心头一动,顺势看去,仔细盯着看了两眼,然后脸色大变,语带惶恐的道:“莫非这小兔崽子不知好歹,居然叛出族去了?”
此言一出,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是脸色难看,跟着心思也乱了,看向李怀的目光便复杂起来,想着等会要如何交涉,只是不等他们心头念头转过,二人的表情,忽然就呆滞起来!
就见远方,李怀忽然迈出一步。
刹那间,李怀周围景象骤然拉伸,空旷而荒凉,宛如一人立于天地交界之地,其身前后左右,忽有长河浮现,有阳世精气在其中激荡,衍生黑白二气,黑者污秽而奸邪,白者纯净而高尚,交替缠绕,慢慢凝聚在李怀身前,成一山鹿。
李怀满眼疑惑。
殿中,李氏父子则是惊骇莫名。
那李琦更是喃喃低语:“这……何以生异象?”
这正是:天人之际,精祲有以相荡,善恶有以相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百零九章 大喜大悲龙颜改,且行且言李君至
上回书说到,李七郎梦游幽冥有异象,而这变化,更是惊动了唐城正殿之中,几位高坐龙椅的至尊。
“嗯?”
几位至尊同时变色,为首的太祖、太宗更是浑身一颤,直接站了起来。
瞬间,龙威四散,压迫得宫殿内外之人都喘不过气来。
“诸位至尊,”贞阳侯挺身而出,顶着威压,拱手询问,“可是方才那异象……”
“异象天生,乃幽冥显化,非我等能够测度的,倒是那托梦殿中,我大唐的国祚气运,居然被引动了!”
“什么?”
贞阳侯满脸诧异,继而便是惊骇。
“国祚……气运?”
人群中,一片哗然。
“什么意思?不是李家气运,而是大唐的国祚气运?”
“国祚早已不存,如何还有气运留存,这只有那再造中兴之主,才能做到啊!”
“是啊,便如汉之光武,莫非……”
……
人群议论纷纷,越说,众人越是惊讶、惊奇、惊骇,继而却又迸射出惊喜。
有几个须发皆白的,更是兴奋地、激动地满脸通红!
“现是谁人在那托梦殿中……”唐太宗忽然淡淡问道,声音不高,却如洪钟大吕,响彻内外。
众人一听,左顾右盼,目光扫过人群众人,当看到那李影、李惯举父子的时候,好些个人都是一个愣神,露出诧异之色,但最后还是轻轻放过,开始搜寻其他人。
不过等看过一圈,他们心里已经有数了。
最后,还是贞阳侯主动出列,禀报道:“回至尊,如今还在殿中的,乃是李琦、李乾父子!”
“李琦、李乾……”太宗咀嚼着两个名字,“朕记得这二人乃是朕之苗裔,帝系正统!”
此言一出,大殿人群中的几位神色猛然变化,有几个人更是欲言又止,可最后尽数都忍住了。
太宗却不理会,抬头看着宫殿外面,忽然抬起袖子一扫,顿时周遭灵气涌动,散落四方,下一刻,唐城震荡,众人感到心头念想被撕扯出去,与那外界阴冷灵气纠缠一起,化作黑色帷幕,从城墙角落升腾起来,转眼之间便遮天蔽日,将那外界灰穹挡在外面。
紧随其后的,却是大殿内外的诸多闷哼。
李影忍不住道:“至尊,您将我等灵性用来遮挡日光阳气,这必然会损坏跟脚,如今我李氏气运……”
“朕意已决!”太宗目光一扫,冷冽如刀,“勿多言!”
李影惨呼一声,委顿在地。
人群一时之间噤若寒蝉,还有几个原本和李影站在一起的,如李惯举等人,朝着那位太祖看了过去,后者却故作未见,重新坐下,任由太宗施为。
“贞阳侯,”太宗却又不看其人,呼出一名,“你往托梦殿堂,告之我那血亲苗裔,无需担忧时辰,在里面将那话语说个清楚……嗯?”
他话还没说完,再次抬起头来,朝着殿外看去,原本威严英武的面孔上,居然有压抑不住的惊喜……
“居然……居然……我李氏还能有这等造化……”
太宗低语,那话语中居然有几分颤抖。
旁人闻之,不由诧异,心中猜测着,却见那高台龙椅上的太宗猛然脸色大变!
“安敢如此!”
轰隆!
剧响声中,这位至尊浑身黑气勃发,喷涌如江河,九五之尊、荡平四海、缔造声势的位格龙威再无压制,身后龙椅、连同那脚下的九十九级石阶高台摇晃起来,浮现裂缝!
蓬勃威压,伴随着熊熊怒意,变化为暴怒真龙,在这殿堂之中飞舞盘旋!
就连其他诸位至尊,连同那位太祖的位格,都被压制下去,只是此刻几位至尊的脸上,也在露出诧异之色后,接连浮现怒火,然后难以自控,散发开来,虽不至于直接震裂龙椅高台,却也与太宗真龙融为一体,令那漆黑真龙急速膨胀,将在场众李氏宗族之人,威压的面色惨败,一个个瑟瑟发抖,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是此刻,看着盛怒龙颜,哪里还敢言语,只是低头伏地,惶恐不安。
有些人隐约猜到这事与那托梦殿中有关,便偷偷窥视殿外,但那殿外,眼下已被帷幕遮盖,黑如夜、冷若霜,除了一点灵光,几乎不见其他。
不过,满城之中,也有一处正大放光明。
托梦殿前。
“鹿?”
李怀瞪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头鹿,心头满是疑惑。
然后他又回头看了看周边的长河,依旧那远远拉伸开去的地平线,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他就有了个明确的判断。
“原来如此,我在做梦。”
瞬间,一切逻辑问题都理顺了。
“不愧是我,梦中思路都这么敏锐、精确。”
“虽然不想打断你,但还是忍不住给你+1槽点。”
梦中这旁白都锲而不舍,真是劳模啊。
李怀这般想着,好奇的抬起手,朝着面前的那头鹿摸了过去,毕竟人在梦中,百无禁忌,理应为所欲为。
只是他这边抬手迈步,那边身后的场合中,无数金光升腾起来,李怀无需用眼睛看,只是稍微感受一番,就已知道那金光代表着什么。
“民愿金光,或者说,气运!只是有些不同,这次的梦,可真是古怪……”
心头想着,那手微微后缩。
金光之内,血光迸发,无数哀嚎声中,有几位勇猛之人的虚影踏步而出,手执利刃,领着民念气运,劈砍前行,来到那头麋鹿跟前,挥刀劈砍!
下一刻,那鹿惨叫一声,四分五裂,却没有鲜血浮现,而是变成九鼎,分散各处,被几位虚影之人各自拿住。
看着眼前这一幕,本在虚影出现的时候戒备着的李怀,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他眼中一阵恍惚,而后抬手一招,口呼:“刀来。”
下一刻,一点灵光浮现,在李怀手中化作长刀,而他身后长河之中民愿沸腾,二十八道人影越众而出,在李怀身后集结,随着李怀将手中长刀一甩,那二十八影各自领着一支民愿气运,咆哮着朝先前的勇猛虚影扑杀过去!
顿时,金铁交织、战鼓连绵,光影与烟尘翻滚之间,九鼎被二十八人握住,呈在李怀面前。
李怀眼中金光闪烁,有诸多景象闪过,他将手中长刀往前面一扔,口中道:“凡选举因才,无拘定制!”言出法随,九鼎聚合,清气升腾。
二十八人凝聚起来,变作根基,高楼凌空而起。
李怀沉吟片刻,看着脚下泥土,眉头一皱,又道:“诏曰:令郡国所选,勿拘老幼!”
忽然,一声惨叫响起,虚空之中,一道扭曲身影浮现出来,其身各处皆有文字,却也有枷锁,内有智慧流转,无数触须舒展开来,与高楼顶层相接,深处有世家歌舞虚影,有士族读文习武流光。
李怀看着这道扭曲虚影,眼中恍惚更甚,但随即清明几分,道:“唯秉至公,以为取舍!”
瞬间,那扭曲身影凄惨嚎叫,身上枷锁尽数断裂,身形崩溃,无数字符、智慧散落,有白纸自虚空生,变化成信鸽,承载散落的文字智慧,落入泥土之中。
刹那间,泥土之中浮现嫩芽,继而成长,转眼变成参天大树,成木成林,将那高楼围住。
只是楼中,又有杀机浮现,原本的世家之影摇摇欲坠,有刀剑寒芒在其中闪现,寒光吞吐之间,剑指李怀。
李怀怡然不惧,微微一笑,道:“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
倏的,那高楼根基稳固,门窗关闭,士族之影锁入其中,林木沸腾,枝繁叶茂,护卫李怀周边。
李怀长吐一口气,笑道:“可贺我矣。”
言罢,抬脚一走,身如光影,转眼跨越异象虚影,来到了那托梦殿前,正对着李琦、李乾二人。
这般变化,直惊的二人目瞪口呆,连连后退,那李乾更是下意识的拱手问道:“敢问阁下,何方神圣?”
第六百一十章 玉碎(六)我是你爹
这什么人?
李怀神色缓缓变化,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慢慢恢复过来,随即就注意到了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
只是一时之间,他的心念还难以完全归为,所以在注意到面前两人的同时,又忍不住转头看向身后。
后方,那宛如突然间拔地而起的高楼和树林依旧还在,只是正在慢慢透明下去。
“这个梦可真是古怪,仿佛有什么灵光贯通了我的思绪,让我将好些个自竹林中学得的东西,在刹那间就融会贯通了,原来很多东西,我只是死记硬背的记住,但并没有深刻了解,结果突然之间,就都明了了,这……莫非是因为……”
他沉吟了一下,很快就有了答案。
“是因为我的天赋。”
他安定下来。
“首先,我在做梦,这梦也是我的大脑运转的结果,既然是我的大脑运转,能够理解,就说明是天赋,我在梦里面领悟了知识,这种程度,应该是以后的基本操作了吧。”
事实上,方才那剧烈的异象变化中,李怀都有一种半梦半醒的感觉,诸多知识、信息浮现出来,就宛如本能一样,可谓如臂使指,现在回想起来,李怀也不意外。
“做梦嘛,再怎么厉害都不奇怪,而且也都是源自我的认知和记忆,所以说,面前这两个人,十有**也是我见过的人,但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问我来历?”
这般想着,李怀倒是没有急迫,他既然明白自己在做梦,就已经有些有恃无恐了,于是面对李乾的询问,反而淡淡一笑,反问道:“阁下问我名号,是否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也好让我知道,要如何回应。”
被李怀这么一反问,李乾才如梦初醒,这才骤然想起来,对面这个,不就是自己的儿子吗?只不过儿子刚才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太惊人了!直接将他老子,还有他爷爷,都给镇住了,这才有些进退失措,连何方神圣都问出来了。
这般一想,李乾的底气稍微恢复了一点,毕竟你这么厉害,不还是我儿子吗,那不也说明了,我也很厉害吗?
于是他和自己的老爹对视了一眼之后,努力让语气保持稳定,平和的对李怀道:“我是你爹!”
李怀的眼神立刻就变了,他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我才是你爹!”心里则暗暗冷笑,觉得这个梦中人物,说不定是自己见过的什么讨厌之人,否则怎么在梦中,还想着要占我便宜?
李乾一下子就愣了,继而便勃然大怒,只是想要反驳的话还未出口,又想着李怀方才的威势,于是生生忍住,这才骤然响起,自己这儿子,好像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自己。
“行了。”关键时刻李琦抬手阻止,然后一挥衣袖,一点灵光飞出,循着血脉联系落入李怀的灵体之内,诸多信息涌过来之后,顿时就让他瞪大了眼睛。
“咳咳……”他干咳一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真是我……那个父亲?”这个结论,着实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毕竟这其实是个假爹,因为他乃是穿越而来,只是这种话,岂能在这里说出来?
连冥土托梦的事都发生了,在这种超凡显圣的世界,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却还是有些不自在,更好可,这爹旁边还跟这个爷爷。
总觉得是组团来占我便宜的,偏偏我还不能反驳。
似乎是看出了李怀的心思,那李琦也轻轻咳嗽一声,随后说道:“怀儿啊,你不用太过在意这些,我等都是死人,如今靠着祖宗的神通,与你相见,原本的什么,其实无需太过拘泥,倒是方才你踏入托梦之地,周身变化了异象,让我等看到了希望。”
“方才那些异象……”李怀沉吟起来,他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中变化再多,也不算什么,但若是真的托梦,那可就要有寓意了,于是便请教着问道,“不知有什么意义?”
李琦则干脆说道:“这异象之中包罗万象,很多东西都要解析分辨,但有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便是这象征着,你身有大气运!”
李怀闻言一愣,想着怎么说着说着,成我身有大气运了?我这不才让李家气运所钟之人给威胁了一番?
李乾也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有了这个根基,说不定便可以召集各方,不光是我李氏旧部,还有那许多诸侯过来,祭天礼地后,开大朝会,高通告天下,让他们知道我李家依旧气运隆重,实乃正统,让他们都重新归来,复我国朝!”
说到最后,他更是心潮澎湃,恨不得亲身前往。
李怀听得却直摇头。
先不说自己是不是气运所钟,就算是,这等想法也太天真了,以为武周王朝、天下诸侯都是大善人不成?
“怎么?莫非你觉得此法不通?”李琦注意到李怀神色变化,问了一句。
李怀看了过去,心中念头一转,想着这两个人都死了,却还能冥土托梦,尤其是再怎么落魄,这背后也还是前朝皇室啊,你看着宫殿,高端大气上档次,绝对是有底蕴的!若是让这两人赏识,回去到死人堆里宣传宣传,说不定就有意外好处!毕竟这个世界,超凡显圣啊!
一念至此,李怀顿时福至心灵,脑子里立刻酝酿起来,准备来一番高谈阔论。
对面,连李乾都不由郑重等待起来。
这爹和爷爷,着实是被李怀给镇住了。
“两位……”想的差不多了,李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称谓叫出来,而是顺势道,“便有气运,也不过就是一时,终究还是要手底下见阵仗,那些个周朝文武、割据军阀可不是善男信女,无缘无故的,不会将手中权柄交回来的,这等例子,古今中外,比比皆是!”
李怀见对面两人听得入神,就趁热打铁道:“比如那泰西之地,就有国法兰西,国中有朝波旁,开国之时,便将这国人分为三等,一等有那便是那祭司,因敬天礼神而掌握礼法制定;尔等为勋贵士人,世袭富贵与国同享;而三等便是布衣黔首,遍布各地,而黔首虽多,因无权柄,被处处打压、欺压,便如我如今李氏四散,处处皆被围剿一般,只是和我李氏不同,那波旁王朝欲壑难填,有争霸之心,因此穷步黩武,国内因此凋敝,民不聊生,你道接下来如何?”
李琦便道:“国以人为本,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为草芥,若国人凋敝,不行安抚,此国必崩,不可久也!”
李乾则嘀咕着:“这国名着实是古怪,王朝之称亦很是别扭,不知我儿是从何处听来的。”
“是这个道理,”李怀点头同意,并且十分自然的忽略了那位便宜老父亲的疑问,“那波旁朝也是如此,其国召开一会,便如您方才所言那般,说是协调国人,聆听所需,可惜,却是口惠而实不至,无非是为了拖延罢了,时过境迁,一切照旧。”
李琦已然明白其中隐意,无非是说召集诸侯,宣告气运,亦是白费功夫,却还是好奇起来,问曰:“既是口惠而实不至,那黎民黔首该是继续不满,这最后怕是局面依旧难看。”
“无他,”李怀眯起眼睛,“最终黔首忍无可忍,终将那国主连同其王后,皆送上刑场,一刀了结,翻了新篇……”
第六百一十一章 玉碎(七)土地有灵,欲壑难填
气氛突然就尴尬起来。
李琦和李乾张张嘴,半天没什么话好说。
最后,还是李怀打破了沉默:“两位……这个,想来托梦应该不是来随意聊天的吧?”他思量着,对面二人的反应,明显是被自己镇住了,那这一开始的目的,明显达到了,那后面就该搞清楚,今日这个局到底是为何而存。
他这般一说,李琦、李乾两人也如梦初醒,联想到最近的异变,再看自己这直系血脉的异象,忽然生出了一个猜测,本就苍白的脸色,都青了。
二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李琦问出来:“怀儿,你因何要与李家断了联系?”
“和李家断了联系?”李怀顿感莫名其妙,“我何时和李家断了联系了?我不是……”说到一半,他骤然顿住,回想起不久前,那李傲来时的情景,迟疑了一下。
这一下,立刻就被李琦抓住了,他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
李怀点点头,道:“不久前,有个叫李傲的来找我,和我发生了一些争论,我们明显存在分歧,当时甫叔曾经提醒过我,说那李傲在李家很有势力,曾经将招惹过他的人,直接给逐出族谱了,莫非是因为这个?两位能看出我是否还在族谱之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都能说通了!”
李乾差点原地蹦起,手脚却因为出离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
“好好好!好一个李傲!好一个李惯举!好一个李影!”李琦同样是怒发冲冠,“竟是抢了我孙子的位格,靠着蒙骗至尊,得了那许多便宜不说,竟然还敢将我李家真正的气运之人逐出族谱,坏了整个族中之事!真是百死难以恕其罪!”
李怀在前面看着,心底却有些发虚,他可不敢说定自己是个什么气运所钟之人,但那李傲毕竟是那副嘴脸,这时听着二人所言,隐隐猜测,什么李惯举、李影,八成就是李傲的直系死亲属了,这心里就没有多少好感,尤其是那李惯举,生生抢了他兄长名字的前半部分,更是好感欠缺,于是也不出言辩解。
“若是最后发现我不是气运之人,那我这会也没承认啊。”
他这边想着,那边愤怒的李琦、李乾却勉强平静下来,那李琦更是道:“怀儿,你先不要着急,我等自是会为你上禀,早日将你收归回来!”
“我不着急啊!”李怀实话实说,实际上这话忽然提醒了他,是不是自己不归族谱,也就不受管辖了,那现在也就能多说几句了,“先前把我开革出去,我根本不知道,这大概就是我在李家体系之下,受到管辖,但现在我被弄出来了,理论上就是自由身,想要收回去,那也得我点头,我不点头,李家也是没办法,到时候也不能惩罚之类的……”
想到这里,他眼中一亮,顺势又道:“只是那李傲着实可恨,无缘无故的便这般行事,不知道我李家有多少青年才俊被他无故逐出,这不是刨根吗!如何能够容忍!一定不能放过他!”
李琦、李乾本来被李怀前一句跟弄懵了,心里顿时不安前来,结果李怀后面那一句,又让他们同仇敌忾起来,纷纷点头称是。
“怀儿,放心,不会让他们好过的,必有报应!”李琦又是一句保证。
李怀这下子终于是放心了,想着无论如何,先把那李傲教训教训,万一自己这边被发现是误会,一来,我也没直接承认,二来,自己不再族谱上,有事也找不到自己头上。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
这时候,李琦忽然想到一件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眉头一皱,估算了一下时间后,露出了疑惑之色,却还是摇摇头,对李怀道:“怀儿,既然事情已经明了,那这件事就交给我与你父,必然会给你个交代,你先回去吧。”
李怀点点头,随后愣在原地,问了一句:“我该如何离去?”
李琦淡然一笑,大袖一挥,就有灵光包裹李怀,随后……
灵光散去,李怀站在原地。
气氛一时之间凝重起来。
“……”
李怀看着对面面容呆滞的二人,一时无语,随即心有所感,回头一看,却见广场上,那被林木包裹起来的高楼,忽然之间摇晃起来,然后那地上的泥土,一点一点的聚集起来,内里塌陷,泥土翻转之间,居然将那林木和高楼,尽数都给吞噬进去了!
“这是什么东西?”
李怀瞪大了眼睛,正想要询问身后的两人,但却是身子一晃,继而天旋地转,而后五感陷入一片黑暗,有低语在耳边流转,只是这一次,这低语居然清晰了许多……
“道友……看到我……道友……看到我……”
“什么玩意!”
李怀嘀咕一声,睁开了眼睛!
被窗纸遮挡的光阳,落入眼中,让他微微眯眼,等看清楚周边之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醒来,思及之前在梦中所见,不由一阵疑惑,有些黄粱一梦,不知真假的味道。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反正也没啥损失,还是先执行计划……嗯?”
他这边正在想着,耳边忽然传来阵阵脆响,转头看去,却见被放在床头的那块玉佩上,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好一会才停下来。
只是这一下,裂纹几乎遍布各处,只是还不深入,所以勉强维持形状,但李怀却很清楚,这玉佩的大限,八成是不远了。
“时不我待,速度要快!”
一念至此,他翻身起床。
——————
另一边,冥土之中,李琦、李乾父子,眼睁睁的看着李怀,忽然之间浑身绽放漆黑光芒,继而消失,却不敢却追究原因,盖因先前那丛林高楼之中,一个诡异的怪物正蠕动着攀爬起来——
那怪物浑身上下都流淌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更是遍布了血盆大口,不断的吞咬、死后,透露出贪婪气息,将欲壑难填直白的体现出来。
“土地兼并灵?怎的会这样,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出现这东西!”李琦汗如雨下。
李乾更是下意识的后退,低语道:“不是说这怪物觉醒了自我意识之后,发现唐城没有油水可捞,将几个底层族人敲骨吸髓、鲸吞殆尽后,自行离去,找其他国城宿主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和怀儿有关?”
“莫慌!”李琦勉强镇定情绪,“这东西不是那一头,个头太小了,而且……咦?”
父子二人正说着,骤然之间,那怪物虚化消失,而后诸多异象,连同长河尽数消失,连带着拉伸的地平线都恢复原样,一切宛如没有发生过。
李琦父子对视一眼,都感诡异,心生畏惧,不约而同的选择离开托梦殿。
只是二人走着,李乾忽道:“算算时辰,刚才与怀儿交谈的时间,好像是有些太长了,有些古怪。”
“怀儿身有异象,乃是李家根基,未来原点,在他身上发生诸多异象都不用奇怪,倒是那李影一系……”说到后来,李琦冷哼一声。
李乾也是面露怒意,甚至压下了方才的畏惧!
只是等二人走出殿外,正想着如何通报至尊,却见外面已经是站了一大群人,为首的,赫然是太宗至尊!
见了父子二人,那往日不拘言笑的太宗至尊,上前两步,微笑道:“你们出来了,辛苦了。”
“这……”
李琦、李乾顿时目瞪口呆!
这正是:突然发现儿子是大佬,一声令下,八辈祖宗带着全族人过来盖狗窝……不对,来问好!
第六百一十二章 玉碎(八)他若不满,便不可停
李琦、李乾父子的惊讶没有持续多久,想到自己孙子/儿子,方才表现出来的异象和威势,他们这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顺势的,又想到自己这么好的孙子/儿子,居然被人陷害,给切割出李氏群体了,这简直是罪大恶极啊!
自然而然的,心头转念的父子两人,目光游走,视线扫过众族人,最终聚集在李影、李惯举这父子二人的身上,眼神凶恶。
这般眼神变化,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尤其是首当其冲的李影父子,更是一阵莫名其妙,他们本就因为先前错估了直系后代的位格而沮丧,这会正担心被秋后算账,现在被李琦父子这般一看,心里就更慌了——
要知道,这父子入了托梦殿后,先是唐城生异象,跟着太宗逞神通,明显说明这次被托梦之人,乃是非同一般的,很有可能是真正的李氏气运关键!
这里面的意义,没有人不懂,先前那李傲、李罡等人被认为是气运所钟,他们在阴间的直系亲属,这地位立刻就水涨船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放在李影等人身上如此,在李琦父子身上亦然。
果然,注意到父子二人的目光之后,那位太宗至尊沉吟片刻,便干脆问道:“方才你二人入那托梦殿中,见了的是那一个后辈子嗣?说了些什么?”
李琦领着儿子上前,拱拱手,恭敬道:“回禀至尊,我等方才见了家中几子,以及我的几个孙子,其中还有我这一脉的嫡子,唤做李怀!其人一现,便有异象相伴!”
“哦?”太宗皇帝点点头,道:“既然是你的嫡子,那也是朕这一脉的正统继承人,本来就是有皇帝位格的,想来是身具大气运的,但为何他人来这里,朕却没有察觉到气运变迁,反而感觉到他被李氏排斥于外,中有隔阂!”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调没有提高,但语气却格外冰冷。
莫名的,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抽,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那其中心思活络的,更是隐隐猜出了前后缘由了,便将蕴含着痛恨和同情的目光投向了李影父子——这对父子并非蠢人,同样猜出缘由,这会却是抖如筛糠!
“回禀至尊!”那边李琦却是咬牙切齿,没有半分的隐瞒的道:“我那孙儿身具大气运,自是傲骨天生,本身更有大本领,乃是一等一的人杰,若是我朝未曾被那武逆篡夺,我孙儿这等人物是何等身份?便是如今,也不可能屈居人之下,结果就有那族中之人,仗着一点威名,过去威逼利诱,想要让我那孙儿臣服,试问,我那孙儿,若是真在这里折腰,未来还如何引领李氏?”
“这……”李影嘴里发干,越发不安,乃至惶恐了,有心要开口说两句,但看着前面太宗身影,又不敢多言什么。
太宗则是神色如常,只是问道:“那人是谁。”
“是那李傲!”李琦恨恨说道,“他领着人去了我乖孙的地盘,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便让人将我那孙儿给逐出族谱了!”
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本就提心吊胆的李影,就是浑身一个哆嗦,然后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身边的李惯举也是一个站不稳,向后踉跄了两步。
偏偏原本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几个人,之前还显得很是亲近、亲热,这会看着二人的模样,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搀扶、相助,反倒是如同躲避瘟神一样的快退几步。
“逐出族谱了!”
人群中立刻就是一顿骚乱!
有几个须发皆白的,方才似乎是没有想通,现在一听,立刻就明白过来!
“好呀!好呀!李影!废太子!你们这一系的人,不光冒充了气运之子,还迫害真正的气运之子?简直岂有此理!”
“方才那气运子,不光是李家气运之关键,甚至已是明确可以再续国祚了,居然被赶出了李氏宗谱,哪里偶遇这般道理!那今后他若是再造大唐,岂不是说,我等根本无法在阴司沾光,也无法重建唐城吗?”
“必须要严肃处理!废太子这一系的,简直是我族罪人!还有阳间的那个小子,都不能犯过!”
……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就连原本还算平静的族人,在这股呐喊声中,也明显是被影响到了,一个一个的,也逐渐加入了声讨人群之中,并且众人的目光很快就都集中到了李影等人的身上。
李影这群人顿时心惊胆战,其中有人直接朝着那位太宗至尊跪倒在地上,磕头哭喊着:“至尊明鉴!我等并不知晓这事啊,这都是李影、李惯举他们隐瞒下来的,我们根本不知道!”
“是啊!我们也不愿意自家气运之子,被逐出家门啊!”
“这两人还有他们那后代,不当人子!”
这群人叫喊着,甚至有人直接便冲着李影扑去,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口呼“老狗”!
场面一时之间,彻底混乱起来。
最后,太宗一抬手,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等候他的吩咐。
就连李影等人,也是满脸希冀和渴求的表情,但眼中的恐惧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先把人都带下去吧,”太宗淡淡说着,“朕不搞无罪而诛,总归要把这事情弄清楚才行,到底朕兄长一系,这个李影,还有阳间的那个李傲,做了多少事,都要搞得明明白白,不能漏过一点!”
“陛下圣明!”
众人齐呼英明。
那李影等人的脸色却是彻底青了,纷纷哀求起来。
但太宗大手一挥,黑色的光辉一转,便将几人包裹,直接投入到了唐城深处。
众人见状,都是噤若寒蝉。
做完这些,太宗又看向李琦、李乾,收起脸上寒霜,露出笑容:“无须担心,必然不会让你等子嗣受委屈,他亦是朕之血脉!”
李琦和李乾连连谢恩。
“无需这般,都说了,李怀亦是朕的血脉,他现在受了委屈,那就必须要让他出了这口气,”太宗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子,“传朕旨意,明晚再次托梦阳间,人人皆行,务必要理清局面,让阳间李氏严惩、查清,只要我那后裔还有不满,这件事,就不许停!明白了吗!”
众人各自对视,然后齐声应答。
“喏!”
第六百一十三章 玉碎(九)李怀思玄,李傲归族
“总觉得有什么人在念叨我。”
起来之后,李怀便忙碌起来,又是安排山谷五部合流的事宜,又是召集兵马,准备做一下出击前的准备,同时还在思索着,要如何进一步的说服几位副将。
只不过,在整个忙碌的过程中,他都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似乎有什么意念,在不断的沟通着自己,而且面前的众人,那些被自己操练的兵卒,也隐隐释放出一些血勇之气,萦绕在自己身边。
实际上,这血气萦绕,并不是今天才感觉到的,先前靠着气运联系,李怀一样能有感应,但这一次,却不同了。
“总觉得,这些血勇之气融汇过来,让我的身体都强健了几分,最重要的是,我似乎……”他面露疑惑之色,然后缓缓抬起双手,然后猛地一握拳!
咔嚓!
一种奇特的碎裂声,从他的两个拳头中传出。
“什么东西碎了?”
他有些疑惑,感到两圈似乎握碎了什么东西,但等他摊开双手,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有什么隔阂,让我无法清除的搞清楚,到底捏碎了什么,只是这个隔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有我这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古怪事?”
李怀皱眉沉思,心里明白,这变化,必然和之前那场托梦有关,只是其中涉及到的玄学知识,终究是难以看个通透。
“还有便是我醒来之前,耳边的低语,这次清晰了很多,只是为何有个人在那里喊道友?这人是个什么身份?道友喊的是谁,我吗?是谁在喊我?难道是其他作者?他也被困在自己的书中世界了?”
他思维发散,不断递进。
“本以为是克苏鲁,结果来了个道友,难道这背后的,其实是个仙侠频道联动?”
一念至此,他不由摇了摇头。
这时候,正好有人过来通报消息。
李怀听着通报的消息,便暂时停下了思考,转而处理事务。
只是李怀并没有注意到,被他带在腰间的那块玉佩上,裂痕不断的扩张,越发密集而明显。
接下来的几日,他加快了速度,将五部联合之事,基本处理干净之后,就开始做进击荆州的准备,同时,经过他的反复灌输,以及诸多推演,几个原本反对的副将,终于渐渐改变了主意。
终于,几位副将对这件事有了妥协,同意了李怀的“试探”提议,愿意让他带着两千多人,前往探路。
“愿意让我领着两千人,无非是觉得两千人,对比整个荆州,根本算不上什么,想让我到了荆州之后,再知难而退,这样正合我意!等我速战速决,将那战果拿下来,一切尘埃落定,这些人到时候就算是反对,也已经是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有人能跑了不成?”
这般想着,他熟练的整顿兵马,准备开拔。
几乎就是同一天,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的李傲一行人,也抵达了此刻,李家在江左的新据点——吴郡。
在前朝覆灭之后,李家被处处通缉,行走各处,东躲西藏,自然要频繁的改换地方,这吴郡本就是李家躲藏的据点之一,时常会被当做重点之处,也算是狡兔三窟。
不过,过去之时,无论是在哪里,李家上下都是低调行事,哪怕是想要搞事,也会尽量藏住首尾。
但如今,随着整个天下局势变化,再加上最近李家气运暴涨,有复兴之相,这李家的情况也就不同了,开始有了大张旗鼓的意思。
甚至于,原本很多隐藏在暗处的产业,如今也都纷纷显露出来。
眼下,这李傲回到了吴郡,就没有立刻去找李家所在的驻地,而是先找了一家茶肆进去——那些个驻地还是颇为隐秘的,一般不会轻易透露,也不能随意进出,哪怕当下情况不同了。
只是,这边李傲刚刚露面,那边负责接待的伙计,就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有些不自然的问候了一声。
“无需多礼,”李傲摆摆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先去后堂休息,让掌柜的过来见我。”
那伙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应下,然后有些匆忙的快步离开。
李傲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依旧我行我素,带着一群人,直奔后院。
途中,李甫倒是小声提醒了一句:“方才那个伙计,似乎有些不对劲,少主应该注意一些。”
李傲眉头一皱,道:“甫叔,你太过担忧了,这伙计都是李家的家生子,从小受到李家恩惠和教化,不会有问题的,甚至某些方面,比一些咱们所谓的族人,还靠得住!”说到最后,他意有所指,明显是在敲打甫叔。
见此情景,甫叔也只得后退半步,不复多言。
他们并不知道,那伙计匆忙到了后院,禀报了李傲一行人到来的消息之后,那位胖乎乎的掌柜的,立刻就满脸紧张起来。
“李傲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亲卫吗?”
“跟着!”伙计点点头,低语道,“人还不少!掌柜的,咱们怎么办?现在族中已经有了命令了,要是将这李傲拿住,那可是大功一件!”
“别太急切,有些功劳,不是咱们这些下人能享受的,得沉住气,这样,你先让人给族中传话,我去稳住李傲,”掌柜的深吸一口气,压下慌乱和激动,“李傲还不知道消息,但他那些个亲卫对他颇为中心,身手不错,一旦咱们有了动作,茶肆上下的人加起来,也不是那些亲卫对手,反而打草惊蛇,更何况,抓了李傲,有些人表面不说,背后肯定记恨,咱们不要做出头鸟!”
那伙计称是离去,而掌柜的则是深吸一口气,整理一番,直接前往后院。
“怎么来的这么慢!”
李傲已经坐在桌边品茗,一见那掌柜,立刻便斥责起来。
掌柜的心中冷笑,表面却连连告罪。
“最近有什么大事,和族中相关的大事,先给我汇报一下。”李傲语气平淡,直接问道。
掌柜的心里念头一转,微微权衡,随后说道:“说是去荆州和北地的几个族人,因为暴露了,被人捉拿起来,都给斩首了……”
“一群蠢货!简直是去找死!”李傲骂了一句,“他们也不想想,去荆州,去北地,那里都还是名义上武逆的地盘,是嫌命长吗?一点都不懂的取舍和进退!对了,我先前给族中去了两封信,族中是否……嗯?”
他正说着,忽然神色一变。
轰隆!
那房门忽然被人踢开,就听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李傲!速速束手就擒!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玉碎(十)上路(二合一)
伴随着声音落下,一名名强壮高大的武士蜂拥而入,一个个腰间都悬挂着长刀,恶狠狠的盯着屋子里的人!
这如如起来的巨大变化,莫说是李傲,就连随同落座的甫叔等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几个被安排过来护卫的侍卫第一时间有了反应,抽出刀剑挡在众人面前。
“掌柜的,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啊!”
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李傲立刻注意到了一些细节,看到了那个正在往角落里靠拢的掌柜,心头电闪,便有了猜测,于是厉喝出声!
那掌柜的却冷笑一声,直接道:“事到临头了,还说这般话,李傲,你以为这些来抓你的人,是哪里来的!”
李傲还未说话,他身边一个看着孔武有力的侍卫,便怒吼道:“草特么,你背叛了李家!”
掌柜的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人群中的甫叔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隐约有所猜测,无声无息的后退了两步。
这时,门外的人已然冲了进来,其中不乏李傲的熟悉面孔,他顿时变了颜色。
还是那几个侍卫,因为时常跟随在李傲身边,也是见过不少人的,当下便一个个怒喝起来。
“这些人也都背叛了李氏,他们都是叛徒,投靠了敌人!少主,属下等人拼死要护送您离开,方能给李家留下火种!”
“是啊,绝对不能让少主有损伤!”
“李家在吴郡的根基,怕是让人连根拔起了!咱们……”
……
几个侍卫心神紧绷,却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但比起他们,如甫叔这般的随行人员,考虑的无疑更多,也更加深入,隐约之间,那心里的猜测,已是越发清晰了,目光转而朝着李傲身上聚集。
李傲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甚至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不过,当看到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之际,他还是下达了命令:“护卫我离开!”
“喏!”
一众手下闻言,便要行动起来。
一边动,一边还在叫喊着,说着对面都是李家叛逆者,他们早晚要清理门户云云!
只是这边话音还未落下,那边就有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边走边说,语气从容:“李傲,让你的人嘴巴放干净点,什么背叛李氏,莫非我也背叛李氏了?”
“李正梅?”看着来人,李傲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对面走进来的那人哈哈一笑,“你大概是疑惑,我为何还没有被除名李氏,又怎么会出现在吴郡吧?”
李傲沉默不语,只是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点惶恐。
“别在那里瞎猜了!”那李正梅冷笑一声,“我之所以出现在吴郡,还不就是拜你所赐,而且差一点就让你阴谋得逞,真的要被除名,结果天不亡我,家族知道了你这废物的真面目,如今正是族中宗老尽数同意,让我来抓捕你回去,要好生审问一番,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话,等回去之后,和宗老们说吧!”
说完,他一挥手,涌入屋中的那些个武士,立刻就亮出了兵器。
一时之间,屋子里寒芒闪烁!
“这不可能!”李傲咬牙切齿的说着,“你说宗老让你来抓我?简直一派胡言!宗老与我,如今乃是同进同退,便是心中有什么不满,也不可能通过你这个无用之人来传达,更不要说抓捕我了!我看,就是你勾结了外人,背叛了我李氏!现在居然还想将我坑骗出去,左右,护我出去!”
他这边说完,众多护卫立刻就收缩阵型,将这李傲给围在中间,但他身后几个相随之人就喊道:“少主,那我等怎么办!”
李傲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
“行了,别在这里聒噪了,”李正梅忽然摆摆手,“除了他李傲,其他人只要不抵抗,那就可以既往不咎,你们都给我站到那边去!你们也不是他李傲的家奴,是李家的家臣,被安排来辅佐他而已,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听到他的这些话,众多随行之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立刻行动。
但随后,甫叔却第一个行动起来,走到了房间角落,被两个拿着长刀的武士给监视者。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了过去,在走的时候,不时有人用恼怒的目光看向李傲,明显是在埋怨他,觉得是被殃及池鱼。
事到如今,他们也看出来了,这李傲八成是在李家内部失了势,要倒大霉了!
这艘船若是要沉了,哪个不想跳船?更何况,正像那李正梅所说的一样,在场的众人里面,也有被家族分配过来辅佐的,当然,大部分还是主动投靠,先前是看出了李傲要腾飞,有心要做个“从龙功臣”,谁曾想,现在却是要跌下来了?这才多久?
只是等众人都站过去了,李正梅才悠悠然说道:“当然了,族中还要探查一番,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助纣为虐,还是要有追究的,”说到这里,他看着对面一个个震惊面孔,笑道,“别这么看我,上面这次可是动了真功夫,说是要让哪位大人物满意才行,至于那位大人物是谁,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毕竟当初我这等小人物,可是差点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了!”
说着说着,他脸上没了笑容,冷冷的看着李傲:“我在外面领着人手,开拓领地,渗透几个郡,做得好好的,就因为你来的时候,没有亲自过去迎接你,事后赔罪,你就立刻给我脸色,还要将我逐出家族,逼得我不得不放下大好基业,回到族中自辩,就这样,还差点没能回转,幸亏你这次提到了铁板!你也不想想,逼着我放了那些基业,不光是我失了筹码,便是族中,又有什么好处?鼠目寸光又自视甚高,活该你有今天!”
李傲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说我踢到了铁板,到底是什么人!”
“都说了我不知道,”李正梅一摊手,“说吧,你是自缚,还是要我动手!”
“护我出去!”李傲呼喊起来!
李正梅撇了撇嘴,挥手道:“算了,给我拿下他,除了这李傲,其他人生死不论。”
“我看谁敢靠近!”李傲厉喝一声,整个人迸发出一股锐利的气息,让人望之生畏。
但随后,一个拳头直接捣在他的后心口!
顿时,李傲闷哼一声,往前面一趴,直接倒在地上,他奋力回头看去,然后瞪大了眼睛,见出手之人,赫然是自己家奴出身的亲卫!
“你……你怎么敢……”
“主子,咱虽然是您的亲卫,但也知道大义!李家才是根本,您可不要搞错了!”那人冷笑一声,一边说着,一边赶在其他侍卫反应过来之前,一脚踹在李傲的肚子上,然后又弯腰对着那脸上就是一拳!
李傲顿时惨叫一声,满口鲜血的翻了白眼。
他昏过去了。
——————
“这次的行动,其实十分简单,我们通过疾行军,绕过荆州军的几个据点,接着要用很短的时间,越过封锁线,并且在保证不被各方坞堡、庄园的百姓认出身份,随后一个迂回,赶在咱们的干粮用完之前,抵达荆州城下!”
山丘之上,李怀与几位副将站在山巅,看着下面正在列队的兵马。
而听着李怀的这番说法,郑龙、崔敏等人一阵无语,深深地疑惑起来,自己等人之前为何会被这位上峰给说动了,还真的陪着他、领着兵马,来到了此处。
现在回过神来,才猛然惊觉,眼前这位校尉所言之事,真要达成,该有多少困难。
“校尉,”斟酌了一下,崔敏最终还是开口了,“咱们这件事,还是应该先请示大将军才是。”
李怀点点头,理所当然的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给大将军通报过了,相信等咱们抵达荆州外围,大将军也差不多就能知道了。”
我们说的通报大将军,是这个意思吗?你这不是先斩后奏吗!
崔敏、郑龙等人相互看了看,满脸苦笑与无奈。
李怀看着几个人的表情,已经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这心里自是明了,之前李怀能将众人说通,其实就是配合了气运之力、主角光环等力量,配合着自身的威望,才能将几人说得暂时迷糊,现在怕是效用过去了,他们都开始恢复正常了,聪明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
这可不能放任不管啊。
李怀心想,于是不等几个人继续抱怨,便让传令之人传达自己命令,要继续开拔,快速行军。
几位副将听着无奈,他们本意是抓住机会,好生劝诫一番,这兵马调动的权限,他们可没有,此时已经不是考核那三位公子的时候了,几位副将可没有直接跳过李怀,强行掌控军队的机会了。
之前李怀还没有动用兵马,他们还能靠着一些权柄来组织,现在稀里糊涂的上了贼船,那就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了,最多是中途靠着自己的口舌,来试图扭转李怀之念,让这些人马归去。
但看着李怀那兴致勃勃的样子,郑龙等人只能满心无奈。
“眼下,校尉正在兴头上,怕是说不通。”
事后,等从那山丘上走下来,郑龙、崔敏、严学礼等人聚在一起,商谈此事,那严学礼就提出了一个观点。
“现在说不通,而且校尉本就用兵如神,他方才所说之路径,寻常人肯定是难以为止的……”
“哪里是难以为止,分明是异想天开啊!”边上的郑献,已经忍不住嘀咕起来,“校尉说着简单,但这一套下来,但凡有一个不小心,整个局面,可就难以为继了!”
严学礼“正是如此,不过咱们之前能被说通,还不是因为校尉先前的战绩,着实是太惊人了,连夜奔袭,五部陷落,几乎未曾折损人手,哪怕面对的是獠人部族这等毫无建制的兵马,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不是吗,”郑献点点头,“这荆州的兵马,和獠人还是不同的,一旦被发现……”
“一旦被发现,我等就能劝阻校尉回心转意!”严学礼成竹在胸,“诸位要明白,这一路顺利的根据是什么?是不被人发现,但有可能不被发现吗?甚至在第一环,刚刚解禁荆州境内,一旦靠近关卡,便无法前行,后续那荆州也会有所警觉!”
“妙啊!”崔敏拍手叫好,“当下校尉有这般念头,还不是因为没有人想到这事?别说荆州的人了,咱们都没想到!”
郑龙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校尉是怎么想到这事的,没事谁会打荆州,荆州要是真这么好打,咱们当初又为何随着大将军一同南下?也不知道,咱们送去的信,大将军收到没有,何时能有回命?”
“这便是双管齐下,”严学礼继续分析,“一方面,大将军的命令很快会来,难道校尉领兵推进的速度,还能比大将军的命令还快?”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微微放心,露出了笑容。
严学礼又道:“另一方面,这次所谓疾行军,又没有详细计划,哪怕校尉用兵如神,也不可能真的不被发现,一旦前期被发现,后期无法进行,咱们再这么一劝谏,配合大将军的命令,自是能够回去了。”
众人连连点头。
偏偏郑龙脑子一抽,忍不住道:“可万一进军顺利,一直到中期才暴露被人发现,又该如何?”
“哪里能有可能!”
众人连连摇头。
严学礼则道:“咱们随时警觉,一步一步,都要搞清楚,可一旦真有这等事起,那……那我等也只能一条路走下去了,只是那样一来,这局面就越发不妙了,几乎必败!”
话虽如此,但几乎没有人认为会发生,于是气氛逐渐轻松,随后便有传令兵过来,说是催促他们上路。
众人对视一眼,应声而去。
——————
“别急,别急,等弄清楚了事情原由,我会亲自送你上路!”
另一边,当李傲缓缓醒来,看了一眼周边环境,见是个简陋屋舍,正要挣扎起身,那房门便被推开,李正梅走了进来,一脸嘲讽,身后还跟着两人。
“左右,把他给我架起来,带去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