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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我是这样的作者txt下载     我是这样的作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五章 此寒门子,有所依仗

    明亮通透的屋舍之中,一名年轻男子跪坐其中,他身前摆着桌案,案子上笔墨纸砚依次排开。

    那年轻男子正提着一支笔,在上面书写着文字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一列一列,笔走龙蛇,内含神韵,尤其是手腕转动之间,那纸张上的文字,仿佛要飞出来一般!

    哒哒哒……

    通透的屋子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跟着方才一言不合就弃了李怀而去的刘劝,迈着小碎步,走到了门口,低头请示。

    “进来吧。”年轻男子UU小说不停,淡淡说着。

    等人走进来之后,他放下笔,转过身,轻笑着问道:“如何?明镜先生的那个弟子,可被你摄住了?”

    刘劝摇摇头道:“并未将之拿捏在手,此人果如文家兄弟所言那般,很是不讨人喜,更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以言语暗示、试探,希望他能主动投诚,结果其人却是冥顽不灵,装疯卖傻,自以为得计。”

    跟着,他便一五一十的将先前与李怀的对话,详细叙述了一遍,等一番话描述完毕,更是忍不住道:“主上,此人不明局势,无疑是个蠢人,他不知道乱世降临,过往的所谓民望,若不能化作民力,那也只是徒劳,他怕是还不明白,那所谓明镜先生,若不投奔我等,只靠着一片竹林、几个家丁护院,如何能有好下场?”

    年轻男子笑容不变,道:“小门小户的寒家子,能有什么见识?他居然看不出来,这荆襄之内,我家将享尊位,唯有被我等庇护,才能安保无虞,若不是他背后有着那位明镜先生,又牵扯着南边的那位将军,此等小儿,如何能踏入聚贤馆半步?”

    刘劝点头称是,复又说道:“此人还以为是几年前,他靠着几篇歪斜文章出名的时候呢,却不知道,现在早已时过境迁,局面不一样了,就连当初不可一世的龙骧将军,不也被州牧尊上驱逐出去了?更何况是他这个小小的寒门子?”

    “这个寒门子,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年轻男子忽的说道,“不过,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要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等了,我方才听你言语,似乎是带着火气?这可真是难得,不知道那寒门子到底是说了什么话,居然短短时间就破了你的养气功夫。”

    “他一个无根无源的寒门子,怎能激起我的火气?”刘劝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努力做出平静模样,“属下之所以有些不平,还是因为那小子不知好歹,拿出了南边那位的名头出来,想来是提醒我,他也是有后台的,着实可笑,他却不知道,那人如今只不过勉强自保,莫说是替他出头,就连这荆州城里的文家子弟,也都要投靠我等,才能得享平安……”

    “不错,所以改变做法吧,让此人知道厉害!”年轻男子说话间,消失渐渐从脸上消失,“若是连这样一个小人物我都摆不平,如何能让父亲知晓我之能耐?那就更不要说与兄长相比了。”

    刘劝赶紧低下头,道:“属下知道了,这便让人将他擒拿,然后……”

    “我可没有说让你将之擒拿!”年轻男子摆摆手,“这人再怎么说,也是明镜先生的底子,当下父亲对那位藏在竹林中的先生,还是存有期待的,我也不好做的太过。”

    刘劝赶紧低头称是,又说自己有欠考虑,只是说到最后,又话锋一转:“但如此一来,又要如何才能让他知道厉害?”

    “怎么不能?”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有的是方法,而且近在眼前!”

    刘劝微微一愣,而后有些不确定的道:“您的意思是……”

    “你说那小儿为何自得?我曾经听说,明镜先生有八位入室弟子,他这八个学生,即使不是世家出身,那也是身怀才学的,可以说个个不凡,其中几个,如今已经在各方势力崭露头角,比如此番以朝廷之名而至的刘稳,若非如此,父亲也不至于这般着紧,而那小儿何德何能,会被明镜先生收为第九个弟子?”

    “听说是当初龙骧将军请求所至,”刘劝低语说着,“除此之外,这等无能之辈,也就是几篇文章还足称道了,又有什么本事可言?”

    “你还是明白人,所以他的底气,除了龙骧与明镜之外,大概就是觉得那笔杆子可以迷惑人吧,可惜,咱们这边,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那个过来投靠,用花言巧语说服了父亲,因而获得豁免的还债楼主,不就在院中么?而且,还要举行什么品鉴大会,要邀请不少人来,”年轻男子眯起眼睛,“此人也算是欠了我家的人情债,正好让他来还一还。”

    等刘劝拜别了主上,有了定计,重新回来院中,游目四望,居然没有看到李怀的身影,不由眉头一皱,然后招来一个巡查的武士,询问了两句。

    那武士拱手回道:“您若说的是那位被您引来的公子,此人方才和那董回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了好一会,然后两个人就结伴而走,也不知道去向。”

    “董回?”刘劝的眼皮子挑了挑,只觉得一阵头疼,“他为何会和那皇甫怀厮混在一起?”

    武士摇了摇头,道:“我等也想询问,只是二人脚步甚快,本以为他们是在此处巡视,未料竟是不告而别!”

    “那皇甫怀既是奉命而来,怎么敢随意离开?着实是没有将我与主上放在眼里!”刘劝面色不善,“找一二人,去将两人寻来,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武士便领命而去。

    刘劝则眯起眼睛,思索着要如何完成主上的嘱托,只是想着想着,却是被一阵叫好声给打断了思绪,寻声看去,正好见着众人围着那位还债楼主,正在欢笑着。

    刘劝心中一动,想到主上交代,便走了过去,询问道:“不知诸位因何而笑?”

    就有一人道:“楼主又有了新作,方才说了两句,我等听着就知道,又是一篇佳作!”

    刘劝听着,眼中一亮!

第四百三十六章 文人手中笔

    “我说兄弟,咱出去这一趟,赶紧可真是无趣啊,这城里城外的,都不如从前的,连那些个说书的馆子里,也没几个好听的了,一个一个都是那些老掉牙的段子。”

    夜晚的聚贤馆中,灯火通明,而先前随同李怀一起离去的董回,却是满心抱怨的回来了。

    “而且,因为了你,还让我错过了听那位还债楼主的聚会,你可知道,这请帖发出去,可都不是一般人能接到的,好不容易我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结果说陪你出去一趟,却被那些个无聊之事给耽误了时间。”

    他一边走着,一边抱怨着。

    在他旁边,李怀却是咧着嘴笑了起来,说道:“你也是好心,看着那般场景,也起了恻隐之心,这般看来,你先前所言,在家乡的那些事,倒也不尽然。”

    “你这话可就错了,”董回摇了摇头,“我先前所言,句句属实,只不过,谁人就说过,做了那些个事,就不能有恻隐之心了?他们家中这般凄惨,我伸手相助,那就是举手之劳,而且与我而言是举手之劳,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再造之功,这事,做的!”

    “那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李怀哈哈一笑,对眼前这人已有改观,只是先前的诸多遭遇,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一切都是为了做好准备。

    “终究,我并非是表面上的寒门子弟啊。”

    他这边正在想着,另一边忽然又有了动静,就见那董回找了几个人询问之后,忽然满脸喜色,回来就对李怀说道:“真个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还债先生因有新作,居然暂推了那日的邀约,说是要准备准备,让众人都准备一番,明日再来召开。”

    李怀眯起眼睛,笑道:“当真是口气不小,说推就推,这许多人呢,都没有怨言?”

    “本来就很仓促,好些个人得了邀请的帖子,还来不及赶过来呢,能推迟一二日,其实是好事,哪里还会有人不满?”董回不以为意,脸上却都是喜色,“再者说来,既是还债先生的要求,旁人又怎么好说什么呢?他能作出那般话本,让我们多等一二日,又算得了什么?”

    “这位还债先生,可真有威望。”李怀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虽说已经有了布局,但真的当面碰上了这事,又有谁能这泰然处之,只是眼下还不好表现出来,“但说到底,这说书话本,被不少人说是上不得台面,董兄莫怪,实在是如今之人皆这般看待……”

    “看待归看待,那是大面上的,”董回要摇了摇头,然后摇头晃脑的笑着,“这里面的道道啊,你并不懂,要不怎么说,你年轻呢?这官面上的事,自是要冠冕堂皇,这个说要禁绝,那个说要驱逐,那都是说给谁看的呀?”

    “说给谁看?”李怀是真有些好奇了,因为他可是知道,这个世界本有超凡因素,又从钱支等人那里得知了不少隐秘,明白这个世界写小说的人,是真有可能聚集力量,俗称的笔头子,一念至此,他索性也不嗦,“据我所知,这不少势力,可都是养着不少文人墨客,原因就是这些人的笔杆子,可能比大刀长矛还要有用。”

    “这是真的,你能看出这些,可就比那些浑浑噩噩之人要强得多!”董回先是夸赞,继而摇了摇头,“也不对,你师从龙骧、侍奉明镜,这两位一个乃是兵家豪杰,一个是士林高人,都是能看透许多的,有他们指点,很容易就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比我们这些自行领悟的人,要强太多了,你须臾可知之事,我等却要参悟个几年。”

    “你可是跑题了。”李怀试图将这话题拉回来,他本就不想在此处纠缠,防止泄露隐秘,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足以让他看出来,眼前这位董回,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是个能见微知著的。

    “行,不跑题。”董回嘿嘿一笑,“你要知道,这笔杆子有的时候,比长枪刀剑要有用,如今心怀大志的,哪有不养文人的?没有文人的文章,没有邸报,没有宣扬,如何能让人知晓?不让人知晓,那别人就不能知道你做了善事,不能知道你的敌人做了恶事,进一步而言,有了文人之笔,你做了恶事,可以变成善事,而旁人做了善事,也可以十恶不赦。”

    这是宣传战?话语权?

    李怀忽然有了这么一点明悟。

    说实话,虽说之前他就看出这边世界内有玄虚,但还真没怎么仔细的研究过,更没有建立完善体系,现在这么一听,慢慢品出了一点内味来,便道:“董兄果然是见识过人啊,受教了。”

    “你瞧,我这说得可是直白?”董回见状,摊了摊手,“这些东西,想要了解,可都是耗费了心力的,你这番称赞,我还是受得了的,你可知道,先前有一陈君……”

    “你这又要跑题啊。”李怀叹了口气,“我只是问那还债先生,怎么突然就受到追捧了,先前他还曾被通缉呢,更何况,这等在野的话本作者……”

    “在野著作,那就是有罪,可若是投入了幕府之内,可就能受到追捧了,”董回还是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更何况,好些个事,上面的人下了令,那百姓黔首就得遵从,被发现违反了,那就得惩处,从而表现出上位者的公正与公平,可这东西都是给下面的人看的,他们自己为何要遵守?权柄在手,只要操作得当,便是当着满大街的人与通缉犯交心,但旁人一样能够不知,可别忘了,笔杆子都在那幕府中呢!”

    李怀一愣,继而恍然大悟,随后拱拱手道:“受教,受教了!董兄有这般见识谈吐,着实让人佩服,若非出身,怕是早就飞黄腾达了。”

    董回也拱拱手,说道:“哪里哪里,实不相瞒,其实我出身虽不如何,也是拜过老师的,只是我那老师乃是史家,你说史家这东西,能有什么作为?这东西,亮出身份就是受罪,只有在写前朝的时候,方能施展能耐。”说着还摇了摇头。

    李怀一怔,却道:“史家之能,才是惊人啊……”

    二人在此说着,忽有人急急寻来,却是那司徒允。

    他一见李怀,便说道:“少君,可算是找到你了,赶紧过来,荆州之主要见你!”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事前谋划妥

    “荆州之主要见我?”

    李怀闻言一愣,随后又回过神来,道:“原来如此,算算时间,也该是见我了,毕竟我乃是代表着老师过来的,他本不该让人刁难。”

    司徒允有些无奈的道:“少君,话虽如此,但你先前的行径,实在是有些失礼了,等会若是那位荆州牧问起来,你千万不要顶撞,顺势认个错就行。”

    李怀眉头皱起,道:“你可要搞清楚了,不是我有意为难他,而是那刘劝无礼在先,我离开之时,就曾经和你说过,况且老师也教导我等,不可被人欺志,便是那权贵又如何?你现在反倒来说我了,莫非荆州之主便是非不分?”

    司徒允一听,脸色就变化了。

    董回也低语提醒道:“皇甫兄,这话可不能大声说,此处乃是他荆州府的地盘,别看周围安静,但不知道哪里就躲藏着人,隔墙有耳啊,有些人的心胸,你是不知道啊……”

    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不由摇头。

    李怀点了点,低声称谢。

    司徒允此刻也道:“话是如此,但那刘劝此人到底是州牧府的吏胥,还很得那州牧次子的器重,他必然比您先见到那位荆州牧,只要在其人面前说上几句,便足以坏事了。”

    “小人嚼舌头固然让人担忧,但我不过就是来送信的,顺便代替老师参加交际,又能有多少影响,反正几日过后,我也就要走了,不指望留在荆州发展。”李怀嘴上这么说,但语气却明显弱下来了。

    司徒允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紧跟着便道:“少君稍微准备一下,再过一会,就会有人来请您,午食应该是在州牧府上用。”

    “到底是体面人啊,还讲究午食,”董回砸了咂嘴,而后又对李怀笑道,“皇甫兄去做准备吧,那位武前州牧,可是比他那位兄长厉害多了,只想想他短短几年,便成了宗室,就知道厉害,更不要说,这人还有诸多作为,只是有一点,就是耐性不太好,没什么耐心,而且还颇为宠信身边人,你若是太晚去了,真让他听了什么去,那当真是个隐患。”

    李怀则道:“这到无妨,反正我就是来这里走个过场,倒是另外有一件事,还需要请董兄帮忙。”

    “好说,好说。”董回,抚了抚胡子,“你且说来,至于帮与不帮,还要看是什么事。”

    “董兄放心,不是什么难事,”李怀笑了起来,“实不相瞒,我亦看过水浒,所以对那位还债楼主同样很是敬佩、敬仰,他既有会,不知你能否疏通一下,让我也去看一看?”

    董回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件事,你倒是隐藏的很深,先前听你说起还债先生,可是没有多少敬意,没想到也对水浒感兴趣,你放心,这个事虽然不好办,但我还是有办法帮你办成的,只是你既有此心,之前还那般耽搁,也着实是心大。”

    他到时不多说困难,大包大揽的应下来,随后摆摆手道:“好了,你自去准备去面见荆州之主吧,其他的事无需过多操心。”

    “多谢董兄了。”李怀拱拱手,这才离去,心里也送了一口气,暗道:“虽说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看那冒牌货当众被拆穿了,但若是能亲眼在旁边看着,更能解气一些,而且若是有个什么变故,也能及时调整,配合回溯,无往不利,当然,另一方面,也能近距离的观察一下,这气运窃贼若是被抓了个现行,那气运的流向,是否立刻就会有变化和额反应……”

    这般思量着,他被司徒允领着去了一边厢房之中。

    这期间司徒允又好生说了不少注意事项,大部分都是有关那位荆州之主的。

    那位荆州牧,如今的名字唤做武前,在荆襄很有威望,用几年时间将各方面都梳理得十分清楚。

    总之,是一个厉害人物。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如今只是奉师命去问候,听他询问,就当是听长者教诲,怎么会有什么其他举动呢?那刘劝的事,也不会提及的。”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等二人说定之后没过多久,李怀顺势坐着休息了一会,果然就有人过来邀请。

    李怀也不嗦,立刻就随着那人通往州牧府而去。

    这州牧府本来就离聚贤馆不远,中间就隔着几面墙而已,只是并不互通,要抵达此处,李怀还要随着那人绕了几个圈,从那州牧府的侧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也没有到正院的衙门大堂,而是直接就到了后院。

    此处布置考究,亭台假山一个不少,赫然是一处园林了。

    行走期间,还能见着不少仆役、丫鬟、女使三三两两的行走着,只是一个个神色颇为从容,并没有多少谨小慎微的模样,和李怀一直以来见过的仆役人群颇为不同。

    他甚至在行走间,听到了不少人的议论,只是那议论的内容,却令他不怎么舒服那些人所交谈的,赫然都是那所谓“还债楼主”的话语,其中几个女使更是一副花痴模样的在那说着其人如何如何英俊潇洒、不羁狂放,令人心折。

    到了最后,李怀都忍不住对侧后方走着的司徒允道:“那还债楼主我亦见过,虽不能说样貌丑陋,但和英俊潇洒还是站不上边的吧?这些人到底是没有见过……”

    只是说道一半,他忽然顿住,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更是一阵腻歪:这还债楼主明明就是我,我明明就是英俊潇洒!所以这些人说的是对的,可我又很清楚,他们实际说的又不是我,而是那个冒牌货,可恶啊!

    对于李怀的这些心里变化,司徒允是不知道的,但为了这位少君不节外生枝,他只能是低着头说“对对对、是是是,那人确实是中人之姿,只看外表,无甚出奇之处”,结果说完之后却又被李怀给瞪了一眼,这心里着实是拿捏不住了。

    李怀收回目光,心里还在嘀咕着,但随着前面带路的人推开一扇院门,前方骤然有一股猛烈气息扑来,霎时间金光弥漫,宛如大山压来!

    李怀一下子就感到了憋闷,然后定睛往前看去,透过层层气运光芒,见到隐隐有一条红光蛟龙在院中徘徊!

第四百三十八章 父慈子孝

    “什么鬼?”

    眼前这一幕,让李怀悚然一惊,跟着便不由在意起来,只不过等他定睛看去,眼前层层叠叠的光辉慢慢虚化散去,唯独那赤红色的蛟,依旧在空中盘旋着。

    只不过,比起之前那种视觉冲击力,此刻这条蛟的样子,就显得有些虚弱、透明了

    这赫然也是气运光辉组合而成的,不知为何成了红色。

    这气蛟并非凭空而生,能见着上面有一道道气运丝线垂落下来,直接落到了这院中正堂之中。

    即使隔着很远,但李怀靠着眼力,还是轻松的看到了,那正端坐在正堂上首位置的男子。

    此人穿着直裰,衣着简朴,但腰杆听得很直,双肩平整,只是这么一看,便给人以一板一眼的感觉。

    等李怀凝神再看,却是暗暗疑惑,因为他固然能看到此人的身子轮廓,乃至连其人身上的衣衫褶皱,都能看得清楚,偏偏就是那张脸的详细面容,却是无法探查得到。

    心中疑惑之间,李怀有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想来就是那位荆州之主、荆州牧武前了,听说他不久前还得了爵位,乃是平襄侯……这爵位听着可真是耳熟,总之,这是一位真正有权势的地方土皇帝啊,在荆襄这片土地上,他的话,比朝廷的话,还要管用的多!”

    李怀对这位荆州牧武前的了解,其实并不少,毕竟他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两位老师一位直接和荆州府相关,一位更是眼观各方局势。

    “这位荆州牧,这几年巩固权柄,劝课农桑,休兵铸器,鼓励商贾,着实是做了一番休养生息,更重要的是,此人最近宣扬其贤名,彰显其功劳,渐渐有了气候,民间百姓越发相信了……”

    深吸一口气的脑子里转过众多念头,然后迈开步子,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这行走之间,他逐渐接近正堂,奇特的是,那盘旋在半空的蛟影,竟是慢慢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

    李怀并不能仔细盯着看,而是故作随意的模样,就这么直接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他目光快速扫过厅堂,见此处站着不少人,除去那些侍卫模样的,还有两名青年,一左一右的站在边上,一个看着年龄稍大,神色冷峻,一个看着较为年轻,面色平和,唯独那最中间的中年男子坐着。

    这位自然就是荆州牧武前。

    此刻,他的面容已经清晰起来,看着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长须捶胸,鬓角下落,颇有几分文人气度,而周围那些诡异的气运光辉,也都散去不见了。

    “见过州牧。”李怀拱手为礼,然后便不复多言。

    那位荆州牧点点头,用平时、平静的语气说道:“皇甫怀,我知道你,几年前你在邸报上曾有不少文章,其中有几篇很是不错。”

    “小子那时候年少不动手,让州牧见笑了。”李怀摇摇头,语气诚恳,“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那时妄言国事,好些个观点,着实是一叶障目。”

    “还是有许多可让人思索、参考的。”武前淡淡说着,话锋一转,“此番,你是代替你老师过来的?”

    李怀态度严肃的回答道:“正是如此,我师知州牧之美意,但因身有微恙,所以不便前来,是以让小子过来告知州牧。”

    “哼!”

    忽然,一声冷哼从那位州牧的右手边传来,就见年龄稍大的那个年轻人眯起眼睛,道:“身体有恙?笑话了,谁不知道,明镜先生本就是拳法大家,更是儒家宗师,身体健壮、诸邪不侵,只不过是不愿意来罢了,往日诸多邀请,他都一概拒绝,无非是看不上我荆襄之势,现在倒是让你这个小儿过来,用这蹩脚的借口来搪塞,真以为能骗得了人?”

    李怀拱拱手,并不反驳,因为他心中清楚,也明白明镜老师也很明白,所谓的身体微恙,只不过是一个理由、一个态度,背后隐藏之意,面前这位州牧心知肚明,只不过无需说破罢了。

    只是不知道,这突然说破之人,到底是何用意?能出现在这里的,肯定不可能是政治上的雏儿,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哪一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什么,都该是一清二楚的,何故会在此处说出这些话来?

    “换一句话来说,此人既然说出,便有其目的,只是我暂时看不透罢了,莫非他就是之前那个刘劝的主子,州牧武前的次子,武显?”

    一念至此,李怀立刻就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并且顺势推导出了好些个可能,而后深刻的觉得自己是长进了,即使不用外挂,在复杂的政治斗争和官场上,应该也能敏锐的发现问题,并且深入分析,最终找到解决办法了……

    但这时,荆州之主的一句呵斥,立刻就让李怀的种种自得化为乌有

    “青儿,不得无礼!”武前的语气并不严厉,平淡而稳健,“皇甫公子乃是明镜先生的高徒,那位先生有通天彻地之能、经天纬地之才,我深服之,他一共也就只有九个入室弟子,每一个都绝不简单,今日特意派出了关门弟子过来,已可见诚意了,你岂能这般言语?莫忘了,平日里,我对你的教诲。”

    这个冒头的是武青?也就是荆州牧的长子?

    实际上,李怀之前与那董回离去,便有意攀谈探查,从其人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其中就包括了州牧府几位公子之间的关系。

    这荆州牧武前有不少子嗣,但其中最出席的,还是长子武青与次子武显。

    先前李怀的心思都在那武显身上,盖因这武显就是聚贤馆的主事人,那刘劝背后的主上,已经被李怀给扣上了敌对标签。

    没想到现在其人安坐不动……

    李怀眼神微动,视线落到了荆州牧左手边的年轻男子身上,而对方也在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然后说道:“兄长也是一时关心则乱,还望父亲不要责备于他。”

    倒是那个武青跳出来了,太古怪了吧!

    “孩儿知错了!”武青低头认错,顺势说道,“确实是孩儿见识浅了,愿设宴给这位明镜高徒赔罪!”

    李怀闻言,眯起眼睛。

    怎么着?这么一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局面,这是要借着我这个外来户的由头,搞兄弟政治斗争?

第四百三十九章 故人齐来?

    “也好。”

    荆州牧武前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顺水推舟的应允了。

    这更加印证了李怀的猜测,他不由腻歪起来,暗暗摇头,想着自己这次过来,真的只是单纯传信的,最多搞一搞那个冒牌货,等这事完了,自己绝对转身就走,片刻都不留下来,谁食言谁是小狗!

    想着想着,他不由盘算起来,等会是不是顺势提出要求,若是能得了这位荆州牧的允许,要接触那个冒牌货,是不是还能借机从这几位的身上探查一点内幕消息,看看那个冒牌货是怎么在被通缉的情况下,以一个话本者的身份,成为荆襄座上宾的,毕竟这些人能试探我,我亦能借此……不对!

    忽然,李怀悚然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细节和情况!

    “那冒牌货固然可恨,冒名顶替,将本该汇聚到我手上的气运平白给截留了一部分,更是借着我的名头招摇撞骗,坏我的名声、形象,更是透支了诸多人情、人脉,其罪恶之处,简直是罄竹难书!但最初我望气之时,他也只是一个中转,那气运汇聚只是一部分,大部分还是落入这州牧府中,而且就连那冒牌货身上聚集的一小部分气运,也在被州牧府吸摄……”

    一念至此,李怀忽觉后颈发寒,面前这父子三人在他眼中的形象一下子就阴森起来,仿佛在他们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漆黑旋涡,正在不断旋转,吞噬着那源源不断的民念……

    “不对,我能见着那冒牌货身上的气运,以及随之牵扯的、有关水浒的民念气运,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本身就牵扯其中,是其中因素之一,所以能够看到,若非有明镜老师的玉佩遮掩,怕是在那个冒牌货面前都已暴露了,现在更别说在这父子三人面前这般施为了,恐怕一下子就会暴露!不对,我现在也不能肯定自己有没有暴露,说不定这父子三人乃是奥斯卡级别的影帝,不仅相互之间飙演技,甚至在我面前还有发挥……”

    这般一想,他甚至都有点不想理会那个冒牌货了,心中止不住想要转身离去的念头。

    “这荆州太危险,我要回竹林啊!还是那边好,师兄弟个个说话都好听……”

    “皇甫贤侄,你怎么了?”

    这个时候,武前的一声询问,将李怀的心神生生的呼唤回来。

    “哦,没什么,只是看到了君侯父子三人之间的友善,便想到了过去的一些往事,一时之间有些感慨罢了,对了,两位武公子,你们喜不喜欢用斧子?带信号灯的那种,还配有‘可以上了’的音效哦,要不然,你们喜不喜欢开发卡带?”

    “正经点行不行!+1槽点。”

    李怀没有理会旁白,倒是借此稍微平静镇定了一些。

    “斧子?我等所习的乃是君子之器,于刀斧之道上并无涉猎,”那位满脸笑容的武二公子武显笑道,“不过,在下倒是有些好奇,不知皇甫君想到的往事是什么,是否和你口中卡带有关?据我所知,君子过去一直住在一处城外别院。”

    李怀摆摆手道:“没什么,不过就是些父慈子孝的往事了,”他心中不由警惕起来,意识到这个武显显是调查过自己,也不知是自己这次得罪了其人,才去调查,还是早就行动了,但无论是哪一个,此地都不宜久留啊,“不知州牧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什么,还望君侯能先看看我师之信。”说着,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武前点点,一摆手,那武显就过去将那封信拿了过来。

    武前也不看那信,只是道:“贤侄远来,不妨在城中多待一阵子,我这长子方才冒犯了你与明镜先生……”他见李怀要说话,就摆摆手,“先别忙着客套,我还是知道这小子的,心里藏不住事,若不让他赔礼道歉,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得心安的,不过你也不用急,不用这么快,正好这几日城里热闹,有那还债楼主的文会不说,过几日的大春会,你也正好来看看……”

    我可不想留在这里啊!

    李怀心里琢磨着,便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才能合理脱身,就算要留下来,也不能和这父子三人牵扯太多啊……

    没想到,那荆州牧武前接下来就道:“到时候你那位叔父,应该也会来,而且……”他看着李怀惊愕的表情,顿了顿,笑道:“龙骧将军也已经答应前来了,此来也正好和你那位师兄刘稳交涉一下,正好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这本不容易,因为双方立场不同,而我为宗室,不方便居中调节,所以这荆州城里,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

    李怀沉默了一下,最后暗叹一声,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还怎么好拒绝?他和龙骧景师也已是有年头未见了,若能借此重逢,本就是好事,要知道先前李怀在大宁领兵平叛,有很多心得和疑问,正需要请教兵家大能。

    更何况……

    “不知我那叔父真的会来?”

    武前就道:“皇甫先生,本就为我兄弟二人敬重,我与兄长皆重其人,此番也是好不容易送去了请帖。”

    李怀深吸一口气,拱手称明。

    随后武前以长辈的身份说了几句学业之言,便让李怀退去了。

    等李怀从州牧府里走出来,便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摇头失效:“本意就不想牵扯进去,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去了,连那刘稳之事都是这般,这荆州牧果然厉害,从头到我掌握了节奏……”

    他正想着,那边司徒允走了过来,问候之后,就低语道:“事情小人已经知晓,还望少君稍安勿躁,来时主上也曾说过,让您多在这位荆州牧身上学学为上之道,对未来当有裨益。”

    “我学这个做什么?”李怀摇摇头,觉得老师这番吩咐莫名其妙,正想要详细询问一番,那边有个州牧府的仆役过来,捧着一封请帖。

    李怀看了过去,不由眼中一亮。

    “这是我家二公子让小人送来的,还债先生的请帖,请您到时候务必赏光!”

    李怀直接将那请帖拿了过来,将人呢打发走之后,忍不住对司徒允道:“总算有一件顺心事了,现在就等着文会的时候,好看看热闹了。”

    司徒允也兴奋道:“听说此次先生要公布新作,着实让人期待啊!相信文会定会精彩!”

第四百四十章 衰?

    李怀对文会的兴致同样很高,所以与司徒允一番交谈之后,二人倒也是投机许多,也让司徒允放下心来他本还担心,先前在那州牧府中的遭遇,又会让李怀心生不满,惹出事端来。

    他可不知道,李怀当下没了那么多的念头,只想着将这荆州的事情熬完,就赶紧的离开。

    实际上,等他与司徒允说过话后,还没有回到住处,就接到了那位武青武大公子的邀请,那送来邀请的仆从见李怀还有迟疑,塞了请帖之后,就立刻回去复命了。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看着手上的请帖,李怀不由叹息起来,“我果然是黑夜中的萤火虫……”

    此处略过几千字不表。

    却说当日,李怀便在州牧府的安排下,在那聚贤馆中住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为他引路和安排住处的人,居然还是那位刘劝,其人依旧是态度恭敬,仿佛先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的刘劝,说出来的话,终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了,不复再提什么投靠、招募之类的话题。

    李怀也乐得轻松,一样是以礼相待,等一套流程走完,便就老老实实的安顿下来,随后也没有什么人再来拜访,不过李怀还记得让司徒允去通报给董回一样,告诉他自己已经拿到了还债楼主文会的请帖,让他不必再去寻人相助了。

    一直到夜里,他安稳的入睡。

    不过,等到第二天,这安静的局面就被打破了,因为一大清早,董回就带着自己的另外一位好友,过来拜访李怀。

    “这位江辰江君子,也是荆襄才子,同样出身寒门,不过学问过问,我深佩之……”

    “见过江君子!”李怀抱拳行礼,口中笑道,“今日一见,风采过人,便就心折了,只不过说来惭愧,在下到底是困于边缘,见识不多,过去倒是不怎么知道江兄风采……”

    “这有什么?皇甫兄弟你这是直白之言,在下本来就没有什么名望,”那江辰哈哈一笑,就道:“你说江某人本就没有什么名望,结果一见面,便被人说是久仰大名之类的,然后我再客套一番,这一来二去的,场面上是好看了,但有有谁敢交心呢?还是皇甫兄这般快人快语,更对我胃口。”

    李怀闻言,对此人也不由感到亲近了几分,毕竟这第一印象,有的时候真的很重要。

    他本来见这江辰被董回引来,看着很是文雅,穿着深衣,面容英俊,以为是士人、文士之流,结果对方这一开口,不仅声音响亮,更兼有几分豪气。

    有着这般念头,李怀接下来也就与之交谈了起来,倒也是颇为投机。

    “好了,你们二人不用这般客套来客套去了,”董回见着这一幕,便笑了起来,“我今日将江老弟带过来,其实还是因为还债先生的那场文会。”

    李怀听罢,就忍不住道:“我昨日便让人去通知董兄了,我这边侥幸得了一封请帖……”

    “我自是知道的,你也莫担心,”董回摆摆手,“不过昨日我已经将消息通传出去,江兄弟知道了这件事,后来虽说你让人来告知了,但江兄弟却对你有了些兴趣,是以与我联袂而来,要见见你,”说到此处,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担心,江兄弟本来就是要参加此次文会的,他之所以要见你,还是因为你乃是明镜先生的高徒!”

    李怀听到这里,才放下心来,顺势说道:“我虽然师从明师,但却没有学得多少本事,着实是惭愧啊。”

    “皇甫兄谦虚了,过去你那些个邸报文章我也读过,就非同小可,现在必然更不一般了,”江辰摇了摇头,“况且明镜先生学究天人,你拜师才多久,还是要过些年,才能见得能耐,说实话,我一直仰慕明镜先生,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听到此处,李怀已然明白了缘由,正想着要如何回应。

    董回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先过去吧,那文会也快要开始了,得先去占个好位置,否则咱们就在聚贤馆中,近水楼台,若是还没得个好位置,那着实是可惜。”

    李怀送了一口气,与那江辰一同点头,然后吩咐了司徒允两句,便和二人同往。

    那位“还债楼主”的文会,就是在聚贤馆中举行的,只不过并不是在李怀住宿的这片区域,而是要穿过一片园林才能抵达。

    而李怀也是到了此刻,才猛然意识到这聚贤馆到底有多大,不由感慨了几句。

    董回就道:“这一片,本是一处宗室的府邸,只不过那宗室因犯了事,最终被便为庶人,是以周围的府邸就都被空了下来,一直没有人居住,十几年前,先帝曾欲来这荆襄巡视,但因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成行,最终不了了之,只是当地的官员们,先前却已经动工修整,上奏了朝廷之后,将这犯案宗室的官邸拿来修整,敲敲打打之后,却是做得了一半,可谓进退不得……”

    李怀就道:“最后就被改成了聚贤馆?”

    “不只是聚贤馆,而是这一片的官府,连同那州牧府在内,皆在其中,”董回说着伸手指着周围,“而且有传闻说,此处还有阴阳家的宗师摆下了风水阵图,以诸多府邸衙门为棋子,能聚集天下之气,需知,原本这荆襄也算是居于大周天下之中的……”

    “无稽之谈。”江辰摇摇头,“这等话如何能信?”

    李怀则是心中一动,回忆起先前气运变化的景象,觉得隐隐抓住了什么,只是随后又被董回的一句话,将注意力重新拉了回去

    “江兄,你可没有这般资格如此说,”董回哈哈一笑,“你私底下不还以化名暗书话本,传于市井,颇有名望,所为何事,莫非要我挑明?”

    江辰面色稍变。

    “哦?”李怀一下子来了兴致,他没想到江辰居然还简直写手,正要询问其人笔名为何,但冷不防的,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眯起了眼睛。

    “文庆?”

    随后,他眼中闪过一点金芒。

    “不过,他身上气运衰败,隐隐有坠落之势,是怎么搞得?”

第四百四十一章 可惜人是人

    注意到异象之后,李怀不由又凝神了几分,想要仔细观察一下。

    虽说这文庆在他的印象中,根本不算个好人,即使之前化身还债楼主的迷弟,成为了水浒的拥趸,可那还债楼主的身份不能曝光,更没有和李怀本身这个“皇甫怀”挂钩,所以并不影响文庆继续保持对李怀的敌意。

    但另一方面,文庆所属的文家,和李怀牵扯很深,是他那位龙骧老师的根源所在,而龙骧将军算是李怀在大周世界的启蒙老师,给予了很多指点和帮助,便是在财货和人脉上,都有诸多助益。

    也正因如此,李怀和文家牵扯极深,才能轻而易举的看到文庆身上的气运变化。

    “这两年,我读书为学,而这边的身体也逐渐长成,慢慢强健起来,诸多异能也越发凸显,比如一眼望气,能见旁人大略,能知势力兴衰趋势,虽说我推测和推理可得,所谓观气,其实近似于一种大数据的分析,只是那计算源头在什么地方,暂且还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就是我这观气之能,大部分时候,能看到的,还是和自身切身相关的……”

    一念至此,他不由暗暗叹息。

    “时灵时不灵,有一定几率看到,估计就是因为,我没有真正潜心练习过,没有掌握这个技能,现在只是本能,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真正得个什么秘籍、秘本的,能让我揣摩练习,掌握技巧……”

    想着想着,他不由有些走神,这目光就有些木然的盯着前面那人。

    文庆自然也有感应,他其实也看到了李怀,只是故作不知,毕竟尽是不同以往,文庆的心境也大为不同了,此番过来,更主要是为了能见一见那位还债楼主,尤其是听说其人将有新作,更是心痒难耐,哪里还想要节外生枝?

    若是因为他一时冲动,乱了局面,最后让整个事件失色,不说旁人,便是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但眼下被李怀这般瞧着,心里不免有些不快,于是就加快了脚步,朝着前面走去,很快就穿过了一道宫门,来到了一座院子。

    这院子占地不小,其中更有诸多屋舍,连绵排列,只是其中立柱多于墙壁,所以显得通彻宽敞。

    有不少人在其中走动,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好一派热闹场面。

    文庆走到其中,见着此番场景,不由松了一口气,继而将方才因李怀而生的不快与不甘甩到脑后,开始期待起来。

    “不知那位先生,是否就在其中,我当寻之……”

    文庆正在想着,冷不防的却有一声冷笑从他身后传来,跟着一个让他感到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文庆啊,怎么你也来了?你从何处拿来的请帖?”

    这声音文庆如何能不识得,不由浮现出厌恶之色,转身就朝着声音看了过去,随后道道说道:“你文昌都来得,我如何来不得?更何况,文昌,你之前不还斥我沉迷话本,乃是困于小道,为你所不喜,怎的今日还债先生兴文会,你会在此?”

    那发出声音的,赫然就是与文庆一样的文家子弟,还是同一辈中的佼佼者,名为文昌。

    这文昌笑道:“我自是来得,你也休要污蔑于我,我何曾说过那样的话?我与少州主、蔡君等人乃是好友,他们都喜好那水浒话本,难道我会不喜?”

    他连连摇头,跟着继续道:“我与少州主亲善,又和诸位大族公子相交莫逆,因此请他们相助,才请来了请帖,能让文家诸子来此拜访那位还债楼主,可若是我没有记错,你文庆当初可是与我等决裂了,自己居于陋室不说,还说过什么不相往来的话,莫非这么快就忘了?蔡君,当时你也在场,算是见证,是不是有这回事?”说到后来那句话的时候,他明显压低了声音,露出了几分讨好的味道。

    文庆目光转到一边,看到了和文昌站在一起的那名男子,认出是荆州大族蔡家的嫡子,蔡劭。

    其人器宇轩昂,神色从容,闻言微微一笑,淡然道:“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你们到底是族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文字,想来嘴上说着割裂,到底还是一身同体,算不得什么意外。”

    文庆听着,脸色转眼通红,却没有言语,转身就往院子里面走了过去。

    “此人真是冥顽不灵,难怪叔祖不喜其人,”看着文庆背影,文昌不由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了,他还以为我们文家在荆州乃是大族,有大势,却丝毫也没有认识到我家那位将军,乃是荆州乱源啊!”

    “人各有志,岂能尽如人意?”蔡劭还是带着笑容,“只不过,他人既然在此,那就说明还可拉拢,毕竟人皆有其欲,此人之欲,在我等掌握之中。”

    文昌一听,便就了然,随后压低声音道:“可是那位还债楼主,已经被拉拢过来了?”

    “不错,”蔡劭半点都不遮掩,只是语气中却带着一点遗憾和失望,“此人固有文采,但到底势单力孤,而且限于出身,眼界十分有限,只是太过于文才斐然了,以至于过去连我都不由佩服,以为其中所书,印证其人心胸本领,但现在看来,终究难逃凡夫俗子,在权势刀兵面前,也只能屈膝以侍!”

    文昌立刻就道:“这是自然的,也是诸家威严太过,再者说来,只要是世上之人,终究逃不出名利二子,否则他还债楼主,又何必写什么话本,写了又何必要传扬天下呢?”

    “你说的不错,我只是可惜,”蔡劭摇了摇头,语带唏嘘,“若是他还债楼主还是那般神秘,该有多好?虽说现在这样,我都可借之施为,但终究是让人遗憾的,可惜,这还债楼主到底还是人,是人,就会显出原形……”

    文昌在旁边听着,正思索着如何安危,才能显得自己,但冷不丁的见到一个身影走进院中,不由眯起眼睛。

    “那人是明镜先生的第九徒吧?”蔡劭也见得其人。

    “正是,”文昌却冷笑起来,“一个趋炎附势之徒罢了,过去借我文氏威名立足,一朝我族衰落,他就立刻另攀高枝了,实乃卑劣之徒!”

第四百四十二章 此人以隐而邀名

    “哦?此话怎讲啊?”蔡劭微微挑眉,目光扫过正在走进来院中的李怀,露出了好奇之色。

    “这人年少之时,曾经在我家将军门下为学,”文昌低语说着,“当时此人倒是颇为热切,为了我家那位将军,着实是写了不少的文章,句句都直指我家那位将军当时的关注所在,并且在荆州城内,也引起了不少风波。”

    “这件事我当然也记得,此人可是写在邸报上的,也正是因此,他能崭露头角,才会被那位明镜先生看重,否则焉能出头?”蔡劭点点头,“我之所以询问,其实是想知道,此人如何是另攀高枝,须知,那位明镜先生固然每年都招募不少记名弟子,但这些终究只是记名弟子,算不得入室,若是这皇甫怀能看着机会,就能另攀到明镜竹林的高枝,那这法子如何,我还真想知道。”

    文昌先是略显尴尬,但很快就恢复过来,道:“此人当初在龙骧将军门下的时候,还表现出勃勃野心,可以说是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扬名的机会,结果起了波折之后,他又是格外干脆,投入了明镜门下之后,几乎是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文氏一族,又表现出一副隐士的模样,仿佛半点都不想要牵扯凡俗的诸多情况,一心要躲在山林中为学。”

    蔡劭已然恍然,点头道:“一个人,可能会一心求名利的人,也有的人飘然出尘,乃居于山川之中,但若是同时存在着这两种行为,那毫无疑问,就是想要用隐士之行径,来邀买名望了,这么说来,你的看法是对的。”

    文昌得了肯定,便就笑了起来,跟着就道:“正是如此,想来蔡君也明白其中关键了,现在他居然出现在此处,而且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来,那不用多说,肯定是那位明镜先生在给他撑腰。”

    “如此说来,还真是让人羡慕,此人也是有本事的。”蔡劭点点头,看了文昌一眼,笑着提醒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劝你还是熄了那想法吧,今日不好节外生枝,何必和此人一般见识?更何况,他背后还有明镜先生,这人别看待在城外,其实根基深厚。”

    “我自是明白,蔡君但请放心,”文昌先是应下来,继而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听说此人得罪了少府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蔡劭神色微变,“那这个事要搞清楚,少府君为人谦和,我素来敬仰其人,这般和气之人,岂能轻易被人得罪,必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明白了……”

    文昌还待再说,但那边忽然一阵喧哗,紧接着便见一群人簇拥着那位“还债楼主”从里面的一间屋子走了出来。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

    便是之前因为文昌的几句话,而心神不宁、表情阴郁的文庆,都是神色一变,露出了欢喜、期待之色。

    ”见过先生!您可是让我们好等!”

    “是啊!今日一定要好生请教先生,关于那水浒英雄传,在下可是有着不少疑惑的。”

    “也别光说水浒啊,不是说今日还有新作吗,还望先生不要吝啬,能拿出来让我等一饱眼福啊!”

    ……

    鼓噪声起,将这院子中的其他话题尽数给压了过去。

    那蔡劭索性停下之前话题,笑道:“既是这位先生出来了,便先这看他之能吧,其人固是气节令人遗憾,可那笔杆子还是不错的,若是真有什么新作,能拿来一观,也是一番快事!”

    “正是,正是!”文昌附和起来,“正要看看这位先生的新作,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自是不同寻常的,”蔡劭却眯起眼睛,“他如今既被圈养起来,那这新的话本一出,必然有州牧府满城推动,若还有一二照应州牧之处,那更要有无穷好处了。”

    文昌自是连连称是,但心下却生疑惑。

    便在此时,人群中忽然又有一阵骚乱,原来是又有几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赫然就是荆州牧武前的次子武显,也就是这片聚贤馆的主人。

    “见过少府主!”

    “见过公子!”

    众人连忙行礼,纷纷问好。

    那武显则一一点头示意,态度随和,让人一见,就会心生好感,就连李怀远远看着,也不例外,但随后他就注意到了异状。

    “这人身上的气运,又有了一点变化!”

    李怀之前就在州牧府见过这位二公子,只是当时整个州牧府中气运浓烈,但聚焦于那位荆州之主的身上,这位二公子和大公子虽也有表现,但都像是烈日下的烛火一样,被遮盖了光辉,没有显露出自身的价值来。

    可现在,没有了那位荆州之主,他的这次子似乎就有不同了。

    不过真正引起李怀注意的,还是那被众人围着的“还债楼主”居然有一部分气运分裂出来,缠绕在武显的身上。

    “果然有问题啊,这个冒牌货,说不定真是州牧府特意安排的,即使不是为了将我这个正主给引出来,应该也有借此篡夺气运的想法,先不忙着说话,得观察观察……”

    李怀想着观察,结果那位州牧府二公子一看到他,便笑着走了过来,更是直接打了招呼。

    这下子,立刻引得众人侧目,尤其是李怀这两天已然出名,自是引起了诸多话题。

    靠着听力,李怀清楚的听到了众人议论的焦点,居然就是说他之前明明得罪这位二公子,怎的此刻竟然还能得其笑脸相迎,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一时之间猜测纷纷,几乎喧宾夺主。

    只是那位“还债楼主”到底还是主场作战,一看到那位二公子过来了,也立刻甩开围着自己的一群人,直接凑了上去,同时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很薄的书册,恭恭敬敬的呈了上去,嘴里说道:“见过少府君,这是在下之前提到过的新书,请您过目!”

    此言一出,整个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文庆等人一脸热切和渴求。

    那蔡劭则是微微摇头,面露失望。

    文昌微微冷笑。

    武显面带微笑,点头接了过去。

    李怀则眯起了眼睛。

第四百四十三章 所写为何?

    “在下曾经仔细的思考过,这第二部书,应该要写什么。”

    在那位二公子接下了那薄册子的时候,那位还债楼主已经开始进行大致介绍了。

    众人本来对那册子望眼欲穿,但现在一听这位作者开口了,马上就都来了精神,打算仔细倾听一番。

    只有李怀的目光,还牢牢锁定在那位二公子的身上,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要知道,若这个冒牌货真的是这对父子安排的,甚至只是这个二公子自己安排的,那毫无疑问,这本所谓的新作内容,他也肯定早就知晓了,那再次看到,必然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之感,很有可能会表现的心不在焉、甚至不以为然。

    “嗯?还真是认真观看,甚至还露出了意外之色。”

    但仔细观察之后,李怀却意外的发现,那位武显公子居然是一副初次阅读的模样,甚至在看了几眼之后,还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是演技过硬,还是这并不是他的布置?若不是他找来的冒牌货,他并非知情人,那这个冒牌货是不是有可能是他那兄长,又或者是荆州之主找来的?”

    李怀正在思量。

    而被他心心念念的冒牌货又再次有了动静。

    “看来二公子已经有所察觉了,”那冒牌楼主微微一笑,“我这第二部书,和第一部的风格,可谓迥异,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究其根本,便是在下不愿意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添砖加瓦,那样显不出我的本事,所以才会另起炉灶……”

    “另起炉灶?先生这新书,到底写了什么?”

    “是啊,您着急我等过来,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还望如实告知!”

    “先生快说!快说啊!”

    冒牌楼主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了那位二公子,在后者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之后,这位冒牌楼主才抚须笑道:“诸君不用着急,这第二部书写的是什么,不妨让你们来猜一猜。”

    这般一说,众人果然是兴致高昂起来。

    李怀却不由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他自是有足够理由不屑,盖因在他穿越之前,那水浒乃是流传几百年的佳作,就是放到整个世界的文学史上,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这书的作者容易冒充,可再想要写出一部同样水准的佳作。

    哼哼。

    李怀不由冷笑起来,暗道其人是自取其辱。

    “若不是我早有后手,岂能让你乱来,平白坏了我的名声,至于现在,一方面能打脸这无耻之徒,另一方面,说不定能找出这人背后隐藏着的黑手,当然,比起找原因,打脸才是最主要的!居然敢抢我的逼格,简直岂有此理!”

    “……,+1槽点。”

    不说李怀心中的冷笑,却说众人议论纷纷之中,终究有人按耐不住了。

    就有一个人越众而出,先是对着几人拱拱手,随后说道:“我对先生的水浒很有研究,发现其中有颇多隐藏之处,隐隐暗示了燕国局面,事后好汉凋零,也很是令人遗憾,但最终您并没有真的写清楚一些好汉的下场,所以在下推测,这第二部,应当就在于此,乃是水浒后续,讲述那些幸免于难的英雄故事,以及天下大势!”

    他这话,便像是滚油入火,瞬间就点燃了人群,让众人越发兴奋起来。

    但听在李怀耳中,却只是暗暗冷笑,他在心中暗道,还续集,他便是编出来续集,那也是水平大跌的同人作品。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那一副成竹在胸模样的冒牌货,心里越发不爽起来,暗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写个荡寇志!

    “我觉得不对!”

    忽然,有一个声音想起来,随后却见那文庆居然走出人群,冲着还债楼主拱手行礼之后,摇头道:“我等也知道,还债先生不愿意重复过往,既如此,那想来并非后续之书,该是全新篇章才对!”

    人群中有不少人点头成是,手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文庆跟着便对冒牌楼主道:“还望先生能再给多些提示,只是眼下这些,实在难以判断,以我等之道行,若是凭空猜想,如何能得先生之智?”

    冒牌楼主哈哈一笑,点头道:“文公子说的是,不错,不过我其实已经提示不少,要知道,此部新话本,乃是我辈得荆州之繁荣昌盛,而生之念,自是与此有关的,更与最近这几年的际遇相连,尔等不妨仔细思量思想。”

    众人听罢,皆沉思。

    文庆也沉思了一会,最后露出了恍然之色。

    边上有几个人本就在留神观察着文庆表情,一见其模样,立刻就去询问起来。

    文庆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一些,”他看向冒牌楼主,“先生,您之前那本水浒,写了许多军阵之事,可见您对兵家事也是非常熟悉的,旁人所书,远不及您,而如今我大周天下正处于混乱之时,其中多少兵家事,以您之笔锋,恰好可以将之纾解出来……”

    “对呀!是这个道理!”

    “确实如此,那水浒之中的诸多战役,着实是让人难以忘怀。”

    “先生,可是如此啊?”

    最终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冒牌楼主的身上,一个一个满脸期待。

    结果,他们最终的得到的,还是这位先生的缓缓摇头。

    “那到底是什么?”

    这下子,众人算是彻底的混乱了,但跟着又有几个人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猜测,大部分也都是和战争、兵家相关的,甚至还有一个提到的,都接近仙侠了,引得李怀侧目。

    不过,却全部都被否定了。

    “还望先生直言吧。”最后,文庆领着众人询问起来,其中大部分的人,其目光都落到了武二公子手上的那个薄册子上,因为他们很清楚,正确的答案,就在其上。

    不过,最后还是那冒牌楼主揭开了谜底——

    “吾之新作,乃为一大族之繁华、一族群之武勇,是要纪录一家之强盛!”

    话落,此人还微微昂头,满脸得色。

    但听者,却各自诧异,愣在原地。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大规模现场脱粉

    就连李怀,在听了这个答案之后,都不由感到意外和诧异,继而便眉头一皱,心头电转。

    这是个什么节奏?这小子要写啥?莫非是红楼梦之流的?

    有着同样疑问的人不在少数,最后居然是董回直接问了出来:“还要请教先生,这一家之强盛,又有什么可写的?莫非……是要讲天家?”

    众人听到此处,不由都是浑身一哆嗦,看向冒牌楼主的脸色都变化起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人低语。

    有人则干脆后退两步。

    也有人猜测,低语道:“莫非是要写前朝天家,又或者是更远时候的?但这样怕也不保险啊,须知,这有一就有二,谁人敢轻易写啊?犯忌讳!”

    “是这个道理!便是前朝天家,怕是当今官家也不愿意旁人轻易议论,毕竟这里面是有着关联的,关系到得国正否。”

    “是啊,便是当下中枢权威衰退,也压根管不到咱们这边了,但涉及到大义、名分,便是地方上的诸侯,也不会等闲视之啊!”

    ……

    耳中听着众人议论,那冒牌楼主也变了颜色,赶紧就道:“诸位何以这般?这里面的厉害,莫非在下还能不知道?这东西,岂能轻易写呢?”

    “实在不是我等多心,”就有人直接表示出来,“实在是先生先前那水浒写的着实入木三分,有些地方毫无顾忌,由不得我等多想!”

    李怀总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是先前水浒英雄传中,有许多笔锋尖锐之处,丝毫也不顾忌的写出来,而且说实话,里面本就涉及到了前朝官家,虽说都被李怀修改了部分,以适应当前的社会和历史,但大体的框架还是没变的。

    这其实也他先前知道自己不会暴露身份,以笔名示人,才能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挥毫泼墨,事后之所以被追缴、通缉,也和这些百无禁忌有关。

    “哼哼,现在你小子既然冒名顶替,这些个事,自是要背锅的,哪里只有好事,没有坏事呢?”

    一念至此,他倒是越发肯定,这冒牌事件的背后绝对不简单,若是没有荆州实权者推动,此人决计不敢站在这里。

    那冒牌楼主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额头上隐隐露出了汗水,有些慌了,急忙说道:“诸位误会了,误会了,我这写的乃是荆襄一大族的丰功伟绩,乃是以咱们荆州之主的家族为原型,为了歌颂其人功德,这才写下来的!”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又是一阵安静。

    连李怀都愣在了原地,继而心头大怒。

    好嘛!你小子这是拿着我好不容易抄出来的名声,去给人家拍马屁啊!也太不要脸、太没有牌面了吧!

    这种玩意,岂能留下来!

    必须得把这个祸害给连根拔除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有多大的隐患和影响!好在我已经有了布局,就等着此人露馅之后,身败名裂了!

    到了目前这种局面,李怀也已经意识到了,哪怕不能顺藤摸瓜的找到其人背后的主使者、势力,也不能耽误下去了,否则自己这个马甲的名声,可就要全毁了!

    这算什么?趋炎附势啊!最为士林所不齿和不容的,而偏偏士林掌握舆论倒向……

    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平息怒火,不至于当场发作,随后在心中盘算着等会的场面,是否能将这冒牌货彻底击倒,在思索的同时,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流转,从不少人的身上扫过,随后便又有发现。

    “这些人……也都明显失望了……”

    是的,他在不少人的脸上看到了诧异和失望,便如那文庆等人,在听了冒牌楼主慌乱之下的解释后,先是思索片刻,随后大部分都恍然过来,继而有的人失望,有的人干脆就露出了愤怒之色。

    “是了,”李怀看了一眼身边的董回和江辰,心中已然明白过来,“这座聚贤馆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方,是好些个寒门之人的晋身场所,这些人固是得了州牧府的好处,也算是得了这荆州武家的好处,但本身的阶级属性没有改变,更何况他们还没晋升呢,天然对那些世家豪族有抵触,他,过去推崇我……不对,是这个冒牌货,也不对;”

    “总之水浒中有杀富济……杀富的情节,一百零八聚义,在很多人看来,乃是好汉聚会,天然带有阶级属性,自是会得到共鸣……”

    “其次就是文庆这样的人,本身能来到这里的世家公子哥就不多,除了武二公子等人之外,只从衣着装饰来看,几乎没有其他人,即便有,乔装改扮过来,也说明了他们是阶级中的异类,这等人很可能受到同阶层的鄙视、歧视和打压,自然也不会开怀……你现在在他们面前,说要为豪门立传?”

    想到这里,他冷笑着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太年轻,需要多学一些人生经验啊,只有在冒充我的时候跑得快,那是没用的!”

    李怀念头还未落下,就见有人忽然拱手说道:“若先生新作如此,那恕不奉陪了!”话落,居然转身就走!

    那冒牌楼主到了这时候,才猛然惊醒一般,意识到自己方才一时心急,居然乱了方寸,将这心底真实想法说出来了,其后面的影响他也隐隐猜到,便更加焦急了,赶紧要上前解释。

    未料,众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接下来居然又有转身就走了,但这些人居然连招呼都没打。

    甚至连那蔡劭都忍不住对文昌道:“没想到居然是这等人写出了水浒,太让人失望了,唉,着实是人不如书啊,只是今日过后,此人名号怕是要失色不少,连那水浒也都要受到影响了。”

    李怀在不远处听着,不由心中一动,眼中金光闪过,眼前景象一变,而后就吃了一惊。

    就见本来将意念投注过来的众人,居然都隐隐要中断。

    “这是要大规模脱粉啊!这情况有点严重啊,钱淼动作好慢啊,赶紧的,不然就算澄清了,我也要受到影响了!”

    又是他念头未落,却见那文庆一甩袖子,架起双臂,对冒牌楼主拱手道:“此,绝非我心中之先生,还望先生能言明,那新作到底如何。”

第四百四十五章 以权行令,奈何赝之

    随着这一问下来,现场顿时就安静起来。

    整个局面,说不出的诡异。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先生的身上,而且是死死的盯着,比之前更显专注。

    被这些个人看着,那冒牌楼主的额头上,冷汗、汗水越来越多,更逐渐显现出慌乱之色。

    “有好戏瞧了。”董回站在李怀和江辰身边,低语一声,满口幸灾乐祸的味道。

    李怀就有些疑惑了,便又低声回问一句:“你不也是十分欣赏这位还债楼主先生的吗,怎么见了他倒霉了,却这般幸灾乐祸起来?”他可不是为冒牌货打抱不平,而是怀疑面前这人是个假粉丝,即使自己真身出面,此人一样也是这般态度。

    董回嘿嘿一笑,回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乃是崇文崇书,而不对人,这人如何,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李怀沉默了一下,最后点头说道,“非常理智的应对之法,令人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董回笑着回礼。

    另一边,冒牌楼主那边明显又有了波澜,那位楼主见着局势不对,再加上被文庆当众询问,不得已,只得实话实说。

    “我这新话本,其实颇为用心,纪录了大族起于微末,最后借助天下大势的机会,扬名一方,建立偌大产业、地产,其中牵扯了恩怨情仇,很是精彩,诸位只要听了,自然就能知道。”冒牌楼主言辞恳切的介绍起来,甚至带有了一点渴求之色。

    李怀听在耳中,居然也有了几分感慨,想到了穿越之前,自己年年扑街、岁岁血亏,不得已大号、小号齐上阵,自我吹捧,发放广告,只是为了多吸引几个人过来看自己的书,然后坚持了一阵子之后,人数终于有了起色,再过段太监。

    “……,你这样把人坑进去,是人干的事吗?+1槽点。”

    不说李怀心中动了恻隐,却说随着冒牌楼主的一番话说完,这人群又有了波澜,不少人叹息着拱手告退。

    却也有人说道:“我等还是相信先生的,以先生之文笔,能出水浒这般佳作,当下这第二部固然局面不同,应当也不会让人失望才是,我等还是愿意一信的,就等先生大作出笼了。”

    这话宛如救命稻草一样,让那已然是满头大汗的冒牌楼主立刻连连点头,随后更是拍着胸口保证道:“诸位只管放心,在下既然能做出水浒,这等让天下侧目的作品,自是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李怀在旁听着,却忍不住撇了撇嘴,暗道此人真是不要脸,明明是冒名顶替,将我的功劳、功绩据为己有,何等无耻啊!

    “你也要点脸好不好,你书明明是你抄袭出来的,居然是理不直,气也壮?+1槽点。”

    “我这是为异界人民谋福利,再说了,这世界都是我写出来的,我在里面来个世界名著怎么了?”

    李怀心里抗议着,这才稍微平复了心情。

    但冒牌楼主的心情,却是急转直下,因为文庆终于开口了——

    这位衰落大族的落魄公子,满脸的失望之色,随后摇了摇头,他看着面前的“著书人”,低语道:“先生,我再叫你一声先生,正所谓观字有如观人,读书就是读心,在下当初听人说水浒,听着好汉肆意,英雄聚义,这心里就勾勒出了一个不羁之人在桌案前挥毫泼墨,想着您必然就是洒脱之人,视凡俗规矩如无物!但结果,却是这般……”

    说着,他居然也是转身就要离去了。

    看到这一幕,李怀不由啧啧称奇,暗道,自己也真是被过去的印象先入为主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钢,这是要公然和偶像进行切割啊,还是挺有志气的!

    而那位冒牌楼主见状,心中越发焦急,正要说些什么,但有一个人,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诸位,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值得探讨一番的,”州牧府的二公子武显施施然的走了出来,他的手上还拿着那本薄册子,“还债先生的新作,我已是拜读了一部分,不得不说,不愧是著作了水浒的大家,其功力丝毫没有降低,单纯只是一个开头,便足以说是引人入胜,诸位又何必急急忙忙的,便妄下定论呢?”

    他一开口,那位还债楼主长舒一口气,重新安定下来。

    倒是站在武显边上的蔡劭若有所思,随后明白过来。

    “这位先生,看来已经有了主。”文昌靠近两步,在蔡劭身边不动声色的低语了一句,后者则为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至于其他人,那些转身想要离开的人,纷纷停驻了脚步,就像是他们的身子忽然间就僵硬了一样。

    即便是文庆,此刻也是神色迟疑起来,缓缓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脸色阴晴不定。

    倒是李怀身旁的江辰摇了摇头,低语道:“如此作为,恐怕要起反作用啊。”

    李怀若有所思。

    董回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道:“这可就有意思了,本来也就是民间的推崇者聚集起来,给一个下九流的小说家捧场,为的无非就是一场心愿,结果因不满其行,要割袍断义,却被这权势人家横插一杠子,现在这位武二公子明着要挺这还债楼主,其他人若是明知而去,岂不就是得罪了这一家子?如今这天下局势,招惹了这么一家子,未来荆襄这片地方,是别想待下去了。”

    李怀也不免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心里却越发觉得,这件冒牌货肯定是州牧府这群人安排的。

    结果这时,那江辰又道:“但此举恐怕适得其反,这听话本的人,本就擅长传递消息,如今在这里,便是被强按牛头喝了水,心里不情不愿的,表面上不敢得罪,似乎还捧场,可一旦离开此处,必然就要反噬,这还债楼主的名声,就彻底毁了!我不信这位武二公子会不懂这个道理。”

    李怀悚然一惊。

    结果,人群中就有一个人冷笑一声,道:“好一个还债楼主,过去我也看过你的话本,还以为是个有气节的,结果不还是投靠权贵,真个让人不齿!”

    此话可谓石破天惊,众人寻声看去,正好见到一个长发披肩的男子。

    李怀眯起眼睛,辨认出来。

    “这不就是董兄你说过的那个贾仑么?居然公然和武家唱反调!”

    他正嘀咕,武显已经笑问:“贾先生可是有话要教我?”

    那贾仑便又道:“我不是要教你,而是不齿这还债楼主,可惜了,见面不如闻名,你本不应出来,也不必出来,为何要出来?”

    那冒牌楼主张口欲言,但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因为他本不是还债先生,乃是一冒名顶替之人!”

第四百四十六章 我为棋手!

    安静的楼阁之上,正有两名中年男子对弈。

    这两人的模样虽然不同,但衣着举止却十分神似,都是高冠博带,只不过一人穿灰,一人穿青。

    二人都是长须捶胸,面色白皙,拿着棋子的手指,也是洁白纤细,宛如女子一般。

    在这两人的身后,各自立着一名童子,手持羽扇,轻轻扇动。

    若是让这城中的士人来到此处,见到了这两人,立刻就会躬身行礼,口称先生、尊上,因为这两位,乃是城中仅次于州牧府的权势之人。

    不过,不同的是,他们这两位并不靠着权职而得势,而是靠着家族而成势。

    这两个人,一个叫做李思池,乃是荆州李家的当家人,一个名为蔡进,是荆州蔡氏的主事者。

    这李家和蔡家,在荆州乃是大族,原本和文家、张家并称四大家族,连州牧府的权威都比不上这几家的影响力,只不过如今文家失势,张家北走,所以他们这两家便成了并驾齐驱的大族,与那州牧府的武家,共享荆襄权柄。

    不过,李思池与蔡进这两位,都不曾在那州牧府中任职,也没有任何朝廷封敕,偏偏就有权柄。

    啪!

    忽然,那着青衣的蔡进,一棋子落在棋盘上,然后直起身子,双手拢袖,笑道:“李兄,这一局,你是要输了,你那上好的新乡茶,可是要归吾了!”

    身穿灰色大袍的李思池眉头一皱,也直起身子,摇头道:“莫急,莫急,且容我想一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蔡进笑了起来,“我这棋局,已然得了大势,这整个棋盘上的局面都盘活了,每一处皆有所从,你是无从挣脱的,何必挣扎?”

    “不妥,不妥,还有破绽,必有破绽,”李思池摇摇头,眼睛紧盯着棋盘,“就仿佛这天下局面、荆州局面一样,看着是局势定下来了,趋势成之,别无挣脱,但其实尚有可为之处,只需要找到一处,必让你满盘皆输。”

    “你这是话里有话啊!”蔡进感叹了一声,随后笑道,“若按着你的说法,这局面还有破绽,你要在其中寻得,最后借口时辰不早,改日再说,那何时是个头?也罢,你既然想要赖账,那不如咱们换一个对弈之法,也好让你无从抵赖。”

    “哦?”李思池终于抬起头,看向对方,“如何对弈?”

    蔡进转头看向外面,意有所指的道:“算算时间,那聚贤馆中的闹剧,也差不多该收尾了吧,只是不知道,咱们那位荆州牧的筹谋,是否如愿了,若是其念可成,则大势便成,事后咱们便只有归顺这一条路可走了,你我也不能在拒绝他的任免,只得乖乖入其幕府之中。”

    李思池却嗤之以鼻,道:“区区下九流一说书人,如何能牵扯大势?不过是一时玩闹罢了。”

    蔡进摇头,说道:“话不能这么说,那说书人的书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我观其人行文之间,隐隐就有一点兵家布局之法,那写书的人分明是有兵家的底子,而且很有可能真的在沙场上经历过战阵,否则断难写出那般字句。”

    “那又如何?”

    蔡进就道:“其书有兵家烙印,是以世家子喜之,听说军营之内,也有将领听人说些,在市井中更是流行不衰,旁人不知其中奥秘,你莫非也不知道?那城外顾家庄的顾道长,不是不久前,才去过你府上么?我也曾经听他说道,知道一些,那所谓气运,其实就是人运,所谓气运隆重,其实就是得人,得其才、得其财、得其心,乃成势!今日,若靠着一说书人,上可笼络世家子,中可与兵卒将领同乐,下可让黎民黔首亲近之,你说,这是否划算?”

    李思池却笑道:“关键是,那说书人若真个投靠,其人便就失了根本,立身不正,位格自失,没了位格,便是得了其人,也不过是有些小才干,可咱们那位州牧野心勃勃,岂能只得一说书人便能满足?莫非是府中几位公子缺个说书的?”

    蔡进也笑了起来,道:“李兄,你擅兵家事,能推算,你那几个子侄多有兵家名,尤其是那李开悟,不久前还有一推演局传出,得了不少称赞,现在既然你这般认定,那就是觉得此事难成,正好就是执黑,在下呢,却是觉得,那说书人固然失位,但余韵尚在,若州牧行急,一样可收人心,那人心从说书人手中,落到他的手中,便如宝珠由污泥之中,落到了贩卖人手中,自是大放光芒,至于那污泥最后如何,又有谁会关心?”

    李思池收起笑容,眉头皱起,道:“听蔡兄这意思,是有心要依附州牧了,所以这般看好?”他见对方要回答,便摆摆手,“也罢,你不用辩解,既是以此事为棋局要分个胜负,那我便与你推演,你我为棋手,荆襄为棋局,那还得先定好棋子,李绪。”

    “侄儿在!”后面立刻就有一名青年,从角落里走出来,抱拳行礼。

    “去那聚贤馆中,探明情况,也好让我等知道,这情况到底如何。”李思池从容吩咐,“想来局面,此刻该是清晰了。”

    “是!”那青年就要离去。

    “不需要这么麻烦,”蔡进却摆摆手,“我那侄儿早就过去了,算算时间,也该归来了,不如就让他来与我等说明。”

    “你说的侄儿,莫非是蔡劭?”李思池眉头紧锁,“这人可是能耐不小,在你们蔡家下一代中,是领军人物,当初文家失势,他出谋划策,有过大功,事后更是分化瓦解,将那残存的文氏族人拉拢、收纳,笼络了好些,你将这等人物派过去,恐怕不是为了打探消息,而是想要助人一臂之力吧?”

    蔡进抚须而笑,道:“你真是太过抬举他了,今日之事,那位二公子早就安排好了,哪里还有蔡劭插手的余地?他过去,不过是做个见证,总要让咱们荆襄的世家大族,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区区一个说书人,你倒是舍得差遣你们家的麒麟儿,”李思池冷笑一声,“不对,说书人根本无足轻重,什么还债楼主,不过一下九流罢了,些许名声让市井黔首追捧也就罢了,水浒一书,杀人放火、逼良为匪,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所谓其中所刊载兵家之术,连皮毛都算不上,恐怕你家蔡劭是去看热闹的!他的兵家法……”

    咚咚咚!

    这位李家掌门人话未说,楼下忽然一阵喧哗,然后急促的脚步声中,便见一人急急而来,不是那蔡劭又是何人。

    只是此时他却没了在聚贤馆中的从容,反倒是满脸汗水,手中捧着一本书册,快步走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它是那种……

    “叔父,叔父……”

    蔡劭一边走着,一边呼唤着,神色越发显得焦急、忙乱。

    看着这个被自己看中的侄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蔡进不由皱起眉头,然后用带有训斥口吻的话道:“刚才还说到你呢,结果你就来了,你李世伯还夸赞你有能耐,是个能拿出手的人,怎的现在便这幅模样了?”

    李思池则是心中一动,仔细打量了一番蔡劭的面孔,道:“贤侄方才不是去那聚贤馆了吗,莫非是那馆中发生了什么?”说着,他点头看了一眼棋盘,又道,“想来,是那位武家的二公子有什么提议,让你惊讶了?”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其人捧着的那本书上,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蔡进眯起眼睛,看着那书册一眼,摆摆手,道:“无论你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总归要有定气,莫忘了对你的教诲。”

    “回禀叔父,还有李世叔,小子失态了。”蔡劭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犹豫了看了一眼手上的书册,将之收了起来。

    “那书册中所写的,莫非就是那个所谓还债楼主的新话本?”出乎蔡劭意料的是,反倒是李思池主动提起了书册的事。

    “正是。”这让蔡劭立刻又着紧起来,想着是不是该将书册重新递过去,但又想到了叔父教育的世家风度,一时之间,居然左右为难起来。

    “真不像样,”蔡进看出了这个侄子的窘况,不由摇了摇头,随后对李思池笑道,“让李兄见笑了。”

    李思池笑了笑,语气轻松的说道:“这不算什么大事,小辈么,多见识见识,总归是好的,只不过得记住了,若是那位武家二公子,足以让我等郑重对待,可如果对方只是个下九流,那便是重视,也不该太过上心,明白吗?”

    蔡进听罢,却笑道:“李兄,果然是大公无私,你与我可还有对弈之约,却还是这般提醒。”

    李思池则道:“这可不妨碍你我之约。”

    “受教了。”蔡劭拱拱手,“不过今日之事,可以说是一波三折,晚辈一开始还算安定,但到了最后,也不免意外,盖因今日之事太过离奇,而那位还债楼主的新话本,更是惊人,其人虽未现身,但这话本……”

    “等等!”李思池眉头一皱,“你说那个什么还债楼主没有露面?”在他对面的蔡进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正是。”蔡劭明显听出了两位长辈的疑惑,也不绕圈子,直接就道,“先前那个所谓的还债楼主,其实是个假的,其人不过是冒名顶替,其目的怕是并不单纯,此番更是拿出了说为新作,只不过这个冒名之人的新作要写的是大族兴起,其目的对标为何,不问可知。”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李思池点点头,“方才就有人过来汇报,说是书写大族兴盛之局,但其实不过是为了武家张目,只不过这些不过小道……”但他顿了顿,“现在听你的说法,那个居然是个假的?真的这个,又如何?”

    蔡进反而问道:“你如何能知道,原来的那个假的?”

    李思池却道:“话说回来,又如何能证明原来那个是真的?凭证何在?”

    “这个小侄倒是知道一些,”一直站在李思池身后的李绪抓住时间开口了,“那还债楼主本被通缉,但突然就出来自首了,被州牧府的人带走,没过多久,州牧府就宣布其人已住进了聚贤馆,并且宣布了一些处罚之事,都是搞搞拿起,轻轻放下,这一来二去,反倒无人去关心,此人是真是假了,不,准确的说,是没有人想到这一茬了。”

    “此乃纵横家之术也,”蔡进抚了抚须,“此派系之人若是遇到急事,却要弄出另外一场风波,来将人心牵引过去,这一来二去,也就无人去问津第一件事了。”他看向蔡劭,“你接着说。”

    “是,”蔡劭点点头,“那冒牌之人拿出了其所谓新作,众人听闻其中内容,哪里还不知道其真实用意,当时就有不少人叹息离去,觉得此人名过其实,不过也是个靠着一本话本扬名,然后抓着机会就要攀附权贵的小人罢了,就是侄儿当时也很是看他不起,但不得不说,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他拿出新作,交给武显,我在旁边也看了几列,也算是妙笔生花,辞藻华丽,只不过内容不多,内里还未曾有多少展开……”

    “这些都是微末枝节,”李思池打断了其人,“那说书人的一二内容,翻来覆去能有甚惊喜之处?无非就是将这故老相传的故事杂糅起来,排列成新章,其实了无新意,也就是寻常黔首能被迷惑,若是放在我等面前,这些个章节故事,又有谁会正眼取瞧?”

    蔡劭马上就点头道:“这个自然,叔父与世叔,你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那些话本中的故事固然曲折离奇,能吸引普通人,但诸位却已是书中之人,是亲自创造故事的人,自是与众不同!”

    “继续说!”蔡进摆摆手,目光落到了蔡劭手上紧抓着的那本书册上,“你这本书,就是那个所谓新作吧,写的家族兴盛之始?”

    “这本是还债楼主的新话本,但并不是家族纪,哪本书固然是佳作,但远远比不上这一本!”蔡劭深吸了一口气,“两位有所不知,先前那冒牌之人拿出新作,众人失望之余,就要离去,结果武显出言力挺,局面顿时就有了变化!”

    李思池冷笑一声,道:“他武显一开口,就等于是州牧府给那个人背书,在荆襄这片土地上,谁人敢造次?怕是没人还敢轻易离去了吧?”

    “世叔果然妙算,正是如此!只是又有意外,关键时刻,忽然就有人出声,说那所谓楼主,其实乃是冒牌,随后旁人自是疑惑,结果那人却将书本掷出,落入院中,”说着说着,他略显出神,“那真的是一本十分特殊的话本,它是那种很难形容的话本,非是辞藻华丽的,又或者内容曲折的,与水浒相似,也是截取自历史上的一段时期,开篇便生苍茫大气……”

    听着侄子的这般描述,蔡进也不由一愣,对那本书册好奇起来,只是看了一眼老友神色,却是不好做声。

    李思池也忍不住去看那书册,只是碍于方才之言,同样不便明言,心中却是有些难耐。

    关键时刻,倒是那李绪道:“如此内容,倒是好奇,能否一观?”

第四百四十八章 咱们批判批判?

    蔡劭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先看自家叔父。

    蔡进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有回应。

    倒是李思池问道:“听你描述,也知道了当时的大体情景,却也有疑惑之处,按你所言,最初那个乃是冒名顶替,而后面却有那真正的还债楼主出现?”

    “正是如此。”蔡劭点头。

    李思池又问:“那你未曾见到那所谓真人?”

    蔡劭摇头道:“未曾见到,当时的情况非常诡异,只有声音发出,旁人固然诧异,也有人提出异议,觉得所谓真假之说,本就无从谈起,是有人故弄玄虚,结果立刻就有书册被投掷进来,而旁人再去搜寻,已然不见了其人踪影!”

    “这可就奇怪了,”蔡进眯起眼睛,露出沉思之色,“聚贤馆位于州牧府旁边,周围也多数官府衙门,不仅有巡查的兵卒,更有诸多岗哨,戒备不可谓不森严,但是按着你的说法,这样的地方,却有人来去自如,不仅在旁边窥测、偷听,在关键时刻能够出声,让众人都听得,更能掷物于地,然后不漏行藏,从容而去?那这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了,今日还只是掷书册,明日若是拿着弓弩,岂不是连州牧都危险了?”

    蔡劭闻言,不由一愣,随后恍然道:“难怪当时武显脸色难看,近乎气急败坏,本以为是因为他所安排的那个假冒之人被拆穿之故,未曾想到这一层,实在是疏忽,疏忽。”

    “你也别忙着责备了,这事本不该我等操心,”李思池摇摇头,又看向那书册,装若无事的道,“你手上这本,就是被掷于地上的那本?”

    “不是,那是誊写抄录的版本,因时间紧迫,加上众人争夺,原本都被撕掉了好几页,所以我这本抄录的并不完全,其中缺少了几个章回,”蔡劭苦笑起来,脸上满是不甘和叹息,“当时局面太过混乱,众人你争我夺,那武显又没有出面维持局面,我即便有一点人力,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加上又不好为了这事上了清誉,总不能霸占不给,否则定要将那原本拿来!”

    “还有这等事?”李绪忍不住出声,“区区一本话本,居然能引得那些人争夺?未免匪夷所思。”

    “那聚贤馆说着好听,但其实不过是寒门、乱士聚集之处,不明经意,没有礼仪!”李思池则冷冷说着。

    蔡进看了老友一眼,却问侄子:“后来如何?”

    “当时那书册被投掷进来,半晌无人敢轻易上前,还是那狂士董回当先走去,捡起来之后,只是看了几眼,便大呼了得,更言‘此等书文,寥寥数语,便道尽了天下之势、历史兴衰,何等精妙,此等著作,方应是出自还债楼主之手’!”

    蔡进好奇起来,问道:“莫非就因为此事,众人才觉得原本那个假的,这个投书于地的才是真的?”

    “事情本不会这么简单,”蔡劭叹了口气,“若是寻常时候,依照众人之例,肯定是要辩论一二,又要拿出真凭实据,然后反复印证,方能证明真假,可那书着实奇妙,因在董回之后又有几人过去观看,其中还有那明镜先生的第九徒皇甫怀,其人看过之后,更是称赞,说‘吾从未见过有如此精彩之文’,立刻引得群情汹涌,皆去过目。”

    蔡进点点头:“皇甫怀?这人年少时候有些名声,师从龙骧,拜师明镜,不说本人如何,但在明镜门下为学,这眼光肯定是不缺的,他这般评价,也难怪其他人会蜂拥而至了。”说到这里,他终于是拿捏不住架子,一伸手,“行了,将这话本……”

    “咳咳。”李思池轻轻咳嗽,将蔡进后面的话拦住,然后微微示意李绪,“既是你想看,就不要让你世叔出面,自己过去。”

    李绪一愣,随后拱拱手,走过去,从蔡劭手里接过那书册,打开只是看了一眼,便露出诧异之色,然后就要继续看下去。

    未料,李思池忽然又道:“念一念,这话本本该说出来,单纯看,又有什么意思。”

    蔡进闻言,抚须而笑。

    蔡劭则是目不斜视,一副入定模样。

    李绪在愣神之后,立刻就明白过来,于是清了清嗓子,便照着那第一句念了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一曲《临江仙》读罢,整个楼层都陷入了寂静。

    便是连念出声的李绪,都有些神思不属,沉浸在那种特殊的意境之中,对照着如今的世道,更是有几分别样韵味,让他不由停了下来。

    蔡进抚须的手凝固在半空,而那刻意做出心不在焉模样的李思池,则是瞪大了眼睛。

    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蔡劭轻声打破了安静——

    “这一首其实还有律调,只是在原本之上,未曾来得及抄录。”

    “你怎么就不抄全呢?”蔡进立刻怒目而视,但紧跟着又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须知,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这事既然做了,就该做完备了!”

    “侄儿知错。”蔡劭低下头。

    李思池也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还是有诸多不合平仄、音律的地方的。”

    “正是,正是。”蔡进点点头,然后试探性的问道,“那不如让贤侄继续,咱们多听几句,也好批判批判?”

    李思池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一挥手就道:“是要批判批判,继续。”

    李绪深吸一口气,便复朗诵起来,只是这一次,他的气息充足起来,敢情也投入其中,抑扬顿挫逐渐清晰——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

    又是一段下来,李绪再次沉寂起来,神色越发有些失魂落魄了,只是那双看着书册的眼睛,却仿佛泛着光一样!

    而蔡进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更是忍不住道:“好一个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一句话,当真是道尽了兴衰,难怪你方才有那般评语!”说到后来,他看向蔡劭。

    李思池也道:“春秋战果而入秦,而后天下纷争,诸侯并起,最终炎汉代秦,而汉后又乱,南北混乱,渐成南北对峙,终归于燕,燕乱而群雄复起,有前朝定鼎,如今莫非又到了群雄之时?”

    说着说着,他竟是露出了茫然之色,但转眼又回过神来,急急道:“赶紧继续!我等还要批判一番!”

第四百四十九章 给我也整一本

    众人这一批判,就足足批判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等李绪将第十回讲完之后,总算是与这次临时客串的说书任务,告一段落。

    这一说完,李绪也顾不上体会什么剧情韵味,虽说他心中同样惊叹于此番故事的精彩,但更多的还是口干舌燥——换成是谁,一口气说了几个时辰的评书,那也是受不了的。

    尤其是李绪虽然世家出身,也是荆州士人圈子里面有名的一员,平时他参加圈子里的论道、诗会等活动也是要耗费不少唇舌的,但那情况自是不同,乃是你一句我一句,有的时候还要坐住了倾听旁人诉说,这期间自然是好茶好水的享受着,瓜果糕点吃着,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两个名声在外的长辈坐在面前,一边拿腔作势,说是要品味、批判,一边却还要不断的催促,但凡自己有一点念得慢了、倦了,还立刻就要被说上两句,什么不够用心、不能专注、以后如何为学云云之类的,让李绪想要停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都十分困难。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两位长辈对这说书的状态要求极高,李绪读书的时候若是不小心连着有几次口误,立刻就会被斥责两句,若是说的时候感情稍有欠奉,一样也要被数落两句。

    所以说到后来,李绪这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他当初之所以站出来,是看出来自家叔父有些进退维谷的难以下台,所以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想要为长辈分忧,展现自身价值,但他着实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事实上,念到最后,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出现了沙哑的迹象。

    现在好不容易念完了,他狠狠地灌了几口茶水,也是顾不得什么茶道礼仪了,先解了口渴再说,等缓了缓之后,李绪便后退了两步。

    看着面前两位长辈,等候着后面的指示,只不过这两位似乎还沉浸在话本内容的余韵中,各自沉默着,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在旁边站着全程听了这几回内容的蔡劭,艰难的挪动了一下双腿,来到了李绪边上,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见到这一幕,李绪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对峙蔡劭给出了一个苦笑,低语道:“蔡君,你可是站了好一会了。”他心里倒是清楚,怕是两位长辈听着话本太过入神了,忘记吩咐蔡劭坐下来了。

    这两位不开口,旁人是不敢轻易做主的,更何况蔡劭方才来的时候,还被斥责了几句,就更不敢主动坐下来了。

    而听到李绪之言,蔡劭也挤出了一个笑容,小声说道:“到底是来的时候有失礼,这么站一站,也好清醒一番,倒是李君,这一场说下来,着实是不易啊,那可是十回,虽然其中有着缺失,但大体脉络清晰,字数众多,真不容易!”

    李绪也挤出了一点笑容,忍不住低声道:“今日方知,那些个说书人着实不易。”

    蔡劭则道:“说书人固然不易,但他们每日最多说个一回,了不得,被人催得紧了,多说一回,又或者顺便说说其他话本,但你这可是一口气说了十回……”

    李绪听得心中起了共鸣,正要再感慨一两句,但冷不防的,他那叔父李思池骤然出声了——

    “怎么不继续念下去了?”

    听得此言,李绪和蔡劭都是一愣,而后两人看过去,才发现李蔡两位长辈,都正盯着看过来,神色颇为严肃。

    “这……”李绪迟疑了一下,才道:“后面已经没有了。”

    “后面没有了是什么意思?”李思池颇为意外,然后他和蔡进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的落到了蔡劭的身上,让后者顿时就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看着我们做什么啊,刚才不是提过么,不是全本!

    便是李绪心里也有一点无奈,毕竟自己都停下来这么久了,怎么你们才反应过来啊,敢情方才都是在品味剧情余韵不成?

    但面对这两位权威长辈,他既不敢分辨,也不好直接指责对方。

    最后,在和李绪无奈的对视一眼之后,才少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方才可能是说的不够仔细、又或者是晚辈忘了说明,被掷于地上的那本书册,固然是还债楼主的新话本,但里面也只是写了十回目,所以晚辈的人,也只能抄这么多。”

    “你是只抄了这么多吗?”蔡进忽然表露怒意,“你分明连这十回都没有抄全,里面好多地方有着缺失,导致前后情节不连贯!这些,我等也一样能听得出来!”

    面对指责,蔡劭心头满是无奈。

    他方才可就说过了,当时局面复杂,那么多人在等着,还有其他世家大族拍出来的代表,自己能找到机会抄录下来已经不错了,匆忙之间,还想抄全乎?能抄个大概,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只是到底是面对长辈,就算是对方的责任,他也不好明说,蔡进此刻一概之前儒雅随和的模样,甚至有几分破格愤怒的模样,蔡劭并不陌生,这分明就是当初听说书人说话本时,被强行“下回分解”给激怒、热闹了的迫切人群嘛!

    对于这等人物,蔡劭是很清楚的,第一就是不能刺激其人,否则对方难免将看不到、听不到后续话本的怒气,直接转移到自己身上。

    寻常人也就罢了,自己身为蔡家嫡系,莫非还会担心升斗小民?但眼前这位可是比自己还嫡的长辈,注定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李绪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这时也低着头不说话。

    倒是李思池和蔡进在那里议论纷纷,说什么“史实并非如此”、“此话本太过戏说了”云云,果然开始批判起来了。

    只是说着说着,那李思池却忽然问了李绪一句:“这人之前那部水浒,你也听过吧?是否也已拓印出来成书了?若你手上有的话,拿来与我!”

    此言一出,李绪、蔡劭愣在当场。

    “咳咳……”蔡进轻咳一声,“给我也弄一本,我与李兄看了那还债楼主的新话本,便觉得此人行文大有问题,需要找找他原本所书,方能更好的批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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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穿到自己写的书里了?什么?开篇就走上人生巅峰了?什么?得罪主角了?历史作者李怀,因长期拖稿、欠更、太监,最终在强大愿力的作用下,穿进了自己的那些小说里。“在故事里,也是可以创造故事……的吧?”李怀不确定的说道。我是这样的作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这样的作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这样的作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