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风渐起
刘江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邸,那副模样,对于擅长揣摩人心、察言观色的管事,小心翼翼的服侍,不敢有多余的话说出。
只是等刘江走进来府中后,得到消息的季夫人赶了过来。
这位季夫人是刘江新纳的妾,最近正得宠,而且很是有眼力劲儿,这会见着刘江回来,便快步上前,一边搀扶,一边说着:“主君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早?平日可都到午夜,好在我日日念君,想着你若是来了,若是饿着了怎么办,所以备好了点心,还是赶紧来尝尝吧。”
“不急,不急。”刘江心中一暖,抚摸着爱妾的秀发,心中的慌乱稍微安定了一些,“我回来是因为正事,刘全啊,你去安排一下,等会有人来了,记得招待招待,都安排到西边的厢房里。”
“诺!”那管事领命而去。
很快,果然就有人上门拜访,都被那管事的安排下来,领到了西边的厢房。
这管事心里清楚,这个厢房位置隐蔽,左右还没有其他干涉,一般自家老爷要交代一些隐蔽之事,都会安排在这里。
至于先后过来拜访的三个人,管事过去并未见过,知道是第一次上门,否则按着他练出来的记性,只要是来过一次的,就算是叫不出名字,也会留有印象。
不过,对于这些事,他从来不会去过问,只是安静的执行自家主君的命令。
今日也是如此。
在三个人被领进去之后不久,刘江也走了过来,他走进屋子里之后,很快里面就传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依稀能听辨出,刘江在叫喊什么“为何不早点通报于我?”、“不是说你们的消息绝对更快吗?”、“现在这样,便是我有心相助,也没有办法了!”云云……
管事的微微一愣,他自是听得出来,这是自家老爷的声音,只是最近这半年以来,主君事事顺利,步步高升,诸多算计皆得成功,如今贵为政事堂相公,可谓权柄在手,调理阴阳,居养身气,自有一番气度,很少有这么气急败坏的局面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他自然不会去过问,只是等半个时辰之后,那三个人面色狼狈离去,而自己则是被刘江召唤过去,让他安排了人,将那三人送出城去。
迟疑了一下,这管事的便道:“主君,等会天色就晚了,怕是不好安排,容易被人看到。”
刘江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不用担心,那三人都有正经身份,不怕被人看到,你只管去安排就好。”
管事闻言,便就离去。
等他安排好了之后,却注意到周围街道上,有不少身影来回徘徊,只是好些人,从刘江一回来的时候,就在来来往往,这心里顿时就明白过来。
“监视的?大概是皇城司的,不用管他们,我做的事,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对大宁并无叛逆之心。”刘江话一说完,便皱起眉来,“不过,当前是要注意一些的,这样吧,你吩咐下去,让家中之人,在这段时间里不要闹事,别弄出什么动静,让其他人抓住数落!”
管事的一愣,便欲言又止。
“怎么了?”刘江神色微变,“难道已经有人给我惹祸了?你还要瞒着我?这府中上下,还有什么事,是其他人可以知道,而我不方便知晓的?”
“主君恕罪!”管事的赶紧低头认错,“是季夫人的那个兄弟,说是得了您的暗示,与一家公子为难,早上季夫人还属意咱家的护院过去威压了一下。”
“他那族兄不是被弄道太学去了吗?早就告诉他,在那边要注意言行,怎么还这般孟浪?”刘江眉毛一挑,“是哪家的公子?”
“魏家……”
“哪个魏家,难道是?”刘江眼神一变,居然有些紧张起来,“与定襄侯结亲的魏家?”
“真个气死人了,你说那季离,有个什么可嚣张的?居然明里暗里的讽刺君侯?”
魏梢脚步很快,他从学堂出来之后,这心里就憋着一股气,身后的几个仆从,都有些跟不上脚步了。
不过,那两个仆从还是尽力走过来,安抚着说:“公子,咱们不用太把他季离当一回事,他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自家的妹儿,榜上了当权的相公,咱们却是诗书传家,与定襄侯这等勋贵还是姻亲,身份上就不同……”
“你也知道这个到底,平日就该维护君侯的名望!”魏梢转脸瞪了他一眼,“忘了前些时候,父亲是怎么教导的么?”
那人赶紧低头认错,然后用目光撇着另外一人,后者会意,立刻上前说道:“但是那日主上也曾告诫,这军国大事我等人微言轻,不该轻说,而且也不可轻易发表议论,毕竟君侯就在前线,为着国朝而谋划,这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尤其是那吃里扒外的无耻之徒,为了阻碍朝廷大事,就怕君侯过去,将贼人一网打尽……”
只是他这话没有说完,就被后面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给打断了
“还一网打尽?真以为你们口中那位君侯,有三头六臂不成?”
顿时,两个仆役脸色陡变,而魏梢则是面色阴沉的转头看了过去。
入目的,正是一张看上去颇为英俊的面孔,皮肤白皙,只是嘴角却有淤青,正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魏梢,这人身旁跟着三三两两,也都是一副嬉笑模样。
“季离,你还敢过来?”魏梢一见这张脸,顿时就火冒三丈。
季离挑了挑眉毛,笑道:“我为何不敢,这条路是你家开的不成?还是说,你觉得他定襄侯,连太学、国子监都不放在眼里了?都能管上谁人从这里走过了?”
说着作势与周围几人对视,一个个都露出了哈哈大笑的模样。
魏梢这怒意又盛了几分,若不是两个仆役挡着,恐怕已经冲过去了。
只是不等他愤怒的反驳说出口,一个声音又从季离等人后面传来
“你们休要嚣张,君侯的能耐,你们这等小辈如何能知道!居然敢大言不惭,这几日还闹着学堂内外节制,着实不智,不要等前线大胜消息传来,你们一个个无地自容,颜面扫地,到时候悔之晚矣!”
话落,一个青年书生迈步走来,器宇轩昂!
“陆伟,居然是你!”季离一回头,便眯起眼睛。
第三百零一章 风向
一见到来人,季离就有些意外。
对这个陆伟,他并非没有印象,虽说自己在太学中的时间不长,可自打来到这里,就有不少人主动过来结交、攀谈,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背景的。
陆伟就是其中之一。
要知道,自己那位靠山,不仅是宗室,更有着实实在在的权柄,是当朝大佬之一,得了宗族支持,趁着这次叛乱而起,正是炙手可热,连带着鸡犬升天,自己只要在便宜姐夫刘江面前美言一两句,往往就能改变某些人的官途命运。
这等掌握权柄的滋味,很快就让季离膨胀起来了,但同样的,也让他能够分辨出,那些攀附之人的心思。
这个陆伟,显然就是个喜欢投机攀附之徒,虽说平日里看着正派,嘴里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但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季离早就有所感觉了。
这样一个人,之前自己捉弄和讽刺魏梢的时候,都是默不作声的,显是看得清形势,知道此消彼长的道理,结果现在突然蹦出来的,莫非有什么缘故?
他有了什么消息?风向变了?
这么一想,季离立刻就有些惊疑不定了。
只是他这边没有开口,身边的几个同伴却觉得表现机会来了,纷纷对陆伟冷嘲热讽起来。
但面对这些话,陆伟仿佛没有察觉一样,带着一抹笑容,直接走了过来,在经过季离身边的时候,冲着对方拱了拱手,随后脚步不停,直接来到了魏梢身边,笑道:“魏公子,你也莫生气,在这里与他们做口舌之争又有什么意思?真正的胜负,其实是在前线,是在这天下之局面,不在那不知所谓人的嘴上!”
立刻就有人呵斥道:“陆伟!你说谁不知所谓呢!”
陆伟转过身,冲着那人道:“说的不就是你们!定襄侯为了国朝安危,不惜自身安危,亲往前线,要摸清贼兵虚实,结果贼人不甘心,在关中散播谣言,将这本来隐蔽之事暴露出来,就是为了要扰乱禁军布局,要对君侯不利,君侯若是不利,那谁人获利?还不就是贼兵?贼兵若是得利,那可是天下大害,你们不明白这个道理,顺应了贼人之意,实在是大大的愚蠢!”
“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那人被激怒了,看了季离一眼,见后者轻轻点头,便道:“我等都是读过书的,也该看过史家所著过往之史,难道不知道,从来与人交战,没有说只看一场的,都是要看大局,他定襄侯仗着身份尊贵,独自……”
“行了行了!”陆伟直接摆摆手,“别老是拿着一套说辞来说,你这套话,我这些天也听了不少遍了,都是魏公子反驳的时候拿来压人的,还真是好笑,若是你们的话这么管用,为什么不干脆就拿了刀枪,请示学官,亲上战场,付诸于行动?”
那人话语一顿,便是恼怒。
陆伟却不给他发作的空间,侃侃而谈:“不服气?不服气别只动嘴,定襄侯之前便有胜绩传来,难道这打了胜仗的,是破坏了战略,那些毫无建树的将军,反而是忠于职守?若真是战略如此,也难怪追进这段时间,会被人连连攻破,屡战屡败了!”
顿时,那人的脸色憋得通红,还是转头看季离,但季离只是冷冷的盯了陆伟一眼,最后又扫了眼魏梢,便不复多言,转身离去。
等人一走,魏梢便来向陆伟道谢。
陆伟爽朗一笑,道:“没什么,都是同窗,而且我与君侯也有渊源,帮一帮是应该的,其实我早就有心相助,只是不好太过直接,毕竟那季离家中也是有势的,今日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这才忍不住挺身而出。”
魏梢心中也有疑虑,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道谢。
“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魏兄与君侯毕竟是姻亲,有些话不好直说,要避嫌,甚至还不如那街上的布衣白身能随意说道,才会让季离这等小人得逞,若是没有这等限制,断然不会让他这般嚣张得意!”
简单说了几句之后,魏梢这心里不由萌生好感,觉得眼前这位同窗,也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
过了一会,陆伟便潇洒的摆摆手,直接告辞了。
留下了满心不解的魏梢,但他既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便就回去了,只是这心情舒畅了不少,之前陆伟的那些话,着实替他出了一口气。
但走了没有几乎,后面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转头一看,正是刘勇与高瑾这二人。
这两个人,当初与还未成就定襄之位的李怀闹了矛盾,被人挑拨、怂恿,和魏梢为敌,还和最早陷害过李怀的太学生辛离、戴坎交好,对与李怀有关的魏梢很是敌视。
不过在李怀崛起之后,这两人马上改弦易辙,成了魏梢的跟班小弟,处处攀附。
只不过,在季离出手之后,这两人畏惧尚书令刘江的权势,隐隐退缩,虽不说和魏梢划清界限,但也总是找了些借口,不愿意在与魏梢同行,防止殃及池鱼,毕竟魏梢再怎么样,也是有背景的,最多被讽刺两句,没人敢真个如何,但他们二人就不同了。
对此,魏梢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一见是二人,转头就走,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魏少!魏少!”刘勇急匆匆的跑过来,“嗨,慢着点,等等我二人,咱们过去可都是同行。”
“你们也知道,那是过去。”魏梢脚步稍慢,眯眼看着两人,“你们这次过来,要做什么?莫不是想通了,要帮着他季离一起来嘲讽于我?”
刘勇和高瑾赶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苦笑,前者就道:“魏少也是知道我们的难处的,那季离,我们可得罪不起,他先前隐隐威胁我二人,想要拉拢我们,但我们誓死不从,只是担心连累家中,只能暂时退避。”
“是啊。”高瑾也点点头。
“那现在怎么又来了?莫非现在就不怕了?”魏梢冷冷询问,看似嘲讽,其实心里疑惑,先是陆伟,后又是这么两人,莫非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还是前线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刘勇就道:“我等是看不下去了,毕竟定襄侯为国出征,后面去被人风言风语,怎么都太过分了!”
高瑾则话锋一转:“而且我们还听了个消息。”
“什么消息?”魏梢立刻就知道关键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喜讯与人心
当知道了那个消息的内容之后,魏梢如坠梦中。
他对于自己那位姐夫,已是十分敬佩,也曾经畅想其人到了前线,会如何大发神威,将一干贼寇横扫,可着实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那个关之山和蔡冰,是很厉害的人物?”恍惚之间,他不确定的询问了一句,“我好想听说过这个关之山,我父曾经提及,说是其兵家手段过人,似乎不亚于君侯?现在是被擒了?”
“可不是么?就是如此!”刘勇和高瑾都赶紧点头。
“原来如此!”魏梢竖起眉头,毫不客气的道,“我说你们之前处处躲避、避祸,任凭旁人如何辱我、谤我,却都无动于衷,现在突然回来了,敢情是因为知道了君侯的消息,来亡羊补牢来了!晚了!”说完,便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刘勇、高瑾对视一眼,已然注意到魏梢话语中的怒气消退,取而代之的欣喜,这心里就放心了不少,跟着就追上去,一边认错,一边又隐隐吹捧。
果然,没有多久,这位魏家少爷便转怒为喜,只是嘴上还是责怪。
一行人这般走了几步,刘勇与高瑾就借口告退。
魏梢也不挽留,而是急急忙忙的跑回家中,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不过他刚踏入父亲的院子,就被管事给挡住了,说是主君在里面谈论要事。
魏梢立刻便明白过来,连自己都能从刘勇他们口中得到消息,而刘勇高瑾都有消息来源,自己父亲贵为吏部侍郎,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消息途径?根本不需要自己去通报。
这么一想,迫切的情绪就舒缓了很多,随即想到了前些日子回家省亲时,他那姐姐因为担忧姐夫在前线的安危,正是愁眉不展的,于是便动了念头,要将这个喜讯,告知那位君侯夫人。
“不过,这事也不能急,原来我是把消息告诉父亲,一方面给他惊喜,一方面要验证消息真假,但对阿姊就不一样了,若是消息还没打听确切,便贸然告知,最后空欢喜一场,可就是罪过了,还是等父亲那边忙完,我去请示一下再说。”
“玄庆真是了不起,了不得!”
在内院之中,魏醒正满脸兴奋的说着,几乎难以自持。
“淡定一些!镇定一些!”对面,魏家老爷魏瑾摇摇头,神色如常,只是他握着茶杯的右手,却微微颤抖着,而且看样子是想要将那杯子举起,但过了好一会,都未能如愿。
“叔父,这让我如何镇定的下来?”魏醒眯起眼睛,“消息都传开了,刚才在衙门里面,从上到下,都来与我庆贺,还有我那上司,之前得了便宜,还想要打压我,现在根本不敢提及,还说我最近辛劳,让我回来修养。”说到后来,语含得意。
魏瑾就提醒道:“之前玄庆要行,你还阻拦,如今却这般作态,若是让他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说你。”
魏醒还是笑着,道:“当初玄庆要去前线,我也是反对的,特地跑过去与之劝阻,结果他都不怎么上心,当时还道他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这般想着,如今看来,才知道与他差距多大,不可同日而语,怕是当初他离开长安之时,这心里,就已经有所准备了,我听说,他在前线好一番施展,层层布局,施了个连环计,将那关之山算计得死死的,一点机会都没有,最后直接落网!”
“哦?”魏瑾神色微变,“你如今代掌司法参军,位置已稳,消息也灵通不少,听了什么,可以详细说说。”
魏醒直接告罪,就道:“这详细的,我还不知道,只是从几个渠道知道一些消息,拼凑而成,若想要知道大概,还得等些时日,现在这些,还都是军师机密,得等上面口风松了,枢密院那边才能知晓,不过到时候,在枢密院那边行走,肯定第一个知道。”
“他们在枢密院工作,更不能轻易泄露消息,这是违规的!”魏瑾摇摇头,叹息了一句,“只是这等军情,本该半点都透露不出来的,结果连你都能知道这么多,可见这长安内外,恐怕早就传播甚广了,真不知何以至此,朝廷对众人之言的管制,着实有着漏洞。”
“……”
魏醒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毕竟听着不像是在夸自己,好在他也习惯了叔父的说话防止,至少这次没有训斥、教诲,于是顺势就道:“这个消息虽不确定,但有个消息却几乎有了实证,那就是关于叔父您的位置,有消息说,您可能要往上面挪一挪了,那吏部尚书的位置,估计很快便是您的了。”
魏瑾眯起眼睛,冷声问道:“这个消息,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
“不少人都在谈论,”魏醒没有注意到魏瑾的情绪变化,依旧满脸笑意,“这其实也可以想见,毕竟玄庆有了这等战功和本事……”
“糊涂啊!”魏瑾忽然打断了魏醒,“你太糊涂了,玄庆便是功劳再大,那也是武勋,是战功,你切不可总想着借此而上,这是轻视了人心!会给玄庆招惹是非!”
魏醒不由一愣,跟着满脸疑惑。
魏瑾见状,也不解释,只是道:“那些传闻,你只管听就是,不要传播,更不能发表议论,你可清楚了?”
魏醒尽管不明,也不敢询问,却还是点头应下。
魏瑾则道:“你回去之后,好生思量,老夫为何要这般交代。”
魏醒只能继续点头。
魏瑾跟着又吩咐起来:“玄庆的事,你继续盯着,有其他消息,第一时间告诉老夫,老夫估计,他最近便会归来。”
魏醒还是称是,然后忍不住道:“听说关之山等人,也会被押送过来,献俘于长安,或许玄庆会跟着一起回来。”
“你注意着便是。”说着,魏瑾挥挥手,就让魏醒归去。
魏醒小心离去。
很快,魏梢就跑了过来,说了来意。
魏瑾直接应允,说着:“也好,好让如兮安心,你去准备准备,也别太急……”
第三百零三章 我家夫君……
得了转正消息,魏梢很是欣喜,片刻也不耽误,连饭都顾不上吃,便直接启程前往,等魏瑾得到了消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太没有规矩了!”魏瑾眉头一皱,“如兮虽是他阿姊,可如今贵为君侯夫人,比魏家尊贵,他要过去,理应先送拜帖,约定时间,怎能这般随便,若是让人知道了,还要道我魏家不知道进退,一心要攀附!”
管事便问:“是否派人去阻拦?”
“派人拦,怕是拗不过梢儿,还是派个腿脚麻利的,快一步赶过去,向侯府递交拜帖吧!”魏瑾眉头紧锁,“等他回来,在好好与他说说规矩!”
不说魏府的这些个心思,却说那魏梢一路快行,也是熟门熟路,毕竟这阵子他也去拜访了几次,很快便抵达了定襄侯府。
等到了地方,却发现早就有人在外面等候了。
“李昌,你怎么在这站着?等谁内?”魏梢很是疑惑。
李昌笑道:“正是等候公子,我家主母已知你来,所以让我在这里等候。”
“怎么知道的?我还以为自己来的突然,正想着是不是提前让人先通报一下。”魏梢稍微疑惑,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但急切想要见到阿姊诉说新闻,以至于很快就将那隐忧抛之脑后,在李昌的带领下,走入了侯府。
等他见到君侯夫人,后者已经让人摆好了饭桌。
“听说你还没有吃饭?从太学回来,到了家就跑过来了,正好我也没有用完膳,便坐着一起吃吧。”魏如兮起身走了过来,面带微笑。
魏梢心里的不安越发浓烈起来,隐隐猜到了什么,于是试探性的问道:“阿姊如何连这个都知道了?”
魏如兮轻笑一声,道:“你该是已经猜到了,大人方才已经让人过来通报于我,说是你要过来拜访,让人匆忙递了拜帖……”
“果然是父亲让人来了。”魏梢脸色一下苍白起来,“是了,父亲本意不是让我立刻过来,我却没有领悟,回去又要被教训了。”
魏如兮在旁边轻笑:“行了,先别想这些,方才伙房只是给我备餐,不知道你要来,我已经吩咐了下去,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其中就有君侯亲自发明的那几样,你先吃着这些垫垫……”
魏梢一听,眼中一亮,暂时抛开了脑中担忧,便坐了下来,只不过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此来的目的,于是未动碗筷,先就坐正,说道:“阿姊,弟此番过来,是好消息要禀告给你。”
魏如兮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期待之色,道:“我已猜到,该是和君侯有关的吧,否则你不至于这般急切的就过来!”
魏梢点点头,正要说着,忽然外面传来声响,然后丫鬟彩环走了过来,见了魏梢,微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道:“夫人,后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让您过去见礼。”
“又是其他几房在母亲面前嚼舌头了吧!”魏如兮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真是不知道好歹,被我教训了几次,居然还敢这般嚣张,真当我是和善之人不成?”
瞬息之间,她方才的柔美之风一扫而空,透露出强悍与霸道的气息,一下子就让饭桌对面的魏梢愣住了。
注意到幺弟模样,魏如兮又露出笑容,说道:“我弟莫怕,无非是一点小事,你不知道,你们男人在官场、战场上厮杀,固然凶险,可这后院之地也不是善地,若是不争,可没有什么人会怜惜你,尤其是我入门有些时候了,到现在肚子还不见动静,难免就有一些小贱人动了心思……”
魏梢眼睛一瞪,感觉自己似乎幻听了。
魏如兮这才反应过来,用笑声带过,抬起手,捋了捋耳边发丝,道:“阿姊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诉苦,你阿姊自问不会输给旁人,等君侯回来,有她们好看!对了,你刚才说是要说什么消息,若是与君侯有关最好,我等会面见老夫人,才好跟她说说。”
魏梢赶紧点头,只是舌头僵硬,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利索。
就是这个关头,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李家老幺李慎过来求见,紧跟着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柳家送来拜帖,说是柳家的柳析明日要来拜访。
魏如兮听到这里,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
“柳析?”魏梢闻言惊奇起来,“不是说他因不得柳家老爷之喜,所以被打发出去了吗?而且这个柳家,不是与那郑生订了婚?那郑生与君侯不和,最后身败名裂,这柳家莫非……”
“你这消息着实滞后,”魏如兮摇了摇头,“你该去找醒哥多问问局面,以后出了太学,无论是给我夫君帮衬,还是科举走官场,该有的心思得有,至少得有消息来源,便如我夫君一般!我夫君手下有诸多暗探,这长安内外的大事小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因此才能算无遗策,攻无不破。”
她口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教诲语气,说得魏梢想起了自家严父,下意识的便就肃穆起来,连连称是,最后小心翼翼的道:“这般隐秘的消息,阿姊这般说出,不怕被人听去?”
“听去才好,让那心存歹念的知道厉害!只可惜啊,他们便是知道,也没本事能找到我家府君的布置。”魏如兮说着,站起身来,“好了,你来说什么消息,我大概是猜到了,如今老幺跑过来了,柳家的人也凑过来的,还能是因为什么?必是我家府君得了大胜,兴许还足以奠定朝廷胜基,那也就快回来了……”
她作势便要出去。
魏梢赶紧提醒:“那柳家……”
魏如兮转身就道:“所以说,小弟你消息落后,柳家这个柳析,先前因投靠我家府君,不得其父欣喜,但如今我夫君何等人物?此人因投靠得早,也得了好处,已是柳家中流砥柱,为联络柳家与夫君的纽带,只是他那个小妹,着实是个祸患,我得小心些……”
话落,便走了出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魏梢。
之后几日,这侯府热闹非凡,各家接来拜访,很快就带来了李怀的最新消息。
第三百零四章 马丹!果然有诈!
“定襄侯,居然真要回来!”
一大清早,柳家的老爷柳泉,便将几个儿子召集过来,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知了他们。
“消息传了好些天了,终于确定了?”柳家老二柳新看着手中的简报,很是意外的道,“这般轻易的就要回来,这不太像是定襄侯的作风啊!”说着,还瞥了身边的柳析一眼,但后者却神色如常,只是低头看着,不过嘴角带着笑容,显得从容不迫。
旁边柳家老四柳听眯起眼睛,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等都知道朝廷之上,尤其是文官之中,正有一股风潮,以那尚书令刘江为首,很是不喜武勋崛起,现在是因着叛乱,不得不倚重武人,所以只是在后面掣肘,现在定襄侯一战而功成,眼看着贼军的谋主都落网了,后面肯定又要开始打压武人了,定襄侯为当今功勋一派的中流砥柱,不趁势在前线稳固根基,却要归来,到底是如何思量的?”
说着说着,兄弟几人都看向柳泉。
柳泉沉吟片刻,沉声说道:“不错,此次事端,本是武勋作乱,尤其其打得旗号,也是讨伐武勋,一时之间,朝野文官有心发难,已经有不少的说辞和奏章了,只不过当时的关键是压住叛乱,恰巧定襄侯挺身而出,与枢密院配合之下,压住了局面,这才没有落人口实,否则只是导致永昌侯反叛这一个借口,就足以文官借题发挥,趁机扩大打击了!”
柳听便道:“当时永昌侯的名声可非同一般,不像是现在这般人人喊打,相反,当时定襄侯可是风评不佳,很多人都对此有所诟病,因此都认为永昌侯是迫于无奈……”有些话他没有说全,毕竟当时柳家也有所顾忌,因此有所行动。
“我记得当时的局面!”柳新点点头,“我们都觉得当时局面不对,家族都有所收缩,认为武勋即使能够平定叛乱,事后也会受到追讨,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有定襄侯坐镇枢密院,居然战况顺利至极,前线的武勋将领们连连立功,势力和势头都十分惊人,一时间将那朝中的文官派系给压下去了!”
“正是如此!”柳听也顺势说着,“听说当时前线将领对定襄侯都很有好感,毕竟是因为君侯之策,他们才能接连战胜,但也因此被文官顾忌,这才有了后面诸多大臣出面串联,和政事堂一起将定襄侯排斥出去,当时君侯并无名正言顺的名望能坐镇指挥,只好退避,这里面的缘由,不光只是想要抢夺胜利果实。”
“可惜,后面的发展和他们的设想截然不同!”一直笑吟吟的柳析,这次不再保持沉默了,直接开口,语气中有着一股得意,“他们以为君侯打下了基础,他们摘夺过来,必定万无一失,可他们小看了贼军,更加小看了君侯!他们以为贼军连连败退,是因为关之山等人太弱?不,明明是因为君侯能耐太高了!所以大好局面,还能让他们毁于一旦,最后不得不君侯重新出山,给他们抹平败绩!”
他的那股语气,让柳新和柳听等人,神色都微微变化,但最后还是只能忍着。
柳泉则点头,语带赞许的说道:“不错,事情发展到现在,文官派系可以说是十分尴尬,他们本来是担心武勋派系因此做大,不得不中途截胡,结果弄到最后,自己颜面尽失,还有不少从属、子弟失陷在贼地,不仅自身的影响力有所萎缩,甚至连国朝局势,都朝着不可预测的地方倾斜,这才会默认定襄侯重新出山!”
“但是这些人恐怕也没有想到,君侯一出山,居然就势如破竹,原本对那些文官而言坚不可摧的贼军,赫然变得不堪一击一般,被君侯摧枯拉朽的接连击败,连贼军的中流砥柱都直接被擒了!嘿嘿!”柳析说到后来,忍不住冷笑起来,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柳听实在忍不住了,提醒了一句:“五弟,咱们柳家在朝中也有势力,不少子弟在朝中为官,也算是文官派系,你不该总是以敌对立场看待。”
柳析冷哼一声,并未回应。
柳泉打断了儿子之间的对话,直接道:“现在的情况,武勋派系靠着定襄侯的惊人战绩,有了更上一层楼的趋势,为了防止这种局面发生,乃至更加不可控制,于是之前才试图将定襄侯引回朝中,就是怕这位君侯后面又闹出更加惊人的战绩,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计划还未达成,传讯的人都还没抵达,更惊人的战绩就来了,这下子,主动权完全在定襄侯那边了,他进可以继续在前线征伐,退则归朝也能继续运筹帷幄。”
柳新眉头一皱,道:“但从武勋派系的角度来看,肯定是在前线征战更好,为何会回来?”
“这个事,定襄侯肯定有所谋划!”柳泉意味深长的道,“他的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是个走一步,看百步的人物,他现在做的事,旁人看不懂,但往往要过许久才能看懂,但等所有人都看懂的话,往往局势已彻底落入君侯掌握,现在他说要回来,恐怕那些文官派系的首领,反而要担忧了……”
“定襄侯说要归来!肯定有谋划!我现在有些怀疑,会不会我等想尽办法,让他定襄侯回来,会不会本身就中了计了,又或者是他刻意引导的结果!”
在一间密封的房间中,尚书令刘江正与几名党人交谈着。
他面前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的,在朝堂上都有不小的势力,遍布诸多衙门,权柄复杂、庞大,而且或多或少与宗室、以及刘江的父辈、叔辈有着关系,但都是通过科举走上来的。
便是刘江这个宗室,能够在官场出头,而不是靠着征战杀伐,也是靠着科举出身,与众人利益一致。
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都觉得很有可能,顿时表情严肃。
“我提议……”听着众人之言,刘江就要将准备好的腹稿说出来,结果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随后一名小厮进来,交给他一封情报,这尚书令打开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岂有此理!我就说必然有诈!他果然是放了个虚招,让我等反复猜忌,自己居然召集几军,要去攻打洛阳城了!”
第三百零五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其实,我只是想找几个借口,尽快回到长安,然后写小说也好、写文章也罢,就算是办报纸都行,赶紧积累气运,安安稳稳的当我的富贵公侯,没事靠着庞大的气运,去大周装个哔,此生足矣!谁知道,只不过随口说几句敷衍的话,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骑在高头大马上,李怀回忆着过去的种种,难免心有唏嘘。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
李怀在心里叹了口气。
实际上,他对自己的人生,对这天下的局势,甚至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都在逐渐成型这里面一部分是因为他几乎撸秃了关之山、得到了几个和观势技能有关,另一方面,也是真正的、逐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真正关心起天下大势。
主要是大宁王朝这边的大势,毕竟大周那边的水显然比较深。
相比较而言,大宁这边明显更正常一些,至少在李怀看来,这边是不存在什么超自然元素的。
“我现在可是有了大周那边作为根基,能够汲取气运,吸收各种技能,这简直是外挂傍身,等于是从高魔……唔,大周那边好像也没有太过离谱,应该是从中魔位面汲取力量,再来这低魔位面虐菜,以后肯定是无往不利,这里就是一个美好的世界了!想想我在没有获得气运和光环之前,都是靠着实力在闯荡,真是令人唏嘘啊。”
“……”系统旁白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太过于忘我的给自己加设定了,忘记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好长时间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有点飘了。”李怀听着那个声音,终于如梦初醒,顿时脸红起来。
“+2槽点!”
“还可以增加复数槽点的吗!”李怀赶紧在心中惊讶了一句,想要转移注意力,但很自然的没有得到回应。
李怀本着没有回应,就是不纠缠那个问题的态度,略过了这部分情节,重新思考起问题来。
颠簸的马儿,和迎面出来的风,让他的思绪有些凌乱。
“本来我抓了那关之山,破了蔡冰之势,那洛阳又没有罗致远坐镇,已是没了主心骨,所以整个洛阳周边的永昌防御圈,其实都因为这个漏洞,而有了破绽,只要正常调动周围兵马,很容易就可以破了其防御,这样一来,平息叛乱指日可待!”
李怀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我则可以功成身退,有了诸多技能傍身,又接连立了大功,配合着我勋贵的身份,肯定会有重赏,我再来个以退为进,直接表示无心权势,老老实实宅在家里养望,给大周那边积攒气运弹药,必定可以安稳度日,这本是两件愉悦的事,凑在一起,该是双倍的快乐,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别说了,先打死!+1槽点!”
带着幽怨之念,李怀朝着前面看去。
在他的前面,有一个身体魁梧的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挂着长刀,边上有兵卒给他拿着长枪,正趾高气昂的呼喊着,说着鼓舞气势的话。
随后,这人似乎有所察觉,猛地转头,朝着李怀开了过来,露出了满是虬须的面孔,然后咧嘴笑了起来,还朝着李怀喊道:“君侯放心,我这些儿郎,那都是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绝对不会坏了君侯的事!到时候咱们打破洛阳,活捉罗贼!”说着便振臂挥舞!
周围的众多兵丁听闻,一个个也都兴奋起来了,都露出了满是胡须的面孔,同样高举手臂,吼叫起来
“打破洛阳!活捉罗贼!”
“打破洛阳!活捉!活捉!”
“万胜!万胜!万胜!”
这猛烈的声音,震荡起来,形成一股气浪,声震云霄!
“好好好!”那虬须大汉顿时开怀大笑,他周围的气氛顿时热血起来。
李怀在后面,眼中闪过淡淡的光辉,在加持气运的情况下,他能够清楚的看着,随着那位武将军的话音落下,周围的兵卒身上血光涌动,带来阵阵肃杀气息!
尽管已经见了好些次了,但李怀还是不由惊异,此时此刻,他大概已经明白,这就是自己当初写那本仙侠的时候,提及过的血勇之气!
只不过,这种血气本应是抽象的,代表着某种特有的气势,可因为气运的关系,这一切似乎都在逐渐可视化、具象化。
“好在大宁这边不是超自然世界,万幸万幸,我还能在这里安稳度日。”
这般想着,他又有些无奈的看向那兴奋起来的武将军,想着要带着这位攻打洛阳,就一阵头疼。
“我只是想要回去啊!能不能让我回长安啊!”
李怀在心里哀叹着,可为了维持形象,不让身上聚集起来的浓郁气运散开,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此刻,萦绕在李怀身边的气运,比他刚从大周世界回来的时候,浓郁了近乎四五倍!
这都是短短时间内聚集起来的,原因就是四天前,几个禁军和藩镇将领,忽然过来拜访……
“武畅这厮,又自顾自的兴奋起来了,当真让人头疼,虽说他手上的镇兵很是能打,可其人却难免头脑发热,君侯千万小心,不可放纵此人,否则后果难料,毕竟能压住他的,当下只有君侯您了!”
李怀正想着,后面忽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随后,一名俊朗英俊,披着白甲的青年将领策马而至,他双眉入鬓,长发被束成马尾,落在身后,正带着淡淡的笑容。
“原来白将军!”李怀冲着来人拱了拱手,心里嘀咕着,当前剧情已经面目全非,但这个自己曾经提过一笔的白马将军居然还是出场了,只不过,在原文中,这小子出场之后,后面自己就太监了。
“话说回来,他可真帅啊,都快赶上我了……”
“……,+1槽点,你懂的。”
这是,白将军轻笑一声,说着:“真是让君侯为难了,想来您也头疼此人的,毕竟四日前,这人差点领兵与禁军厮杀,还有其他几将,差点都上演了全武行,如今能暂时各自相安,还是因为有君侯您领着,他们想要得那不世之功!一旦君侯不露面坐镇,咱们这兵马顷刻便要让那敌人奸计得逞,成乌合之众,更别想着能打洛阳。”
李怀点点头,心里却嘀咕,我哪是迫于无奈与尔等同行,我根本不想走这一遭啊,我特么怎么知道怎么打洛阳啊!我想回长安啊!
第三百零六章 除了定襄侯,我们谁都不认!
李怀心里正感慨着,心头越发复杂起来,但正在这个时候,忽有快马过来,通报二人,说是前方斥候传回了消息,说是在前方发现了小股的贼兵兵马。
那白将军听闻之后,哈哈一笑,便道:“既然斥候发现了小股贼兵,又传过来了,那咱们这几万人的兵马,肯定是藏不住了,也无须隐藏,正像君侯所说的那般,咱们现在是起堂堂之兵,以正势而克敌!可谓无敌!”
李怀听闻,微微点头,神色中说不出从容不迫,可心里却忍不住苦笑,暗道自己当初为何要嘴贱,多说那么几句话,就是为了装个局面,结果当时一时爽,现在根本下不来台!
越想,他越是后悔,可惜这事当时没有发酵,过了两天才真正显现出来,那时候就算是想要回溯,但在消耗了大量槽点抽取技能之后,李怀也是力有不逮了,他必须得留下槽点,以作后用。
人人正说着,又有兵卒过来,说是几家将领都聚在一起,等着李怀过去,跟着又对着那位白将军说了一句。
那白将军听罢,挥挥手,就让通报之人先去,自己则对李怀道:“君侯,您可得快点过去,因为那边肯定又吵起来了,若是您去得晚了,说不定还要打起来。”
李怀顿时眉头一皱,感到头大如斗。
另一边,也有人过去给前面的那位武将军通报了一声,这人马上便暴喝一声,随后便一个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李怀的跟前,笑道:“君侯,您得了消息吧,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过去,我可是迫不及待的要与诸位同僚交流一下此战心得!”
李怀一听,这心里更是烦躁,心道,之前那次,可就是你找小子闹腾的最厉害,你若是过去了,没事也要闹出事来!
那武将军见李怀并不回应,面露恍然之色,就点头道:“是了,您可得最后登场,也好压住局面,而且刚刚还有军情传来,前面又有变化,您还得观察观察局势!那我老武就先过去给您奠定个局面,也好让他们知道厉害!”
李怀一听,便坐不住了,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落地,直接道:“不用这样,我等同去,同去。”
白将军在旁边笑道:“老武啊,你这惹祸的本事,君侯已经认识到了,要是放任你过去,那等君侯再去的时候,就只能做个评判了,评判到底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那武将军立刻就抗议道:“你怎能凭空污人?某家可是君侯的支持者,无论君侯做什么事,某家都是全力支持!此番过去,也是为了君侯站住局面!”
李怀一听就惊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可是已经知道了这位武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要是按着他的说法,都是嘴上喊着是支持自己,可别让人给误会了!
白将军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切莫这般说辞,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捣乱、闹腾,都是君侯的主意,这才是凭空污了人名!”
武将军还要再说,白将军却是道:“行了,也别在这里耽搁了,军情如火,我等耽误了也就罢了,可被让君侯不能及时知晓前线变化,那说不定还要拖延平息战乱的机会,你那点赚取战功的心思,可就难成了。”
武将军一听,下意识的点头道:“正是,正是,不可耽搁,君侯快往……”随后回过神来,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又是凭空污人清白,我怎么就只是赚取战功的心思了,我是真心佩服君侯!”
李怀闻言微微点头,可是这心里,却是忍不住摇头。
毕竟这位将军之前是怎么“支持”的,他可都还记得,于是李怀便主动中断了这个话题,道:“咱们也别耽搁,还是赶紧过去,搞清楚情况吧。”
这话一说,其他两位将军也都点头同意,便都离了坐骑,朝着后面走去。
他们所在的队列正在行军,整个行军的队伍十分庞大,来来去去足有几万人,具体到局部,人数更是不少。
李怀他们所在的地方,既不再队列的最前面,也不再最后面,无论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能看到连绵人群。
不过,比起其他地方的兵卒,他们周围的兵马要井然有序的多,一看就是个中精锐。
随着诸多命令下达,兵卒便都停步修整,简单的营帐被迅速搭建起来。
行走了好一会,他们来到了一顶帐篷的外面,人还没有走进去,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吵闹声
“哦?张将军,你们淮西的兵马既然这般精锐,那不如攻打洛阳城的时候,就让你的人打头阵,也好让我们瞧瞧,你是怎么教我们禁军打仗的!”
“姓顾的,你别拿这个话来激我,这场仗要怎么打,如何打,谁来打,可不能听你的,听你的,听你们禁军的,听朝廷上那群当官的,是个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了吧?我们除了定襄侯他老人家,谁的命令都不听!谁都不认!”
“不错!老张说的,也是我等的心意,按着原来的战略打,就是一路溃败,但只要定襄侯坐镇,必然大胜,老子等人出来,是为了杀敌报国,是要来立功的,不是带着兄弟们来送死,还给他们朝廷上的贪官污吏送福利的!”
“老唐说得对,好嘛,我等在前线流血流汗,他们倒好,派出几个世家的小崽子过来摘桃子,若说这些小崽子有些能耐也就罢了,可惜,也没有,十个里面倒是有八个被擒了,剩下两个,还有一个是窝囊废,像个乌龟一样龟缩!”
“朱泾次,嘴巴放干净点!”一个满汉愤怒的声音响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朝廷诸公,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嘿!小崽子忍不住了?老子说的就是你这蒋家崽子!”
“尔敢!”
“不错,朱泾次,嘴巴干净点!我等禁军,非汝可辱!”
“怎么着,欺负我们镇军?你们很能打吗?”
“找死!”
“干死他们!”
短短时间,内里群情激奋,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隔着帐篷都能感觉到,李怀暗道不妙,赶紧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第三百零七章 八方将,谁人凶
当李怀将那营帐帘子掀开的时候,正好便有一件事物直接飞了过来,直接打在李怀的脸上。
顿时,血流如注,李怀惨叫一声,直接扑倒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不见了踪影,耳边则响起了一声声惊呼,而后模糊的视野中,能看到许多人靠拢过来,嘴里满是焦急之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的脑子一阵轰鸣,已是听不起具体的言语了,勉强靠着他精湛的逻辑思维,搞清楚了前因后果,李怀暗骂一声,默念回朔。
“这也太浪费槽点了!不要让我知道,是哪个孤儿干的!还有,到底是什么玩意砸的我?”
这么想着,李怀又一次经历了武将军那充满激情的话语之后,和白将军二人一同,走上了那条熟悉的道路。
途中,在经过几个兵卒的时候,李怀顺手从其中一人的身上顺了一面皮盾,嘴里说道:“借用一下。”
那人见状,正要说什么,就听那武将军说道:“能给君侯递东西,就是你们最大的荣幸啊!”而后便怒目而视。
被他们这么一看,那兵卒哪里还敢多说。
李怀硬着头皮,保持面无表情,却有一种富家恶少和狗腿子一起横行霸道的感觉,为了抵消这个尴尬,不得不简单安抚一句,说是很快就还回来,随后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尴尬的地方。
身后两人也紧紧跟着,只不过那位白将军却是盯着李怀手上的那面盾牌,眼睛中流露出疑惑之色,不知道此举到底为何,但考虑到李怀的名声,却是思虑着,这里面是否存着某种算计。
“不知道他的本事,到底有多么厉害,是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我此次过来,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
反观武将军,却是半点疑惑都没有,似乎根本不在意李怀为何要借来一面盾牌,仿佛这真的便是某种荣幸一般。
他们这一次走的很快,转眼便到了之前的那顶帐篷,李怀听着里面熟悉的话语,半点都不迟疑,掀开帘子便举起盾牌。
咚!
撞击声中,李怀顿时感到拿着盾牌的右手,被震得有些发麻,那强劲的冲击力,更是让了还后退了半步。
这等变故,让后面的白武二人都愣住了,随后那武将军更是惊讶起来。
“君侯果然是神机妙算,连这个都能算得到!难怪要拿一面盾牌!”
白将军同样神色剧变,眼中先是流露出震惊之色,继而便成了思索,最后眉头紧锁的盯着李怀。
倒是那营帐之中,因为这突然的变故,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怀迈步走进,低头一看,见那地面上赫然有个榔头在微微震颤,这眼皮子不由就是一跳。
上一回,我就是被这玩意儿给砸了,这脑袋瓜是不是得开了瓢?
马丹,这哪个孤儿,居然还带着这种东西?这是开会的时候该带的吗?也太离谱了吧?
这般想着,回想起第一回,那满脸开花时候的剧痛,李怀不由怒从心中起,目光冷冽的朝营帐里面扫了过去!
里面站着的七八个人,已然分成了两个阵营,一左一右,泾渭分明,两边争锋相对的气势,甚至都快要凝结成实质,变成一股相互对立的红色气流
这不是单纯的形容或者错觉,而是实实在在出现的情况,因为李怀有气运光辉的加持,他的双眼在一些时候,是能够看到这些的,尤其是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中,争论的双方,各自归属一方,每一个都来历非凡,有着自己所独有的身份
他们不是某个藩镇的高级将领,就是禁军的领头将领,里面资历最浅的那个,其家族势力也非同小可,在朝中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这样的两边人物,他们各自所代表着的集团,赋予了他们过人的权势,在这前线之地,率领着大军,又意味着各自掌握着众多兵卒,而人聚集在一起,就会带来气运,所以这看起来只有七八个人,但实际上他们各自所拥有的气运,却十分可观,每一个都堪称大人物,军中大佬。
不过,被李怀这么一扫,这些大佬的动作却仿佛凝固了起来,就这么停顿在原地,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整个局面顿时变得十分古怪和诡异。
等李怀走进来,后面的白将军和武将军也随之而入,那武将军一见这情况,立刻就是眉头一皱,朝其中一方人呵道:“怎么,蒋班,尔等禁军又要动手?这可真是奇了,君侯面前都要放肆,真当我等是好欺负的?刚才那凶器就是你扔的吧?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君侯都敢动了,莫非是仗着有个当了相公的叔祖,就要肆意妄为?”
他这一声,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砸入了水中,让原本已经有些安静的局面,又激荡起来。
“武畅,你休要血口喷人!赶紧回你的河东去吧,继续待在这里,哪天真有胡人突破进来,便是你的罪过!”
“呵!好大的口气!”又有一人站出来,这人面色黝黑,有着细长眼睛,“那是不是我张准,也要回淮西军去?这洛阳,就指望着你们禁军去打?你这游击将军,有这个本事?”说着,他看向一人,“徐琛,你也说两句,你可是禁军先锋,你来说说,若是没有我等,你们可是能打下洛阳?”
那徐琛身材高大,将个军袍撑得鼓鼓囊囊的,闻言冷笑,说道:“我等若动,连关之山都不是对手,去去洛阳,又有何难?”
“大言不惭!”有一人一听,便哈哈大笑,这人挺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两腿粗壮,声音洪亮,“若是我等不知内情,还能被你唬住,但如今君侯就在这里,难道还能让你哄骗?先前若不是我汴宋兵马驰援,又有秦修的忠武军追击贼军,你徐琛和顾天明,可都要交代在洛阳城下,顾帅,您说呢?”
他看向营帐最里面坐着的一人。
那人国字脸,不怒自威,见着李怀,便就站起来,闻言冷哼道:“朱泾次,你有这本事?我等能脱困,一是本身便有谋略,二来是秦兄来的及时!”说着,冲着角落里的一个红脸汉子拱拱手,后者只是点头。
这时,那位白将军走进来,说道:“诸位还是先歇歇,君侯想知道的,是方才,谁人动手,扔了那事物!”
此言一出,营帐里顿时又安静起来。
只有武畅嘀咕了一句:“到底是徐泗军出来的,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肯定是他们禁军的人干的!”说着,看向那顾天明身前的安再怀,眼神不怀好意。
第三百零八章 “君侯大度心中明”
那位白将军瞥了武将军一眼,眼神平静,并没有给出任何评价,转而看向其他将领。
营帐里的气氛再一次凝固起来,众多将领相互对视,那泾渭分明的阵营,眼睛里的敌意再次明显起来。
“自然是这些禁军!”朱泾次第一个发难,直接指着对面的几个禁军将领,语气丝毫也不客气,看着李怀,着力说着,“君侯,您是知道的,这里乃是他们禁军的地盘,安营扎寨的都是他们禁军负责,所以这里面放置一些凶器也是正常的,也只有他们才能动用!”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就是你朱泾次的本事?”那蒋班直接冷笑起来,“打仗的本事没有多少,这挑拨离间的能耐倒是惊人!”
“可比你们会打多了!”朱泾次眯起眼睛,脸色阴沉。
眼看着双方一言不合,又要唇枪舌剑起来,李怀也是烦了,直接道:“都住口!”
他这一句话,当真是效用不错,直接就让众人的话语停下来了。
只有蒋班还忍不住抱拳,说道:“君侯明鉴,着实不是我等出手,我等也是被逼无奈,才和他们争论,但这些人平日散漫惯了,更是没有规矩,召集在这里碰面,乃是为了商谈军务,是军中会议,结果他们还携带凶器,也不知是存着什么心思!”
“蒋君,君侯让我等安静,你趁机说这些,是为了什么?”那淮西军的张准冷冷说着。
蒋班就要再说,却被顾天明拦住,后者说道:“听君侯分派,不要多言,君侯自有主张!”
随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李怀身上,等待着他继续下达指令。
李怀这时也明白过来,自己若是继续追究是谁人动手的,只能将眼前这场平白无故发生的冲突,再次激化几分,让双方因为这件事,相互陷害、推诿,最后闹出更大的矛盾和隔阂,这可不是自己所希望的,但……
“我就白挨这一榔头了?简直岂有此理!”
他心里憋屈的难受,毕竟刚才那一回,狗头都被人打爆了,不过在旁人看来,他却是神机妙算,提前一步就预料到了冲突局面,更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显得神乎其神,可谓先声夺人。
这营帐里面的人,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还能被李怀一句话给说的安静下来,一方面是李怀的威名所致,另外一个,就是他开局一面盾牌,带来了神奇效果!
所以想来想去,为了不激化矛盾,李怀决定忍下这么一口气。
“想当初曹操打官渡,前后两次,众多部下觉得这老哥不行,就和对面暗通曲款,各种信件层出不穷,最后老曹大胜,拿那些信封出来,将众多部将吓得半死,结果人家老曹就是大气,有魄力,直接当众给撕了、烧了,表示既往不咎,还说了一堆场面话,当真是收买人心的高手,咱既然碰上了这个,是不是也该学一学,算是把这个场面做到位!”
这么一想,他心里的怒气,不由平息了一点,只是一摸脸,还是能回忆起刚才那彻骨的疼痛,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要不,咱这一回先搞清楚,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下一回再大度?”
这么一想,他不由意动,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担心自己知道了凶手是谁之后,下意识的就想要教训,做不到一视同仁了,也就失去了那般做的意义,反而让人觉得小气。
既然要做,那就做彻底吧!
“到底是谁干的,我就不追究了,毕竟你们的性子,我这些天,也算是一一领教了,只是这是我,若是换成了其他人,可能情况就不同了,所以今后你们务必收敛,必须要知道,咱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李怀沉声说着,对面听到他的这番说法,众人都是精神一震,看向李怀的目光,越发敬重起来。
边上,那位白将军也不由点头。
李怀立刻就从众人散发出来的气运波动中,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不由振奋,觉得这一步选择,果然是分到位,自己穿越了这么久,终于慢慢上道了,这是要走上枭雄道路啊!
不过随后转念一想,在大宁世界,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平息了战乱,得享太平和荣华富贵就完事了,整什么枭雄道路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武将军又嘀咕着:“不愧是君侯,连凌空飞榔头都能算到,肯定也已经推算出凶手是谁,结果还刻意不说,给那人留一分颜面,真个是大度啊!我等佩服!”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顺势一想,越想越是觉得有道理,于是看向李怀的目光隐隐变化,敬重消散了几分,惊疑与惊恐则增加了不少。
李怀感受到众人散发出来的气运波动,有了明显的变化,这心里一阵无语,恨不得将那武畅给掐死。
只是眼下却还要保持形象,于是只是轻轻摇头,一副无奈模样,然后才询问道:“说吧,这前面到底是个什么局面,不是说斥候发现了前方有贼兵踪迹吗?”
顿时,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顾天明的身上。
蒋班则是冷哼一声,挑衅的看了朱泾次一眼,那意思十分清楚:你那般嚣张,可事到临头,不还是要靠着咱们禁军的斥候?
朱泾次也冷哼一声,低语道:“得意什么?若是在我等汴宋之地,一样能探查清楚!”
顾天明没有理会其他,已然向李怀汇报起情况:“咱们的人,是在龙门山发现的,其实这也是正常,因为这龙门山,自前朝筑堡之后,便一直是护卫东都的重要屏障,如今虽说大部分的兵马,都在寿安对峙,洛阳周围反而空虚,但龙门堡的兵马,依旧不会少,而且此处也绕不开……”
安再怀也提醒道:“此处地势颇为诡异,据说是当初有高人作法,改了地脉气运,若要攻伐洛阳,南路就只有此地可行,若是绕开,那这里便成后方,攻伐之兵就要腹背受敌……”
李怀眉头一皱,抓住了对方话中的几个词语。
“作法?地脉气运?”
第三百零九章 洛阳围,兵连血
另一边,宽敞的大殿中,蒙着半张脸的墨贺墨先生坐在一侧,在他面前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摞一摞的卷宗和书册。
他伏案写作,快速的将一本一本书册抽出来,翻开之后,用极快的速度扫上一眼,然后便落笔批示。
旁边,有几个吏胥模样的男子,在旁边相助,不停从外面搬来新的卷宗和书册放上去,并将墨贺已经批阅完毕的接过来,送到外面。
一道道命令便蕴含在这些卷宗和书册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个命令通过兵卒、快马传递到了洛阳周边,那里盘踞着一片又一片的兵马,就像是一头头洪荒巨兽,将洛阳围了起来,隐隐形成了一个圆。
们或者蛰伏,或者与敌厮杀,爆发出诸多血腥气息。
随着诸多命令的传达,在广袤的土地上,一场又一场的冲突爆发,一次又一次的厮杀停止,那些兵马巨兽或进或退,慢慢的在洛阳周围凝聚出了淡淡的血色。
而在这血色之中,却有一道空隙,这空隙缓缓蔓延,从血色圆圈的边缘向内蔓延,最终抵达了靠近洛阳之地,被一座堡垒挡住。
“启禀墨先生,前线传来军情,说是有一支禁军已近洛阳,如今快要抵达龙门堡了,那边的诸君将领向您请示,要如何应对!”
一道军情回报,打破了大殿上的宁静,原本伏案写作的墨贺抬起头,裸露在外面的双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随后问道:“知道是哪一支兵马吗?”
那传讯的人摇摇头,道:“还未探查清楚,咱们在禁军中的探子,最近都格外小心,不敢太过暴露,不过前军府那边,已经下达了命令,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传来了。”
“有了结果,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墨贺点点头,给出了吩咐,“让洛阳城中的兵马做好准备,还有周边几个坞堡的兵民,也动员起来,当下洛阳周围兵力空虚,这支兵马既然敢孤军深入,那绝对是有些门道的,否则换了其他兵马,知道这周围的守军随时可以回防,必然不敢这般托大!”
简单分析了几句,他就将决定直接下达出去:“若有需要,无论是这城中兵马,还是周围的坞堡兵卒,都要第一时间出击,将这支孤军深入的朝廷兵马彻底消灭,以绝后患!”
把这些说完,然后就继续投入到了批阅之中。
但紧跟着,一连串的军情接踵而来,说的却是整个洛阳防御圈,周围的几道兵马,都在受到强烈的冲击,有些地方,永昌军的兵马借助地利能够抵挡,有些地方则节节败退,甚至接下来的几个消息中,就不乏损兵折将的内容。
但无论是利好的消息,还是不妙的军情,似乎都不能让这位墨先生有丝毫动容,他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始终保持着平静,然后冷静的给出应对之策。
其中,还有几个消息,他在给了批示之后,还补充一句:“记得将这个消息,快马送去东边,让君侯过目!若是他有指示,一定要第一时间送过来,然后执行!”
等一轮命令传达过后,墨贺再次安静的处理起面前的文书,旁边却有个心腹忍不住询问,说是这个时候,还要将情况禀告君侯,再等对方之令,军情如何、战场瞬息万变,这样是不是太过繁琐,万一有个好歹……
“虽然,君侯已经传了命令,让我暂代关之山之位,节制各方兵马,但有些事,若是不知会其人,便是现在度过难关,也要留下后患,”墨贺微微摇头,丝毫也不担忧,“放心,君侯心中清楚,绝对不会随意下达命令,只不过他在外边的战事,可能很快就会结束,然后赶回来,毕竟洛阳才是根基,若是这个根基不稳,就算打通了道路,也是毫无作用。”
话音刚落,忽然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前军府的探子,已经探明了那支靠近靠近的兵马来历。
墨贺停下手中笔,问道:“是卷宗么?拿来给我!”
那人就摇头,说是来了个人,专门过来汇报。
“让人进来。”墨贺一挥手,很快就有一个青年被领了进来。
这人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伤。
墨贺扫了其人一眼,注意到此人的脚上沾染了不少泥土,裤脚更是隐现撕裂,于是心中明了了几分,问道:“可是前线斥候?”
“正是!”那人低头说着,“小人得了前线消息,便赶紧过来回报,前军府的老爷们知道了情况,就让小人过来给您说明。”
“看来不是小事,”墨贺放下笔,吩咐道,“给他拿个椅子,”又对那人道,“你现在可以说了,不要耽误时间。”
那人本想客套,但听到这话,赶紧收心,随后便道:“是的,小人探知,那逼近洛阳的一支兵马,乃是联军,是禁军和周围几个藩镇的精锐兵马组成的,而率领这支兵马的,就是那位定襄侯!”
“你说什么?”墨贺开始听着是联军的时候,神色已经平静,但等那人说完最后一句,却猛地站了起来,“定襄侯率领的联军?还是周围的诸多藩镇兵马?”
“正是,听说这支兵马先前一路急行,算上前后辎重,虽有两万多人,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沿途的探子、警哨,宛如不在一般,直到逼近龙门堡,才彻底隐藏不住!”
“这个正常,若是定襄侯率领的兵马,以他的能耐,可以很轻易的发现关之山布置的预警阵势,然后从容绕过,但龙门堡那边情况不同,便是他本事再大,一样也会被发现,但他居然亲自率领,还是联军,这可不是小事!”
这般想着,墨贺的眼睛里流露出沉思和警惕之色,最后吩咐道:“给我立刻传令下去,让禁军中潜伏的探子,不惜代价,也要把这件事前前后后的情况,给我谈查清楚,要快!一天之内,必须要有结果!速速传令!”
第三百一十章 该不会……
“作法……作法……这个词语背后蕴含的含义,可是着实不小!”
在洛阳那边因为一个个军情、情报而闹出动静的时候,李怀则在与众多将领商谈过之后,到了临时搭建的小茶棚中作者休息。
旁边,还有两三名将领作陪,只不过这些人注意到李怀那满脸的思索之色,没有人敢轻易过来打扰与之商谈,就连那一副跃跃欲试的武畅,也不例外。
毕竟,李怀正眯起眼睛,眉头紧锁。
因为他真的碰到了一个难题,那便是先前听到的几个词语,其中最让他在意的,就是“作法”与“气运”。
他并不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听到这些词。
“不过当初那次,我是因为在家中看到了幻觉,所以让家中的人去找了个姓顾的道士来作法,不过那道士一看就是个江湖术士,骗术了得,跑过来一番作为,弄得跟真的一样,但都是封建迷信,做不得准,而且那时候,还是家中的琐事,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入目的是不远处,那一个个拿着兵刃、穿着战甲的兵卒,他们有的人在说笑,有的则是表情严肃,但无论如何,那股肃杀气息是隐藏不了的。
边上,武畅见李怀抬起头,立刻便兴奋起来,站起来就要走过来说两句。
但没想到李怀跟着便低下头,继续沉思起来,于是武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重新坐了下去。
李怀因为太过专注于思索,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里可是军营啊,行军打仗的地方,靠得不就是将领和兵卒,怎么还出来作法了?我怎么想,这个应该都只是时代的局限性,让这里的人脑子里还有一些封建思想吧?”
他这般思量着,但心底却总有一点担忧。
只是时间不允许他继续思考了,因为很快就有人过来传讯,说是斥候得到了更多消息,而且已经有一支小队在前线与贼军接触,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虽然没有吃亏,而且击杀和擒拿了大部分的贼军,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伤员,而且还有一人被人擒了。
李怀一听这话,便就明白过来,自家这支兵马是铁定暴露了。
实际上,两万人的兵马,一路上前进,想要不暴露,着实不是个简单的事,虽说当前的社会生产力水平还不高,不似后世那般又是卫星导航,又是天网联合,现在这里除了城镇,大部分便是荒野森林,很少有适合人类夜晚宿营的地方,因此野外行军还是有一定隐蔽性的。
但问题是,越是靠近洛阳,永昌军的探子就越发密集,再加上适合行军的地方便只有那么多其他荒野很多难以涉足,同时也不利于后勤补给。
不过,考虑到洛阳周围的布防,李怀很清楚这样一支兵马孤军深入,虽说人数不少,但一旦被永昌军围过来,再堵住了后退之路,那么只带了少量粮草的奇袭队伍,根本不用交战,便自行败亡了。
于是为了增加成功率,每一次暴露之后,李怀都会花费一些槽点回溯,然后提前绕过那些暴露之处。
就是这样的安排,生生的将这几万人的兵马给保护起来,一路逼近到这里。
“但是接下来,就难以隐藏了,因为已经到了洛阳的核心防御、警戒圈,后面要考虑的,恐怕就是要如何打下洛阳了……”
一想到这里,李怀就是一阵头疼。
“平白无故的,为什么我要冒险打洛阳啊,而且还闹出这等急行军,那几位将军就不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吗!这可是孤军深入啊!”
心中暗暗感慨着,这些将领果然都是立功心切,想来也是艺高人胆大,过去经过了众多战阵,因此才有这等胆量吧。
想着想着,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
“禁军的这些探子,着实太过无用!”
可等他赶到营帐,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朱泾次叫嚣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是蒋班的反驳与呵斥声
“笑话!我禁军的这支斥候,不仅没有吃亏,反而若是换了你家兵马,怕是别说击败贼兵了,怕是要带回消息都不可能!莫非以为我等,不知道你镇兵马的德行?”
“放屁!”朱泾次随后勃然大怒,“我家兵马位于漕运之中,最是消息灵通,斥候一个个别提有多激灵了,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哪里会像是你家兵马这般粗心大意!”
李怀顿时一脸无奈,怎么又吵起来了?着实心累啊!
这等情况,在之前几天,他虽是司空见惯了,可一天之内经历了多次,终还是有些不耐的,便又加快了脚步。
在他行走的时候,营帐里面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出
“简直笑话!这里是什么地方?已是深入贼军内部了,你莫非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等必须做好决战准备了,但朱将军的话,似乎还想着避战,你这般畏惧,最好带着你的人马归去……”
“你也知道!”朱泾次直接打断了蒋班,“既是到了贼军核心之处,更要小心才是,毕竟咱们是孤军深入,这放在其他时候,可都是自寻死路!咱们只要脑子正常,就没有人会做出这等冒险之举!尤其是我等镇军,我等可不像你们禁军身负重命!”
听到这话,外面抬起手正打算掀开帐帘的李怀浑身一震,抬起来的手臂凝固在半空,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一股不妙之感。
该不会……
“哼!说的好像只有你们明白这兵家常识一样,我等禁军莫非不知?定襄侯擒了关之山,大败贼军,已经奠定了胜局,只要稳扎稳打,必然获胜,无非耗费时间长一点,我等又何必冒险?”
营帐外面,李怀的表情逐渐凝重,心底有一个声音正在咆哮……
该不会……
“……还不是有定襄侯主动出面,做出了这等决定!”
“你知道就好!我等镇军,也是为此才来,是跟着君侯来立功的,可不是跟着你们禁军来送死的!君侯神机妙算,既然走出这一步棋,就肯定是算计好了,最后结局已经在他老人家心中,和你们这等禁军不同!”
营帐外面,李怀只感到眼前一黑,心底泛起无限恐怖。
我……我特么什么时候主动了?不是你们赶鸭子上架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已经看穿了你的目的!
“消息传来了!”
空旷的大殿中,墨贺坐于其上,手边的桌案上,还摆放着一堆卷宗,但他的目光半点都不停留在上面,而是盯着面前那人。
那人正双手捧着一根竹筒,说道:“为了传递这个消息,探查清楚缘由,至少有七个探子暴露,其中不乏潜伏很久的,而且还有几个人,可能受到了怀疑,事后还有一番计较。”
墨贺点点头,从那人手中取过竹筒,将一头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封书信,打开便看了起来,嘴里则淡淡说着:“损失很大,损伤很惨重,但若是这些损失能换来我们需要的情报,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我相信,等看完这封情报,会有一个让我等都满意的答复的。”
说着说着,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那人:“你应该已经看了不少内容了,对情况有所了解了吗?这说起来,最近你来我这里也有几趟了,记得将之前准备好的借口,告诉那拜黑教的高层,防止他们怀疑。”
“小人知道,”那人点点头,随后便道,“小人先前综合各方消息,确实有所发现,也明白了大概的情况。”
墨贺听了,将手中的那封信一合,就道:“说说。”
那人也不客气,直接就道:“属下从这情报中,看出了一些东西,那定襄侯能率领联军,可以说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很有可能,他在设计算计关之山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或者想法雏形,而在将关之山擒拿之后,立刻就借势而为,促成了这件事。”
“他借助擒拿关之山,攻破蔡冰所属的机会,直接召集了周围各方兵马?”墨贺询问了一句。
那人点点头,表情严肃的说道:“目前看来,就是这样,当然,也有可能是周围兵马见他立功,各自派出人手过来恭贺,顺便看能不能捞取一点功劳,也沾沾光,但小人还是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更大。”
“应该是两者皆有。”墨贺沉吟了起来,最后给出了判断,“毕竟李怀在最初设计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擒了关之山会造成多大影响,以他的谋划之能,不可能算不到其他各方兵马争夺、沾功的品性,所以顺水推舟!”
“对!”那个人露出了敬佩之色,“小人想的还有不全面的地方。”
墨贺摆摆手道:“别停下,接着说。”
“是!”那人跟着就继续道,“根据探子的汇报来看,这些各路将领在拜见了定襄侯之后,彼此之间相处的并不愉快,无论是禁军之内的降临,还是各个藩镇的将领,都存在着矛盾,在短短半天之内,就爆发了几次冲突,局面颇为复杂。”
墨贺就道:“这是自然的,禁军之中山头林立,朝着各方,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在里面都有利益纠葛,看起来是一体,其实错综复杂,彼此之间多有龃龉,至于那藩镇之间矛盾就更多了,不说平日里争夺军饷,就说依着各种地势、地理条件,以及往日的诸多战事、转运等事件,就塑造了许多彼此敌对的藩镇,相互之间利益倾轧,聚在一起,是要争吵的。”
“是的,”那人跟着就继续道,“不过随后的一件事,算是激化,就是禁军那边得到了消息,说是上面要嘉奖整个禁军,以此来表彰他们抓住关之山、大破蔡冰等人的功绩。”
墨贺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的声音中,带了一点笑意,说道:“这也是朝廷的老套路了,经过层层偏袒和分工,最后雨露均沾,在武勋集团的努力下,一个地方的功劳被划分到整个群体中,但这可是招人妒忌,更不得人心,想来那些藩镇武将是不会甘心的。”
“正是如此,”那人点点头,继续说着,“朝廷与君侯的兵马鏖战多时,互有胜负,藩镇武将一直都有损伤,丝毫也不亚于朝廷禁军的损失,在那些藩镇武将看来,禁军武将并无寸功,只不过是运气好,得了定襄侯之助,或者说是恰逢其会,正好顺了定襄侯的势,就得了这般好事,其他人如何能甘心?于是便暂时放下了各个藩镇之间的矛盾,联合起来,一同向禁军发难!”
墨贺则继续说道:“禁军这边,虽然山头林立,可在这件事上,是利益一致的,因此也联合起来抵抗,想来那李怀所在,正好就是矛盾的中心,各方兵马的将领汇聚过去,肯定是爆发了不小的冲突,他为了平息,只好出面。”
“是的,一切都没有超出您的预料,事情就是如此,当时双方眼看着就要相互厮杀,甚至他们各自的亲兵都摆开了阵势,局势可谓千钧一发,定襄侯便挺身而出,说了一番道理,”那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居然流露出一点敬佩,“那等场面,听几个探子禀报,就知道何等危险,禁军与藩镇都已是拔刀抽剑,场面一触即发,走入两方中央,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误伤,乃至重伤,甚至死亡,但据说那位定襄侯当时十分从容。”
“他居然已经有如此气度?”墨贺眉头紧锁,但旋即摇了摇头,问道:“那当时的情况,是被他控制住了?”
“不只是控制住了!”那人的语气居然有些亢奋,“那位定襄侯的一席话,不仅平息了众人的纷争,更是直接调动起了众人的心气,把众人对于禁军分功的愤怒,改变成了对新的功劳的渴求。”
墨贺也明白过来,说道:“原来如此,正因如此,他才能主导起这么一个联军。”
那人点点头,语气沉重的说道:“这事发生之后,各方都派遣了一部分人马过来,形成联军,想要分功,至于这个功劳,自然就是攻打洛阳了!”
“真是好算计!”墨贺冷笑起来,“看来这位定襄侯,早就算计好了,就是想要掌握这支兵马,甚至连两边的矛盾,都有可能是他刻意推动的,为的,就是要掌握这支兵马!当真是老奸巨猾!可惜,我已经看穿了你的目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诸君,请畅所欲言……
“现在该怎么办?如何是好?”
李怀坐在营帐之中,眉头紧锁,眼睛里满是迷茫与疑惑,但很快,他抬起双手,拍了拍两侧的脸颊。
“冷静!冷静!冷静!我要冷静!”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只是随后却又烦恼起来。
“问题是马上就要召开作战会议了,这仗要怎么打?怎么打嘛!我根本就不知道,这还不算,本以为其他人之所以愿意过来,是因为他们各自心里都有底,觉得这件事可行,但现在听这些人的意思,完全是看我的面子才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能化不可能为可能?能够逆转常识,得到这次胜利?那可是洛阳!就这么点人马……”
李怀念头一顿,最后叹息一声。
“别说洛阳了,这么点人和器械,还有准备的粮草辎重,恐怕连这个洛阳前面的龙门堡,都不见得能攻克,这后面的事,恐怕就更加困难了,莫非只能靠着我的槽点了?”
这般想着,李怀不由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槽点。
此时,经过前后两次抽取技能概念,李怀所剩的槽点已经不足一百了,不过数目不算少,堪堪过了六十,他先前在大周世界那一番折腾,可着实凑了不少槽点,回来之后,前前后后用了一些,但同样遭遇了诸多事情,其中不乏充满了戏剧性的,所以来回吐槽之后,也还算可观。
“可再是可观,毕竟还存有问题,真要是用来试错,很快就会耗尽,我必须有所准备,毕竟打仗和之前行军不同,行军碰到了贼军的探子,大不了就绕个路,从其他地方走,一样能保持隐蔽。”
他抬起眼睛,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沙盘上。
这沙盘的做法,自是他提出来的,加上得了关之山的几个技能之后,他对于观势、明句已经十分擅长,自是知道其中的意义。
“现在这洛阳周边方便大队兵马进攻的道路,就那么几条,龙门堡不能说是最好的选择,却是一个折中之选,而且是一个必选项,因为若不攻克此处,其中屯兵反扑,最后无论我等是从哪个方向进攻洛阳,最后都难免腹背受敌!”
这是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而且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
“然后就是时间!”
李怀又是摇头。
“当下我等兵马已经暴露,就算是回溯时间也无法改变,毕竟是逼近到跟前了,敌军探子的密度已经十分可观,再怎么绕路,都绕不开贼军眼线,毕竟这已经能算是他们的大本营了,怎么可能绕开,所以那边必是已知我等到来,接下来就是要调兵遣将……”
一想到这里,李怀就牙疼,觉得上了贼船。
但事实上,在心底深处,他很清楚,尽管是受到了禁军和藩镇将领态度上的误导,因此作出了错误的判断,又因为对方理解错位,加上局势所迫,最后将错就错,走到了这般田地,可实际上,在整个事件的最深处,也是李怀得了那么多技能,又跟在龙骧将军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加上头上套着光环,身上披着金光,觉得自己行了、有能耐了,需要展现一下了,于是膨胀了,才会顺水推舟。
“不,绝对不是这样!”
脑子里闪过这种可能,李怀立刻予以否认。
“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只是希望能够回到长安,从此声色犬马、荣华富贵,绝对不是……”
这边还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外面已经传来了王英的声音
“君侯,几位将军都来了,说是和您约好了,要商谈进攻事宜!”
李怀闻言顿时一惊。
这么快就来了?我还没有整理好思路呢!糟了,都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耽误了时间,我本来还想着整理出一套说辞,或者,稍微整理一条思路,也好发表一下看法,抛砖引玉,但现在是来不及了!
一念至此,李怀倒也干脆,毕竟他过去碰到的意外太多了,也算是有经验了,于是也不耽搁,直接吩咐王英,让几位将军都进来,自己这心里则另外盘算着……
“干脆也不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就让他们进来,各抒己见,我作为一个评判,主持一场辩论会,然后把里面说的不错的给记下来,一个回溯完事,不过这样做,可不能保证可行和准确性,大概是要多回溯几次了,唉,浪费啊!”
他十分清楚,这种事就是个无底洞,如果不能确定正确的攻势策略,那是怎么回溯都不够用的,因此这会也十分着紧。
“好在我现在除了槽点之外,还有技能概念打底,关键时刻还能利用身上的气运,按着文师的做法,若是能身先士卒,调动兵马的血勇之气,那这气运就能用来强化兵马,只是这事毕竟是发生在大周世界,大宁世界是个平凡世界……吧。”
忽然,他的心里回想起那作法之言,犹豫了一下。
在他思量的时候,那一位位将领鱼贯而入。
营帐里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凝固和紧张起来。
先是顾天明上来,就是一通军情概要的汇报,说得像是新闻提要一样,好在李怀经过龙骧将军的培训,已是能够听得分明了,知道局面已经颇为紧急了。
于是稍微镇定下来,李怀就说道:“如此说来,当下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时间差,我等既已暴露,贼军便在调动周围的兵力过来围剿,只不过他们大部分的兵马要在前线对峙,被禁军和藩镇兵马牵制,一时半会还无法抵达,所以在有限的时间中,我们所要面对的,只有洛阳这座城与面前的堡垒!”
他深吸一口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我等只要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攻破此城,便万事大吉,诸君有什么建议,可以畅所欲言,也好让我参考,这亦是此番军议的意义所在!”
顿时,众将领都被李怀的气势感染,几个原本表情严肃的,闻言也是放松起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真爱槽点,远离……
李怀一直在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注意到很多人放松之后,他却紧张起来。
实际上,他现在的决定,无异于是在赌博,若是一个不好,众人再次习惯性的要依靠自己,然后说一切全凭自己做主,那可就真是抓瞎了。
“希望能有个人好好带头……”他刚刚这般想着,转脸就注意到有个人要开口,不由眼前一黑,感到自己怕是流年不利。
第一个发言的,是河东军的武畅。
武将军不负众望的扯着嗓子喊道:“既然是畅所欲言,那我武畅肯定是要先说啊!我这话简单,老武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就实话实说,君侯也别客气,还有什么好商讨的?我等为何来此?还不是为了跟着君侯立功,君侯心中早有定计,只管吩咐下来,我老武必然全力以赴,但凡有半点皱眉,就不是好汉!”
喵了个咪的!
李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这武畅,平时咋咋呼呼也就算了,没事带着一群兄贵兵卒喊口号也罢了,总算还是一员猛将,听着过去战绩也还行,可架不住老是在这个时候好心拆台啊,你这么一说,其他人还怎么开口?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在试探他们呢!
很快,李怀就注意到,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似乎是在考虑武畅的观点,他立刻就有捂脸的冲动,但为了不破坏形象,生生忍住了,可这心里却是一阵无奈。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哼哼!”
突然一声冷笑响起。
“你这娃子,笑个啥?”武畅听出了那笑声中的嘲讽之意,立刻顺着声音看过去,对蒋班怒目而视。
蒋班丝毫也不畏惧,直视比自己足足大了一圈的武畅,冷笑着说道:“我笑你毫无志气,更无智慧,不知君侯的深意!”
李怀本来一听蒋班冷笑,就暗道不妙,想着本来是要搜集一下大家的智慧结晶,群策群力,结果让武畅这个浑人搅合了,就够添堵了,若是你们再来一场当面对质,那咱们这仗也别打了,大家都做好准备,一起去世吧。
结果听着听着,却是心中一动,觉得好像这次不像是坏事了,毕竟类似的情况,李怀过去也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很快就驾轻就熟的摆出了一副微笑的表情,神色不变的看着场面,一副笑看风云的样子。
他的这个样子一摆出来,正在用余光观察李怀的蒋班,顿时就松了一口气,随后底气更加足了,直接就道:“武将军,君侯的本事,无需你来赘述,也不需要你来强调,我等聚集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怀听着心头狂跳,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但现在君侯说出这番话,莫非是真的想要我等去指挥?制定战略?”蒋班注意到武畅略显错愕的表情,越发得意起来,尤其是注意到李怀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君侯分明是要考较我等,想来从我等的判断与策略汇总,很容易就能分出个高下,到时候君侯分派、命令的时候,好有个侧重点。”
说着,他的目光从武畅身上慢慢转移到其他几人身上,意有所指的道:“到时候,谁应该主攻,谁作为先锋,谁人冲锋陷阵,谁人在旁策应,在君侯的心中,都已经有了座次!”
听到这里,本来还是一副怒气冲冲模样的武畅,也不由冷静下来,做出了沉思之色,想着想着,眉头皱起,最后看向李怀,很干脆的问道:“君侯,蒋班所说的,是否为真?您真是这般打算的?”
李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你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经历过很多类似局面的李怀,对于武畅这么直肠子的人,真是感到有些无奈了,你就不能多脑补脑补么?非要问出来!人家蒋班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就这么被你给破坏了啊!
对于这样的提问,李怀顿时犯了难,你说要是直接回答,那这情况还怎么进行下去?说是这个意思,那不是显得我是个心机男吗?要说不是,这戏就彻底演不下去了。
在这一瞬间,李怀有一种远离武畅的冲动,偏偏这位武将军还就喜欢往李怀身边贴,甩都甩不掉!
心中权衡着,李怀表面维持笑容,忽然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是打算要回溯时间的,那这次不由就顺其自然一些,于是便用淡然的语气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这一个反问,模棱两可,似是承认,但似乎还有偏差,连李怀都不由对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佩服了。
“让我老武说的话,就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既然如此,君侯你就直说呗,让我们都露点本事!”武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老武先说清楚啊,我自家知自家事,我是没什么本事的,一切全凭将军吩咐!”
他这边话音一落,那边朱泾次也马上出列,拱手道:“俺也一样!”
“……”
李怀顿时觉得这第一次回溯的机会,要浪费了。
“等第二次,我这边回溯完成,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这两个家伙闭嘴!简直拆台专业户!”
就在他打算默念回溯之际,那位很多时候不会轻易表态的忠武军秦修将军,忽然说道:“关于这攻伐之事,末将有些想法,一直想要禀报于君侯,只是先前没有机会,如今既然君侯询问,正要诉说。”
李怀一听,不由停下了心中默念。
正好,那禁军南路统领顾天明也道:“我等先前也有商讨,只是觉得比起君侯您的谋划,必然不值一提,所以不敢献丑,既然君侯问起,我等便斗胆一说!”
李怀眼中一亮,笑容浓郁了几分。
这时,那位徐泗军出身的白子龙将军,同样出列,笑道:“末将也有一些心得,想要说出来,请君侯指点!”
“好好好!”李怀见着几人,开怀说道,“一个一个说来,待我帮尔等分析分析……”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兵败之策
“末将的想法,是要加快速度,趁着目前的这个时间差,在贼军尚未来得及合围之前,就尽快拿下龙门堡!这样一来,我军就算是有了一个立足点!”
秦修得了允许之后,便简明扼要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李怀马上就听懂了那潜在含义,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占住龙门堡之后,以此为根据?”
秦修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正是如此,末将这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想着如何才能真正攻破洛阳,显然,我等这些兵马还是不够的,一来是人数有限,无法围城,二来,是为了急行军和隐秘,不得不控制随行的辎重,所以也没有多少攻城器械,不过既然君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就意味着,里面必然有解决之法……”
刘怀听到这里,这心里面又是突突一跳,深刻意识到了盛名害人不浅,自己怎么可能有什么解决之法?即使得到了关之山的一些技能,在没有得到充分学习和补充的前提下,不主动翻阅和查找相应的记忆和纪录,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在洛阳跟前,还有龙门堡这么个防御屏障!
只是,现在他却不能露怯,否则的话,这一回合也就算是彻底歇菜了!
于是对面的秦修显然是得到了鼓励,便就继续说着:“正是如此,龙门堡作为护卫洛阳的屏障,本身就储存了不少的粮草、兵器,而且还很适合守备,一旦拿下来,就等于我等有了个前进基地,以此为根据,进可以攻伐洛阳,退也能固守,不被回援的贼军威胁,是以末将以为,君侯的打算,就是要占领这个堡垒!”
听着听着,李怀总算是品味出来了,他又看了其他人一眼,注意到不少人的脸上,都透露着思索和等待的神色,终于彻底明白过来。
“好嘛,敢情他们这群人,真的以为我实在考较众人,他们现在是在猜测,我到底有什么计划?可问题是,我根本没有计划!”
心里苦笑了一声,李怀依旧是气势十足,他看着秦修,淡淡说着:“要怎么攻伐龙门堡,你是不是有头绪了?”
这话一说,很多人眯起眼睛,有几个则露出了恍然之色。
倒是秦修露出了一抹笑容,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坚固的城堡之下,一群兵马围而攻之。
这座城堡十分坚固,虽然不算太高,但其中的各种布置、安排,以及前前后后的后勤通道、预警设施,都十分安全。
因此,当远方那支兵马靠近过来,根本来不及发出进攻,就已经被完全发现,即使其中分出了了几支兵马绕行,想要分散佯攻,可依旧被提前发现,然后便是诸多箭雨呼啸而来,还伴随着许多提前布置好的防御工事
比如一些陷阱、地坑等。
这些工事中的一些,其实颇为简陋,如果是小队兵马、十几个人一组,想要避让开来十分简单,可一旦人数膨胀到了几千人、上万人,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于是这几路兵马,不得不派出专业的人士过来,试图排除这些陷阱。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有些看似简陋的陷阱,本身居然是另外一个陷阱的一部分这种浅显、容易的陷阱,很容易就能被排除,可在排除之后,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有些陷阱在被排除了之后,兵马前进了几步,才突然意识到,后面还有更多的陷阱被触发……
在这样的情况下,整个军队的前进效率非常低下,以至于当他们的兵马抵达那座堡垒最外围的防御工事时,周围已经有很多敌军的兵马汇聚过来,并且开始发起冲击!
被冲击的这支兵马,正是以李怀为首的朝廷联军。
“报告!前军兵马受到阻碍,无法前进!”
“报!!!左路兵马溃败!武将军等人被困,生死不知!”
“报!后方树林中,有斥候发现了贼军兵马,似乎正在围拢过来!”
……
随着联军兵马被众多陷阱和防御工事拖住,永昌军的兵马被快速调动过来,情况很快就持续黑化,一个又一个消息被送到众将面前,让他们的脸色越发凝重。
“这可如何是好!”
朱泾次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模样,整个营帐中,也只有李怀一个人,还能维持镇定。
只是这样的镇定,却已经不能让让众将领安心了,尤其是那些本来就非常不解的几乎是在秦修提出了建议之后,那位一直以来行事出人意料的定襄侯,就忽然拍板决定,说是要直接应用!
当时那秦修就大喜过望,觉得是自己的提议和李怀不谋而合,但紧随其后的,就是其他人提出了一些反对意见。
不过,李怀却秉承着实践出真知、实践才是硬道理的理由,生生否决了其他人的提议,最多是采纳了一些指挥上和细节上的建议,跟着就传达命令,让诸位将军传令各自兵马,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发起攻击!
实际上,由于刚刚才抵达洛阳外围,他们这支联军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安营扎寨,兵卒长途跋涉之后,同样没有获得休息,自是难免会有怨言,但同样也有一点优势,就是无需重新调度、动员,军令传达过去,兵卒们立刻便都行动起来。
本来,这自是难免引得众兵将不满,但考虑到李怀过去种种计划,都有超乎常理的收获,于是暂时压下了各方意见,只是当前这巨大的伤亡与不利情况,终于让局势难以继续下去了。
终于,连顾天明和白子龙都主动找过来,来到李怀面前,满脸沉重的说道:“君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我等怕是连逃遁的机会都没有!”
李怀点点头,注意到对面两人的那种不解与疑惑,当然,还有深深地失望,知道这次试验,要以失败告终了,不过估算了一下时间,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只有半个时辰,便落得这般局面,看来这个计策,是不可行的,那么……开始回溯……”